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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掉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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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掉馬

月夜闐寂,碧波無痕。

崔靈景帶人順流而下,果真在岸邊發現一艘棚頂漁船。漁船樣式普通,不引人註目,但船艙透出淡黃火光,於深夜密林中異常顯眼。

手下激動道:“公子真是料事如神!”

崔靈景卻皺眉不語。

這船一動不動,不像要逃亡,更像故意在此處候著他們。

“公子,我們如何行動?”

“蘇二在嗎?”

一人上前兩步,走到崔靈景身側,畢恭畢敬道:“在。”

“你試一下。”

“是。”

那人從身後取下長弓,抽出一支長箭,手臂拉直,將長箭朝那艘船射去。

“歘——”

長箭穩穩當當射進船艙,可裏頭毫無反應。

那人還想再來一箭,被崔靈景攔下了。

“罷了 。”

手下驚詫:“難道船上無人?”

崔靈景點頭:“他應當已經跑了。”

“跑了?”

“他怎麽跑的?”

“我們還要繼續找嗎?”

葉萁一定走了水路,至於如何走的,應當不是大張旗鼓坐船走的,很可能是有人能劃舟來接應,夜深河寬,便於隱藏,故而他們沒註意到。

今夜怕是抓不了這吐谷渾的二皇子了。

兩年前,崔靈景查出謝家有人與西炎王生前關系親密,且參與了邊境戰事,於是李永春被孝帝調來益州,表面監察百官,實為暗查謝家而來。

李永春上任後察覺有一批外族人常在益州出沒,動作神不知鬼不覺,行蹤詭異,卻與謝太守謝觀聲有著密切聯系。他順著線索往下查,查到吐谷渾的二皇子葉萁來了益州,與謝家暗中有往來。

吐谷渾如今內政混亂,皇子爭權,聞名遐邇。二皇子野心勃勃,欲奪皇位,但僅憑他一人,無法勝過他兄長。於是他想借謝睿之力,與謝睿達成了友好協議。

剛才那糧倉想必就是謝睿與葉萁的交易場所,表面是一座隱蔽糧倉,實則是一個大型軍庫。謝睿暗中為葉萁提供軍需支援,葉萁利用兩國交往促進謝家在益州的經濟貿易和壟斷,謝睿從中牟利。

李永春在益州的調查處處受到阻擾,於是崔靈景的人年初隨盧青來到益州,盧青來提親,其他人暗中協助李永春調查此案。

近來崔靈景的人發現了葉萁的據點,跟蹤葉萁發現了此處糧倉。根據密報,葉萁今夜會出現在這裏,崔靈景算準時機,打算守株待兔,會一會這位二皇子,結果卻讓人跑了。

說不挫敗是假,但崔靈景也不會因此萎靡不振。

“公子,若我們抓不到二皇子,李刺史會不會有危險?”手下的人擔心問。

沒捉到葉萁,他們便無法拿他去跟謝睿交涉。

崔靈景擺擺手,沒多言,只是道:“不會。”

“那現在可如何是好?”

“今夜並非一無所獲。”

手下楞了一下,才想起來:“哦,對,我們還抓了兩人!說不定是二皇子同謀,屬下這就回去審問一番!”

-

謝雲閑沒想到躲過一劫,又落入了另一波人手裏。

她半句道謝來不及出口,那夥人就把她拖到一棵樹下,把她跟樹幹綁在了一起。

她最近總被五花大綁,是不是得找大師來消消災了?

謝觀聲派來的殺手倒在地上,胳膊受了劍傷,被潦草地紮了一圈綁帶。

他手指動了動,很快醒了過來。

令人高興的是,他受了傷,待遇卻跟謝雲閑一樣,被捆得死死的,還被堵住了嘴。

然而令人不悅的是,他跟謝雲閑一起,被綁在了同一棵樹下。

謝雲閑不悅地乜了他一眼。

那殺手:“……”

兩個黑衣人杵木般立在謝雲閑左右兩側,看守著他們。

這批出手相救的黑衣人很謹慎,人手很充足。

他們會是什麽人?

為何也會出現在這裏?

這些黑衣人與謝觀聲派來的殺手不同,有組織有紀律,出手成招,招招有來路,招式統一,不像山匪。

他們會出現在這裏,必定是在附近辦什麽事。因為路過此處,聽見謝雲閑的呼救,才會救下她。他們又將她綁於此處待命,留下兩人看守,其他人迅速離開,說明他們的事還未辦完,此事定然十分火急。

方才救下她的那人,是他們的首領吧?為何那人看著眼熟,她卻想不起何時何地見過?

她從不識任何江湖中人,那熟練靈敏的劍法,她從未見過。

謝雲閑腦子轉得飛快。

她一面猜測對方身份,一邊想方設法逃走。

她不能坐以待斃留下來。

若那些人回來,揭開她的面紗,必然會暴露她的身份。

謝府二姑娘,深夜不眠,做此裝扮,逃至野郊,究竟為何?任她擅長胡扯,也找不出合情合理的托詞。

“餵。”謝雲閑仰起頭叫他們。

兩人同時回頭看她。

“你們為何要將我捆在這裏?”

其中一人道:“公子有令。”

“哪位公子啊?”

兩人諱莫如深。

“你們要捆我到幾時?”

“待公子回來。”

那兩人打算背過身。

“哎——”謝雲閑叫住他們,“我與你們無冤無仇,只是平平無奇一介良家女子,你們這般待我,太冒犯了吧?”

一旁閉目養神的殺手眼角抽了抽。

“姑娘若真平平無奇,不會出現在這裏吧?”

謝雲閑委屈道:“還不是此人追殺我至此,我若不逃,哪還能在此與你們聊這些?”

“那此人為何要追殺姑娘?”

“當然是見我貌美,欲逼良為娼了!”

殺手:“……”

謝雲閑見對方毫無反應,又高低“嗳喲”了幾聲。

那兩人皺眉看她:“你又怎麽了?”

謝雲閑捏著細嗓子撒嬌道:“我也受傷了,麻煩給我包紮一下。”

“……”

“傷哪了?”

“膝蓋。”

方才她跪倒在鵝卵石上,此時膝蓋確實是火辣辣的疼。

那兩人面面相覷,不知要不要答應她。

“怎麽,你們能給他包紮,不能給我上上藥?”

兩人心裏不約而同地想,他要死了,可你還好好活著啊!

但他們最終還是給謝雲閑松了綁。

其中一人將一瓶膏藥丟給她:“你自己上藥。”

謝雲閑掀起衣擺,露出細長白皙如羊脂的小腿,又“嗳喲”了一聲,“我這手腕也痛,你們不能來個人幫我?”

她嗓音軟糯細柔,酥到人骨子裏頭了。

一人率先撐不住了,眼神不自然往她腿上瞥,微微紅了臉。他看了一眼同伴,走近謝雲閑,“咳,那我幫你。”

謝雲閑嬌滴滴道謝:“多謝這位郎君。”

——來做我的人質了。

“……”

倏忽,一枚鋒利的燕尾鏢抵在了他喉間。

“你……”

另一人手握在刀柄上,欲意拔刀。

“放我走,否則我殺了他。”

那人看著被謝雲閑鉗制的同伴,手中的刀抽不出來,又放不下。

“你放了他,公子並不會加害於你!”

“無論如何,我都不奉陪了。”

謝雲閑以人為質,扣住他的肩,步步後退離開。

腳步踩在砂石上,發出窸窣聲響,一群人正朝這邊靠近——他們回來了!

謝雲閑卒然擡眸。

怎麽偏偏是這個時候?

她攥緊了最後一枚燕尾鏢,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腳步聲愈近,幾乎避無可避。

謝雲閑驀地轉了個身,模糊黑色身影在月光下慢慢清晰,眸中所見卻慢慢縮小,小到最後只剩為首那人。

太奇怪了。

如此緊繃的場合,謝雲閑還走了個神。

他究竟是什麽人?

“公子!”

手中人的驚呼將謝雲閑思緒拉回,然而她來不及反應,一把長劍就劈開黑夜朝她飛來。

謝雲閑手忙腳亂地用身前人去擋,這人直面劍光,嚇得幾乎失禁,雙腿直哆嗦。

然而那人手腕一轉,那長劍竟如軟刃般轉了方向,收了回去。

下一刻,那身影就閃到了謝雲閑背後,與她貼得極近,謝雲閑不禁冷汗涔涔。

他根本沒想出劍!

他就是為了靠近謝雲閑!

她輸了。

謝雲閑手腕發麻,放開了那人。

那人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又狼狽站直,拔出自己的刀,對準謝雲閑。

謝雲閑註意力全在身後,根本無心他人。

——她聞到了一陣很淡很淡的藥香。

“……”

謝雲閑猝然回頭,撞進一對幽深的眸子裏。

他們靠得很近,她從他眼裏看見了自己瞪大的眸子裏滿是難以置信。

怎麽會……

她緩慢擡起手,想去揭他的面罩。

“公子!”

不遠處一人拉起長箭,對準謝雲閑。

他躲過了她的手,長劍擋在身前,與她拉開了距離,望向她的眼神冷若冰霜。

謝雲閑躲也不躲,直楞楞地盯著他看。

渾身力氣似乎都被抽走,謝雲閑松了手,燕尾鏢“啪”的一聲掉在沙地上。

那人順著她的動作,看見了落在地上的燕尾鏢,目光一滯。

“……”

而另一邊,長箭“簌——”的一聲沖謝雲閑而去。

怔楞間,謝雲閑已來不及做任何格擋。

電光石火之際,那人抱住謝雲閑,兩人撲倒在地上,滾了兩圈。

長箭落空,紮在了原來謝雲閑站立的沙地上。

那人雙臂緊緊護著謝雲閑,滾了兩圈後,任由謝雲閑壓在自己身上,給她當了肉墊。

“公子!”手下驚呼。

謝雲閑靠在他懷裏,再次伸向他的面罩。

這次他並未阻擋,只是無聲地盯著她看。

“公子!”

在手下焦急的呼喚聲中,謝雲閑將其面罩揭下——露出了崔靈景那張臉。

“……”

“……”

四目相接,無數情緒翻湧。

謝雲閑腦中一片空白。

而與此同時,謝雲閑臉上的面紗松落,露出了一張白凈精致的面容。

“你不是回房睡了麽?”

“你不是說沒力氣,連提刀切菜都難嗎?”

“……”

“……”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陷入沈默。

“公子!公子!”手下匆匆趕來,卻都不敢靠近。

崔靈景將謝雲閑從地上扶起來,擋住他人目光,撿起面紗給她戴上,動作輕柔,聲音也很溫柔:“痛不痛?”

“……不痛。”

旁聽的隨從都驚掉了下巴。

謝雲閑伸手去碰崔靈景的臉,“你……”

手下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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