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死徒
關燈
小
中
大
食死徒
Chapter.57
巫師特快郵輪在路上花費了四天不到的時間。在第四天的傍晚，他們就抵達了倫敦。
還在下船梯的時候，裏德爾就看見了岸上的阿爾忒彌斯。她坐在臨著碼頭的一間咖啡店的二樓陽臺上，望著碼頭，身著黑色的長裙，頭上是頂帶黑色面紗的黑帽子，看起來像穿著一身喪服。
阿波羅的雙腳一踏到地面上，便迫不及待地邁開雙腳，朝妹妹所在的咖啡店走了過去。裏德爾則先不緊不慢地跟麥克尼爾兩人告別，之後才用幻影移行到了萊斯特蘭奇兄妹面前。
“晚上好。”阿爾忒彌斯看著他，用愉悅的語氣說，臉上帶著她一如既往的那種略富有譏誚意味的微笑。
在近距離，裏德爾才註意到到她的外貌同他記憶中的那樣別無二致，可眼睛完全變成了金黃色。他之前也觀察到了自己黑色眼珠上冒出的一種紅色，並發現它們會隨著黑魔法的使用頻次加深。看到阿爾忒彌斯也是如此，他意識到這絕對跟他們共同使用過的一種黑魔法相關。不過，這種狀況延續下去將會發生什麽，他還不清楚。
“晚上好，阿爾忒彌斯。”他說，在唯一空著的椅子上坐下。面前放著張三角形的小鐵藝桌，桌面上擺了盛滿藍色勿忘我的花瓶，以及半杯茶。
“我已經聽說了，你的旅行似乎並不順利。”阿爾忒彌斯說，“看來到最後，還是只有故鄉才能實現你的夢想？”
“可以這麽說。”裏德爾說。
“多麽眼熟的橋段——”阿爾忒彌斯朝碼頭投去鄙夷的一瞥，“書中的主人公從海外游歷歸來，帶著他結識的三教九流的夥伴們開啟宏偉的覆仇計劃。”
裏德爾頓了一下，回答：“錯了。我沒有覆仇計劃，只有一個能讓我們合作共贏的計劃。”
阿爾忒彌斯發出了幾聲輕快的笑聲：“是嗎？你可沒法一邊使用脅迫，一邊告訴我們你只想合作。”她收起了嘴角的笑容，“我認同我們有著共同的目標，並都能從中獲利。但是，我需要一個具有可行性的詳細計劃，來證明我過去對你的投資沒有白費，並以此評估我未來還能給你投入多少。”
“我希望我們能首先明確一點——我們過去是平等的交易關系。我幫你們辦事，收獲應有的報酬，僅此而已，根本談不上投資。”裏德爾說，“至於你要的計劃——”
“時間，你浪費了我的時間。我們一直在等待你的領導，就連我的侄子都去霍格沃茨上學了，而你還在做準備——漫長的準備。”阿爾忒彌斯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小羅道夫斯還沒收到通知書，當然這是必然發生的……可最早也要今年九月才能去霍格沃茨。”阿波羅冷不丁補充道，但另外兩人明顯沒有在意他的話。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起身戴上帽子，“呃，我還是不打擾你們敘舊，我想去看看達芙妮最近怎麽樣了。”說完，他匆匆使用幻影移行離開了。
裏德爾註視著她問：“阿爾忒彌斯，你的意思是，我還需要補償你的等待——或者向你證明，我沒有浪費你的等待嗎？”
這實在是荒謬至極，她怎麽好意思把這樣無理的要求表達得如此冠冕堂皇？仿佛他給她的生活按下了暫停鍵似的。她與其說是等待他領導純血主義的覆興，更不如說是等一只能預備為失敗過後的替罪羊。
“我們一直在資助你的旅行，還有你留在英國的朋友們的生活。萊斯特蘭奇沒有做慈善的愛好，然而到目前為止，我看不到任何獲利的希望。”阿爾忒彌斯說。
“好，我會為你提供證明。”裏德爾站了起來，從衣兜裏抽出魔杖。他轉過身，朝著酒吧施了一道魔法。
剎那間，整棟三層樓高的房屋爆裂開來，每一塊紅磚都變成了粉碎，石塊、木屑和玻璃碎飛得滿大街都是。塵埃落地後，開始有暗紅色的鮮血從廢墟緩緩流向排水溝裏。至於裏德爾和阿爾忒彌斯，他們所在的陽臺在空中停滯了幾十秒，好讓她看清這一切，隨後他便帶著她使用幻影移行消失了。
下一個目的地是萊斯特蘭奇莊園。這裏和多年前相比，家具擺設發生了更新。他們父母在世時禁止點燃的壁爐裏透出溫暖的火光，沙發上多了一些柔軟的毯子和枕頭，地毯上、扶手椅上、桌子上散落著許多制作精美的玩具，角落裏還有一匹彩色小木馬。然而整體依然是那樣冷冰冰的，那些無處不在的渡鴉棲息在房梁上，監視著一切。
“很棒的表演，不過……”阿爾忒彌斯皺起眉頭道，“你來訪之前，能不能先問一下主人家的意見？我不能讓達芙妮和孩子們看見我……幸好他們這會兒應該都待在樓上。”她用魔法關上了連接客廳和走廊的對開大門。
靜默片刻，裏德爾問：“你還是沒有讓達芙妮得知你還活著？”
“沒有必要，她知道這些有什麽好處？她的精神脆弱，思緒過多、心神不寧會害得她生病。”阿爾忒彌斯說，她摘下帽子，在客廳內走動，目光掃過家具，仿佛在檢查家養小精靈的清潔工作是否到位，“我搬到了閣樓上，平時通過幻影移行進出，阿波羅還騙孩子們說閣樓鬧鬼。不過我大多數時候都住在商行裏——在倫敦，你應該有聽說過。”
“即使你們認識了這麽多年，你還是不信任她，就像你偶爾連阿波羅也不相信。雖然在我看來她是你們整個家族中最善良純粹的成員。我很高興看到你這麽多年來沒有改變，阿爾忒彌斯，這樣我就不用考慮一些新的因素。”裏德爾說，“現在讓我來為你解釋我的計劃吧——我需要一點時間對我的朋友們進行培訓。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我們去□□巫師監獄的完整過程，阿波羅在過程中的表現相當差，甚至幾度處於險境之中。我那時才意識到，光靠我一個人必然不足以對付魔法部，我必須將我的知識分享出來，而你們也必須去學習，這樣才能達到我們共同的目標。在此期間，我願意免費完成你的合理要求。所以，麻煩再給我一點時間——至多七年，我保證。”
“1970年之前？”
“沒錯。”
“可以。”阿爾忒彌斯重新戴上帽子，拉下黑紗，“七年後見。”
“等等。”裏德爾叫住了她，“你要去哪？”
阿爾忒彌斯扭頭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其實我今天早就跟人約了晚餐，地點就在碼頭附近。我才順道去接阿波羅——我出門前可沒想到會回家一趟。”
“你說的話讓我誤以為你要離開。”裏德爾說。
阿爾忒彌斯搖了搖腦袋：“我暫時沒有旅行計劃，之後也沒有同你見面的計劃，當然我依然會有交易邀請你參與進來。我大多數時候在倫敦，可是我每天的會面日程幾乎都安排得滿滿當當——當然，不以阿爾忒彌斯·萊斯特蘭奇的名義。我們雇傭了一位名叫戴安娜的法國女巫作為經理，她來自加萊，與萊斯特蘭奇有血緣關系。她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丈夫英年早逝，所以長期穿著喪服。阿波羅全權授權她處理家族的一切業務，假如你想同她面對面見一面，建議提前寫信進行預約。”
裏德爾看著她消失在了自己眼前，留下他獨自一人待在渡鴉的冷漠視線之下。戴安娜……這樣一個拙劣、指向性極其明顯的虛構人物，她難道認為這樣不會引起任何一個英國巫師的懷疑嗎？
他使用幻影移行進入書房，打算看看能不能找到點有價值的東西，卻見到了阿波羅的孩子羅道夫斯。他正站在一把椅子上，手上拿著一朵白色的薔薇花，似乎想要把它放到墻上蝕刻的家族樹上。
“你為什麽要那麽做？”裏德爾問。
羅道夫斯沒有註意到他的到來，被他的聲音冷不丁地嚇了一跳，接著失去重心，從椅子上跌了下來，被裏德爾用魔法接了一下，穩穩地落到了地板上。他回過頭來看著裏德爾，眼睛和嘴巴都長得很大。
“你是誰？”他繼承了萊斯特蘭奇的深紅色鬈發，眼睛則是來自母親的碧色。
“我是你父親的好朋友。”裏德爾回答，“非常要好的朋友。”
“可我從沒見過你，我們認識爸爸的每一個朋友。”羅道夫斯說。
裏德爾耐心解釋道：“我不知道你父親為什麽不願意告訴你我的存在，這是他自己的事。我們是霍格沃茨的同學，無論是在學校裏，還是畢業後，我們都是最親密、牢固的夥伴。”
羅道夫斯看上去半信半疑。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剛剛想要做什麽？”裏德爾繼續問。
羅道夫斯回頭看著墻上的家族樹，用手指向了最下面的一根樹枝，上面有阿波羅的名字，後面跟著他的兩個孩子，沒看到阿爾忒彌斯的名字。“我想把阿爾忒彌斯加上去。”他回答說。
裏德爾遲疑了片刻：“阿爾忒彌斯？”
“她馬上就出生了，聖芒戈說就在下個月。”羅道夫斯說。
“她是你還沒出世的……妹妹？”裏德爾問。
“是的！”羅道夫斯明顯高興了起來，“我特別期待她的出生——我討厭拉巴斯坦！”
“為什麽要起這麽一個名字？”裏德爾問，“畢竟你父親叫阿波羅，繼續用狩獵女神給女兒取名未免太奇怪了，而且你和你弟弟也不是以神祗的起名。”
“聽說是為了紀念他的妹妹，我的姑姑。”羅道夫斯回答，又仿佛意識到什麽，咬了咬嘴唇，“既然你說你們在學校裏就認識了，為什麽會不認識我姑姑呢？他們是雙胞胎，在同一年入學，你跟她應該也是同學才對。”
“我沒有說過我不認識阿爾忒彌斯。”裏德爾微笑道，“我們甚至剛剛才見過面……”
“不對！”羅道夫斯大聲打斷他的話，“她很早就去世了，你更不可能見過她，你是騙子！”
“魂只在永不相忘的心中，獲得永生的資格。【1】”裏德爾平靜地說，他的語言明顯形成了某種威懾，羅道夫斯的臉被憋得通紅。他向前走到羅道夫斯跟前，擡頭觀察萊斯特蘭奇的家族樹，卻意外發現上面只有男性成員的名字，而在他們的名字旁邊時不時會出現一朵花。他瞥了羅道夫斯手中的白花一眼：“這就是你們的家族傳統，女性只是一朵花？”
羅道夫斯沒聽懂他的話：“什麽傳統？我不知道……”
裏德爾伸出手指拂過阿波羅所在的那條枝椏，停留在屬於阿爾忒彌斯的花上。他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可憐的小阿爾忒彌斯，等她長到成年，才會意識到她的人生從出生起就註定了是場悲劇。她自己只不過是某個幽靈覆活的載體。”
“你為什麽要這麽說我妹妹？”羅道夫斯用尖利的聲音問。
“我明白你父親想要做什麽了——他試圖以家主的身份廢除你們家這不平等的規矩，寧願犧牲自己女兒，也要換取他妹妹的自由。”裏德爾說，“你要小心了，小羅道夫斯，你的妹妹總有一天會殺死你們兄弟二人，因為你們是她的阻礙。別掉以輕心，她可不會因為你們的血緣關系就對你們產生特殊的感情，在她眼裏，除了她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是棋子。”
“不可能！你是個胡說八道的騙子！”羅道夫斯說。
“但是，我自願幫助你們。”裏德爾顯得不氣不惱，甚至像在自說自話，“除了這件事外，我今後還會幫你許多事，小羅道夫斯。很快你就會發現，我是一個比你父親更值得信賴、更可靠的人。對了，我還沒有進行自我介紹——我的朋友們都稱呼我為伏地魔。”
走出書房，他在走廊上碰見了阿波羅和達芙妮。
“梅林啊！”阿波羅脫口而出。
達芙妮沒認出來他：“怎麽回事？這位是……”
“你好，萊斯特蘭奇夫人。”裏德爾溫和地說。
達芙妮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眼裏透出些害怕。她悄聲對阿波羅說：“他看上去有點眼熟……”
“是我的一位朋友，也許你在哪裏見過一次，記不清了吧。”阿波羅說，“我們在美國相遇，一起乘船回來，便邀請他來家裏坐坐，不過我還以為他已經走了……”
裏德爾沒有回答，他的目光停留在達芙妮身上。
詛咒，本應和魔藥學一樣重要的魔法分支，可惜總因暗地和陰險被人詬病，否則也應當成為魔法學校裏的主要課程之一。他一直認為阻礙魔法發展的正是巫師自己。
離開萊斯特蘭奇家，裏德爾首先來到倫敦郊外，見他最忠實的夥伴艾薩克·亞克斯利。他在下船時就讓麥克尼爾他們現行去亞克斯利的家裏，現在三個人都在這裏。看上去他們相處得還算融洽，最起碼屋子內部沒有打鬥過的痕跡。這是一棟維多利亞時代早期建造的老房子，外墻被茂盛的爬山虎完全覆蓋，連一絲陽光都透進不來。房子的主人在麻瓜戰爭時期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亞克斯利在五十年代找到這，接著將它當作了自己的家。
裏德爾游歷期間就由亞克斯利負責幫他解決在英國的絕大多數事務，主要有觀察魔法部的動向、監視純血家族的活動，以及收集潛在的夥伴名單——這正是裏德爾接下來要去做的事，亞克斯利告訴他，自己不久前在南部的某片森林中見到了一對雙胞胎巫師兄妹，他們只有十三歲，彼此相依為命，沒有去霍格沃茨上學。
作為回報，裏德爾會給他分享自己研究出來的新魔法。這也是由於亞克斯利是他的朋友之中，唯一滿足忠心耿耿、年輕力壯、天賦異稟三個條件的巫師。其實多洛霍夫也能勉強滿足上述條件，可他的外國血統讓裏德爾不太放心。就像半月前來到英國後，他和伊戈爾就立即認識了自己的幾個同鄉，並和他們混在一起，雖然裏德爾本來也沒有給他們發布什麽任務需要去完成。
亞克斯利帶領裏德爾通過幻影移行到了那對巫師兄妹所在的森林裏。距離他們住的地方還需步行一段路，因為那附近有幻影移行屏蔽咒。
“是什麽人，出於什麽目的將他們放在這樣原始的森林裏，與世隔絕呢？”裏德爾自言自語。
“他們叫米庫斯和阿萊克托·卡羅爾。我做過調查，沒有找到跟他們的名字有關的巫師。”亞克斯利說，“他們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只記得自己九歲時就被人扔到這裏了，小時候的記憶一概沒有。他們平時自己捕獵一些小動物、采集漿果，偶爾也走出森林，用魔法從附近的麻瓜家裏盜竊一些衣物等生活用品。我半年前發現他們之後，每周會去一趟教他們認字說話，還有一些魔法的基礎知識。”
“卡羅爾。”裏德爾重覆道，他沈思了一會，“既然有魔法保護措施，那麽就不是泥巴種——你知道卡羅家族嗎？”
“古老的純血家族，最後的繼承人死於上個世紀。”亞克斯利說，接著他像是明白了什麽，“主人，您的意思是他們倆同這個已經消亡的家族有關嗎？不過，卡羅家族最後一名繼承人去世和這對兄妹出生中間空置了差不多一百年的時間……”
“只是提出這種可能性，我想親眼見見他們再說。”裏德爾說。
他們走到了兄妹倆所居住的木屋前。木屋很簡陋，坐落在一片半徑五十英尺的空地上。好像當他們一踏進空地，屋內就有提醒，兄妹倆立馬一起出現了。他們的身上骯臟極了，麻布袋似的衣服上積滿了厚厚一層泥巴，頭發也像是從來沒洗過。他們顯然對亞克斯利已經很信任了，也許由於他的外貌酷似他們生活中更熟悉的野獸。但對於他身邊陌生的裏德爾，則用戒備的眼神瞪著他，像被侵入領地的動物一樣呲起了牙。
裏德爾抽出魔杖，用魔法把他們身上變得幹幹凈凈，麻布袋也換成了正常的衣服。然而他善意的舉動卻讓兩個孩子受了驚，他們高聲尖叫起來，一邊彎腰拾起小石子朝他扔了過來。
“住手！”他突然間爆發出怒吼，木屋隨之被炸成了碎片。
亞克斯利本想出言安撫兄妹倆，這時也緊緊閉上了嘴。
“不，不，抱歉……”裏德爾用左手捂住自己的臉，踉踉蹌蹌地後退，“艾薩克，請告訴他們我沒有惡意……”
那些小石子朝他襲來的時候，他仿佛在剎那間回到了他最厭惡的過去，重新站在了孤兒院的灰墻之下，面前是可惡又可悲的麻瓜。他們可惡，因為他們欺淩一個擁有魔法的孤兒；他們可悲，因為他們的人生不會因為欺辱一個年幼的巫師獲得任何好轉。裏德爾未曾想過回孤兒院報覆那些麻瓜。隨著他魔法的精進，麻瓜在他的眼裏顯得那樣渺小，宛如地上的螞蟻，花費哪怕一丁點精力在他們身上都是一種嚴重的浪費。況且，他在離開孤兒院的最後一天，看見了所有人的人生軌跡，並認為那種卑賤，充滿失敗的漫長人生就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他獨自在森林裏徘徊了很久，才回頭找到卡羅爾兄妹。亞克斯利帶著他們靠在樹下坐著，他們的情緒在亞克斯利的安撫下逐漸鎮靜了下來，並理解了裏德爾應該屬於“朋友”的範疇。只是當再度看見裏德爾本人時，兄妹倆的臉上還是露出了一絲恐慌。
裏德爾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把太妃糖，彎腰把糖分給孩子們，這下最後那點恐懼蕩然無存。
“我怕他們控制不了魔法，暫時沒有給他們準備魔杖。我也擔心帶他們去對角巷購買魔杖會不會有風險。”亞克斯利說。
“魔杖，我想要——魔杖。”妹妹阿萊克托舉起手，張開手指，望著裏德爾。
即便亞克斯利教了他們半年時間，兩個孩子的的語言表達能力仍然非常差勁，含糊不清、結結巴巴。兩人之間甚至有種由眼神、哼唧聲和奇怪發音構成的，只有他們自己懂得的秘密表達方式。
“麥克尼爾身上有多餘的魔杖，多問他幾次他就會承認了。”裏德爾說，“只是接下來如果讓這兩個孩子跟你住在一起會不會不方便？還是把麥克尼爾他們趕出去……”
“我想他們現在應該只能接受我的接近，主人。”亞克斯利回答，“剩下的隨您安排。”
裏德爾蹲下身，用手擡起阿萊克托的下巴，註視著她那雙淺綠色的眼睛。
果然跟卡羅家族有關……他翻開腦海中層層掩蓋的灰霧，過去的記憶只剩下了一些碎片，幸好他在其中瞥間了卡羅家族的紋章。它一閃而過，轉瞬間就被黑色的漩渦吸走。
他將雙手放在兄妹倆的肩膀上：“聽著，我需要告訴你們，你們的真實血統——你們來自卡羅家族。你們是這個家族的正統後裔。所以從現在起，你們名叫米庫斯·卡羅和阿萊克托·卡羅。”
“卡羅，卡羅。”米庫斯反覆念叨了幾次，“我不明白，卡羅爾——不同？”
“區別在於——卡羅爾是無名小卒，而卡羅是一個非常古老而純粹的純血家族。”裏德爾說，“你們是真正的純血巫師，擁有無限的潛力。假以時日，你們會成為傑出巫師，恢覆家族的榮耀。”
卡羅兄妹依然無法理解他的話是什麽意思，睜大了雙眼，茫然地望著他。
之後，卡羅兄妹被安頓在亞克斯利家中，他們對收到的兩根魔杖如獲至寶，在偏遠的倫敦郊外鬧出了一番大動靜後又被勒令在學習魔法期間才可以使用魔杖。
裏德爾重新給麥克尼爾他們找了地方落腳，又寫信給阿爾忒彌斯希望她能幫忙調查卡羅兄妹的真實身世。花費了較長的一段時間他才收獲到回信，因為期間萊斯特蘭奇家舉辦了一場葬禮——給達芙妮和未出世的女孩。
阿爾忒彌斯給出的見面地點是倫敦巫師棋聯合會。前任會長雷德格瑞夫夫婦在十多年前就相繼離世，他的助手麥卡特尼接任會長。然而隨著巫師娛樂活動的多樣化，巫師棋早已衰落，如今的俱樂部每天只有少數上了年紀的巫師成天待在裏面下棋，更多的成員只將自己會員身份作為一種社交活動中的談資。
裏德爾依據信上的指引走上二樓，進入一間不大的小房間。他獨自沙發上坐著等了一會，距他們約好的時間點過了一刻鐘，阿爾忒彌斯才使用幻影移行出現。
“下午好。”阿爾忒彌斯的語氣淡淡的。
“下午好。”裏德爾說。
她走到他的對面，摘下帽子和面紗扔到一旁，雙眼一直盯著裏德爾。“我太忙了，不然早就來找你——你他媽為什麽要害死達芙妮？”她的聲音轉成了尖銳的咆哮，好在這間專用的會客室做了隔音處理，不至於打擾到外面專註棋局的棋手們。
“我想你知道原因。”裏德爾說，“而你其實並不在意這件事，才會過了這麽多天才來找我。”
阿爾忒彌斯的膝蓋抵在茶幾上，湊到他面前：“該死，我怎麽會不在乎——達芙妮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哥哥的妻子！”
裏德爾直視著那雙相距三英寸的金色眼睛，她的呼吸撲在他的臉上。“第二個才是她的身份——你選擇的一位純血、漂亮、天真的萊斯特蘭奇夫人。倘如沒有你的教唆和操控，阿波羅並不會選擇達芙妮作為伴侶。你仔細看一下他為劇院所挑選的女演員吧，他內心喜歡的始終是沃爾布加那樣的女性。至於第一個，你從來都沒有朋友，只有玩具。達芙妮是一個可供打扮和擺設的瓷娃娃，你並不關心她嫁入萊斯特蘭奇家是否真的幸福。亞克多羅斯是一條能夠幫你捕捉兔子的獵犬，你甚至都不在意他被取代了。親愛的阿爾忒彌斯，你在我面前不妨坦誠一點，畢竟我們都知道彼此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你現在的憤怒僅僅是為了我破壞了你借小阿爾忒彌斯的身份重生、成為萊斯特蘭奇下一任合法繼承人的計劃，而不是為了任何一個人、任何一種感情。”
阿爾忒彌斯沈默不語。
裏德爾看著那雙眼中明亮的金色漸漸黯淡了下去，卻在猛然間感到自己的鼻子被她的額頭撞擊了一下。
她直起了身子，用手指揉了揉額頭，順勢將額前飄落的碎發壓到耳後：“你說得對，你依然沒變，我們好像在□□相見。這種感覺真見鬼。”
溫熱的液體在臉上流淌，經過嘴唇、下巴，滴落到領口上。裏德爾一動不動地坐著，等待魔法修覆自己的鼻子，同時看著她道：“阿爾忒彌斯，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分明是一個純血巫師，可總是喜歡用只有麻瓜才會使用的肢體暴力。”
“哼，只有你這種混血雜種才格外在乎巫師和麻瓜的區別，可惜卻又無法隱藏真正隱藏你的麻瓜血統。”阿爾忒彌斯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相片，舉到他眼前，“其實，我之前給你準備了一份歡迎禮物。我在倫敦收購地塊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你之前所在的孤兒院面臨破產，正在出售所有資產，於是我買下了那地方，並把它燒毀重建了。”
相片上，是被熊熊烈火吞噬的孤兒院。
看著活動相片，裏德爾一瞬間陷入了恍惚之中。
在他小時候的無數次睡前，躺在狹小的鐵架床上，依靠幻想那個地方各式各樣的毀滅方式入眠，瘟疫、火災、爆炸、水災、地震、還有轟炸。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變得不太在乎這件事。他走得越來越遠，孤兒院仿佛被他拋到了身後十分遙遠的地方。然而當他真正親眼見到孤兒院被摧毀的時候，湧上心頭的卻是一股痛快和痛苦夾雜的感情。
阿爾忒彌斯收回手，走到壁爐邊，將相片投入火中。它燃燒得太快了，壁爐裏的火勢一點沒變。她轉身盯著他：“你收到禮物的反應沒有我想象中的高興。”
“那我應該……”裏德爾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嘶啞起來，他咽了口唾沫，“謝謝你？”
阿爾忒彌斯沒有回答，而是轉變了話題：“回到我們今天見面的正題，你撿到的那兩個森林裏的野孩子。”她站在扶手椅後，雙手搭在椅背上，“1858年，卡羅家族最後的繼承人伊薩克·卡羅患龍痘瘡而死，年僅16歲，沒有留下子嗣。卡羅家族從此被視作消亡，家族財產由姻親後代雷蒙德·羅爾繼承。跟兩個孩子有關的事需要從1816年開始，28歲的長子哈裏森·卡羅同17歲的羅莎莉亞·羅爾結婚，但後者的心裏一直愛慕一個混血。結婚五年後，哈裏森發現了妻子的出軌行為，將她扔進了海裏，當時她腹中懷有他們的第二個孩子。接著哈裏森被捕入獄，兒子哈爾多由祖父母撫養。而那個混血改名換姓，成為了羅爾家族的上門女婿，他的孩子就是雷蒙德的父親傑拉爾德·羅爾。1840年，20歲的哈爾多離家出走，秘密和一個泥巴種結婚。祖父老卡羅多次尋找他的下落，無果。
“10年後，哈爾多獨自帶著6歲兒子伊薩克回到了家族，這個孩子身上流淌著一半的麻瓜血液。老卡羅逼迫哈爾多和另一個純血女巫重新結了婚，並將迷情劑交給女巫，希望她能盡快為家族誕下真正的純血繼承人。然而就在他們結婚的第二年，哈爾多離奇身亡，從此混血雜種伊薩克成為了卡羅家族唯一的繼承人。聽到這裏，想必你也意識到了——混血種的覆仇計劃從1816年就啟動了，哈爾多愛上泥巴種，父子倆最後的死亡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至於你見到的那兩個孩子，他們是哈裏森和羅莎莉亞的第二個孩子的後代。他沒有死在冰冷的海水中，被一對麻瓜夫婦收養長大，起名為蒂諾，收到貓頭鷹送來的霍格沃茨錄取通知書後才回到了魔法世界。1899年，混血種去世，因為對卡羅家族的執念成為了幽靈。即使1858年伊薩克·卡羅就死了，可他始終堅信蒂諾在海水中了下來，並渴望找到他，徹底消滅卡羅家族。
“實際上蒂諾身體從來都不好，早在23年前就去世了，他的妻子獨自撫養他們的子女奎裏科和奎琳娜。奎裏科的兒子肯尼特和羅爾家族長子托林·羅爾成為了好友，也就是在一次造訪中，混血種的幽靈再次見到了卡羅家族的後裔，並精確地把他認了出來。米庫斯和阿萊克托就是肯尼特的兒子，奎裏科的孫子，混血種要求托林殺死肯尼特一家，被拒絕。混血種竟然對自己的後代托林降下詛咒，操控他去殺害肯尼特一家。1959年，托林在失去控制的情況下殺死了肯尼特和他的妻子，面對兩個9歲的孩子時頓然清醒了過來，他為了防止混血種繼續找人來迫害他們，把他們送進了森林裏，準備好防護魔咒，然後自殺了。羅爾家族的繼承權落到了他的弟弟愛德華·羅爾身上，正是我們那位喜歡放高利貸的朋友。”
裏德爾聽完，過了一會開口：“所以，一個混血差點毀滅了一個古老的純血家族。”
“誰能想到，混血雜種竟有如此驚人的破壞力呢？”阿爾忒彌斯說，她的目光放在裏德爾身上，從未離開過。
“這麽覆雜而殘酷的故事，我想沒有必要如實告訴兩個孩子，也沒有必要讓它流傳下去。”裏德爾說。
“我們的共同目標是實現純血主義的覆興，因此殺害任何純血巫師、傷害任何純血家族都不是一種好的選擇。”阿爾忒彌斯說，“正確的選擇是——泥巴種羅伯特·羅蘭德是獨立報刊《明日巫師》的主編。這份報紙是巫師血統平等運動的前哨站，近年來甚至成為年輕巫師中的流行刊物。他們最近鼓吹的內容是會魔法的人是被上天選中的對象，而無關血統。我想你應該能找到對他們最適宜的警告方式。”
“好的，我知道了。”裏德爾站起身，朝她伸出手，“那麽，我們的合作就此正式開啟？”
阿爾忒彌斯用帶著手套的右手和他輕輕握了握，輕聲念道：“魔法——即強權。”
接下來，《明日巫師》編輯部的所有成員都收到了針對家庭成員的死亡威脅，並在一年內一一實現。可是這沒能讓這些麻瓜出身的巫師產生畏懼。他們增加了發行期數，文章變得更加犀利，同情他們的巫師越來越多，支持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巫師血統平等運動的聲勢前所未有的浩大，三年後，也就是1968年1月1日中午，《明日巫師》編輯部在查令十字街的一家餐酒館舉辦了一場隆重的新年聚會。他們邀請了所有讀者，當天到達的參與者有近百位，編輯部預計在聚會結束之後前往對角巷進行游行活動。12點整，查令十字街的爆炸聲和大本鐘敲響的鐘聲同時在倫敦上空響起。那些在爆炸中幸存的麻瓜出身的巫師也在當天之內被殺身亡，他們的死亡地和查令十字街那家餐酒館的廢墟上方都出現了一個骷髏和毒蛇的標志。
“黑魔標記。”裏德爾介紹說。他站在亞克斯利家的地下室內，身邊圍繞著他的朋友們。
他們是薩利爾·艾弗裏、亞克多羅斯·諾特、海格利斯·穆爾賽博、阿拉斯法·羅齊爾、維爾弗雷德·特拉弗斯、艾薩克·亞克斯利、愛德華·羅爾、埃德加·塞爾溫、安東尼·多洛霍夫、伊戈爾·卡卡洛夫、赫爾曼·盧克伍德、大衛·麥克尼爾、米庫斯·卡羅、阿萊克托·卡羅。前面四位對這個圖案並不陌生。
“它是一種特殊的魔法，具有通訊功能，方便我們之間的聯絡，也便於我隨時找到你們。它是我們朋友關系的一種象征，就像幾位認識我較早的朋友們——薩利爾。”
艾弗裏舉起手臂，將衣袖擼了上去，露出了胳膊。地下室內光線晦暗，那個印記在光滑的皮膚上顯得有些可怕，但其他人的眼睛紛紛亮了起來，臉上露出了羨慕的表情。
“我的朋友們，你們都視我為當代最強大的巫師，我也毫不謙虛地承認這一稱號。但是這不代表我會把現在的成就作為魔法之路上的終點。我向來認為魔法是無窮的，魔法探索不應該有止境。可我依然會思考一個問題——魔法的終極是什麽？這就要回到魔法的本質上來了。我總是跟我朋友們說，魔法是巫師天賦，本質上是一種工具。魔法部的存在，魔法法律的存在，是一種可悲現狀的體現，為了防止黑魔法泛濫所作的限制反而極大地阻礙了魔法的發展，因為它們是一枚硬幣的兩個面，但凡少一個面，這個硬幣都將不覆存在。當然，我知道出現在這裏的各位都非常同意我的這個觀點，我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直接進入魔法的終極答案——我認為巫師應該使用魔法超越人的極限，比如死亡。是的，我堅信魔法能夠使人永生，從而學會全世界的知識，創造前所未有的新事物。我想這才是擁有魔法天賦所對應的使命，我們是全人類的教師、領袖、牧羊人。而前面我說過了，我們現在面臨魔法部、魔法法律的阻礙，還有泥巴種分享我們的魔法和權利。要想更快地實現我的目標，達到魔法的終極，從而創造一個新世界，我們恐怕要一改往日那種松散而脆弱的聯系，成為一個更緊密的團體。黑魔標記是我們的象征，而我們的名字會是——食死徒。”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Chapter.57
巫師特快郵輪在路上花費了四天不到的時間。在第四天的傍晚，他們就抵達了倫敦。
還在下船梯的時候，裏德爾就看見了岸上的阿爾忒彌斯。她坐在臨著碼頭的一間咖啡店的二樓陽臺上，望著碼頭，身著黑色的長裙，頭上是頂帶黑色面紗的黑帽子，看起來像穿著一身喪服。
阿波羅的雙腳一踏到地面上，便迫不及待地邁開雙腳，朝妹妹所在的咖啡店走了過去。裏德爾則先不緊不慢地跟麥克尼爾兩人告別，之後才用幻影移行到了萊斯特蘭奇兄妹面前。
“晚上好。”阿爾忒彌斯看著他，用愉悅的語氣說，臉上帶著她一如既往的那種略富有譏誚意味的微笑。
在近距離，裏德爾才註意到到她的外貌同他記憶中的那樣別無二致，可眼睛完全變成了金黃色。他之前也觀察到了自己黑色眼珠上冒出的一種紅色，並發現它們會隨著黑魔法的使用頻次加深。看到阿爾忒彌斯也是如此，他意識到這絕對跟他們共同使用過的一種黑魔法相關。不過，這種狀況延續下去將會發生什麽，他還不清楚。
“晚上好，阿爾忒彌斯。”他說，在唯一空著的椅子上坐下。面前放著張三角形的小鐵藝桌，桌面上擺了盛滿藍色勿忘我的花瓶，以及半杯茶。
“我已經聽說了，你的旅行似乎並不順利。”阿爾忒彌斯說，“看來到最後，還是只有故鄉才能實現你的夢想？”
“可以這麽說。”裏德爾說。
“多麽眼熟的橋段——”阿爾忒彌斯朝碼頭投去鄙夷的一瞥，“書中的主人公從海外游歷歸來，帶著他結識的三教九流的夥伴們開啟宏偉的覆仇計劃。”
裏德爾頓了一下，回答：“錯了。我沒有覆仇計劃，只有一個能讓我們合作共贏的計劃。”
阿爾忒彌斯發出了幾聲輕快的笑聲：“是嗎？你可沒法一邊使用脅迫，一邊告訴我們你只想合作。”她收起了嘴角的笑容，“我認同我們有著共同的目標，並都能從中獲利。但是，我需要一個具有可行性的詳細計劃，來證明我過去對你的投資沒有白費，並以此評估我未來還能給你投入多少。”
“我希望我們能首先明確一點——我們過去是平等的交易關系。我幫你們辦事，收獲應有的報酬，僅此而已，根本談不上投資。”裏德爾說，“至於你要的計劃——”
“時間，你浪費了我的時間。我們一直在等待你的領導，就連我的侄子都去霍格沃茨上學了，而你還在做準備——漫長的準備。”阿爾忒彌斯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小羅道夫斯還沒收到通知書，當然這是必然發生的……可最早也要今年九月才能去霍格沃茨。”阿波羅冷不丁補充道，但另外兩人明顯沒有在意他的話。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起身戴上帽子，“呃，我還是不打擾你們敘舊，我想去看看達芙妮最近怎麽樣了。”說完，他匆匆使用幻影移行離開了。
裏德爾註視著她問：“阿爾忒彌斯，你的意思是，我還需要補償你的等待——或者向你證明，我沒有浪費你的等待嗎？”
這實在是荒謬至極，她怎麽好意思把這樣無理的要求表達得如此冠冕堂皇？仿佛他給她的生活按下了暫停鍵似的。她與其說是等待他領導純血主義的覆興，更不如說是等一只能預備為失敗過後的替罪羊。
“我們一直在資助你的旅行，還有你留在英國的朋友們的生活。萊斯特蘭奇沒有做慈善的愛好，然而到目前為止，我看不到任何獲利的希望。”阿爾忒彌斯說。
“好，我會為你提供證明。”裏德爾站了起來，從衣兜裏抽出魔杖。他轉過身，朝著酒吧施了一道魔法。
剎那間，整棟三層樓高的房屋爆裂開來，每一塊紅磚都變成了粉碎，石塊、木屑和玻璃碎飛得滿大街都是。塵埃落地後，開始有暗紅色的鮮血從廢墟緩緩流向排水溝裏。至於裏德爾和阿爾忒彌斯，他們所在的陽臺在空中停滯了幾十秒，好讓她看清這一切，隨後他便帶著她使用幻影移行消失了。
下一個目的地是萊斯特蘭奇莊園。這裏和多年前相比，家具擺設發生了更新。他們父母在世時禁止點燃的壁爐裏透出溫暖的火光，沙發上多了一些柔軟的毯子和枕頭，地毯上、扶手椅上、桌子上散落著許多制作精美的玩具，角落裏還有一匹彩色小木馬。然而整體依然是那樣冷冰冰的，那些無處不在的渡鴉棲息在房梁上，監視著一切。
“很棒的表演，不過……”阿爾忒彌斯皺起眉頭道，“你來訪之前，能不能先問一下主人家的意見？我不能讓達芙妮和孩子們看見我……幸好他們這會兒應該都待在樓上。”她用魔法關上了連接客廳和走廊的對開大門。
靜默片刻，裏德爾問：“你還是沒有讓達芙妮得知你還活著？”
“沒有必要，她知道這些有什麽好處？她的精神脆弱，思緒過多、心神不寧會害得她生病。”阿爾忒彌斯說，她摘下帽子，在客廳內走動，目光掃過家具，仿佛在檢查家養小精靈的清潔工作是否到位，“我搬到了閣樓上，平時通過幻影移行進出，阿波羅還騙孩子們說閣樓鬧鬼。不過我大多數時候都住在商行裏——在倫敦，你應該有聽說過。”
“即使你們認識了這麽多年，你還是不信任她，就像你偶爾連阿波羅也不相信。雖然在我看來她是你們整個家族中最善良純粹的成員。我很高興看到你這麽多年來沒有改變，阿爾忒彌斯，這樣我就不用考慮一些新的因素。”裏德爾說，“現在讓我來為你解釋我的計劃吧——我需要一點時間對我的朋友們進行培訓。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我們去□□巫師監獄的完整過程，阿波羅在過程中的表現相當差，甚至幾度處於險境之中。我那時才意識到，光靠我一個人必然不足以對付魔法部，我必須將我的知識分享出來，而你們也必須去學習，這樣才能達到我們共同的目標。在此期間，我願意免費完成你的合理要求。所以，麻煩再給我一點時間——至多七年，我保證。”
“1970年之前？”
“沒錯。”
“可以。”阿爾忒彌斯重新戴上帽子，拉下黑紗，“七年後見。”
“等等。”裏德爾叫住了她，“你要去哪？”
阿爾忒彌斯扭頭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其實我今天早就跟人約了晚餐，地點就在碼頭附近。我才順道去接阿波羅——我出門前可沒想到會回家一趟。”
“你說的話讓我誤以為你要離開。”裏德爾說。
阿爾忒彌斯搖了搖腦袋：“我暫時沒有旅行計劃，之後也沒有同你見面的計劃，當然我依然會有交易邀請你參與進來。我大多數時候在倫敦，可是我每天的會面日程幾乎都安排得滿滿當當——當然，不以阿爾忒彌斯·萊斯特蘭奇的名義。我們雇傭了一位名叫戴安娜的法國女巫作為經理，她來自加萊，與萊斯特蘭奇有血緣關系。她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丈夫英年早逝，所以長期穿著喪服。阿波羅全權授權她處理家族的一切業務，假如你想同她面對面見一面，建議提前寫信進行預約。”
裏德爾看著她消失在了自己眼前，留下他獨自一人待在渡鴉的冷漠視線之下。戴安娜……這樣一個拙劣、指向性極其明顯的虛構人物，她難道認為這樣不會引起任何一個英國巫師的懷疑嗎？
他使用幻影移行進入書房，打算看看能不能找到點有價值的東西，卻見到了阿波羅的孩子羅道夫斯。他正站在一把椅子上，手上拿著一朵白色的薔薇花，似乎想要把它放到墻上蝕刻的家族樹上。
“你為什麽要那麽做？”裏德爾問。
羅道夫斯沒有註意到他的到來，被他的聲音冷不丁地嚇了一跳，接著失去重心，從椅子上跌了下來，被裏德爾用魔法接了一下，穩穩地落到了地板上。他回過頭來看著裏德爾，眼睛和嘴巴都長得很大。
“你是誰？”他繼承了萊斯特蘭奇的深紅色鬈發，眼睛則是來自母親的碧色。
“我是你父親的好朋友。”裏德爾回答，“非常要好的朋友。”
“可我從沒見過你，我們認識爸爸的每一個朋友。”羅道夫斯說。
裏德爾耐心解釋道：“我不知道你父親為什麽不願意告訴你我的存在，這是他自己的事。我們是霍格沃茨的同學，無論是在學校裏，還是畢業後，我們都是最親密、牢固的夥伴。”
羅道夫斯看上去半信半疑。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剛剛想要做什麽？”裏德爾繼續問。
羅道夫斯回頭看著墻上的家族樹，用手指向了最下面的一根樹枝，上面有阿波羅的名字，後面跟著他的兩個孩子，沒看到阿爾忒彌斯的名字。“我想把阿爾忒彌斯加上去。”他回答說。
裏德爾遲疑了片刻：“阿爾忒彌斯？”
“她馬上就出生了，聖芒戈說就在下個月。”羅道夫斯說。
“她是你還沒出世的……妹妹？”裏德爾問。
“是的！”羅道夫斯明顯高興了起來，“我特別期待她的出生——我討厭拉巴斯坦！”
“為什麽要起這麽一個名字？”裏德爾問，“畢竟你父親叫阿波羅，繼續用狩獵女神給女兒取名未免太奇怪了，而且你和你弟弟也不是以神祗的起名。”
“聽說是為了紀念他的妹妹，我的姑姑。”羅道夫斯回答，又仿佛意識到什麽，咬了咬嘴唇，“既然你說你們在學校裏就認識了，為什麽會不認識我姑姑呢？他們是雙胞胎，在同一年入學，你跟她應該也是同學才對。”
“我沒有說過我不認識阿爾忒彌斯。”裏德爾微笑道，“我們甚至剛剛才見過面……”
“不對！”羅道夫斯大聲打斷他的話，“她很早就去世了，你更不可能見過她，你是騙子！”
“魂只在永不相忘的心中，獲得永生的資格。【1】”裏德爾平靜地說，他的語言明顯形成了某種威懾，羅道夫斯的臉被憋得通紅。他向前走到羅道夫斯跟前，擡頭觀察萊斯特蘭奇的家族樹，卻意外發現上面只有男性成員的名字，而在他們的名字旁邊時不時會出現一朵花。他瞥了羅道夫斯手中的白花一眼：“這就是你們的家族傳統，女性只是一朵花？”
羅道夫斯沒聽懂他的話：“什麽傳統？我不知道……”
裏德爾伸出手指拂過阿波羅所在的那條枝椏，停留在屬於阿爾忒彌斯的花上。他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可憐的小阿爾忒彌斯，等她長到成年，才會意識到她的人生從出生起就註定了是場悲劇。她自己只不過是某個幽靈覆活的載體。”
“你為什麽要這麽說我妹妹？”羅道夫斯用尖利的聲音問。
“我明白你父親想要做什麽了——他試圖以家主的身份廢除你們家這不平等的規矩，寧願犧牲自己女兒，也要換取他妹妹的自由。”裏德爾說，“你要小心了，小羅道夫斯，你的妹妹總有一天會殺死你們兄弟二人，因為你們是她的阻礙。別掉以輕心，她可不會因為你們的血緣關系就對你們產生特殊的感情，在她眼裏，除了她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是棋子。”
“不可能！你是個胡說八道的騙子！”羅道夫斯說。
“但是，我自願幫助你們。”裏德爾顯得不氣不惱，甚至像在自說自話，“除了這件事外，我今後還會幫你許多事，小羅道夫斯。很快你就會發現，我是一個比你父親更值得信賴、更可靠的人。對了，我還沒有進行自我介紹——我的朋友們都稱呼我為伏地魔。”
走出書房，他在走廊上碰見了阿波羅和達芙妮。
“梅林啊！”阿波羅脫口而出。
達芙妮沒認出來他：“怎麽回事？這位是……”
“你好，萊斯特蘭奇夫人。”裏德爾溫和地說。
達芙妮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眼裏透出些害怕。她悄聲對阿波羅說：“他看上去有點眼熟……”
“是我的一位朋友，也許你在哪裏見過一次，記不清了吧。”阿波羅說，“我們在美國相遇，一起乘船回來，便邀請他來家裏坐坐，不過我還以為他已經走了……”
裏德爾沒有回答，他的目光停留在達芙妮身上。
詛咒，本應和魔藥學一樣重要的魔法分支，可惜總因暗地和陰險被人詬病，否則也應當成為魔法學校裏的主要課程之一。他一直認為阻礙魔法發展的正是巫師自己。
離開萊斯特蘭奇家，裏德爾首先來到倫敦郊外，見他最忠實的夥伴艾薩克·亞克斯利。他在下船時就讓麥克尼爾他們現行去亞克斯利的家裏，現在三個人都在這裏。看上去他們相處得還算融洽，最起碼屋子內部沒有打鬥過的痕跡。這是一棟維多利亞時代早期建造的老房子，外墻被茂盛的爬山虎完全覆蓋，連一絲陽光都透進不來。房子的主人在麻瓜戰爭時期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亞克斯利在五十年代找到這，接著將它當作了自己的家。
裏德爾游歷期間就由亞克斯利負責幫他解決在英國的絕大多數事務，主要有觀察魔法部的動向、監視純血家族的活動，以及收集潛在的夥伴名單——這正是裏德爾接下來要去做的事，亞克斯利告訴他，自己不久前在南部的某片森林中見到了一對雙胞胎巫師兄妹，他們只有十三歲，彼此相依為命，沒有去霍格沃茨上學。
作為回報，裏德爾會給他分享自己研究出來的新魔法。這也是由於亞克斯利是他的朋友之中，唯一滿足忠心耿耿、年輕力壯、天賦異稟三個條件的巫師。其實多洛霍夫也能勉強滿足上述條件，可他的外國血統讓裏德爾不太放心。就像半月前來到英國後，他和伊戈爾就立即認識了自己的幾個同鄉，並和他們混在一起，雖然裏德爾本來也沒有給他們發布什麽任務需要去完成。
亞克斯利帶領裏德爾通過幻影移行到了那對巫師兄妹所在的森林裏。距離他們住的地方還需步行一段路，因為那附近有幻影移行屏蔽咒。
“是什麽人，出於什麽目的將他們放在這樣原始的森林裏，與世隔絕呢？”裏德爾自言自語。
“他們叫米庫斯和阿萊克托·卡羅爾。我做過調查，沒有找到跟他們的名字有關的巫師。”亞克斯利說，“他們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只記得自己九歲時就被人扔到這裏了，小時候的記憶一概沒有。他們平時自己捕獵一些小動物、采集漿果，偶爾也走出森林，用魔法從附近的麻瓜家裏盜竊一些衣物等生活用品。我半年前發現他們之後，每周會去一趟教他們認字說話，還有一些魔法的基礎知識。”
“卡羅爾。”裏德爾重覆道，他沈思了一會，“既然有魔法保護措施，那麽就不是泥巴種——你知道卡羅家族嗎？”
“古老的純血家族，最後的繼承人死於上個世紀。”亞克斯利說，接著他像是明白了什麽，“主人，您的意思是他們倆同這個已經消亡的家族有關嗎？不過，卡羅家族最後一名繼承人去世和這對兄妹出生中間空置了差不多一百年的時間……”
“只是提出這種可能性，我想親眼見見他們再說。”裏德爾說。
他們走到了兄妹倆所居住的木屋前。木屋很簡陋，坐落在一片半徑五十英尺的空地上。好像當他們一踏進空地，屋內就有提醒，兄妹倆立馬一起出現了。他們的身上骯臟極了，麻布袋似的衣服上積滿了厚厚一層泥巴，頭發也像是從來沒洗過。他們顯然對亞克斯利已經很信任了，也許由於他的外貌酷似他們生活中更熟悉的野獸。但對於他身邊陌生的裏德爾，則用戒備的眼神瞪著他，像被侵入領地的動物一樣呲起了牙。
裏德爾抽出魔杖，用魔法把他們身上變得幹幹凈凈，麻布袋也換成了正常的衣服。然而他善意的舉動卻讓兩個孩子受了驚，他們高聲尖叫起來，一邊彎腰拾起小石子朝他扔了過來。
“住手！”他突然間爆發出怒吼，木屋隨之被炸成了碎片。
亞克斯利本想出言安撫兄妹倆，這時也緊緊閉上了嘴。
“不，不，抱歉……”裏德爾用左手捂住自己的臉，踉踉蹌蹌地後退，“艾薩克，請告訴他們我沒有惡意……”
那些小石子朝他襲來的時候，他仿佛在剎那間回到了他最厭惡的過去，重新站在了孤兒院的灰墻之下，面前是可惡又可悲的麻瓜。他們可惡，因為他們欺淩一個擁有魔法的孤兒；他們可悲，因為他們的人生不會因為欺辱一個年幼的巫師獲得任何好轉。裏德爾未曾想過回孤兒院報覆那些麻瓜。隨著他魔法的精進，麻瓜在他的眼裏顯得那樣渺小，宛如地上的螞蟻，花費哪怕一丁點精力在他們身上都是一種嚴重的浪費。況且，他在離開孤兒院的最後一天，看見了所有人的人生軌跡，並認為那種卑賤，充滿失敗的漫長人生就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他獨自在森林裏徘徊了很久，才回頭找到卡羅爾兄妹。亞克斯利帶著他們靠在樹下坐著，他們的情緒在亞克斯利的安撫下逐漸鎮靜了下來，並理解了裏德爾應該屬於“朋友”的範疇。只是當再度看見裏德爾本人時，兄妹倆的臉上還是露出了一絲恐慌。
裏德爾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把太妃糖，彎腰把糖分給孩子們，這下最後那點恐懼蕩然無存。
“我怕他們控制不了魔法，暫時沒有給他們準備魔杖。我也擔心帶他們去對角巷購買魔杖會不會有風險。”亞克斯利說。
“魔杖，我想要——魔杖。”妹妹阿萊克托舉起手，張開手指，望著裏德爾。
即便亞克斯利教了他們半年時間，兩個孩子的的語言表達能力仍然非常差勁，含糊不清、結結巴巴。兩人之間甚至有種由眼神、哼唧聲和奇怪發音構成的，只有他們自己懂得的秘密表達方式。
“麥克尼爾身上有多餘的魔杖，多問他幾次他就會承認了。”裏德爾說，“只是接下來如果讓這兩個孩子跟你住在一起會不會不方便？還是把麥克尼爾他們趕出去……”
“我想他們現在應該只能接受我的接近，主人。”亞克斯利回答，“剩下的隨您安排。”
裏德爾蹲下身，用手擡起阿萊克托的下巴，註視著她那雙淺綠色的眼睛。
果然跟卡羅家族有關……他翻開腦海中層層掩蓋的灰霧，過去的記憶只剩下了一些碎片，幸好他在其中瞥間了卡羅家族的紋章。它一閃而過，轉瞬間就被黑色的漩渦吸走。
他將雙手放在兄妹倆的肩膀上：“聽著，我需要告訴你們，你們的真實血統——你們來自卡羅家族。你們是這個家族的正統後裔。所以從現在起，你們名叫米庫斯·卡羅和阿萊克托·卡羅。”
“卡羅，卡羅。”米庫斯反覆念叨了幾次，“我不明白，卡羅爾——不同？”
“區別在於——卡羅爾是無名小卒，而卡羅是一個非常古老而純粹的純血家族。”裏德爾說，“你們是真正的純血巫師，擁有無限的潛力。假以時日，你們會成為傑出巫師，恢覆家族的榮耀。”
卡羅兄妹依然無法理解他的話是什麽意思，睜大了雙眼，茫然地望著他。
之後，卡羅兄妹被安頓在亞克斯利家中，他們對收到的兩根魔杖如獲至寶，在偏遠的倫敦郊外鬧出了一番大動靜後又被勒令在學習魔法期間才可以使用魔杖。
裏德爾重新給麥克尼爾他們找了地方落腳，又寫信給阿爾忒彌斯希望她能幫忙調查卡羅兄妹的真實身世。花費了較長的一段時間他才收獲到回信，因為期間萊斯特蘭奇家舉辦了一場葬禮——給達芙妮和未出世的女孩。
阿爾忒彌斯給出的見面地點是倫敦巫師棋聯合會。前任會長雷德格瑞夫夫婦在十多年前就相繼離世，他的助手麥卡特尼接任會長。然而隨著巫師娛樂活動的多樣化，巫師棋早已衰落，如今的俱樂部每天只有少數上了年紀的巫師成天待在裏面下棋，更多的成員只將自己會員身份作為一種社交活動中的談資。
裏德爾依據信上的指引走上二樓，進入一間不大的小房間。他獨自沙發上坐著等了一會，距他們約好的時間點過了一刻鐘，阿爾忒彌斯才使用幻影移行出現。
“下午好。”阿爾忒彌斯的語氣淡淡的。
“下午好。”裏德爾說。
她走到他的對面，摘下帽子和面紗扔到一旁，雙眼一直盯著裏德爾。“我太忙了，不然早就來找你——你他媽為什麽要害死達芙妮？”她的聲音轉成了尖銳的咆哮，好在這間專用的會客室做了隔音處理，不至於打擾到外面專註棋局的棋手們。
“我想你知道原因。”裏德爾說，“而你其實並不在意這件事，才會過了這麽多天才來找我。”
阿爾忒彌斯的膝蓋抵在茶幾上，湊到他面前：“該死，我怎麽會不在乎——達芙妮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哥哥的妻子！”
裏德爾直視著那雙相距三英寸的金色眼睛，她的呼吸撲在他的臉上。“第二個才是她的身份——你選擇的一位純血、漂亮、天真的萊斯特蘭奇夫人。倘如沒有你的教唆和操控，阿波羅並不會選擇達芙妮作為伴侶。你仔細看一下他為劇院所挑選的女演員吧，他內心喜歡的始終是沃爾布加那樣的女性。至於第一個，你從來都沒有朋友，只有玩具。達芙妮是一個可供打扮和擺設的瓷娃娃，你並不關心她嫁入萊斯特蘭奇家是否真的幸福。亞克多羅斯是一條能夠幫你捕捉兔子的獵犬，你甚至都不在意他被取代了。親愛的阿爾忒彌斯，你在我面前不妨坦誠一點，畢竟我們都知道彼此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你現在的憤怒僅僅是為了我破壞了你借小阿爾忒彌斯的身份重生、成為萊斯特蘭奇下一任合法繼承人的計劃，而不是為了任何一個人、任何一種感情。”
阿爾忒彌斯沈默不語。
裏德爾看著那雙眼中明亮的金色漸漸黯淡了下去，卻在猛然間感到自己的鼻子被她的額頭撞擊了一下。
她直起了身子，用手指揉了揉額頭，順勢將額前飄落的碎發壓到耳後：“你說得對，你依然沒變，我們好像在□□相見。這種感覺真見鬼。”
溫熱的液體在臉上流淌，經過嘴唇、下巴，滴落到領口上。裏德爾一動不動地坐著，等待魔法修覆自己的鼻子，同時看著她道：“阿爾忒彌斯，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分明是一個純血巫師，可總是喜歡用只有麻瓜才會使用的肢體暴力。”
“哼，只有你這種混血雜種才格外在乎巫師和麻瓜的區別，可惜卻又無法隱藏真正隱藏你的麻瓜血統。”阿爾忒彌斯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相片，舉到他眼前，“其實，我之前給你準備了一份歡迎禮物。我在倫敦收購地塊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你之前所在的孤兒院面臨破產，正在出售所有資產，於是我買下了那地方，並把它燒毀重建了。”
相片上，是被熊熊烈火吞噬的孤兒院。
看著活動相片，裏德爾一瞬間陷入了恍惚之中。
在他小時候的無數次睡前，躺在狹小的鐵架床上，依靠幻想那個地方各式各樣的毀滅方式入眠，瘟疫、火災、爆炸、水災、地震、還有轟炸。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變得不太在乎這件事。他走得越來越遠，孤兒院仿佛被他拋到了身後十分遙遠的地方。然而當他真正親眼見到孤兒院被摧毀的時候，湧上心頭的卻是一股痛快和痛苦夾雜的感情。
阿爾忒彌斯收回手，走到壁爐邊，將相片投入火中。它燃燒得太快了，壁爐裏的火勢一點沒變。她轉身盯著他：“你收到禮物的反應沒有我想象中的高興。”
“那我應該……”裏德爾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嘶啞起來，他咽了口唾沫，“謝謝你？”
阿爾忒彌斯沒有回答，而是轉變了話題：“回到我們今天見面的正題，你撿到的那兩個森林裏的野孩子。”她站在扶手椅後，雙手搭在椅背上，“1858年，卡羅家族最後的繼承人伊薩克·卡羅患龍痘瘡而死，年僅16歲，沒有留下子嗣。卡羅家族從此被視作消亡，家族財產由姻親後代雷蒙德·羅爾繼承。跟兩個孩子有關的事需要從1816年開始，28歲的長子哈裏森·卡羅同17歲的羅莎莉亞·羅爾結婚，但後者的心裏一直愛慕一個混血。結婚五年後，哈裏森發現了妻子的出軌行為，將她扔進了海裏，當時她腹中懷有他們的第二個孩子。接著哈裏森被捕入獄，兒子哈爾多由祖父母撫養。而那個混血改名換姓，成為了羅爾家族的上門女婿，他的孩子就是雷蒙德的父親傑拉爾德·羅爾。1840年，20歲的哈爾多離家出走，秘密和一個泥巴種結婚。祖父老卡羅多次尋找他的下落，無果。
“10年後，哈爾多獨自帶著6歲兒子伊薩克回到了家族，這個孩子身上流淌著一半的麻瓜血液。老卡羅逼迫哈爾多和另一個純血女巫重新結了婚，並將迷情劑交給女巫，希望她能盡快為家族誕下真正的純血繼承人。然而就在他們結婚的第二年，哈爾多離奇身亡，從此混血雜種伊薩克成為了卡羅家族唯一的繼承人。聽到這裏，想必你也意識到了——混血種的覆仇計劃從1816年就啟動了，哈爾多愛上泥巴種，父子倆最後的死亡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至於你見到的那兩個孩子，他們是哈裏森和羅莎莉亞的第二個孩子的後代。他沒有死在冰冷的海水中，被一對麻瓜夫婦收養長大，起名為蒂諾，收到貓頭鷹送來的霍格沃茨錄取通知書後才回到了魔法世界。1899年，混血種去世，因為對卡羅家族的執念成為了幽靈。即使1858年伊薩克·卡羅就死了，可他始終堅信蒂諾在海水中了下來，並渴望找到他，徹底消滅卡羅家族。
“實際上蒂諾身體從來都不好，早在23年前就去世了，他的妻子獨自撫養他們的子女奎裏科和奎琳娜。奎裏科的兒子肯尼特和羅爾家族長子托林·羅爾成為了好友，也就是在一次造訪中，混血種的幽靈再次見到了卡羅家族的後裔，並精確地把他認了出來。米庫斯和阿萊克托就是肯尼特的兒子，奎裏科的孫子，混血種要求托林殺死肯尼特一家，被拒絕。混血種竟然對自己的後代托林降下詛咒，操控他去殺害肯尼特一家。1959年，托林在失去控制的情況下殺死了肯尼特和他的妻子，面對兩個9歲的孩子時頓然清醒了過來，他為了防止混血種繼續找人來迫害他們，把他們送進了森林裏，準備好防護魔咒，然後自殺了。羅爾家族的繼承權落到了他的弟弟愛德華·羅爾身上，正是我們那位喜歡放高利貸的朋友。”
裏德爾聽完，過了一會開口：“所以，一個混血差點毀滅了一個古老的純血家族。”
“誰能想到，混血雜種竟有如此驚人的破壞力呢？”阿爾忒彌斯說，她的目光放在裏德爾身上，從未離開過。
“這麽覆雜而殘酷的故事，我想沒有必要如實告訴兩個孩子，也沒有必要讓它流傳下去。”裏德爾說。
“我們的共同目標是實現純血主義的覆興，因此殺害任何純血巫師、傷害任何純血家族都不是一種好的選擇。”阿爾忒彌斯說，“正確的選擇是——泥巴種羅伯特·羅蘭德是獨立報刊《明日巫師》的主編。這份報紙是巫師血統平等運動的前哨站，近年來甚至成為年輕巫師中的流行刊物。他們最近鼓吹的內容是會魔法的人是被上天選中的對象，而無關血統。我想你應該能找到對他們最適宜的警告方式。”
“好的，我知道了。”裏德爾站起身，朝她伸出手，“那麽，我們的合作就此正式開啟？”
阿爾忒彌斯用帶著手套的右手和他輕輕握了握，輕聲念道：“魔法——即強權。”
接下來，《明日巫師》編輯部的所有成員都收到了針對家庭成員的死亡威脅，並在一年內一一實現。可是這沒能讓這些麻瓜出身的巫師產生畏懼。他們增加了發行期數，文章變得更加犀利，同情他們的巫師越來越多，支持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巫師血統平等運動的聲勢前所未有的浩大，三年後，也就是1968年1月1日中午，《明日巫師》編輯部在查令十字街的一家餐酒館舉辦了一場隆重的新年聚會。他們邀請了所有讀者，當天到達的參與者有近百位，編輯部預計在聚會結束之後前往對角巷進行游行活動。12點整，查令十字街的爆炸聲和大本鐘敲響的鐘聲同時在倫敦上空響起。那些在爆炸中幸存的麻瓜出身的巫師也在當天之內被殺身亡，他們的死亡地和查令十字街那家餐酒館的廢墟上方都出現了一個骷髏和毒蛇的標志。
“黑魔標記。”裏德爾介紹說。他站在亞克斯利家的地下室內，身邊圍繞著他的朋友們。
他們是薩利爾·艾弗裏、亞克多羅斯·諾特、海格利斯·穆爾賽博、阿拉斯法·羅齊爾、維爾弗雷德·特拉弗斯、艾薩克·亞克斯利、愛德華·羅爾、埃德加·塞爾溫、安東尼·多洛霍夫、伊戈爾·卡卡洛夫、赫爾曼·盧克伍德、大衛·麥克尼爾、米庫斯·卡羅、阿萊克托·卡羅。前面四位對這個圖案並不陌生。
“它是一種特殊的魔法，具有通訊功能，方便我們之間的聯絡，也便於我隨時找到你們。它是我們朋友關系的一種象征，就像幾位認識我較早的朋友們——薩利爾。”
艾弗裏舉起手臂，將衣袖擼了上去，露出了胳膊。地下室內光線晦暗，那個印記在光滑的皮膚上顯得有些可怕，但其他人的眼睛紛紛亮了起來，臉上露出了羨慕的表情。
“我的朋友們，你們都視我為當代最強大的巫師，我也毫不謙虛地承認這一稱號。但是這不代表我會把現在的成就作為魔法之路上的終點。我向來認為魔法是無窮的，魔法探索不應該有止境。可我依然會思考一個問題——魔法的終極是什麽？這就要回到魔法的本質上來了。我總是跟我朋友們說，魔法是巫師天賦，本質上是一種工具。魔法部的存在，魔法法律的存在，是一種可悲現狀的體現，為了防止黑魔法泛濫所作的限制反而極大地阻礙了魔法的發展，因為它們是一枚硬幣的兩個面，但凡少一個面，這個硬幣都將不覆存在。當然，我知道出現在這裏的各位都非常同意我的這個觀點，我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直接進入魔法的終極答案——我認為巫師應該使用魔法超越人的極限，比如死亡。是的，我堅信魔法能夠使人永生，從而學會全世界的知識，創造前所未有的新事物。我想這才是擁有魔法天賦所對應的使命，我們是全人類的教師、領袖、牧羊人。而前面我說過了，我們現在面臨魔法部、魔法法律的阻礙，還有泥巴種分享我們的魔法和權利。要想更快地實現我的目標，達到魔法的終極，從而創造一個新世界，我們恐怕要一改往日那種松散而脆弱的聯系，成為一個更緊密的團體。黑魔標記是我們的象征，而我們的名字會是——食死徒。”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