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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棠素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到底是什麽情況……”
她的聲音發啞。
“髓，生於人骨，需計多年。”言祝在塔內踱步，“此塔的陣型可壓縮時間，助其中髓類成形。”
她並不驚訝，她已經在耀京郊外做過幾次測試了，不過此事關系甚大，還是需要再確認。
還算是滿意的結果。
言祝拎起小弟子的手臂，稍稍用力就斷開來：“看來你這師伯想把我和你一起變成地髓……就我所知，修者的屍骨變成地髓後，品質會好一些。說不定上次在虎屋裏拍賣的那只金髓過去就曾是什麽修者大能？”
棠素還處於茫然之中，不，與其說是茫然，不如說大腦已經宕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當初那兩個孩子在心境裏遍體鱗傷，換句話說，心境裏給予人的傷害會帶到現實之中，死亡也只會對應著死亡。
什麽是現實。
“不。”棠素忽然站起來，“心境中的仙境被毀壞，但蓬萊弟子不會脆弱到不堪一擊，一定有人還活著，蓬萊弟子上千，一定有人還活著，一定還活著。”
她重覆了好幾次這句“一定還活著”。
言祝在塔內轉了一圈後終於道：“修者別忘了，我也不是一個人來的。別的人倒無所謂，今上還得讓我帶回耀京去。”
她面無表情地掐指一算，倒真像個醉心道法的中年人。
“找不著。”言祝很快放棄，“修者，你自己沒什麽想法嗎？這麽多年，有沒有關於地髓的、關於心境的傳聞？”
“密室……”棠素努力讓自己的思維集中，“樹心堂，底下有個密室，是用來存放地髓的。”
而且她那日還親眼看見徐讓在焦急中進密室裏去，雖然不知道是否和密林有關聯。
“密室？”言祝彎腰從角落找出一根地髓，往墻上一擦就亮了。
棠素有些不適地撇開眼，任由言祝在髓山上左右查探，沒過多久就聽她一聲“還真有”。
朝下的密室之門，或許是因為徐讓並不擔心被人察覺，並未上鎖。
密室很淺，跳進去手還能摸到門，剛一進去棠素就聞到一股陌生的臭味。
她捂著鼻子：“這是什麽？”
言祝笑一聲：“汗兒味，還能是什麽。”
棠素卡了詞：“汗……汗味？”
“還真是……”言祝不知道說什麽好，“修者可真是妙人，連汗味都沒聞過。”
話雖如此，這汗臭味的確已經到了刺鼻的地步，言祝不悅地撕下袖口一片布堵在鼻孔，繼續把地髓往天花板上一擦。
“噌”地一聲，火光照亮了半邊天。
她這才發現，原來不是密室矮小，而是她們正站在一處高梯上。
眼前的空間已經不能成為“密室”了，亮光照亮了半邊天，卻照不到盡頭。
像什麽？
像兵馬俑的巨型俑坑。
言祝的腦海裏一瞬閃過這個形容，只是這些俑坑是豎著的，又像是密密麻麻的龐大書架，一行行一列列地排列著，望不到盡頭，只能瞧見相鄰的兩列在視線的末端逐漸重合。
裝的也並不是書或者俑，而是活生生的人。
“難怪這麽臭……”嘟囔半句，言祝話音一轉，“也難怪需要如此大量的地髓，維持上千人的共通的心境，也難為他一個掌事長老，我看是累得夠嗆。”
言祝湊近到最近的一具身體，又道：“看來不是全活著，這個我此前見過，估計是剛死的，這徐讓還沒來得及把他們運送到塔裏。”
她的身子晃悠悠地升高，不像是修者飛行，但卻也勉強浮空起來。
言祝敏銳地瞧見了除了手裏地髓以後的另一處暗光，她踩在“書架”的頂端往暗光處跳躍，棠素遲疑片刻，緊隨其後。
極淡的金色亮光，源頭是一棵熟悉的菩提樹，只是它已經不若心境裏看到的那樣茂盛。
棠素撫摸上樹幹，有些懷念，摸到凹凸不平的一處，覺得手感詭異，猛地擡起頭。
樹疤勾勒出了一張軟濕的人臉。
棠素失語片刻：“……師父？”
她後退幾步，樹幹上有好幾張熟悉的人臉啊，連皺紋都摸得到。
言祝很快掌握情況：“看來蓬萊內部為了給這棵樹續命，可謂是用盡了方法，只留下一個徐讓來處理事宜。”
她也走過來摸了摸樹幹：“這樹有什麽稀奇的。”
棠素忽然把她的手拍開。
“幹嘛呢。”言祝側過頭看她。
棠素語氣發冷：“覺得你手臟。”
言祝沒當回事，繼續打量這樹。
除了浮現的人臉，樹幹上還有一處樹洞。
言祝不客氣地踩到棠素身上，半個身體伸進去，又把手裏還發著光的地髓扔下去，企圖看看這樹洞有多深。
沒想到扔下去就沒影了。這裏頭還有別的洞天。
樹洞的深處傳出駭然的灼熱氣息，言祝沒打算進去，便又退回來。
“還有艦隊在海內，我們先退一步，把他們領過來，這麽多人我也帶不走……估計還得讓海軍來好幾趟呢……船還毀了。”
言祝其實還沒琢磨明白，她確實讓雅努斯撞向了蓬萊，但雅努斯是實實在在的船只，為什麽可以進入心境，切實地毀掉蓬萊呢？心境究竟是怎麽運行的？
想不明白。
言祝沒多糾結。這些年過去，她想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並不是不想再探究，但她知道，總有清楚的一天。
不想探究，就不是言祝了。
一旁聽她說話的棠素緩緩擡起頭，眼眶有點紅：“你什麽意思？”
“我不是說了要給你機會當掌門麽？”言祝打個哈欠，“在沿海處劃個山讓你繼續開著，這樣你也能名正言順地上位了，對於這些心境中的蓬萊弟子而言，他們的仙境就是在今日因為而墜落的沒錯，眾長老也因為保護蓬萊而坐化，多好的一個故事……”
她也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心境可以奇異到這個地步。
言祝蹲下來和棠素平視，挑眉道：“修者這麽多年避世都憋壞了吧，也是給你們一個機會。歡迎重回人間？”
棠素腦子有點混亂，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心臟突然“突突”兩下，猛地往外吐了口淤血。
對付她倆的殺陣開始起了作用。
她捂著胸口站起來：“先離開。”
不知道是因為太過低估她倆，還是因為過去曾在銷金窟贏來的什麽玩意兒在起作用，一直到二人離岸邊還有數米遠的時候，言祝就遠遠地聽見了悲愴的呼聲。
徐讓跪坐在岸邊的礁石上，利落地抹了脖子。
“懦夫。”言祝評價道，“秘密被人知曉就承受不住了。”
棠素在一旁面無表情：“他是懦夫你是什麽？毒婦？”
她現在總覺得自己做個表情都很疲倦，思忖片刻，直接將徐讓的屍體推進了大海裏，心道這樣也算作是海葬了。
“你說話可真好聽。”言祝舔舔唇，“就沒有其他想說的？修者，你還真和我朋友一樣少話。要知道在耀京，文臣比不得修者幾百年修習，也能寫出千字檄文來彈劾我。”
棠素：“……”
直視著海平面西落的太陽，言祝伸了個懶腰，懶散道：“不知道耀京那頭如何了。”
關於那棵菩提樹，和樹洞的事，她總覺得在哪裏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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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棠素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到底是什麽情況……”
她的聲音發啞。
“髓，生於人骨，需計多年。”言祝在塔內踱步，“此塔的陣型可壓縮時間，助其中髓類成形。”
她並不驚訝，她已經在耀京郊外做過幾次測試了，不過此事關系甚大，還是需要再確認。
還算是滿意的結果。
言祝拎起小弟子的手臂，稍稍用力就斷開來：“看來你這師伯想把我和你一起變成地髓……就我所知，修者的屍骨變成地髓後，品質會好一些。說不定上次在虎屋裏拍賣的那只金髓過去就曾是什麽修者大能？”
棠素還處於茫然之中，不，與其說是茫然，不如說大腦已經宕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當初那兩個孩子在心境裏遍體鱗傷，換句話說，心境裏給予人的傷害會帶到現實之中，死亡也只會對應著死亡。
什麽是現實。
“不。”棠素忽然站起來，“心境中的仙境被毀壞，但蓬萊弟子不會脆弱到不堪一擊，一定有人還活著，蓬萊弟子上千，一定有人還活著，一定還活著。”
她重覆了好幾次這句“一定還活著”。
言祝在塔內轉了一圈後終於道：“修者別忘了，我也不是一個人來的。別的人倒無所謂，今上還得讓我帶回耀京去。”
她面無表情地掐指一算，倒真像個醉心道法的中年人。
“找不著。”言祝很快放棄，“修者，你自己沒什麽想法嗎？這麽多年，有沒有關於地髓的、關於心境的傳聞？”
“密室……”棠素努力讓自己的思維集中，“樹心堂，底下有個密室，是用來存放地髓的。”
而且她那日還親眼看見徐讓在焦急中進密室裏去，雖然不知道是否和密林有關聯。
“密室？”言祝彎腰從角落找出一根地髓，往墻上一擦就亮了。
棠素有些不適地撇開眼，任由言祝在髓山上左右查探，沒過多久就聽她一聲“還真有”。
朝下的密室之門，或許是因為徐讓並不擔心被人察覺，並未上鎖。
密室很淺，跳進去手還能摸到門，剛一進去棠素就聞到一股陌生的臭味。
她捂著鼻子：“這是什麽？”
言祝笑一聲：“汗兒味，還能是什麽。”
棠素卡了詞：“汗……汗味？”
“還真是……”言祝不知道說什麽好，“修者可真是妙人，連汗味都沒聞過。”
話雖如此，這汗臭味的確已經到了刺鼻的地步，言祝不悅地撕下袖口一片布堵在鼻孔，繼續把地髓往天花板上一擦。
“噌”地一聲，火光照亮了半邊天。
她這才發現，原來不是密室矮小，而是她們正站在一處高梯上。
眼前的空間已經不能成為“密室”了，亮光照亮了半邊天，卻照不到盡頭。
像什麽？
像兵馬俑的巨型俑坑。
言祝的腦海裏一瞬閃過這個形容，只是這些俑坑是豎著的，又像是密密麻麻的龐大書架，一行行一列列地排列著，望不到盡頭，只能瞧見相鄰的兩列在視線的末端逐漸重合。
裝的也並不是書或者俑，而是活生生的人。
“難怪這麽臭……”嘟囔半句，言祝話音一轉，“也難怪需要如此大量的地髓，維持上千人的共通的心境，也難為他一個掌事長老，我看是累得夠嗆。”
言祝湊近到最近的一具身體，又道：“看來不是全活著，這個我此前見過，估計是剛死的，這徐讓還沒來得及把他們運送到塔裏。”
她的身子晃悠悠地升高，不像是修者飛行，但卻也勉強浮空起來。
言祝敏銳地瞧見了除了手裏地髓以後的另一處暗光，她踩在“書架”的頂端往暗光處跳躍，棠素遲疑片刻，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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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素撫摸上樹幹，有些懷念，摸到凹凸不平的一處，覺得手感詭異，猛地擡起頭。
樹疤勾勒出了一張軟濕的人臉。
棠素失語片刻：“……師父？”
她後退幾步，樹幹上有好幾張熟悉的人臉啊，連皺紋都摸得到。
言祝很快掌握情況：“看來蓬萊內部為了給這棵樹續命，可謂是用盡了方法，只留下一個徐讓來處理事宜。”
她也走過來摸了摸樹幹：“這樹有什麽稀奇的。”
棠素忽然把她的手拍開。
“幹嘛呢。”言祝側過頭看她。
棠素語氣發冷：“覺得你手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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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扔下去就沒影了。這裏頭還有別的洞天。
樹洞的深處傳出駭然的灼熱氣息，言祝沒打算進去，便又退回來。
“還有艦隊在海內，我們先退一步，把他們領過來，這麽多人我也帶不走……估計還得讓海軍來好幾趟呢……船還毀了。”
言祝其實還沒琢磨明白，她確實讓雅努斯撞向了蓬萊，但雅努斯是實實在在的船只，為什麽可以進入心境，切實地毀掉蓬萊呢？心境究竟是怎麽運行的？
想不明白。
言祝沒多糾結。這些年過去，她想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並不是不想再探究，但她知道，總有清楚的一天。
不想探究，就不是言祝了。
一旁聽她說話的棠素緩緩擡起頭，眼眶有點紅：“你什麽意思？”
“我不是說了要給你機會當掌門麽？”言祝打個哈欠，“在沿海處劃個山讓你繼續開著，這樣你也能名正言順地上位了，對於這些心境中的蓬萊弟子而言，他們的仙境就是在今日因為而墜落的沒錯，眾長老也因為保護蓬萊而坐化，多好的一個故事……”
她也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心境可以奇異到這個地步。
言祝蹲下來和棠素平視，挑眉道：“修者這麽多年避世都憋壞了吧，也是給你們一個機會。歡迎重回人間？”
棠素腦子有點混亂，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心臟突然“突突”兩下，猛地往外吐了口淤血。
對付她倆的殺陣開始起了作用。
她捂著胸口站起來：“先離開。”
不知道是因為太過低估她倆，還是因為過去曾在銷金窟贏來的什麽玩意兒在起作用，一直到二人離岸邊還有數米遠的時候，言祝就遠遠地聽見了悲愴的呼聲。
徐讓跪坐在岸邊的礁石上，利落地抹了脖子。
“懦夫。”言祝評價道，“秘密被人知曉就承受不住了。”
棠素在一旁面無表情：“他是懦夫你是什麽？毒婦？”
她現在總覺得自己做個表情都很疲倦，思忖片刻，直接將徐讓的屍體推進了大海裏，心道這樣也算作是海葬了。
“你說話可真好聽。”言祝舔舔唇，“就沒有其他想說的？修者，你還真和我朋友一樣少話。要知道在耀京，文臣比不得修者幾百年修習，也能寫出千字檄文來彈劾我。”
棠素：“……”
直視著海平面西落的太陽，言祝伸了個懶腰，懶散道：“不知道耀京那頭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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