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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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邊散步
Chapter.32
第二天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天，純凈的日光一如剛剛結束的夏天時那般燦爛和溫暖，但裏德爾的面色卻像是經歷了一個電閃雷鳴、狂風暴雨的夜晚，蒼白而憔悴，眼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連下巴上冒出的小胡茬也被他忽略了。
他一整晚都在思考安娜斯塔西婭的意思，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種未來的可能性。最終，他決定同安娜斯塔西婭聊聊。然而，他也不知道他們之間要如何才能進行溝通，總不可能句句話都要通過卡卡洛夫的翻譯吧？
他早早地來到外校訪客所居住的塔樓，卻被瓦加度的塞姆班教授告知科多斯多瑞茲的學生起得更早，現在約莫在禮堂用早餐。他只好掉頭又回到一樓的禮堂，但禮堂也沒有他們的身影。
幸好他看見了萊斯特蘭奇兄妹，於是走到了阿爾忒彌斯面前：“餵，你知道那些俄國佬去哪了嗎？”
阿爾忒彌斯用鄙夷的眼神瞥瞥他：“要知道，向一位淑女提問應該使用‘早安’和‘請’。”
裏德爾迅速權衡了一秒鐘，選擇不和她計較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不敢茍同你對於自己的評價，不過作為一名大不列顛的紳士，我為剛剛的失禮向你道歉——早上好，萊斯特蘭奇小姐，請問您知道您的俄國朋友去哪了嗎？”
阿爾忒彌斯高傲地揚了揚下巴：“知道，可我不想告訴你。”
“他們吃完早餐就去外面散散步曬曬太陽了，之後會去魁地奇球場看我們的選拔賽。”阿波羅及時地開口道，“或許你可以等等我一起去魁地奇球場。”
“行。”裏德爾陰郁地看了阿爾忒彌斯一眼，在他們對面坐了下來，從面包籃裏拿起一塊三明治。
阿波羅放下手中的餐勺，看著他說：“噢，對了，關於這場選拔賽……我知道你的心裏實際上對魁地奇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我希望你可以認真對待這次選拔賽，最起碼不能讓格蘭芬多的人當上擊球手。因為昨天的鬧劇，沃爾布加被暫時禁賽了……”
“她不是和格蘭芬多的人打起來了嗎？為什麽格蘭芬多的人沒被禁賽？”阿爾忒彌斯端著白瓷杯，一邊呷著熱騰騰的洋甘菊茶，一邊問。
在聽見阿波羅的坦言後，裏德爾的心情稍稍變好。感謝梅林——阿波羅終於明白他對於這項把自己變成一只會使用飛天掃帚追逐幾顆球的猴子，供成千上萬人觀賞的所謂最巫師受歡迎的運動毫無興趣。
“因為這就是個陰險的陷阱，阿拉斯托·穆迪故意連魔杖都沒拿，而你們也知道沃爾布加的性格非常沖動……總之，只有她一個人受到了懲罰。”阿波羅無奈地嘆了口氣，“裏德爾，我希望你能夠在選拔賽打敗穆迪——這是一個請求，所以你可以開一些條件……”
裏德爾打斷了他的話：“我只有一個很簡答的問題，阿波羅，你究竟是希望阻止阿拉斯托·穆迪當上擊球手，還是想為了沃爾布加向他覆仇？”
“什麽意思？”阿波羅一時有些茫然。
“相反，假如他和穆迪成為隊友，就可以趁比賽的時候做點手腳什麽的。”阿爾忒彌斯插嘴道，“帶來的效果會比僅僅不讓穆迪做擊球手強得多，是吧，裏德爾？”
裏德爾聞言將目光移到了她的臉上，看見她的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他猛然回想起幾年前看臺上那道一閃一閃的慘白而刺眼的鏡片反光。
“可以這麽理解。”他說。
“很好。”阿波羅說，“那麽，你想要什麽呢？”
裏德爾拿起餐巾擦了擦唇邊的面包渣，認真地說：“親愛的阿波羅，事實上我並不同你妹妹一樣是個事事都明碼標價的人——就像我很早以前就告訴過你的，我是真正的斯萊特林，永遠發自內心地願意為斯萊特林的榮耀而戰。”
阿爾忒彌斯用鼻腔發出一聲冷哼：“我只關心你打算什麽時候才履行薩拉查·斯萊特林真正後裔的職責？”
“我說過，我有自己的計劃。”裏德爾回答。
阿爾忒彌斯沒說話，慢悠悠地喝著茶。
“我們走吧。”阿波羅放下吃到一半的燕麥粥，站了起來。
直到三人離開禮堂，穿過門廳時裏德爾才察覺不對。他扭頭看著阿爾忒彌斯問：“你不是從來都對魁地奇沒有興趣嗎？”
只見她從袖子裏變戲法般地拿出一套折疊巫師棋，振振有詞道：“噢，我不是為了看你們玩魁地奇，只是在室外下棋另有一番樂趣。”
裏德爾認為她這幾天像個陰魂不散的幽靈般纏著他只是為了逼他解除限制，於是決定忽視她的存在。他轉頭望向魁地奇球場的方向，看見一群格蘭芬多走在他們前方較遠處，他很快認出其中的格蘭芬多的找球手布蘭達·麥克米蘭和擊球手阿拉斯托·穆迪。
麥克米蘭是與他們同級的純血統，除了在魁地奇球場或涉及學院杯的場合，她和萊斯特蘭奇兄妹的關系還算不錯。實際上，正直的傲羅世家穆迪和慷慨的魔法部支持者萊斯特蘭奇之間也算不上陌路人，但像這樣能將本質歸因於年輕氣盛和學院競爭的校園糾紛在各方的心裏皆默認為並不值得通過姓氏來解決——然而，這樣的事對裏德爾這樣一個麻瓜姓氏的處理方式又是另一回事了。
與二年級面對博格特時因稚嫩無知而意外達到的無所畏懼相反，五年級的裏德爾在力量潛滋暗長的同時卻變得愈發謹慎。如果現在讓他再次去直面博格特，那個卑鄙的怪物會變成他的開除決定書——一張貌似平常、輕薄脆弱的能扼殺他整個未來的羊皮紙。他現在哪裏還敢在身邊的各種賭局中下註？說他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也不為過，而滿肚子壞水的阿爾忒彌斯還在試圖將他推進無力回天的冰窟裏。
在經過一片低矮的茶藨子叢後，他們走進了魁地奇球場。裏德爾和阿波羅朝斯萊特林的更衣室走去，阿爾忒彌斯則飛快地奔向觀眾席找卡卡洛夫。
拿上飛天掃帚，換好球衣後，裏德爾擡起頭望向觀眾席。他看見安娜斯塔西婭倚在欄桿邊，單手托腮，披散在肩頭的褐色長發被微風吹動，風中的發絲因陽光的照射而發光。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她的臉頰上逐漸顯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阿波羅、湯姆！”
裏德爾回過頭，看見追球手黛博拉·希普沃斯和奧賴恩·布萊克正朝他們走來。
“你們好。”阿波羅說，“黛博拉，海格利斯和弗雷德裏克還沒來嗎？”
這兩人是希普沃斯的同學，海格力斯·穆爾賽博是斯萊特林魁地奇球隊的守門員，弗雷德裏克·布爾斯特羅德則和希普沃斯一樣是追球手。
希普沃斯攤了攤手：“阿波羅，你也知道在沃爾布加缺席的情況下，讓所有人準時出現在魁地奇球場是件難事。”
一旁的裏德爾不動聲色地發動了黑魔標記的召喚咒，這還是他的初次嘗試——他本打算只針對穆爾賽博，卻波及到了阿波羅，不過後者似乎忘了這回事，只是下意識地撓了撓胳膊。他閉上眼，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了穆爾賽博的身影，他正和阿拉斯法·羅齊爾一起在禮堂大快朵頤。裏德爾凝神讓思緒更加專註在穆爾賽博身上，向他傳輸“來魁地奇球場”這條信息。幾次嘗試後，他看見穆爾賽博伸手抓起幾個面包圈塞進口袋裏，匆匆起身離開。
成功了，裏德爾睜開眼，舒了口氣，而這時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的球員也已經陸陸續續的來到了球場。變形課助教兼魁地奇活動負責人米勒娃·麥格教授手中拿著花名冊開始清點人數，穆爾賽博氣喘籲籲地趕上了尾聲。
希普沃斯看見他有些驚訝：“噢，我們的參孫竟然來了。”
穆爾賽博忙著大口喘氣，沒有搭理她。
裏德爾聽見她的話卻忽然記起了什麽——他因為瑣事纏身加之連著幾天沒見著奧賴恩，便自動遺忘了前不久承諾過他要去幫助那個格蘭芬多混血巨人魯伯·海格和他違規飼養的狼人崽子的事。
奧賴恩這會兒也沒有提醒他這件事，而是跟昨天的沖突沒發生過似的，興致勃勃地和身邊的格蘭芬多球員聊起了天氣。裏德爾的心裏不由得有些煩躁，布萊克一家真是麻煩精。
今天的第一輪選拔就是追球手，奧賴恩不出意外地落選了，希普沃斯也沒被選上，最終獲選的三名追球手都來自赫奇帕奇。
裏德爾看了看球場上剩下的斯萊特林——只有他、阿波羅和穆爾賽博了。他必須要保證他們三個都入選，否則將很難實現對穆迪的報覆。對於穆爾賽博倒是不必擔心，裏德爾在二年級時就開始幫助他訓練，如今已稱得上是霍格沃茨最好的守門員。
接著，他便把目光放在了阿波羅身上，卻發現不妙。人們通常只關心自己缺乏的而不在意自己擁有的東西，由於裏德爾一直以來就比同齡人高上不少，因此沒有過多關註過他人的身高。阿波羅的個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躥得很高，現在只比他矮不到三英寸——這對於阿波羅自己來說可能是好事，但對於一位優秀的找球手來說可算是壞事。最起碼，他的靈活性已經遠遠比不上小巧玲瓏的麥克米蘭了，而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的找球手也都是三年級的瘦弱男生。裏德爾打算在友誼賽結束後建議阿波羅轉來做擊球手，這樣不僅可以讓他退出球隊把時間拿去做更有意義的事，阿波羅也有了更合適的職位。
回到現在，穆爾賽博果然當選了，接下來輪到擊球手。裏德爾飛到了半空中停住，而穆迪還在和麥克米蘭說著話，直到麥格教授再三催促才不緊不慢地騎上了飛天掃帚。
麥格教授打開了球箱，兩顆游走球飛了出來，在天空中橫沖直撞，穆迪立刻打起精神，握著球棒朝游走球飛了過去。為了保證自己和穆迪都能順利參賽，裏德爾的目標是另外五名擊球手。
當其他擊球手靠近游走球時，他就會沖上去搶先一步擊飛游走球；當穆迪與其他擊球手爭奪游走球時，他也會裝作不經意地將另一顆游走球打向穆迪的對手。這幾乎讓裏德爾累得夠嗆，不過好歹是讓他們兩人的積分遙遙領先，順利地通過了選拔。
裏德爾穩穩地降落到草地上，阿波羅高興地拍拍手：“太棒了！”
穆迪陡然降落在他們面前，用不友善的眼神看著他道：“真沒想到我有一天會和斯萊特林成為搭檔。”
裏德爾的臉上帶著微笑，朝他伸出手：“阿拉斯托，我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穆迪頓了一下，勉強伸手蜻蜓點水般同他握了握，然後擡起掃帚柄，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我有點好奇……”阿波羅欲言又止。
“你還是別管那麽多為好。”裏德爾收回了笑容，平靜地對他說，“很遺憾不能接著陪你選拔了，我想先去找安娜斯塔西婭小姐。”
“好吧，沒事。”阿波羅說。
裏德爾快速換回校服，繞道來到了觀眾席。但他沒有選擇直接登上觀眾席，而是站在了階梯上。這裏很隱蔽，卻不影響視線。找球手們已經飛上了空中，他抽出魔杖，瞇起眼睛在空中尋找那顆金色飛賊。
很快，他就從赫奇帕奇的找球手身後找到了金色飛賊的影子。麥克米蘭也發現了金色飛賊，但阿波羅離得太遠，不能讓別人抓住它——裏德爾朝金色飛賊施了個消失咒。麥克米蘭一臉失望，調轉方向離去。
“咦，你躲在這幹嘛？”阿爾忒彌斯的聲音冷不丁地在上方響起。
裏德爾只顧著望向天空，回答：“顯而易見，我在幫你哥哥通過選拔。”
他看見金色飛賊出現在靠近地面的位置，可是場上的四人尚處於差不多的高空，沒人留意到他們的目標就在遙遠的腳下。
隨後拉文克勞的找球手似乎終於看見了金色飛賊，直直地朝著地面降落下去。裏德爾見狀發出了一道颶風咒，夾雜著風沙的大風將拉文克勞找球手吹得偏離了方向，金色飛賊也不見蹤跡。
他暫時松了口氣，接著發現那道紅色的身影依舊佇立在階梯上方。
“那你在這又是做什麽？”他問。
“我打算去盥洗室來著，不過沒那麽著急。”阿爾忒彌斯說，“我一直不知道魁地奇還可以作弊呢。”
“再說一遍，我是為了幫助你哥哥。”裏德爾說。
“噢，真是感人的友誼——沒想到你竟然也有善良的一面，比如對我的傻哥哥這樣好。”阿爾忒彌斯感嘆說。
“說實話，相比之下我認為你哥哥要聰明得多……”說話間，裏德爾再次看見金色飛賊出現在不遠處，阿波羅正好在它附近，只不過他正背對著金色飛賊而沒有看見。
裏德爾施法讓阿波羅的掃帚調了個頭，而飛天掃帚上的阿波羅先是一驚，在看見亮閃閃的金色飛賊後立即俯身沖了過去，輕而易舉地抓住了金色飛賊。裏德爾收起魔杖，沿著樓梯向上。
“你這是要去找安娜嗎？”阿爾忒彌斯問。
“沒錯。”裏德爾從她身旁經過，看也不看她一眼。
阿爾忒彌斯在他身後露出了笑容，轉身兩步並作一步，又蹦又跳地走下樓梯。
裏德爾沿著過道朝安娜斯塔西婭走去，這會兒臨近中午，陽光略有些刺目，她支起了一把黑色的陽傘。
“安娜小姐。”他招呼道。
安娜斯塔西婭轉身回眸，熱情地朝他招了招手。卡卡洛夫與她間隔了一排，手邊擺著那副折疊棋盤。
裏德爾來到她面前，扭頭對卡卡洛夫說：“阿爾忒彌斯已經走了。”
卡卡洛夫低著頭擺弄著棋子，不在意地說：“嗯，我知道她去盥洗室了。”
“她不會回來了。”裏德爾強調道。
卡卡洛夫擡起頭，盯著他看了兩秒。
“好吧。”他說，“安娜，我先告辭了。”
安娜斯塔西婭什麽也沒說，待卡卡洛夫走後，她才緩緩起身：“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黑湖邊散散步。”她說話時的語調比較緩慢，但咬字十分清晰且流暢。
“原來你會英語？”裏德爾有些吃驚。
安娜斯塔西婭微微頷首：“會一點——可惜還不足以閱讀莎士比亞。”
“已經很好了，現在沒人會像哈姆雷特那樣說話。”裏德爾說。
安娜斯塔西婭笑了笑：“唔，我個人反倒認為那是英語的魅力所在——那是所有的詩神美麗的詞藻，寫成詩的典經。【1】”
兩人並肩向著黑湖的方向一路漫步。
裏德爾開門見山地詢問：“安娜，我想知道你昨天晚上的話是什麽意思？”
“在來到霍格沃茨之前，我就聽說過你的名字，湯姆·裏德爾，據說你是一名天賦異稟的巫師。”安娜斯塔西婭說。
裏德爾沒吭聲，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天才巫師是罕見的，更罕見的是一位孑然一身、了無牽掛的天才巫師。因為他們無所依靠，也就無所畏懼。”安娜斯塔西婭說，“我想，你應該已經受到了各式各樣的邀約吧？”
實際上，似乎只有阿爾忒彌斯曾經提過利用他的能力的事。但裏德爾並不像使自己看上去一文不值，於是撒謊道：“是的。”
“那麽，對於先知的提議，你接受了麽？”安娜斯塔西婭問。
“先知？那是誰？”裏德爾有些疑惑。
安娜斯塔西婭對他的反應似乎更加不解，停頓片刻後才繼續道：“先知——蓋勒特·格林德沃，我們都稱他為先知。”
他們已到了黑湖邊，裏德爾驀地停下腳步，這下真相大白了——安娜斯塔西婭這是替格林德沃招兵買馬呢。不，他才不會加入他們，眼下的巫粹黨已經是日薄西山了！
“安娜斯塔西婭小姐，如果你是為了這個，還是請直接離開吧。”他冷冷地說。
安娜斯塔西婭轉過身來面對著他：“我聽聞你在私下研究並使用黑魔法……難道和我們沒有關系嗎？”
梅林啊，這一切是誰告訴她的？阿爾忒彌斯嗎？哼，肯定是她，也只有她……
“我對黑魔法的一切研究僅僅是出於學習黑魔法防禦課的研究目的，加拉提亞·梅樂思教授可以為我作證。”他義正言辭地回答，“我並不認同格林德沃的任何觀點，也絕不會與一群黑巫師同流合汙。”
“是嗎？”安娜斯塔西婭輕聲說，“可是你應該也知道，如果這個世上有哪一位巫師能夠幫助你實現願望，只有格林德沃能做到。”
“不。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讓我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這件事靠我自己就能做到。”裏德爾說，“安娜斯塔西婭小姐，我不得不再次重申——我對巫粹黨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並且，我也不會任由你在霍格沃茨宣揚你們的邪魔歪道，必要的時候，我會選擇通知魔法部。”
安娜斯塔西婭站在原地靜靜地註視著他，手掌緩緩轉動著傘柄。一時間只能聽見黑湖的潮水拍打岸邊的聲音。過了一會她竟咯咯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反倒讓裏德爾有些緊張，他悄悄將手伸進口袋裏握住了魔杖。
“行，不做同僚，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吧？”安娜斯塔西婭朝他伸出手。
裏德爾後退了一步：“很抱歉，安娜斯塔西婭小姐，我不會和黑巫師……”
“夠啦！我剛剛只是同你開個玩笑——你真的認為巫粹黨會招募你和我這樣只有五年級的學生嗎？”安娜斯塔西婭收回手臂，臉上仍保持著笑容，“我和巫粹黨沒關系，只不過偶然聽說了你對死亡的研究，然後覺得你是個挺有趣的家夥罷了。”
“你從哪聽說的？”裏德爾警惕地追問。
安娜斯塔西婭搖搖頭：“噢，這我可不能說。”
毫無疑問，就是阿爾忒彌斯——“沒有什麽事能瞞過渡鴉的眼睛”——這件事回頭再找她算賬，眼下更要緊的是確認安娜斯塔西婭是否在撒謊。裏德爾看著她的眼睛，嘗試使用攝神取念，卻失敗了。
“湯姆，我和你一樣是個孤兒，甚至是我們家族唯一活著的成員。我的父親在我出身前就死了，我的母親在我剛出生後便隨他而去。六歲時，撫養我長大的外祖母也去世了。之後我就被送到了俄國魔法部設置的福利院。在那兒沒有子嗣的老人和沒有父母的孩子們一起生活，死亡成了稀松平常的事，就連我們的衣服都是一水的黑色。因此我對死亡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相信如果有巫師能夠擊敗死亡，他將同時顛覆這個世界。”安娜斯塔西婭說。
裏德爾聽完沈默了一會，開口問道：“所以，你認為格林德沃能夠做到？”
安娜斯塔西婭又搖了搖頭：“不，他沈迷於政治鬥爭，浪費了自己的法力巔峰時期，恐怕很難在魔法方面更進一步。”
裏德爾在心裏讚同她的觀點。
“那麽你認為我可以做到？”他問。
安娜斯塔西婭微笑道：“或許吧。”
“你說自己對於死亡已經研究了許久，你了解到了些什麽？”裏德爾問。
“我以為在共享知識前，我們要先成為朋友。”安娜斯塔西婭說。
裏德爾伸出了手：“當然可以。”
安娜斯塔西婭並不急於伸手，而是垂眸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哈，真是證實了阿爾忒彌斯小姐對於你的描述——”接下來的話，她沒有說出口。
裏德爾突然感到有些惱火，他將手收了回來，背在身後：“既然這樣，看來我們還是只做魔藥比賽的對手好了。”
安娜斯塔西婭轉頭望向平靜的黑湖，突然發問：“你會游泳嗎？”
他當然會，但沒有作答。
“我們比賽吧，看誰能第一個游到湖的對岸去。”安娜斯塔西婭繼續說，“如果你贏了，我們就成為朋友。”
游泳比賽？這太奇怪了……裏德爾蹙起眉頭：“真的嗎？現在？”
“沒錯——”安娜斯塔西婭收起了傘，扔到一旁的大石頭上，接著她擡起頭朝著遠處大聲喊道，“嘿，阿波羅！”
他回過頭，看見阿波羅孤身一個人站在城堡門口的三岔口上。阿波羅朝安娜斯塔西婭揮了揮手，並快步向他們走來。
但裏德爾不知道的是，阿爾忒彌斯在午飯邀請阿波羅和她重溫小時候交換身份的游戲，兄妹倆一同喝下了覆方湯劑——此時阿爾忒彌斯成了阿波羅，而真正的阿波羅順理成章地去到達芙妮身邊。
“有什麽事嗎？”裏德爾問。
“沒事。”阿波羅說，“只是剛巧看見你們——噢，難道打擾你們約會啦？”
“不，你來的正好，我們需要一個裁判。”安娜斯塔西婭說。
裏德爾莫名覺得阿波羅的出現存在吊詭之處，他的這位朋友早就習慣了他不吭一聲、獨來獨往，沒什麽事才不會來打擾他呢——換句話說，阿波羅心裏壓根兒就沒怎麽把他當作朋友，自然不會關心他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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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天，純凈的日光一如剛剛結束的夏天時那般燦爛和溫暖，但裏德爾的面色卻像是經歷了一個電閃雷鳴、狂風暴雨的夜晚，蒼白而憔悴，眼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連下巴上冒出的小胡茬也被他忽略了。
他一整晚都在思考安娜斯塔西婭的意思，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種未來的可能性。最終，他決定同安娜斯塔西婭聊聊。然而，他也不知道他們之間要如何才能進行溝通，總不可能句句話都要通過卡卡洛夫的翻譯吧？
他早早地來到外校訪客所居住的塔樓，卻被瓦加度的塞姆班教授告知科多斯多瑞茲的學生起得更早，現在約莫在禮堂用早餐。他只好掉頭又回到一樓的禮堂，但禮堂也沒有他們的身影。
幸好他看見了萊斯特蘭奇兄妹，於是走到了阿爾忒彌斯面前：“餵，你知道那些俄國佬去哪了嗎？”
阿爾忒彌斯用鄙夷的眼神瞥瞥他：“要知道，向一位淑女提問應該使用‘早安’和‘請’。”
裏德爾迅速權衡了一秒鐘，選擇不和她計較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不敢茍同你對於自己的評價，不過作為一名大不列顛的紳士，我為剛剛的失禮向你道歉——早上好，萊斯特蘭奇小姐，請問您知道您的俄國朋友去哪了嗎？”
阿爾忒彌斯高傲地揚了揚下巴：“知道，可我不想告訴你。”
“他們吃完早餐就去外面散散步曬曬太陽了，之後會去魁地奇球場看我們的選拔賽。”阿波羅及時地開口道，“或許你可以等等我一起去魁地奇球場。”
“行。”裏德爾陰郁地看了阿爾忒彌斯一眼，在他們對面坐了下來，從面包籃裏拿起一塊三明治。
阿波羅放下手中的餐勺，看著他說：“噢，對了，關於這場選拔賽……我知道你的心裏實際上對魁地奇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我希望你可以認真對待這次選拔賽，最起碼不能讓格蘭芬多的人當上擊球手。因為昨天的鬧劇，沃爾布加被暫時禁賽了……”
“她不是和格蘭芬多的人打起來了嗎？為什麽格蘭芬多的人沒被禁賽？”阿爾忒彌斯端著白瓷杯，一邊呷著熱騰騰的洋甘菊茶，一邊問。
在聽見阿波羅的坦言後，裏德爾的心情稍稍變好。感謝梅林——阿波羅終於明白他對於這項把自己變成一只會使用飛天掃帚追逐幾顆球的猴子，供成千上萬人觀賞的所謂最巫師受歡迎的運動毫無興趣。
“因為這就是個陰險的陷阱，阿拉斯托·穆迪故意連魔杖都沒拿，而你們也知道沃爾布加的性格非常沖動……總之，只有她一個人受到了懲罰。”阿波羅無奈地嘆了口氣，“裏德爾，我希望你能夠在選拔賽打敗穆迪——這是一個請求，所以你可以開一些條件……”
裏德爾打斷了他的話：“我只有一個很簡答的問題，阿波羅，你究竟是希望阻止阿拉斯托·穆迪當上擊球手，還是想為了沃爾布加向他覆仇？”
“什麽意思？”阿波羅一時有些茫然。
“相反，假如他和穆迪成為隊友，就可以趁比賽的時候做點手腳什麽的。”阿爾忒彌斯插嘴道，“帶來的效果會比僅僅不讓穆迪做擊球手強得多，是吧，裏德爾？”
裏德爾聞言將目光移到了她的臉上，看見她的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他猛然回想起幾年前看臺上那道一閃一閃的慘白而刺眼的鏡片反光。
“可以這麽理解。”他說。
“很好。”阿波羅說，“那麽，你想要什麽呢？”
裏德爾拿起餐巾擦了擦唇邊的面包渣，認真地說：“親愛的阿波羅，事實上我並不同你妹妹一樣是個事事都明碼標價的人——就像我很早以前就告訴過你的，我是真正的斯萊特林，永遠發自內心地願意為斯萊特林的榮耀而戰。”
阿爾忒彌斯用鼻腔發出一聲冷哼：“我只關心你打算什麽時候才履行薩拉查·斯萊特林真正後裔的職責？”
“我說過，我有自己的計劃。”裏德爾回答。
阿爾忒彌斯沒說話，慢悠悠地喝著茶。
“我們走吧。”阿波羅放下吃到一半的燕麥粥，站了起來。
直到三人離開禮堂，穿過門廳時裏德爾才察覺不對。他扭頭看著阿爾忒彌斯問：“你不是從來都對魁地奇沒有興趣嗎？”
只見她從袖子裏變戲法般地拿出一套折疊巫師棋，振振有詞道：“噢，我不是為了看你們玩魁地奇，只是在室外下棋另有一番樂趣。”
裏德爾認為她這幾天像個陰魂不散的幽靈般纏著他只是為了逼他解除限制，於是決定忽視她的存在。他轉頭望向魁地奇球場的方向，看見一群格蘭芬多走在他們前方較遠處，他很快認出其中的格蘭芬多的找球手布蘭達·麥克米蘭和擊球手阿拉斯托·穆迪。
麥克米蘭是與他們同級的純血統，除了在魁地奇球場或涉及學院杯的場合，她和萊斯特蘭奇兄妹的關系還算不錯。實際上，正直的傲羅世家穆迪和慷慨的魔法部支持者萊斯特蘭奇之間也算不上陌路人，但像這樣能將本質歸因於年輕氣盛和學院競爭的校園糾紛在各方的心裏皆默認為並不值得通過姓氏來解決——然而，這樣的事對裏德爾這樣一個麻瓜姓氏的處理方式又是另一回事了。
與二年級面對博格特時因稚嫩無知而意外達到的無所畏懼相反，五年級的裏德爾在力量潛滋暗長的同時卻變得愈發謹慎。如果現在讓他再次去直面博格特，那個卑鄙的怪物會變成他的開除決定書——一張貌似平常、輕薄脆弱的能扼殺他整個未來的羊皮紙。他現在哪裏還敢在身邊的各種賭局中下註？說他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也不為過，而滿肚子壞水的阿爾忒彌斯還在試圖將他推進無力回天的冰窟裏。
在經過一片低矮的茶藨子叢後，他們走進了魁地奇球場。裏德爾和阿波羅朝斯萊特林的更衣室走去，阿爾忒彌斯則飛快地奔向觀眾席找卡卡洛夫。
拿上飛天掃帚，換好球衣後，裏德爾擡起頭望向觀眾席。他看見安娜斯塔西婭倚在欄桿邊，單手托腮，披散在肩頭的褐色長發被微風吹動，風中的發絲因陽光的照射而發光。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她的臉頰上逐漸顯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阿波羅、湯姆！”
裏德爾回過頭，看見追球手黛博拉·希普沃斯和奧賴恩·布萊克正朝他們走來。
“你們好。”阿波羅說，“黛博拉，海格利斯和弗雷德裏克還沒來嗎？”
這兩人是希普沃斯的同學，海格力斯·穆爾賽博是斯萊特林魁地奇球隊的守門員，弗雷德裏克·布爾斯特羅德則和希普沃斯一樣是追球手。
希普沃斯攤了攤手：“阿波羅，你也知道在沃爾布加缺席的情況下，讓所有人準時出現在魁地奇球場是件難事。”
一旁的裏德爾不動聲色地發動了黑魔標記的召喚咒，這還是他的初次嘗試——他本打算只針對穆爾賽博，卻波及到了阿波羅，不過後者似乎忘了這回事，只是下意識地撓了撓胳膊。他閉上眼，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了穆爾賽博的身影，他正和阿拉斯法·羅齊爾一起在禮堂大快朵頤。裏德爾凝神讓思緒更加專註在穆爾賽博身上，向他傳輸“來魁地奇球場”這條信息。幾次嘗試後，他看見穆爾賽博伸手抓起幾個面包圈塞進口袋裏，匆匆起身離開。
成功了，裏德爾睜開眼，舒了口氣，而這時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的球員也已經陸陸續續的來到了球場。變形課助教兼魁地奇活動負責人米勒娃·麥格教授手中拿著花名冊開始清點人數，穆爾賽博氣喘籲籲地趕上了尾聲。
希普沃斯看見他有些驚訝：“噢，我們的參孫竟然來了。”
穆爾賽博忙著大口喘氣，沒有搭理她。
裏德爾聽見她的話卻忽然記起了什麽——他因為瑣事纏身加之連著幾天沒見著奧賴恩，便自動遺忘了前不久承諾過他要去幫助那個格蘭芬多混血巨人魯伯·海格和他違規飼養的狼人崽子的事。
奧賴恩這會兒也沒有提醒他這件事，而是跟昨天的沖突沒發生過似的，興致勃勃地和身邊的格蘭芬多球員聊起了天氣。裏德爾的心裏不由得有些煩躁，布萊克一家真是麻煩精。
今天的第一輪選拔就是追球手，奧賴恩不出意外地落選了，希普沃斯也沒被選上，最終獲選的三名追球手都來自赫奇帕奇。
裏德爾看了看球場上剩下的斯萊特林——只有他、阿波羅和穆爾賽博了。他必須要保證他們三個都入選，否則將很難實現對穆迪的報覆。對於穆爾賽博倒是不必擔心，裏德爾在二年級時就開始幫助他訓練，如今已稱得上是霍格沃茨最好的守門員。
接著，他便把目光放在了阿波羅身上，卻發現不妙。人們通常只關心自己缺乏的而不在意自己擁有的東西，由於裏德爾一直以來就比同齡人高上不少，因此沒有過多關註過他人的身高。阿波羅的個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躥得很高，現在只比他矮不到三英寸——這對於阿波羅自己來說可能是好事，但對於一位優秀的找球手來說可算是壞事。最起碼，他的靈活性已經遠遠比不上小巧玲瓏的麥克米蘭了，而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的找球手也都是三年級的瘦弱男生。裏德爾打算在友誼賽結束後建議阿波羅轉來做擊球手，這樣不僅可以讓他退出球隊把時間拿去做更有意義的事，阿波羅也有了更合適的職位。
回到現在，穆爾賽博果然當選了，接下來輪到擊球手。裏德爾飛到了半空中停住，而穆迪還在和麥克米蘭說著話，直到麥格教授再三催促才不緊不慢地騎上了飛天掃帚。
麥格教授打開了球箱，兩顆游走球飛了出來，在天空中橫沖直撞，穆迪立刻打起精神，握著球棒朝游走球飛了過去。為了保證自己和穆迪都能順利參賽，裏德爾的目標是另外五名擊球手。
當其他擊球手靠近游走球時，他就會沖上去搶先一步擊飛游走球；當穆迪與其他擊球手爭奪游走球時，他也會裝作不經意地將另一顆游走球打向穆迪的對手。這幾乎讓裏德爾累得夠嗆，不過好歹是讓他們兩人的積分遙遙領先，順利地通過了選拔。
裏德爾穩穩地降落到草地上，阿波羅高興地拍拍手：“太棒了！”
穆迪陡然降落在他們面前，用不友善的眼神看著他道：“真沒想到我有一天會和斯萊特林成為搭檔。”
裏德爾的臉上帶著微笑，朝他伸出手：“阿拉斯托，我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穆迪頓了一下，勉強伸手蜻蜓點水般同他握了握，然後擡起掃帚柄，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我有點好奇……”阿波羅欲言又止。
“你還是別管那麽多為好。”裏德爾收回了笑容，平靜地對他說，“很遺憾不能接著陪你選拔了，我想先去找安娜斯塔西婭小姐。”
“好吧，沒事。”阿波羅說。
裏德爾快速換回校服，繞道來到了觀眾席。但他沒有選擇直接登上觀眾席，而是站在了階梯上。這裏很隱蔽，卻不影響視線。找球手們已經飛上了空中，他抽出魔杖，瞇起眼睛在空中尋找那顆金色飛賊。
很快，他就從赫奇帕奇的找球手身後找到了金色飛賊的影子。麥克米蘭也發現了金色飛賊，但阿波羅離得太遠，不能讓別人抓住它——裏德爾朝金色飛賊施了個消失咒。麥克米蘭一臉失望，調轉方向離去。
“咦，你躲在這幹嘛？”阿爾忒彌斯的聲音冷不丁地在上方響起。
裏德爾只顧著望向天空，回答：“顯而易見，我在幫你哥哥通過選拔。”
他看見金色飛賊出現在靠近地面的位置，可是場上的四人尚處於差不多的高空，沒人留意到他們的目標就在遙遠的腳下。
隨後拉文克勞的找球手似乎終於看見了金色飛賊，直直地朝著地面降落下去。裏德爾見狀發出了一道颶風咒，夾雜著風沙的大風將拉文克勞找球手吹得偏離了方向，金色飛賊也不見蹤跡。
他暫時松了口氣，接著發現那道紅色的身影依舊佇立在階梯上方。
“那你在這又是做什麽？”他問。
“我打算去盥洗室來著，不過沒那麽著急。”阿爾忒彌斯說，“我一直不知道魁地奇還可以作弊呢。”
“再說一遍，我是為了幫助你哥哥。”裏德爾說。
“噢，真是感人的友誼——沒想到你竟然也有善良的一面，比如對我的傻哥哥這樣好。”阿爾忒彌斯感嘆說。
“說實話，相比之下我認為你哥哥要聰明得多……”說話間，裏德爾再次看見金色飛賊出現在不遠處，阿波羅正好在它附近，只不過他正背對著金色飛賊而沒有看見。
裏德爾施法讓阿波羅的掃帚調了個頭，而飛天掃帚上的阿波羅先是一驚，在看見亮閃閃的金色飛賊後立即俯身沖了過去，輕而易舉地抓住了金色飛賊。裏德爾收起魔杖，沿著樓梯向上。
“你這是要去找安娜嗎？”阿爾忒彌斯問。
“沒錯。”裏德爾從她身旁經過，看也不看她一眼。
阿爾忒彌斯在他身後露出了笑容，轉身兩步並作一步，又蹦又跳地走下樓梯。
裏德爾沿著過道朝安娜斯塔西婭走去，這會兒臨近中午，陽光略有些刺目，她支起了一把黑色的陽傘。
“安娜小姐。”他招呼道。
安娜斯塔西婭轉身回眸，熱情地朝他招了招手。卡卡洛夫與她間隔了一排，手邊擺著那副折疊棋盤。
裏德爾來到她面前，扭頭對卡卡洛夫說：“阿爾忒彌斯已經走了。”
卡卡洛夫低著頭擺弄著棋子，不在意地說：“嗯，我知道她去盥洗室了。”
“她不會回來了。”裏德爾強調道。
卡卡洛夫擡起頭，盯著他看了兩秒。
“好吧。”他說，“安娜，我先告辭了。”
安娜斯塔西婭什麽也沒說，待卡卡洛夫走後，她才緩緩起身：“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黑湖邊散散步。”她說話時的語調比較緩慢，但咬字十分清晰且流暢。
“原來你會英語？”裏德爾有些吃驚。
安娜斯塔西婭微微頷首：“會一點——可惜還不足以閱讀莎士比亞。”
“已經很好了，現在沒人會像哈姆雷特那樣說話。”裏德爾說。
安娜斯塔西婭笑了笑：“唔，我個人反倒認為那是英語的魅力所在——那是所有的詩神美麗的詞藻，寫成詩的典經。【1】”
兩人並肩向著黑湖的方向一路漫步。
裏德爾開門見山地詢問：“安娜，我想知道你昨天晚上的話是什麽意思？”
“在來到霍格沃茨之前，我就聽說過你的名字，湯姆·裏德爾，據說你是一名天賦異稟的巫師。”安娜斯塔西婭說。
裏德爾沒吭聲，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天才巫師是罕見的，更罕見的是一位孑然一身、了無牽掛的天才巫師。因為他們無所依靠，也就無所畏懼。”安娜斯塔西婭說，“我想，你應該已經受到了各式各樣的邀約吧？”
實際上，似乎只有阿爾忒彌斯曾經提過利用他的能力的事。但裏德爾並不像使自己看上去一文不值，於是撒謊道：“是的。”
“那麽，對於先知的提議，你接受了麽？”安娜斯塔西婭問。
“先知？那是誰？”裏德爾有些疑惑。
安娜斯塔西婭對他的反應似乎更加不解，停頓片刻後才繼續道：“先知——蓋勒特·格林德沃，我們都稱他為先知。”
他們已到了黑湖邊，裏德爾驀地停下腳步，這下真相大白了——安娜斯塔西婭這是替格林德沃招兵買馬呢。不，他才不會加入他們，眼下的巫粹黨已經是日薄西山了！
“安娜斯塔西婭小姐，如果你是為了這個，還是請直接離開吧。”他冷冷地說。
安娜斯塔西婭轉過身來面對著他：“我聽聞你在私下研究並使用黑魔法……難道和我們沒有關系嗎？”
梅林啊，這一切是誰告訴她的？阿爾忒彌斯嗎？哼，肯定是她，也只有她……
“我對黑魔法的一切研究僅僅是出於學習黑魔法防禦課的研究目的，加拉提亞·梅樂思教授可以為我作證。”他義正言辭地回答，“我並不認同格林德沃的任何觀點，也絕不會與一群黑巫師同流合汙。”
“是嗎？”安娜斯塔西婭輕聲說，“可是你應該也知道，如果這個世上有哪一位巫師能夠幫助你實現願望，只有格林德沃能做到。”
“不。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讓我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這件事靠我自己就能做到。”裏德爾說，“安娜斯塔西婭小姐，我不得不再次重申——我對巫粹黨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並且，我也不會任由你在霍格沃茨宣揚你們的邪魔歪道，必要的時候，我會選擇通知魔法部。”
安娜斯塔西婭站在原地靜靜地註視著他，手掌緩緩轉動著傘柄。一時間只能聽見黑湖的潮水拍打岸邊的聲音。過了一會她竟咯咯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反倒讓裏德爾有些緊張，他悄悄將手伸進口袋裏握住了魔杖。
“行，不做同僚，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吧？”安娜斯塔西婭朝他伸出手。
裏德爾後退了一步：“很抱歉，安娜斯塔西婭小姐，我不會和黑巫師……”
“夠啦！我剛剛只是同你開個玩笑——你真的認為巫粹黨會招募你和我這樣只有五年級的學生嗎？”安娜斯塔西婭收回手臂，臉上仍保持著笑容，“我和巫粹黨沒關系，只不過偶然聽說了你對死亡的研究，然後覺得你是個挺有趣的家夥罷了。”
“你從哪聽說的？”裏德爾警惕地追問。
安娜斯塔西婭搖搖頭：“噢，這我可不能說。”
毫無疑問，就是阿爾忒彌斯——“沒有什麽事能瞞過渡鴉的眼睛”——這件事回頭再找她算賬，眼下更要緊的是確認安娜斯塔西婭是否在撒謊。裏德爾看著她的眼睛，嘗試使用攝神取念，卻失敗了。
“湯姆，我和你一樣是個孤兒，甚至是我們家族唯一活著的成員。我的父親在我出身前就死了，我的母親在我剛出生後便隨他而去。六歲時，撫養我長大的外祖母也去世了。之後我就被送到了俄國魔法部設置的福利院。在那兒沒有子嗣的老人和沒有父母的孩子們一起生活，死亡成了稀松平常的事，就連我們的衣服都是一水的黑色。因此我對死亡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相信如果有巫師能夠擊敗死亡，他將同時顛覆這個世界。”安娜斯塔西婭說。
裏德爾聽完沈默了一會，開口問道：“所以，你認為格林德沃能夠做到？”
安娜斯塔西婭又搖了搖頭：“不，他沈迷於政治鬥爭，浪費了自己的法力巔峰時期，恐怕很難在魔法方面更進一步。”
裏德爾在心裏讚同她的觀點。
“那麽你認為我可以做到？”他問。
安娜斯塔西婭微笑道：“或許吧。”
“你說自己對於死亡已經研究了許久，你了解到了些什麽？”裏德爾問。
“我以為在共享知識前，我們要先成為朋友。”安娜斯塔西婭說。
裏德爾伸出了手：“當然可以。”
安娜斯塔西婭並不急於伸手，而是垂眸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哈，真是證實了阿爾忒彌斯小姐對於你的描述——”接下來的話，她沒有說出口。
裏德爾突然感到有些惱火，他將手收了回來，背在身後：“既然這樣，看來我們還是只做魔藥比賽的對手好了。”
安娜斯塔西婭轉頭望向平靜的黑湖，突然發問：“你會游泳嗎？”
他當然會，但沒有作答。
“我們比賽吧，看誰能第一個游到湖的對岸去。”安娜斯塔西婭繼續說，“如果你贏了，我們就成為朋友。”
游泳比賽？這太奇怪了……裏德爾蹙起眉頭：“真的嗎？現在？”
“沒錯——”安娜斯塔西婭收起了傘，扔到一旁的大石頭上，接著她擡起頭朝著遠處大聲喊道，“嘿，阿波羅！”
他回過頭，看見阿波羅孤身一個人站在城堡門口的三岔口上。阿波羅朝安娜斯塔西婭揮了揮手，並快步向他們走來。
但裏德爾不知道的是，阿爾忒彌斯在午飯邀請阿波羅和她重溫小時候交換身份的游戲，兄妹倆一同喝下了覆方湯劑——此時阿爾忒彌斯成了阿波羅，而真正的阿波羅順理成章地去到達芙妮身邊。
“有什麽事嗎？”裏德爾問。
“沒事。”阿波羅說，“只是剛巧看見你們——噢，難道打擾你們約會啦？”
“不，你來的正好，我們需要一個裁判。”安娜斯塔西婭說。
裏德爾莫名覺得阿波羅的出現存在吊詭之處，他的這位朋友早就習慣了他不吭一聲、獨來獨往，沒什麽事才不會來打擾他呢——換句話說，阿波羅心裏壓根兒就沒怎麽把他當作朋友，自然不會關心他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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