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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鴻儒能應聘成高級物業的保安，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外形條件不錯。對他來說，游手好閑地過了青春年紀，到三十歲找個保安的工作，也算可以了。
他擅長自我安慰，畢竟大學沒上完，也沒什麽長處，唯一的優點就是從小營養充足，個子竄到一米八五，高得不像蔣家人。
小區是高檔物業，新建成的貴價樓盤，業主都是高素質人群。人只要有了錢，不為生活奔波，自然擁有心平氣和的善良品質。
所以天天風平浪靜，工作清閑，大多數時候都在門廳坐著，面前放著保溫杯，裏面泡著養生的紅茶。
他蹺著二郎腿刷手機，一晃小半天過去了，拿保溫杯喝了口茶，滿足地咂咂嘴，拇指在屏幕上敲，在論壇發個帖子。
——家人們誰懂，幹保安就是少走二十年彎路，小日子簡直不要太滋潤。
發送後，按滅手機，擡眼看到一輛邁巴赫停在大門口。
他趕緊放下保溫杯，點頭哈腰地往出走，“哎喲陳總，車怎麽停這了？我幫您開地下車庫去啊。”
車窗下降，車裏的中年男人看他，招手指使他過來，說話帶著濃濃的沿海口音。
他命令：“蔣，你去趟我家，讓保姆找放臥室的文件袋，你給我拿出來，快點我著急。”
蔣鴻儒還沒趕到車邊就急剎車，連連點頭往回走，“得嘞，一分鐘給您取出來。”
陳總家住在第四棟，低層洋房，一梯一戶，他家占了兩層，三百多平就住了他和老婆，外加兩個保姆。
陳總老婆是跳舞的，那腰條，那身板，那氣質，都不用說話，光是站在那就發光。
這個時候，蔣鴻儒對陳總就不那麽恭敬了。在心裏罵他陳老狗，你一四十來歲的老醜男，配二十多歲的大美女，不就是有幾個臭錢麽，要是光憑長相，那一米七的身高必定打一輩子光棍。
他咬牙進電梯，想著他開的車，住的房，睡的女人，十分鐘前還美滋滋地覺得當保安很滋潤，此刻被嫉妒全盤推翻。
好日子他也享受過，知道那滋味上癮。
剛上高中那年，蔣誦突然失蹤了，他爸媽出去找，人沒找回來，倒是帶回來一大筆錢。
他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那麽多現金，連書包都沒來得及放下，直接抓起一摞，他爸用力打他手背，“你給我放下。”
他眼睛都直了，“這哪兒來的錢啊？”
他媽從臥室出來，手捂著後頸的膏藥，見他回來了，臉上堆起笑：“哎呀兒子放學了，晚上想吃什麽？”
他低頭，看著晃眼的粉色，舔舔嘴唇。
“吃什麽都行嗎？”
蔣大程把行李袋的拉鏈扣緊，常年冷漠的臉也露出笑容，“吃什麽都行。”
那天，他們一家三口去吃海鮮，一頓吃了一個月的生活費，還破天荒地點了一瓶茅臺酒。
都說茅臺酒好喝，當官的，做買賣的，甚至連國宴都喝這個。他是高中生，按理說不能喝酒，可是，都有這麽多錢了，還講什麽理呢。
他抱著酒杯，問他爸：“還沒說呢，錢哪兒來的？”
他爸沒說話，似是沈浸在這一桌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奢侈裏，酒杯裏剩的底子，舍不得一口喝完似的，用舌尖一點一點抿。
他媽撬著螃蟹腿裏的碎肉，瞪了一眼沒出息的他爸，替他回答。
“你姐跟人跑了，這是那男人給的彩禮。”
他一聽就笑了。
“就她？長得像緬甸猴子似的，還有人能看上呢，眼睛有問題吧。”
蔣鴻儒酒後上勁，越想越覺得有意思。他把酒杯遞過去，示意他爸再給他倒點，貴的酒聲音都不一樣，從瓶口倒出時聲音綿柔柔的，像深山裏的清泉。
他喝了一口，突然惆悵：“我要是女孩多好，比她漂亮比她身材好，錢也能翻倍。”
剛說完，空蟹鉗從旁邊砸過來，他媽板著臉罵他：“瞎說什麽。”
雖然不想承認，他的確過了一段時間好日子，以前想買什麽得磨一會兒才能得到，有錢了，想買什麽買什麽。
電梯門開，門口的女人嚇了一跳，他收回思緒，趕緊堆笑打招呼，“陳太太要出門啊。”
女人皮膚極白，穿著一件長款風衣，修長的脖頸上掛著一條鉆石項鏈，黑色長發高高盤起，插著一根奇特造型的簪子。
見是他，疏離地笑了下。
“去練瑜伽。”
蔣鴻儒被這笑晃了神兒，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手掌虛虛攏著電梯門請她進來。
“陳總在門口，要我來拿文件，要不您…”
他到底是普通市民的思想，覺得文件陳太太送出去也可以，剛好車停在門口，陳總就順便送她去練瑜伽了。
不過陳太太沒有領會他的意思。
她穿著軟底高跟鞋，見門還沒關，擡頭，奇怪地說：“那就去拿啊，他應該很急。”
“是…是。”
蔣鴻儒手忙腳亂幫她按電梯，待門閉合，他在反光的鏡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穿著深藍色保安服，戴著不合適的帽子，臉上的笑還在，是諂媚的，緊張的，醜陋的，無所適從的。
這不是他。
以前風光的時候，去夜店喝酒，認識他的不論年紀都叫他一聲蔣哥，攀肩摟腰，在座的都是弟弟，哪個對他不是笑臉相迎。
現在呢，小蔣，蔣，支使他跑腿就像天經地義，連個正眼都懶得給。
他欠誰的？
草，誰也不欠！
***
戾氣是短暫的，時間和平時一樣被無聊占據。
蔣鴻儒喝了口茶，手機在褲兜震動，他拿出來，屏幕顯示‘媽’的來電。
沒接，靜等，等對方沒有耐心了自己掛斷。
他總是低估中年女人的耐心，一次沒接，那就繼續打，打到他接為止。
電話來之前是無聊，讓人煩躁得無聊，電話來了之後是烏雲滾滾的壓抑，他按下接聽鍵，懷念沒接電話前的無聊。
“餵。”
“唉，兒子！”
女人的聲音有些激動，就像八百年沒聽到他聲音似的，急急地把嘮叨一股腦拋出來。
“工作找得怎麽樣了？你三叔前天來了，說他侄子開的公司正缺人，你是學電腦的，要不你去試試唄，離家還近…”
蔣鴻儒一聽就心煩，他三叔簡直是一顆老鼠屎，自己家日子過得雞飛狗跳，還見不得別人安生，什麽侄子開公司缺人，不就是招聘電話客服麽，他在中間拉人賺提成，說得那麽好聽。
他冷冷回絕：“你要是閑就去公園溜達，別沒事幹瞎操心。”
女人輕松被這句話堵住話匣子，唉了一聲，知道這個電話又是白打，還惹人嫌。
可是，人老了，不管幹什麽都惹人嫌，強硬也好，示弱也罷，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從來沒在這個從小寵到大的兒子身上享受到孝順。
那能怎麽辦呢，她總是沒辦法的。
只能語氣帶著討好：“你也不回來，前天你姑還說給你介紹對象呢，小姑娘挺老實的，是正經過日子的，要不回來看看呢。”
蔣鴻儒越聽越煩，尤其這種催婚話術。呵，會過日子的小姑娘，他不用看都知道這人長什麽樣。
矮個，敦實的身板，臉上有痘，醜，不會打扮，從頭到腳能拿出來的只剩性格了。如果他沒見過世面的話，大概也許會見一面，然後稀裏糊塗地結婚，隨便生兩個孩子。
可惜。
他見過讓他挪不開眼的女人。
年輕的陳太太站在電梯裏，那雙漂亮的眼睛在那一刻只屬於他，他聽到心臟狂跳，咚地撞向耳膜。
她的氣味，發絲，她瘦白的手腕上戴著的女士手表，她的風衣，脫掉之後是沒有瑕疵的肩膀，薄薄的，細嫩的喉嚨下蜿蜒流轉的鎖骨，他的手按下去，在那片滑膩的肌膚上游走……
耳邊，疲憊的女聲打斷他的臆想。
“你都三十了，你爸身體也不好，你快點結婚生孩子，趁現在我們還能幫你帶，再過幾年可真一點忙都幫不上了。”
蔣鴻儒被她拉回現實，看到眼前的桌子，上面擺著保安牌。他盯著那幾個字，想象的畫面碎成泡沫。
失重，從雲端跌落，落到汙泥裏。
他就是個臭看門的。
意識到這點，讓他挫敗加倍。
他心煩，直接把氣撒出去，“我怎麽結，你們是有錢還是有房？這麽多年不知道在幹什麽，天天喊累，錢也沒掙回來多少，還好意思學別人催婚。”
女人嘆了口氣，聲音帶著哭腔：“咱這房是學區，你結婚了給你們住，我和你爸回鄉下。”
蔣鴻儒冷笑，想到三十年房齡的老小區，墻皮掉了一層又一層，裝修都不敢使勁鉆，鄰居能走的都走了，有能耐的誰住那。
哪像他，三口人命根子似的摟著別人不愛住的破房子。
他把手機拿遠，冷漠地說：“行了啊，別有事沒事給我打電話，你們要是像別人爸媽那麽有錢，我何必跑這麽遠。”
他紅著眼，一點都不介意往親媽心裏紮刀子。
“都怪你們，沒錢還非得生孩子，什麽都給不了，就會嘮嘮叨叨地惹人煩。”
氣撒完，直接掛斷電話。
桌上的保溫杯沒蓋，裏面的水已經涼透了，他總是來不及，命裏缺了那麽點好運氣，杯蓋在旁邊，壓著樓盤的宣傳單。
——花園洋房驚爆價，十萬八一平！
他冷笑，十萬八，該死的有錢人怎麽這麽多。
有錢人應該散落在城市各處，不出來礙人眼，偏偏閑得沒事幹，天天來售樓處轉悠，挑房子像挑大白菜。
白襯衫，黑西褲，不是那種筆挺的小職員工裝，而是帶著點設計感的，襯衫領子綢緞似的垂墜，令人厭惡的昂貴。
男人喉結微動，笑聲也隨之溢出。
他指著實景戶型圖，轉了個圈，落在陽臺的右下角，音色帶著大城市獨有的矜貴：“臥室和陽臺的窗戶是互通的？”
售樓小於趕緊解釋：“這棟戶型是這樣的，中間可以加道門，只是最初設計是為了寬闊的視野和陽光。”
她總覺得這單能成，有意向在這買房子的人大都財力豐厚，不在意交通醫療這些基本的。小區環境，物業服務，業主素質，這些才是他們在意的。
腦子飛轉，斟酌著把優點全盤托出：“這棟離森林公園很近，在陽臺就能看到群山，空氣特別好…”
男人似是看出她的急切，笑吟吟地說：“我的意思是，我喜歡這樣的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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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鴻儒能應聘成高級物業的保安，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外形條件不錯。對他來說，游手好閑地過了青春年紀，到三十歲找個保安的工作，也算可以了。
他擅長自我安慰，畢竟大學沒上完，也沒什麽長處，唯一的優點就是從小營養充足，個子竄到一米八五，高得不像蔣家人。
小區是高檔物業，新建成的貴價樓盤，業主都是高素質人群。人只要有了錢，不為生活奔波，自然擁有心平氣和的善良品質。
所以天天風平浪靜，工作清閑，大多數時候都在門廳坐著，面前放著保溫杯，裏面泡著養生的紅茶。
他蹺著二郎腿刷手機，一晃小半天過去了，拿保溫杯喝了口茶，滿足地咂咂嘴，拇指在屏幕上敲，在論壇發個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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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送後，按滅手機，擡眼看到一輛邁巴赫停在大門口。
他趕緊放下保溫杯，點頭哈腰地往出走，“哎喲陳總，車怎麽停這了？我幫您開地下車庫去啊。”
車窗下降，車裏的中年男人看他，招手指使他過來，說話帶著濃濃的沿海口音。
他命令：“蔣，你去趟我家，讓保姆找放臥室的文件袋，你給我拿出來，快點我著急。”
蔣鴻儒還沒趕到車邊就急剎車，連連點頭往回走，“得嘞，一分鐘給您取出來。”
陳總家住在第四棟，低層洋房，一梯一戶，他家占了兩層，三百多平就住了他和老婆，外加兩個保姆。
陳總老婆是跳舞的，那腰條，那身板，那氣質，都不用說話，光是站在那就發光。
這個時候，蔣鴻儒對陳總就不那麽恭敬了。在心裏罵他陳老狗，你一四十來歲的老醜男，配二十多歲的大美女，不就是有幾個臭錢麽，要是光憑長相，那一米七的身高必定打一輩子光棍。
他咬牙進電梯，想著他開的車，住的房，睡的女人，十分鐘前還美滋滋地覺得當保安很滋潤，此刻被嫉妒全盤推翻。
好日子他也享受過，知道那滋味上癮。
剛上高中那年，蔣誦突然失蹤了，他爸媽出去找，人沒找回來，倒是帶回來一大筆錢。
他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那麽多現金，連書包都沒來得及放下，直接抓起一摞，他爸用力打他手背，“你給我放下。”
他眼睛都直了，“這哪兒來的錢啊？”
他媽從臥室出來，手捂著後頸的膏藥，見他回來了，臉上堆起笑：“哎呀兒子放學了，晚上想吃什麽？”
他低頭，看著晃眼的粉色，舔舔嘴唇。
“吃什麽都行嗎？”
蔣大程把行李袋的拉鏈扣緊，常年冷漠的臉也露出笑容，“吃什麽都行。”
那天，他們一家三口去吃海鮮，一頓吃了一個月的生活費，還破天荒地點了一瓶茅臺酒。
都說茅臺酒好喝，當官的，做買賣的，甚至連國宴都喝這個。他是高中生，按理說不能喝酒，可是，都有這麽多錢了，還講什麽理呢。
他抱著酒杯，問他爸：“還沒說呢，錢哪兒來的？”
他爸沒說話，似是沈浸在這一桌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奢侈裏，酒杯裏剩的底子，舍不得一口喝完似的，用舌尖一點一點抿。
他媽撬著螃蟹腿裏的碎肉，瞪了一眼沒出息的他爸，替他回答。
“你姐跟人跑了，這是那男人給的彩禮。”
他一聽就笑了。
“就她？長得像緬甸猴子似的，還有人能看上呢，眼睛有問題吧。”
蔣鴻儒酒後上勁，越想越覺得有意思。他把酒杯遞過去，示意他爸再給他倒點，貴的酒聲音都不一樣，從瓶口倒出時聲音綿柔柔的，像深山裏的清泉。
他喝了一口，突然惆悵：“我要是女孩多好，比她漂亮比她身材好，錢也能翻倍。”
剛說完，空蟹鉗從旁邊砸過來，他媽板著臉罵他：“瞎說什麽。”
雖然不想承認，他的確過了一段時間好日子，以前想買什麽得磨一會兒才能得到，有錢了，想買什麽買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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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風光的時候，去夜店喝酒，認識他的不論年紀都叫他一聲蔣哥，攀肩摟腰，在座的都是弟弟，哪個對他不是笑臉相迎。
現在呢，小蔣，蔣，支使他跑腿就像天經地義，連個正眼都懶得給。
他欠誰的？
草，誰也不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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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氣是短暫的，時間和平時一樣被無聊占據。
蔣鴻儒喝了口茶，手機在褲兜震動，他拿出來，屏幕顯示‘媽’的來電。
沒接，靜等，等對方沒有耐心了自己掛斷。
他總是低估中年女人的耐心，一次沒接，那就繼續打，打到他接為止。
電話來之前是無聊，讓人煩躁得無聊，電話來了之後是烏雲滾滾的壓抑，他按下接聽鍵，懷念沒接電話前的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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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找得怎麽樣了？你三叔前天來了，說他侄子開的公司正缺人，你是學電腦的，要不你去試試唄，離家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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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回絕：“你要是閑就去公園溜達，別沒事幹瞎操心。”
女人輕松被這句話堵住話匣子，唉了一聲，知道這個電話又是白打，還惹人嫌。
可是，人老了，不管幹什麽都惹人嫌，強硬也好，示弱也罷，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從來沒在這個從小寵到大的兒子身上享受到孝順。
那能怎麽辦呢，她總是沒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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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鴻儒越聽越煩，尤其這種催婚話術。呵，會過日子的小姑娘，他不用看都知道這人長什麽樣。
矮個，敦實的身板，臉上有痘，醜，不會打扮，從頭到腳能拿出來的只剩性格了。如果他沒見過世面的話，大概也許會見一面，然後稀裏糊塗地結婚，隨便生兩個孩子。
可惜。
他見過讓他挪不開眼的女人。
年輕的陳太太站在電梯裏，那雙漂亮的眼睛在那一刻只屬於他，他聽到心臟狂跳，咚地撞向耳膜。
她的氣味，發絲，她瘦白的手腕上戴著的女士手表，她的風衣，脫掉之後是沒有瑕疵的肩膀，薄薄的，細嫩的喉嚨下蜿蜒流轉的鎖骨，他的手按下去，在那片滑膩的肌膚上游走……
耳邊，疲憊的女聲打斷他的臆想。
“你都三十了，你爸身體也不好，你快點結婚生孩子，趁現在我們還能幫你帶，再過幾年可真一點忙都幫不上了。”
蔣鴻儒被她拉回現實，看到眼前的桌子，上面擺著保安牌。他盯著那幾個字，想象的畫面碎成泡沫。
失重，從雲端跌落，落到汙泥裏。
他就是個臭看門的。
意識到這點，讓他挫敗加倍。
他心煩，直接把氣撒出去，“我怎麽結，你們是有錢還是有房？這麽多年不知道在幹什麽，天天喊累，錢也沒掙回來多少，還好意思學別人催婚。”
女人嘆了口氣，聲音帶著哭腔：“咱這房是學區，你結婚了給你們住，我和你爸回鄉下。”
蔣鴻儒冷笑，想到三十年房齡的老小區，墻皮掉了一層又一層，裝修都不敢使勁鉆，鄰居能走的都走了，有能耐的誰住那。
哪像他，三口人命根子似的摟著別人不愛住的破房子。
他把手機拿遠，冷漠地說：“行了啊，別有事沒事給我打電話，你們要是像別人爸媽那麽有錢，我何必跑這麽遠。”
他紅著眼，一點都不介意往親媽心裏紮刀子。
“都怪你們，沒錢還非得生孩子，什麽都給不了，就會嘮嘮叨叨地惹人煩。”
氣撒完，直接掛斷電話。
桌上的保溫杯沒蓋，裏面的水已經涼透了，他總是來不及，命裏缺了那麽點好運氣，杯蓋在旁邊，壓著樓盤的宣傳單。
——花園洋房驚爆價，十萬八一平！
他冷笑，十萬八，該死的有錢人怎麽這麽多。
有錢人應該散落在城市各處，不出來礙人眼，偏偏閑得沒事幹，天天來售樓處轉悠，挑房子像挑大白菜。
白襯衫，黑西褲，不是那種筆挺的小職員工裝，而是帶著點設計感的，襯衫領子綢緞似的垂墜，令人厭惡的昂貴。
男人喉結微動，笑聲也隨之溢出。
他指著實景戶型圖，轉了個圈，落在陽臺的右下角，音色帶著大城市獨有的矜貴：“臥室和陽臺的窗戶是互通的？”
售樓小於趕緊解釋：“這棟戶型是這樣的，中間可以加道門，只是最初設計是為了寬闊的視野和陽光。”
她總覺得這單能成，有意向在這買房子的人大都財力豐厚，不在意交通醫療這些基本的。小區環境，物業服務，業主素質，這些才是他們在意的。
腦子飛轉，斟酌著把優點全盤托出：“這棟離森林公園很近，在陽臺就能看到群山，空氣特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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