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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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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吳玉東喝得有點高,被沈灼扔到車廂那堆破爛裏。

北方的初春,夜裏寒涼,街上卻也比深冬時熱鬧。

把吳玉東送回家,再從吳家肉鋪往回走,這一路,沈灼遇到四個妹妹。

每一個他都熱情揮手打招呼,甚至中途還下車,幫五金商店家的妹妹搬了幾趟貨,上車時,一臉助人為樂的滿足笑容。

蔣誦垂眼,原來他那麽親熱地叫她妹妹,只是口頭禪,東林所有這個年紀的女孩,不管願不願意,都被他這樣叫。

車駛向小區,沈灼故意沒停在花園邊,而是繞了個彎,停在東側的停車場。

因為昨天蔣誦的倒打一耙,他被周奶奶攆著抽了幾拐棍,想到昨天的悶虧,他撇撇嘴,把副駕駛的門打開。

蔣誦知道他要幹什麽。

“我自己能走。”

沈灼看著她的腿,“得了吧,傷筋動骨一百天,還是我扛你上去。”

蔣誦有些厭煩他這種不管不顧的熱情,把腿往車裏挪了挪。

“不用麻煩。”

“害,客氣啥,你也不沈,我當扛一袋大米了。”

說著,伸手過來,蔣誦一把按住,直視他。

“你那樣我不舒服。”

男人動作頓住,搞不懂她為什麽這麽說,從一樓走到六樓,他負重都沒說累呢,她還挑剔上了。

“哪不舒服啊?”

“肚子,你肩膀骨頭太硬。”

沈灼深呼吸,好脾氣地表示收到反饋,“行,那我墊個什麽在肩膀,快點的。”

蔣誦還是不動,緊緊地抓著他手腕。

“不行!”她臉色有些白,觸到他耐心耗盡的眼神,小聲說:“我想上廁所。”

……

也難怪她不讓,沈灼這才明白,不過問題不大,他收回手,指著車尾處的黑暗空地,“去那上一下,來,我扶你過去。”

蔣誦楞怔,心底的抗拒翻江倒海。

她咬牙:“沈灼,你是不是有病!”

***

沈灼拒絕了蔣誦回自己房子的提議。

他在客廳打地鋪,正坐在音響旁邊,嘴角叼著一根煙,手裏忙著把儲存卡塞進播放器裏。

幾秒後,室內充斥震耳的DJ音樂,青煙繚繞,一股刺鼻的氣味,蔣誦瘸著腿從洗手間出來,直接拔了電源。

沈灼‘嘶’了一聲,把煙灰彈進煙灰缸裏,表情不善地看她。

“幹嘛?”

“我要回去。”

“你腿這樣,腦子還那樣,自己咋過。”

蔣誦知道力氣不敵他,只能心平氣和講理由,“你又不是我的誰,我們壓根就不認識,我怎麽過不用你管。”

沈灼渾不在意地冷哼了一聲。

“不行,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我報警,讓警察管你;二是我管你,不許離開我視線。”

“警察管不著我,現在犯法的是你。”

蔣誦覺得這個理由毫無道理,而且現在的處境也很荒唐,她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被這個男人變相軟禁了,該報警的明明是她。

男人不在意她一身尖刺,懶懶地說:“危險分子,擾亂治安,那就讓警察叔叔把你遣送原籍,我還樂不得呢。”

說完,把燃盡的煙懟進煙灰缸,撈起音響的電源線按進插座。

蔣誦眼見他耍無賴,卻沒有辦法,她現在應該什麽都不怕的,卻聽到那句‘遣送原籍’後,忽然失去辯駁的力氣。

南方現在一定是艷陽的天,花也開了滿街,蔣鴻儒上高中了,中年夫妻甘心情願為了他的人生榨幹自己,不分黑白地拼命賺錢。

同時,不問她的意願,單方面把她納進奉獻的陣營。

破敗的工廠,二十四小時不停歇的流水線,爬滿蟑螂和潮蟲的擁擠宿舍,在那望不見天和月,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未來。

那樣還不如死了。

可現在連死也死不了。她沈默,低頭站在旁邊,無助的情緒無邊無際。

這種最小的願望都實現不了,那就算了吧,隨便吧,毀天滅地又能怎麽樣。

音樂又開始了,聲音刺耳難聽。

男人盤腿坐在旁邊,他穿著背心,下身藍色舊睡褲,身材很瘦,這樣從上往下看,更顯得那處鼓起很突兀。

蔣誦靠墻坐下,目光在那裏巡視。

似是眼神太過明目張膽,她看到男人吸吸鼻子,很冷似的,撈起旁邊扔著的舊睡衣,故作自然地遮蓋住小腹,也蓋住那處隆起。

她往前挪了挪,對剛才的爭執不再糾結,溫順的像一只小貓。

沈灼後背發毛,不懂她怎麽又變了臉。

“你如果想睡覺,我就把音樂關掉。”

“不睡。”

“不睡就上一邊玩去。”

“玩什麽?”

蔣誦說完,又往前湊了湊,幾乎貼在他身上,伸出手指,明目張膽地指著那處掩蓋的隱蔽。

“我玩這個可以嗎?”

……

沈灼石化,楞了三秒鐘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他汗毛直豎,把睡衣緊緊系在腰間,說話也磕磕巴巴。

“什…玩?你有種再說一遍。”

“玩你那個。”

沈盯著她的臉,沒長開似的小孩樣,怎麽會不害臊地說出這種話。

他手忙腳亂地把音樂關掉,臉上震驚未消,見鬼了似的。

“你是不是瘋了啊?”

蔣誦一臉平靜,就算他這樣,眼神也沒閃一下,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那裏看起來挺大的,都說大的好,給我試一下行嗎?”

這句話更加直白,前半句一說,男人雖堂皇,唇角卻不自覺地揚了一下,直到後半句說出來,又馬上抿緊。

他手臂僵硬地擋在那處,使勁咳嗽兩聲,急不可耐地想打消她的齷齪想法。

“我這裏是大,但跟你沒有一毛錢關系。”

蔣誦想到那天下午的偶然撞見,平靜地和他談條件,“反正你也要找歲數大的阿姨做,一樣的事情,我也可以做。”

“放屁,別往我身上潑臟水。”

沈灼磕磕絆絆地站起來,急慌慌地穿拖鞋,還不忘指著她放狠話。

“我告訴你啊,我收留你是好心,你別給我蹬鼻子上臉。”

男人語氣很沖,分貝也很高,像個混子要擼起袖子打架,蔣誦以前很懼怕這樣的人,現在不怕了。

她看著發火的男人,繼續蹬鼻子上臉。

“你們男人不是很喜歡這種事嗎?現在我主動提出,你怎麽倒像個烈女似的,我又不需要你負責。”

說完,扶著墻慢慢站起來。

“長夜漫漫的,很無聊,不如我們快活一下…”

此刻,沈灼不得不對她改變固有印象,就這麽兩句話,說得他血壓直頂後腦勺,差點當場犯腦梗。

他面色冷峻,扯著嗓子吼:“你都在哪兒聽來這些亂糟糟的,你還沒成年吧,要是真那個了,我不得蹲大牢啊?”

“我成年了,十九。”

“我聽你瞎胡扯。”沈灼看她一臉欲求不滿的急切,驚愕之後智商直線飆升。

回憶這段時間的事,隧道瞬間通亮。

他冷笑一聲,也不管她腳傷,直接提溜她的後脖領,輕松地把她提起來拎著走。

開門,把人扔出去,眼底現出鄙視的冷意,“你是陳老七找來的吧,怪不得最近這麽消停,原來是在這給我下套呢。”

蔣誦差點跌倒,手臂急忙穩住樓梯扶手。

見門要關,她趕緊伸手,“我鑰匙。”

剛說完,一串老舊的鑰匙就從門縫裏扔出來,然後是重重的關門聲。

她松了口氣。

***

“真他媽的鬧心。”

沈灼越想越生氣,把菜刀舞得飛起,碎肉和水漬濺到四處,吳玉東趕緊攔著洩憤的男人,心疼地看著案板上的紅肉。

“這是豬圈裏最漂亮的豬,卸出的五花肉比別的豬都貴兩塊,我費勁給你挑的,可不是讓你禍害的。”

他把旁邊沒切壞的肉挪走,斜眼瞪著一臉暴躁的男人。

“再說了,你說的壓根不可能啊。”

沈灼扯下圍裙,掏出煙盒打開,遞給他一根,邊按打火機邊說:“怎麽不可能,他一準是特意找了這麽個人住我對門,引起我的註意。”

嘶……

吳玉東吐出一口煙圈,吧唧吧唧嘴,語重心長地和他分析。

“灼哥,陳老七是村裏的老頭,不是港片裏的大佬,他小學都沒畢業,舌頭也捋不直,腦子裏根本想不出這種覆雜計謀。”

“那你說,昨天那女孩,怎麽就那麽巧,各方面都…”他說到一半,忽地沈默,把煙叼在嘴裏,重新拿起菜刀,幹豆腐橫豎攔幾刀,切成手掌大的方塊。

“各方面都契合你的弱點吧?”

沈灼沒承認,也沒否認,隨手把幹豆腐扔到旁邊的盆裏備用。

他叼著煙,視線落在吳玉東了然的臉上,含混不清地說:“這個季節,怎麽會有人選擇跳河自殺,還故意被我看到。”

吳玉東搖頭,“是我看到的。”

“都一樣。”

“灼哥,你這不是強行圓你的猜測麽,到底咋了,昨天不是還把她帶到店裏來,今天怎麽就說人家不懷好意。”

沈灼吸了一口煙,長長地吐出去。

這件事他只說了前面,昨晚那段沒說,只說想了一夜,覺得事情不太對,怎麽會那麽巧。

“現在四周的地都被陳老七買下來了,這房子在老不死的名下,去法院問了一圈,但事情不太妙。”

“那是啊,他不給你,你也沒招。”

“我就在這守著,我不讓動,看誰敢動。”

煙熄滅,在空中劃出橙色的拋物線,沈灼看著室內陳舊的磚墻舊桌,似是自言自語。

“這是我媽留下的唯一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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