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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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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紫女姑娘,你為何要離開?”

“對不起,子房,請原諒我……我什麽都不能說。”

……

下午,張良正待去看望紅蓮,不想碰見紫女收拾了行囊,離開了紫蘭軒。她說她不會再回來了。

她離開了流沙,也放下了一切。

張良心生疑惑,他總感覺流沙的矛盾、朝堂的沈寂都指向一個人,可是他沒有理由去懷疑。

衛莊將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或者說更簡單一些,眾人的懷疑才是空穴來風,才是對衛莊的不公。

可是衛莊又太神秘。那次要置韓宇於死地;直到張良看到韓非手臂上的六魂恐咒,他才知道衛莊前段日子“隨便看看”的陰陽家典籍是何用意;他究竟何時回到了新鄭,卻又為何不通知他;在他回來之後,紫女姑娘與他針鋒相對,到如今,她竟來了一句:她什麽都不能說。

有什麽不能說?張良隱隱約約感覺到,似乎他與韓非本就在他們兩個的隱瞞之下,他們的信息從來就是不對等的。可衛莊究竟在隱藏什麽呢?他一定別有目的。

難道你真的是這鄭國的亡國公子,前來尋仇的嗎?可你得忍受多大的屈辱才能與九公子共事這麽久。

張良後知後覺,現在再看衛莊,他竟不忍細想:或者說……你的目標遠不止覆仇這麽簡單。

夜裏大雪壓境,秦王從未見過這麽大的雪。這一夜下來,路一定會被大雪覆蓋。他本計劃明日將太後迎回,現在看來是要推遲了。

他心說麻煩,一想後來又有處理不完的事情等著他,便更加心煩。

第二日,太後還是回到了鹹陽宮。

嬴政剛見到她時,太後正攥著兩件小孩子的衣物,躺在床上,唱著兒時給他唱過的歌謠。

太後老了,糊塗了。時間並沒有間隔太久,可這位美麗的太後竟白了頭。

秦王站在床前,太後卻視若無物,口中一直在嘟囔著那首歌。

“母後。”秦王冷冷地叫道。

趙太後停下動作,慢慢擡起眼眸,看到了她的大兒子——她最依賴、最愛曾經又最恨的孩子。

“……政兒?”

太後顫顫巍巍站起身,無力地走向他。她站定在秦王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似乎震驚於面前的人是真實的,又近了一步,去觸碰他的臉龐。

“政兒,真的是你……你怎麽才來見母後啊……”她哭了,好像之前的事從來就沒有發生過。她譴責嬴政的不孝,全然沒有想起她此前的不忠。

“政兒快來,快來看看你的弟弟。”

趙太後欣然將嬴政拉到床前,慈祥地看著這兩件短短的衣物。

嬴政上下打量著這位母親,想來也的確是經歷變故後,變得神志不清了。可他失望的是,他的母親變成這樣竟不是為了他。

“那母後便安心住在這甘泉宮吧。”嬴政一甩衣袖,袖子從太後手中抽出,而太後卻仍然定定地望著這兩件衣服。

秦王越發覺得可笑,他來之前居然還有所期待。他期待他的母後眼中不會再有別人,她應該知道,在秦國,只有他們兩個才是彼此最應該信任的人。

昔日的相依為命,如今卻是都不作數了。為何他的母親不能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將他捧在手心裏,將他視為自己的全部。為何偏要背叛他、侮辱他,如今還要難為他?!

罷了……這甘泉宮,他以後都不會再來了。

大地流金萬事通,冬去春來萬象新。燕國的春天來得要比韓國晚一些,三月仍有點點積雪覆蓋。

街上的行人穿著棉衣,在一片吆喝聲中穿梭不定。小孩子打鬧著,未看前路,不小心撞到了路人。

那孩子被穩穩地扶住,道了聲謝謝。不想擡頭後,竟看到一張冷若冰山的臉,嚇得眼淚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就是不敢落下來。

其他的小孩見狀早已跑散,但是只有這個孩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嚇得不敢亂動。這位扶住他的白衣男子更是手足無措,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反而把人嚇哭了,心裏也正委屈。

“小朋友,你可別哭呀,姐姐請你吃東西好不好?”

一旁溫文爾雅的姑娘對付這種情況倒是得心應手,一根糖葫蘆便解決了麻煩。

“謝謝姐姐,姐姐真好。”這小孩好是感動,眉歡眼笑。

“既然吃了姐姐的東西,可不可以回答姐姐一個問題?”

那小孩一聽,再看這個女人時,忽然感覺她的笑容似乎不和藹美麗了。媽媽說過,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真是悔不該當初啊。

他想跑的,但是那個男人就站在他身側,他是插翅也難飛呀。

嗚嗚嗚……欲哭無淚。

“……你想問什麽?”那小孩怯怯地說道。

“你知道這附近有沒有歌舞坊?”

“歌舞坊?”那小孩想了想,指向東南,“就在那兒,妃雪閣,我們燕國最出名的歌舞坊。”

這姑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確是看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的樓閣。她轉過頭,那小孩怯生生,卻又諂媚地看著她,“姐姐,我可以走了吧。”

這姑娘無奈地笑了笑,側過身,放他離開了。

這座樓閣從外部看金碧輝煌,可是進來卻有些清冷感,也可能是因為無人來賞的緣故。舞池的正中間是一片荷花池,池水中央,三圈燭火簇擁一座圓臺,樓閣上的月光剛好傾灑下,照亮這座圓臺。

“二位請回吧,妃雪閣的表演還未開始。”

閣樓空蕩蕩,這陣聲音回蕩在其中。兩人尋著聲音來源處,看到一位男子從陰影中走出。

這姑娘向來人行禮,滿懷歉意地說道:“想來是我二人唐突了。敢問先生,貴閣可還招琴師?”

“招自然是招,可是我們當家的眼光挑剔,姑娘莫非是有什麽絕活,給我們顯露一番?”

“那小女子便獻醜了。”

這位先生看這姑娘的手法,就知她絕非一般,對她的期待也高了起來。

一音撥出,餘音回轉,的確是叫他頗為震驚。他聽得入了神,直到一只小鳥飛過他的眼前,他才得以環顧四周,對這百鳥來朝的場景感到甚是嘆服。

妃雪閣的門口聚滿了人,都好奇這奇觀究竟是何人所作。

一曲作罷,餘音繞梁。這位先生還是沒能從剛剛的奇景中緩過神來。這世間竟有如此精湛的琴技!可引得百鳥齊聚一堂!

此前一言未發的白衣男子,伸手打了一個響指,百鳥便四散飛出了妃雪閣。

“敢問姑娘芳名,高漸離此前多有不敬,失禮了。”他滿懷歉意,向她行禮。

“先生就是高漸離?”她好似比高漸離還要激動,“高先生擊築一絕,弄玉久仰大名。”

“弄玉……弄玉歌清律,飛瓊舞散花。”一陣清亮動聽的聲音,從樓閣上傳下,那聲音離三人越來越近。

“弄玉,真是個好名字。弄玉姑娘的琴技叫雪女好是嘆服。姑娘若是要留下,雪女求之不得。”

“這位是我們妃雪閣的當家,雪女。”

弄玉向她問好,雪女再次問道:“這位公子都會些什麽呀?”

“他會的你們不一定需要,但是要留下我,就必須得留下他。”弄玉繼而點點頭,緩緩說道:“說起來,他會的也不少。”

雪女笑了笑,打趣道:“沒想到這買一送一的買賣哪天能落到我頭上。說起來,你這個天下第一琴師的稱號,似乎受到挑戰了呀。”

高漸離無奈地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風光流轉等閑過,又是年年春事休。一年又一年,弄玉已記不清今夕為何年。他們僅在一年後就離開了燕國,現在他們身處楚國一處人煙稀少的郊外,過著沒有廝殺、沒有囚籠,他們認為自由自在的生活。

雖然是日覆一日毫無波瀾的生活,卻也的確是嘗到了普通人家的煙火氣。畢竟都為人父母,再不能過之前那樣居無定所的生活了。

今日本該也是普通的一天,白鳳今早出門時卻遇到了久違的故人。

“紫女姑娘?”

那姑娘一怔,轉過身,掀起幕離。這黑色慢布下是一張熟悉的臉,可這張臉卻沒有了之前的堅毅,更多的是柔情。

“好久不見,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們。”紫女感慨道。

這間小屋雖說簡陋,紫女卻格外喜歡。離開流沙的這幾年,她見過好多這樣的小房子,一家人交談甚歡,甚至為一些小事而吵鬧,轉頭又重歸於好的場景,叫她好生羨慕。

弄玉正從裏屋走出來,兩人對視,弄玉喜出望外。他們坐下,談論著這些年發生的一切。弄玉向她講述著他們游歷六國的經歷,紫女多慶幸他們當初離開了,也感激衛莊這次能夠信守承諾,答應了她放過他們兩人。

“那姐姐你呢?外面的世界變化大嗎?”

紫女回想著過去,卻多有感傷。這幾年,外面的世界……太混亂了。

“你們走後,我也離開了流沙。幾年後,我走走停停,走到了齊國桑海,卻意外遇到了子房。”

“張公子?”

“他告訴我,韓國滅亡了。”

白鳳弄玉皆是一驚,他們從未聽說過,想來也是定居後發生的事,時間也不算久遠。

“嬴政開始了他的統一大業,我不曾註意這些,也是子房告知我後,我才多有關註的。現在秦國已經滅掉了韓趙兩國,據說接下來的目標是燕國。”

紫女喋喋不休,又說了很多,可是關於流沙的事情卻少之又少。弄玉迫不及待地帶著紫女來看她家的小姑娘,這姑娘的模樣與弄玉小時候神似。紫女回想起當年在河邊撿到弄玉的場景,這時又要嘆一句時過境遷,早已物是人非了。

紫女告別了二人,戴上幕離,走向了更遠處,那是太陽下山的西邊。

何須更問浮生事,只此浮生是夢中。

大秦的鐵騎可能會踏平楚國,踏平天下,可這跟他們二人又有什麽關系呢?他們早已遠離了世俗,隱居於此。韓人不知他們蹤跡,楚人不識他們面容,秦人又如何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找到他們?

將來,這裏可能會是秦國的天地,可與他們尋常百姓來說,又有什麽關系?弄玉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可以自稱是百姓。

就住在這兒吧,直到滄海桑田、地老天荒。就當前這是火鳳涅槃後的重生。半生拼搏廝殺的不幸只是一場夢,現在恬靜的偏安一隅才是夢醒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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