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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佩佩把剛夾起的青椒肉絲塞進嘴裏,含含糊糊地喊了聲“誰啊”,快步走到門口,也沒問是誰就打開了門,然後對上了一雙好看的眼睛。

宋新宇穿著白襯衣,袖子挽了好幾圈,兩只手裏各自拎著一個巨大的白色塑料袋,上面印著通紅的“大潤發”三個字,他同樣也打量著劉佩佩:“你怎麽這幅打扮?”

劉佩佩眼睛瞇了瞇,嘴角翹了翹,以前覺得他穿白襯衣好看,沒想到這麽好看。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她穿了一條湖藍色紗質的中袖連衣裙,腰上系著圍裙,心想,這不就是正常的裝束嗎?

宋新宇艱難的舉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說你的頭。”

“哦哦哦,我這不是怕頭上沾上油煙味嘛!”劉佩佩摸了摸裹著絲巾的頭。

宋新宇拎著裝滿菜和肉的購物袋往前走了幾步,看著桌子上的飯菜,他有整整一分鐘說不出話來。

劉佩佩拆了頭上的絲巾,隨手搭在沙發上:“清蒸鱸魚,蘆蒿炒香幹,青椒肉絲,你要不要吃點?”

宋新宇緩慢地轉過頭:“這些都是你做的?”

“對啊,還有鍋鯽魚湯,不過是煲給佳佳的,再說了,陳阿姨請假了不是嗎?”劉佩佩見宋新宇還是震驚到一動不動,她自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舉起筷子準備吃飯。

宋新宇是在想,劉佩佩從小被父母嬌慣,十指不沾陽春水,平時也只會自己拌沙拉。怎麽會做這麽多他以前在寧江上學的時候下館子經常點的菜。他以前也不是沒有做給她吃過,只是她一臉厭煩,從來都沒有動過筷子。

劉佩佩擡眼見宋新宇沒動,她搞不懂宋新宇那雙微微上挑著的眼睛裏此時滾動著什麽情緒,提著心繞過宋新宇直接去廚房拿了套餐具放在自己對面:“坐下吃吧,夠吃的。”

宋新宇坐了下來,夾了一口菜,就著米飯吞了下去。

當劉佩佩準備再夾一口青椒肉絲的時候,被宋新宇抓住了手:“你是誰,你在搞什麽把戲?”

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裏一時間黑雲翻滾,劉佩佩真的覺得宋新宇好像認出她了。她從宋新宇室友那知道他喜歡吃這些,專門跟媽媽學的。她看見宋新宇這幅猙獰的表情有些害怕,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手被宋新宇緊緊拽著,她的力氣根本抵不過一個成年男人。她只好握著自己的碗,撐著自己所有的力氣,盡可能正常地扯出一個笑容,避重就輕道:“我吃飯啊。”

宋新宇的目光移向她伸出的手臂,是啊,她的左手手臂內側,有一朵小小的桃花紋身,他們高中認識的時候,這朵桃花就在身上了。宋新宇松了一口氣,她只是失憶了,性格發生了變化,怎麽可能換了個人呢。

“對不起啊。”宋新宇自覺失態,悻悻收回了手。

劉佩佩收回手笑了一下,瞎編了個理由:“做飯很簡單的,不是嗎?我看我的手機裏有好多這樣的菜,所以我就在網上找菜譜,照著做就是了。”

看著劉佩佩清麗的笑容,宋新宇早就在五年婚姻中死去的心輕微地動了動,忽略那些不愉快,仿佛是高中那年她別著五顏六色的卡子第一次嘰嘰喳喳坐在他前面一樣,時空仿佛有些錯位,於是呆呆地點點頭:“這些菜我也喜歡吃。”

吃完飯,宋新宇很自覺地洗了碗,劉佩佩拿著智能門鎖的說明書蹲在門口研究怎麽錄指紋。智能指紋鎖滴滴作響,但是劉佩佩的指紋怎麽都錄不進去。

“鬼的了,每一步都按說明書做的,怎麽就是錄不進去呢?”劉佩佩自言自語,繼續摸索著新換的指紋鎖。

她朝廚房裏瞥了一眼,期待著宋新宇能來幫幫忙,可是宋新宇背對著自己,系著她剛剛系過的圍裙站在那裏刷碗。他個頭高,微微躬著身子,因為出汗白色的襯衣又貼在了身上,常年健身保持的好身材一覽無餘,寬闊的後背上流暢的肌肉線條隱約可見。劉佩佩咂咂嘴,這小子雖然三十了,可身材是保持得真好,她又一次稱讚起自己當年的眼光。

不知道是心有靈犀還是怎麽樣,宋新宇突然就回了頭,打了劉佩佩一個措手不及。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她也沒有刻意的回避,只是微微點了一下頭。

宋新宇立刻摘手套,放下手裏的碗,走到劉佩佩身邊,朝劉佩佩伸出了手。

劉佩佩以為是要拉她起來,就把手伸了過去,結果宋新宇一臉無奈,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掌:“我的意思是把說明書給我。”

她這才把說明書遞了過去,自己扶著墻起來。她頂著頭上的傷,還不能立刻起身,只能慢慢站起來。

宋新宇對著說明書又重覆了一遍步驟,和劉佩佩一樣也沒錄進去指紋,劉佩佩站在一邊雙手抱臂,搖了搖頭:“你看,這就不是人的原因,還是我來吧。”

劉佩佩從宋新宇手裏拿過說明書站在宋新宇的前面,她以為身後的人走了,就自顧自地又開始倒騰起來,她又按了兩遍,還是怎麽都錄不進去。搞不來,真的搞不來。

“宋新宇,門的密碼是你生日倒過來啊,別用指紋了。”劉佩佩又不死心地摸了摸門。

宋新宇挑挑眉,嘴角微動,她竟然還記得自己的生日:“應該是這樣。”

男人結實的手臂從劉佩佩身側穿了過來,他握住劉佩佩的手,一下一下地按照步驟操作。

“指尖稍微用點力,不然錄不進去。”宋新宇像哄孩子一樣低聲道。

刻意被壓低的聲音像一只無形的手,快要逼停劉佩佩的心跳,盡管這顆心臟屬於自己,但是此時此刻身後男人的氣息撲在她後脖頸的酥酥麻麻的觸感,實在難以忽略。

宋新宇感覺到了劉佩佩的僵硬,他另一只手輕輕地搭在了劉佩佩的手臂上,這樣完全地把人圈在懷裏,在她耳邊低聲說:“佩佩別怕,我是宋新宇,你記得我的生日,你也會想起我的,對嗎?”

劉佩佩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暗戀了多年的宋新宇就在身後,他像多少次在夢裏一樣抱著她,劉佩佩也無比貪戀這個真實的溫暖的懷抱。

隨著指紋的錄入,智能鎖發出“滴滴”聲,他們像小錘子一樣,一下下地叩擊著劉佩佩的心。

她在這具的身體裏醒來之後,除了那天她看到了自己的長相,其他時候,她都不敢看鏡子。拋光的門板像一面不怎麽清晰的鏡子,能看得清自己和身後的宋新宇。

那好像也不是她。

“錄好了,我困了,要去睡覺。”她被無數沒有經歷的年月所帶來的遺憾和悲傷裹挾著推開了身後的宋新宇,快步跑回了臥室。

這是她第二次坐在鏡子前,她仔仔細細地看著鏡中的人。她很美,盡管她穿著奇奇怪怪的衣服,臉色青白,也沒有化妝,可她的眼神還是如同昨日一般空洞無神。

“你是誰?”劉佩佩心疼地問。

鏡中人也問了她。

“我是劉佩佩。”兩人又說了同一個答案。

是啊,她是劉佩佩。不知道三千世界是如何安排,讓她暫時住到未來的身體裏。她現在是劉佩佩,以後也是劉佩佩。中間的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讓她變成了這幅模樣,她究竟該如何坦白那些被忽略在時光的隱晦愛意呢?

她該怎麽做?她怎麽才能填平心裏被宋新宇拒絕的溝壑?怎麽才能把眼前的宋新宇和以前的那個男孩聯系起來?

“佩佩,你睡了嗎?我可以進來嗎?是我剛才嚇到你了嗎?”宋新宇輕輕敲了敲門,聲音隔著門板,聽上去有些悶。

劉佩佩趕忙掀開被子躺了下去:“可以進來,我剛才蹲太久,起猛了,頭有點疼。”

“哢噠——”

門把手轉了一下,宋新宇走了進來。他在床邊坐了下來,劉佩佩背對著他。

宋新宇輕輕拍了拍劉佩佩的背:“你頭受傷了,不能側躺,需要仰臥。”

劉佩佩還在糾結要不要聽他的轉過身,別因為自己的錯誤行為影響到自己的大腦恢覆,結果忽略了她露出被子的半截耳朵通紅。宋新宇自然也註意到了,他低低笑了兩聲,伸手摸了摸劉佩佩的頭:“原來佩佩是害羞了。”

他俯下身子,湊到她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話。

他從來沒有這樣過!劉佩佩一下子紅著臉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是她不花錢就能聽的嗎?她還沒結婚呢?這個宋新宇在說些什麽,他怎麽變成這樣了!

她又羞又惱,連忙伸出手推宋新宇:“哎呀,你煩死了,走了走了,下午上班要遲到了。”

宋新宇低聲笑了笑,眉眼彎彎,把腦袋湊到她面前:“趕我走啊!”

劉佩佩一臉理所當然:“這是我的房間!”現在和他是夫妻,她稍微放肆一些應該也沒什麽關系吧。

宋新宇“呵呵”一笑,刮了一下劉佩佩的鼻子:“好好好,你的房間。”他坐直了身子,替劉佩佩拉了拉被子:“爸今天上午找我,說總公司有個需要一個高工,他應該是屬意我去的。”

劉佩佩想了想,如果她是32歲的劉佩佩她會怎麽回答,目光在宋新宇臉上轉了半天,最終給出了答案:“哇,你這麽厲害啊!”

宋新宇看著對面劉佩佩那雙大大的、圓圓的眼睛,眼神純凈、明亮,不摻一絲其他的感情,只有對他的讚美,不過她好像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他又提起了她爸,希望喚醒她的記憶:“爸還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酥餅,在外面的袋子裏。”

“嗯嗯。”劉佩佩微笑著看著他。

宋新宇面帶笑意,可一雙鳳目還是沒有放過劉佩佩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他有些失望,果然還是失憶了,她除了記得他是宋新宇,真的什麽都不記得,對爸爸這個稱呼都很陌生了。

“那我走了,晚上等我回來燉牛肉?”宋新宇起身,俯視著劉佩佩。

劉佩佩看著宋新宇矯健的身姿,只覺得宋新宇的腿真的好長啊,又細又長,也沒管他說什麽只一個勁兒地點頭。

親眼看見宋新宇退出了這間臥室,親耳聽到外面防盜門關閉的聲音,劉佩佩這才放松下來。緊繃的弓弦突然松懈,一陣陣困倦襲來,劉佩佩竟然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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