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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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薨世

白鳳做的地形圖很詳細,弄玉和韓千乘躲過銀甲軍的巡視,成功潛入了內殿。

兩人在殿裏到處摸索,像是無頭蒼蠅到處亂撞。諜翅鳥最後給的信息就是內殿。

他們走遍了內殿,排查了地下密室的可能。又仔細將內殿可能的地方都摸了個遍,終於在一個花瓶身上找到了端倪。

弄玉小心翼翼地轉動花瓶,聽到裏面一陣金屬碰擊瓶壁的叮當聲。韓千乘將手伸到進去,果然摸到了一把鑰匙。

韓千乘急於將鑰匙取出,沒註意到鑰匙下連接的開關,意外將暗道打開。

巨大的墻壁震震作響,兩人進入戒備狀態,時刻留意著四周。一個小門從厚重的墻壁中打開,門與墻壁的間隙嚴絲合縫,的確不容易被發現。

一只棕頭鴉雀輕輕落在窗臺,不動聲色地註視著兩人。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暗道,韓千乘舉著火把,右手按著跨在腰間的劍。走過一段長長的樓梯,到達底部。這一路比他們預想的要簡單。

地窖盡頭放置的寶箱,正是他們要找的,被血衣侯私吞的百越寶藏。

秦國大雪紛飛,韓非乘著馬車來到長史府。

下車後,韓非被門口的小廝領進正殿,殿內李斯與姚賈早已恭候多時。

“姚大人,這位是我師兄,韓國的九公子,韓非。”李斯介紹道。

“九公子。”姚賈向韓非行禮,禮數周全。

“姚大人,”韓非回禮,“我師弟曾跟我談起過你,說姚大人周轉於六國之間,使出離間計,破六國之同盟,大人的口才,非敬仰之至。”

“九公子過獎。我臨行前,大王資車百乘,金千斤,衣以吾衣,冠舞以吾劍。這才是破六國之同盟的原因,賈的口才只是起到輔助作用罷了,不值一提。”

“哦?資車千乘,金千斤?那可否有剩餘?”

“六國君王貪而無厭,又怎會有剩餘呢?”姚賈倒不明白,韓非問此是何意。

韓非滿意地點點頭,未有其他表情,倒將李斯姚賈二人弄糊塗了,左想右想都不明白韓非是何意。

接下來三人又一起就治國之道開始討論,從字裏行間中,韓非得知了兩人的目的。

明裏說想讓韓非與他們二人一起,共同輔佐嬴政建設一個龐大的帝國。如今嬴政還不完全信任他,他們倒可以幫幫忙。

但心裏的那些事,韓非也能才出個大致。以李斯的脾性,他做事一向先考慮自己。一番交談下來,韓非對姚賈並無多少好感。

姚賈用了幾年的時間離間四國,但如今看來於秦外交並無多大成效。各國的外交只是流於表面,實則各自心懷鬼胎,姚賈身為外交使臣怎會不知這個道理。韓非懷疑姚賈乃是用秦之珍寶,私交諸侯。

兩人明知道嬴政看中他,這是想靠韓非在仕途上走得更順暢。

三人行禮告別,姚賈李斯目送韓非的馬車漸漸遠去。

姚賈嘆了口氣,悻悻說道:“看來,九公子貌似更喜歡獨行其道。”

“既然他不願意為秦效力,那就只能是我們的敵人了。”李斯捏緊拳頭,向府內走去。

“這麽說,九公子尚還不知大人的長史之位是如何得之,不然也不會與我們二人相談甚久。”

“韓國是七國中最弱小的一個。更何況韓國地理位置優越,滅韓可斷楚國與其餘四國的聯系。秦國奉行‘遠交近攻’之策略。無論如何,韓國都是最先被淘汰的那個。這可是王上同意的方案,他韓非再怎麽反對也於事無補。”

地窖裏,兩人各拿了箱子裏的一塊寶物,然後迅速撤離現場。

將要行至地窖門口時,韓千乘突然轉身,劍指弄玉。樓道本就狹小,打鬥起來肯定不合適,韓千乘守著門口,這下弄玉可是在劫難逃了。

“看來,四公子還是不打算信任我們張司寇。”弄玉說道。

“你的主子就只有張司寇嗎?待會兒血衣侯回來,姑娘還是識相點全都交代了吧。”

韓千乘退回至內殿,將暗道門關閉,那點微弱的光一點點從弄玉的臉上消失。

那門與墻壁嚴絲合縫,密不透風。弄玉敲了半天都沒找到缺口。

正待放棄之時,墻壁突然開始振動。弄玉後退了幾步,警惕地扣住手中的劍。那光再一次出現在弄玉臉上,弄玉看到那人的身影逐漸清晰。等他露出全身,弄玉才松了口氣。

“走。”白鳳站在門口,對她說道。

時間緊迫,兩人抓緊跑到內殿門口,卻不想門口埋伏了一群銀甲兵。

“你先走,我斷後。”白鳳說道。

弄玉頓了頓,皺著眉頭,臉上滿是擔憂,很明顯不想走,但還是因為某種原因應了下來。

“好,那你保重。我等著你。”

韓宇站在窗口,望向雪衣堡的方向,劍戟森森。血衣侯悠然自得地喝著酒,時不時瞟向韓宇,表情耐人尋味。

兩人一直沒有說話。

韓千乘行至朝榷樓下,向韓宇一點頭,韓宇心領神會。

“侯爺,今天就到這兒吧。改日再會。”

血衣侯一句話都沒說,站起身,徑直走出廂房。那個一直被他把玩的酒鼎早已被凍結。那股寒氣散布在酒鼎四周,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危機。

血衣侯回到雪衣堡,表面上仍與平常一樣。他行至內殿,巡邏的一名軍士走上前來,說道:“侯爺,剛剛堡內潛進兩人……”

血衣侯一招手,示意他住嘴。關住門,他打開暗道,走進地窖。寶箱仍在,但是寶箱內,他放在表層的那顆火雨瑪瑙卻不見了。

“韓宇,你以為你身負王命,身為公子,我就不敢動你?真是自作聰明。”

這天的日頭很足,一場大雪過後,暖陽散下,大地異常耀眼。

“咳咳咳!咳咳!!!”

張開地這幾天病似是越來越嚴重,已經好幾天沒上早朝了。張良每天下了早朝就往府上敢,親自給祖父煎藥,親自餵。

今日張良像往常一樣,身後的侍女端著粥和藥。在聽到張開地劇烈的咳嗽聲後,張良匆匆跑了進去。

張開地用手帕捂住嘴,那咳聲真恨不得把心肝脾肺腎都咳出來。看著祖父如此難受,張良於心不忍,一直在幫祖父順背。

等到張開地咳嗽停了,有氣無力地靠在床沿,那雙眼睛即使老了也有神,一種歷經滄桑的睿智,現在卻逐漸模糊了。

“祖父……”張良壓住心頭的悲傷,蹲在祖父床邊。

“子房……祖父有話跟你說。”張開地說話氣若游絲,越到後來,張良開始聽不清他說話了。

張良坐到祖父床邊,張開地摸索著張良的手,張良主動迎上去。不想,張開地卻抓得異常用力。張良的情緒像是決口的洪水開始向上湧,但是卻被一絲意志死死地壓住。

“子房啊……祖父輔佐了五代君王,卻不想……韓國還是衰敗了。”

“這不是祖父的錯。”終於,理智還是壓不住感情,兩行眼淚從張良的眼角流出,聲音也開始哽咽。

“祖父也曾年少過,當時的我就與你現在一樣,滿懷壯志。可是,祖父後來發現這朝堂不幹凈,多少次都想致仕回鄉。可是看到姬無夜他們把持朝政,君王之位就如同擺設,下面的百姓被百般壓榨,祖父這心裏就咽不下一口氣。”

“祖父,您放心,子房定能清除朝中亂黨,還韓國一片安寧。”

“子房,盡力而為吧。這些壞坯子都已經在朝堂紮根太久,一時半會兒是去不掉的。祖父就是想……咳!咳咳咳!!!”

“祖父……”張良想起身,吩咐人去叫大夫,卻被張開地一把按住。

“祖父……咳!祖父就是想說,這國你盡力去救,韓國的定數可能就到這裏了。子房,祖父最後悔的事,就是讓你淌這蹚渾水。”

“可是……韓國也是我們的國呀。”

“這國……心都爛透了,還能指望它什麽?子房……”

張良看著祖父的勁頭不對勁,趕忙沖出去,吩咐門口的小廝去叫大夫,返回屋內,已是滿臉淚痕。

“子房……祖父就像讓你……好好的……”

那雙飽經風霜的手一下子沒了力氣,張良手上一松,不敢擡頭看祖父。那雙渾濁的眼睛定住了,定在某一處。

張良伸手,顫顫巍巍地幫祖父闔上眼睛。侍女情緒失控,倒在地上哭泣。張良跪在床邊,握著祖父的手,久久不動。

今日,韓國宰相張開地薨世。

此消息傳遍新鄭,萬戶悲哀。本應說張良應在家服喪三年,但三年時間太長,等到回來,朝堂的變動會很大,而且韓王也不希望張良離開朝堂太久。所以具體能服喪幾天,韓王只給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子房,相國薨世,寡人深表哀悼。三年服喪是一定要的,但是有餘力的話也多關心關心朝堂。……寡人在此謝過你們張家了。”

一位君王究竟要落魄到什麽樣的程度,才會低下頭去感激他手下的臣子。

“子房,盡力而為吧……”

“……這國你盡力去救,韓國的定數可能就到這裏了……”

“可是……韓國也是我們的國呀。”

我的國呀,就要就此衰敗了嗎?

“謝大王垂愛,張家世世代代願輔佐君王。”

張良不知道祖父究竟受了多大的折磨才會拋棄自己曾經的理想,能走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畢竟祖父到死都在赤心奉國。

張良還太年輕,他知道祖父的志向是被這骯臟的朝堂逐漸磨滅,可他偏偏就想去試試。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張良無所畏懼。

他始終都記著遠在秦國的韓非,自始至終,他都不是孤軍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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