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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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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簡淵沒有說話。

扣住腰間的手變緊了一些,應星星忽然被他抱起來,放在桌上,這個高度讓她稍微低頭就可以望進他的眼底。

他的吻輕輕落在額角的頭發,一只手環著她的後腦勺,令她無處可躲。

細密的吻一路順著發絲垂落的方向下來,不知道在哪一刻攫取了她的呼吸,應星星覺得自己像一條溺水的魚……魚怎麽會溺水呢?可她卻有種仿佛會溺死在他的溫柔裏的錯覺。

腦海裏的思緒漸漸空白,她實在是個意志不堅的人。尤其是在他執行力高效的時候。

“我這樣做的時候,你覺得過分嗎?”

隱約聽見他略帶問詢的聲音,手掌搭在肩膀上摩挲,又慢慢收緊力道。

她隔著朦朧水霧望著他,看見他朝她微微笑了起來,一瞬間,好像天幕中所有的星星都跌進他的眼睛裏。

聲音輕的仿佛微弱的氣流掠過耳邊,又像是塞壬在深海礁石發出不可抗的誘惑。

“……回房間吧。”

他將她泛著水光、迷蒙回望的眼睛視作默示的一種類型。

回過神來,房門已經從身後關上。

初升的月亮在城市天際線若隱若現,暮色深深垂落下來。

衣衫擦過昏暗發出細微聲響,燈飾倒映出流光溢彩,然後被一只手熄滅。遠處霓虹千變萬化,此處的夜色卻有一部分不受控地紛紛向她湧去。

黑暗在某個瞬間,如同潮水般,無休止地吞沒了她。

她在恍惚中抽出一絲不甚明了的思緒:他說自己自制力不錯,完全是哄騙她的。

簡淵好像捕捉到她一瞬間的出神,深深的吻下來,將她拖入理智無法抵達的漩渦中,任由潮汐漲落,反反覆覆,好像永遠沒有盡頭。

……

應星星被窗外的光線喚醒。

她側頭,第一眼看見的是早就醒來的簡淵,正坐在旁邊,背靠著床頭,低頭研究一張薄紙……好像是說明書?

她好奇地支肘看了一眼,恨不得自己沒有醒過來。

躺回去,閉上眼睛,假裝自己沒有看見出塵脫俗、皎皎如高天明月的學長一大早在審查昨晚使用過的產品。

簡淵已經看見她睜開眼睛,放下手中的紙。

“星星。”

“……”別叫我。

應星星把腦袋埋進枕頭裏。

“起來喝點水。”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鍥而不舍,好像找到了什麽好玩的玩具。

應星星不勝其擾,“我……”還要繼續睡呢!

開口第一個字音,就發現自己的聲音跟往常不同,她下意識地咳了兩聲。

“嗯,”簡淵很淡定的模樣,一只手扶起她,另一只手端來放在桌上的溫水,“你的嗓子有點啞了。”

“……”

原來你早知道啊!

不要說的好像跟你沒關系一樣!

她抱著被子瞪了他一眼,猜想自己臉色現在一定紅橙黃綠的很精彩,不然簡淵怎麽會笑的連端著杯子的手都不穩,難得不顧形象。

就著他遞來的杯子,喝了幾口水,應星星又要躺下,發現他環在肩膀上的手有意無意地摩挲著皮膚。

應星星睡著的時候他不好打擾,一醒來,他的接觸依賴好像又要覆發了。

她警惕地挪開他的手,“我要睡覺了。”

簡淵好像有點惋惜,俯身親吻她的額頭,“……好。”

……

應星星再見到周守中,是11月的深秋。

搬家的想法因為一場意志不堅的意外擱置下來,每當她稍微流露出一絲念頭,都會被簡淵用不太健康的方式駁回。

這天她早上睡過頭,從樓梯下來,難得聽見家裏有第三個人的聲音。

“夫人希望您回去住一段時間。”周守中的聲音還是一板一眼,聽不出起伏,“馬上就是先生壽辰,按夫人的意思,今年要大辦一場。”

“他身體還不錯?”

“近來好些了。”

“嗯。”簡淵點了點頭,沒有接下去。

周守中還要再勸幾句,簡淵已經看見在房子另一端逗金魚的應星星,眉眼間沈默的意味倏忽柔和下來。

“你醒了?睡得好嗎?”

應星星跟那只安靜的金魚一直過不去,敲了敲魚缸,頭也沒擡,“沒事,別管我,你們接著聊。”

簡淵面不改色地,“守中正要走。”

周守中:“……”

應星星怎麽看,剛剛那個話題他們都不像已經聊完的樣子,但周守中看了她一眼,也沒有再說什麽,告辭離開了。

她奇怪望著大門方向,“學長,你不跟他回去嗎?”

“嗯?”簡淵從她手裏解救了金魚,牽著她到沙發坐下,又從角落裏拿出一雙拖鞋,“你又忘記穿鞋。”

“伯父過生日誒。”應星星提醒。

“當天再去也不遲。”簡淵說,“他身體不好,多數時候你都要應酬我母親。”

“我嗎?”

簡淵按住她亂動的腳,給她穿上鞋,“如果不帶你回去,他這個生日過得也不放心。帶你回去,我又不放心你跟母親一直待著。”

“……”

應星星突然覺得他說的好有道理。

她底氣不足地說,“伯母她……其實挺和藹的啊。”就是時常給人一種綿裏藏針的感覺。

簡淵笑笑不說話。

應星星扯他的袖子,有點緊張。

“我是不是要準備禮物給伯父?該準備什麽呢?”

“禮物?”

“他不是過生日嗎!”

“他不會拆禮物,也沒有太多愛好。如果想討他歡心……”簡淵想了想,擡眼看著她,若有所思,“最近好像只有一個辦法。”

“什麽啊?”

“先吃飯吧。”

簡淵岔開話題,應星星也很快將這件事拋之腦後。

不過,應星星還是很快就知道討簡懷遠歡心的辦法是什麽。

因為在幾天後,簡懷遠壽宴前的午餐上,稍微流露出對簡淵和應星星下一步計劃的關心。

當晚黎楨從百忙之中抽空給應星星介紹了兩個酒店老板,一個高爾夫俱樂部負責人,一個婚紗設計師和一個大名鼎鼎的珠寶代言人——最後一位穿的像是特地來她面前珠寶展覽的。

從場地到服裝再到戒指,恨不得原地包辦。

應星星:“……”

她好不容易找機會從黎楨旁邊悄悄溜走,看見簡淵端著白蘭地在角落裏,靠著一架鋼琴無所事事,附近空無一人,只有個周守中像門神一樣站在前面。

她搶過簡淵手裏的白蘭地喝了一口,壓壓驚。

簡淵似乎早有預料,問,“如何?”

應星星點評:“鴻門宴。”

“星星,”簡淵失笑,斟酌了一下用詞,“嫁給我也沒那麽……嗯,悲壯吧。”

應星星不太服氣,“可是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情,她為什麽不來逼問學長你?一晚上都抓著我了……”

“別喝醉了。”

簡淵拿走酒杯,從侍者的托盤裏換了一杯橙汁。

“什麽道理呢?”她喝橙汁也喝出了噸噸噸的氣勢,顯然今天被黎楨折騰得不輕。

簡淵在她身側一陣沈默。

空氣好像在他周圍形成一道無形的透明屏障,自從應星星過來之後,那些若有若無打量的目光和熱情搭訕都紛紛如潮水褪去。

高中時,應星星總覺得簡淵學長雖然性格溫柔,但人緣有些差勁,現在回想起來,他好像一直都不太喜歡跟人打交道。

身旁傳來嘆息,輕的像枯葉穿過微風,落在耳邊。

“或許是因為她看得明白。”

什麽?

應星星側頭,不明所以,“明白什麽?”

“她明白我們之間的關系,主導權在誰手裏。”

應星星心跳好像漏了半拍,遲緩地理解其中含義。

一時間竟然湧上尷尬感。

結婚的事情,簡淵並不是沒有提過,是她借著玩笑的名義岔開了話題。

酒精的後勁慢慢起效,她揉了揉有些眩暈的太陽穴,坐在旁邊的鋼琴凳。簡淵把杯子擱置在琴蓋上,蹲下來打量她的神色。

“頭暈了?”指尖纏著一絲碎發,理到她的耳後,他語氣帶著笑意,“星星,你的酒量好像不會進步。”

她抓了好幾次才把眼前晃來晃去的手握在手裏。

“我又沒有喝醉。”

簡淵挑眉,顯然不是很相信。

“學長,你知道嗎,我從十六歲就開始看婚禮雜志了。”正好是遇到他的那一年,“我還做了一個婚紗剪切本,收集了好多漂亮的衣服。”

簡淵點頭敷衍,腦海裏想著怎麽把她哄回去,“嗯,真厲害。”

應星星有些氣惱,抓著他的手,十指交纏的力氣收緊,強調,“是很厚的一本!”

“嗯。很辛苦吧。”或許現在就應該告辭了。

“簡淵,你還是沒有聽懂。”應星星的語氣隱約流露出控訴。

簡淵這才擡眼,對上她無辜委屈的神色。

“我是說,”她講話的速度很慢,不知是醉後的遲鈍還是慎重,“……我有喜歡的婚紗設計師,不用推薦的。”

不遠處的璀璨燈火如水霧模糊,樂聲與交談聲一瞬間都隔得很遠,時間在這方寸之地失去流速,仿佛暫停般安靜。

簡淵的剪影不知道什麽變了姿勢,在鋼琴前裁剪出半跪的側影。

他執起她的右手,額頭輕抵在手背。

“星星,你知道你這句話,在我聽來是什麽意思嗎?”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從他比平常更低的聲音中,聽出一絲小心翼翼的不確定。

酒精好像總是能壯她的膽子。

應星星重重地“嗯”了一聲,點頭。

她覺得跟簡淵在一起的自己,無緣無故擁有了很多覆雜的情緒,例如說開心、期待、甜蜜……當然還有對未來的不安,像一只突然被灌滿水的空杯子,稍有不慎就會灑出來。

但是她仍然想把這個危險的杯子交到他的手裏。

因為——

“簡淵,我可能也比我想象中的喜歡你。”她笑著說。

***

第二天被鬧鐘叫醒,難得沒有宿醉之後的頭昏腦漲感覺。

應星星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卻在手上發現了意料之外的東西,無名指憑空多出一枚戒指,在陽光中折射出璀璨的光。

她轉了指環,大小正好合適,一時竟然脫不下來。

“……”

今天還要去上鋼琴課,時間緊迫,應星星來不及多想,先洗漱整理好自己。

下樓時,簡淵正在給魚缸換水。兩條小金魚長大了一些,簡淵換了更大的圓形玻璃缸,缸中擺了自己制作的造景,小石頭和小水草交織出迷你的水底世界。

應星星從餐盤裏抓起一片面包,“簡淵,昨晚……”

他的動作非常明顯地頓住了,隨後若無其事地轉身,“嗯?”

“這是哪來的?”

她伸出右手,展示了一下新鮮出爐的戒指。

“……”

簡淵看向她,“你都不記得了?”

應星星略加思索:“如果我說不記得怎麽辦啊?你要幫我摘下來嗎?”

“……”

很少見簡淵這副無法應對的模樣,應星星在欣賞了半分鐘後,忍不住笑出聲,“學長,你這是什麽表情?我都說了我沒有喝醉。”

她今天要去上課,穿了件簡單的淺色襯衫,前襟繡了一枝臨枝待開的山茶花,當她笑起來時,好像要盛放在陽光裏。

“不過,這是你趁我睡覺的時候給我戴上的?”應星星問。

“嗯。”

“為什麽啊?”

“我擔心你醒來後不記得,留下證據。”

應星星睜大眼睛:“你制造偽證?”

“不如說是基於事實關系下的先予執行。”

“……”

應星星完全說不過他。

她灌了半杯牛奶,看了眼時間,抓起面包,“今天我可能會晚點回來,莉莉最近總喜歡拉著我去中央公園玩。”

“這好像不屬於你的工作範疇。”

“我拒絕不了可愛的小女孩邀請嘛。”應星星走到玄關。

簡淵笑笑,“你很喜歡小孩?”

與其說喜歡小孩,不如說是喜歡家庭的氛圍,應星星看著昨晚給她戴上戒指的男人,腦海裏稍微幻想了一下,“當然……當然會喜歡啊。”

他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要是你有孩子,一定會很關註他。”

“你想的也太遠啦!”應星星惡人先告狀,“不跟你說了,我走了,路上遇到賣金魚的,我得問問他為什麽有一條不肯游泳。”

簡淵不知想到了什麽,好像在走神,恍惚了一會才端著魚缸對她說,“好。早點回來。”

她感覺自己胸腔某處立刻被填滿了。

即將跟喜歡的人度過餘生,原來是這樣幸福的不可思議。

金魚擺尾濺起細微水花。

他註視著她的眼神仿佛也沾染上濕潤的水汽,像是剛剛被雨淋過。稀薄而明亮的晨光從窗外大片灑落,分隔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應星星出門前最後回頭看了他一眼。

如果人生是部電影,這一眼應當被鏡頭濃墨重彩地描繪。

在走出那扇門之前,她還不知道,在這樣一個普通的清晨,她正在告別的,是她人生中最後一個虛偽的謊言。最後的舞臺。最後的,對幸福的想象。

愛情的餘響提前收梢,而時間遺留的傷口,從黑暗中掙脫,沿著宿命軌跡流下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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