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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女神的報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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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女神的報覆

Chapter.17

當裏德爾準備從掃帚間的密道前往霍格莫德村時,卻發現這裏已經被人捷足先登——奧賴恩·布萊克和一個格蘭芬多的大塊頭新生躲在這裏。兩個新生圍在一個木箱邊,他瞥見裏面似乎有一只淡灰色的小動物。

自從上次上了阿爾忒彌斯的當,被奧賴恩誤視作惡魔的同黨後,奧賴恩平日裏見了他也總是低下頭,迅速躲開,就連他想解釋也找不到機會。

就像現在,奧賴恩一看見裏德爾就捂著耳朵縮到了木箱後,而他的朋友,那個格蘭芬多的大塊頭新生挺身而出,張開雙臂攔在了他面前——這家夥幾乎高大得不像人類,就連三年級、個子比同齡人高的裏德爾也只能站在他的陰影裏。

“你別想欺負我的朋友!”格蘭芬多的大塊頭新生磕磕巴巴地說。

“冷靜、冷靜——”裏德爾舉起雙手,“我沒有任何惡意,奧賴恩,你誤會了,我絕對不是阿爾忒彌斯·萊斯特蘭奇的朋友——或者說,我無時不刻不在憎恨她。”

奧賴恩將手從耳朵上放了下來,但還是用帶著恐懼的眼神看著他。

“她從第一次見到我就把我當成了獵物,一年級時對我使用大糞彈、飛鳴蟲、費力拔煙火還有諸如此類的惡作劇玩具……她還害我進聖芒戈昏迷了半個月,險些死掉。”裏德爾繼續道,“她歧視我的混血血統,管我叫‘泥巴種’,她曾煞費苦心地想讓我被開除,甚至設計了一場讓我差點被狼人殺死的陰謀。”

奧賴恩臉上的神情由畏懼變成了驚訝,他的格蘭芬多朋友也漸漸將手臂放了下來,被純血統欺淩的混血種就是能天然地獲得一些弱勢者的同情與信任。

“我知道你失去的法力也跟她有關,奧賴恩。”裏德爾說,“把真相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他的格蘭芬多朋友也扭過頭去看著蹲在地上的奧賴恩,小聲說:“奧賴恩,他看起來不壞……”

“不……”奧賴恩用手臂環抱著雙膝,一個勁地搖頭,“我會死的……”

“牢不可破的誓言?”裏德爾徑直走到奧賴恩面前蹲下,他此時看清了藏在木箱裏的東西是一只月癡獸幼崽,“奧賴恩,她是不是跟你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

奧賴恩沒有回答,只是瑟瑟發抖。

“奧賴恩、奧賴恩。”裏德爾將手放在他的後背上,柔聲道,“看著我——”

裏德爾來到了一間高大的門廳內,整個房間都被漆成了純白色,門柱上雕刻著白色的石膏烏鴉,這裏毫無疑問就是萊斯特蘭奇莊園。

他聽見走廊另一邊傳來熱鬧的歡聲笑語,於是快步走了過去,穿過白色的走廊,進入寬敞的大廳。太多他認識的人了——阿波羅和所有的布萊克都在,還有亞克多羅斯·諾特,只不過他們看起來才七八歲的模樣。

阿波羅、沃爾布加、阿爾法德和諾特坐在地上玩高布石,小小的奧賴恩站在他們旁邊,臉上滿是羨慕。

“阿爾法德……”他小聲喚道。

“別過來,小家夥。”粗魯的諾特用手推開他,避免他踢到自己的高布石。

“奧賴恩,去你姐姐那吧。”阿爾法德溫柔地拒絕他。

阿波羅贏了,舉起手臂得意洋洋地歡呼起來,但他似乎勝之不武,沃爾布加一邊罵一邊撲了上來,接著兩人扭打在了一塊。諾特和阿爾法德則在一旁笑成一團,奧賴恩見狀只好垂著頭朝姐姐盧克麗霞走去。

盧克麗霞沒有參與他們的活動,而是坐在壁爐前的扶手椅上安靜地讀一本書。奧賴恩跪坐在姐姐腳邊,拽著她的長裙想讓她陪自己玩,但盧克麗霞不為所動,專心致志地讀自己的書。

奧賴恩一直拉著盧克麗霞的裙角,最後,她實在被奧賴恩纏得煩了,將目光從文字上移開,落在弟弟身上:“萊斯特蘭奇的花園裏有很多花,奧賴恩,你去替我做個花環吧。”

裏德爾跟著奧賴恩走進花園,他的確被萊斯特蘭奇的花園小小驚異了一下——除了一座巨大的白薔薇迷宮外,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爭奇鬥艷的花,仿佛置身伊甸園之中。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一旁高大月桂樹下的紅色身影上,鮮花帶來的愉悅瞬間蕩然無存——阿爾忒彌斯坐在月桂樹的秋千上,她面帶微笑望著遠處的大海,腦子裏不知在琢磨些什麽邪惡的念頭,兩截雪白的小腿在空中悠閑地晃悠著。

可他還來不及細想,阿爾忒彌斯的形象變得模糊起來,奧賴恩已經一頭鉆進白薔薇迷宮中去了,裏德爾也只好隨著他進入迷宮。

奧賴恩腳步輕快,卻並不在乎自己是否走入歧路,他的眼裏只有那些即將戴在姐姐頭上的最好最漂亮的、嬌艷欲滴的白薔薇。不一會,奧賴恩的手裏已經有了一小捧白薔薇,他在一處空地上坐下,用指甲將花枝上的刺一個個去除,然後將它們編成花環。

一顆黑色的小球悄悄滾了過來,裏德爾認出那是黑暗粉彈,這種惡作劇玩具的效果與魔咒“日月無光”類似。

奧賴恩尖叫著跳了起來,懷裏的白薔薇灑了一地。他睜大了眼睛,茫然地擡起手臂,在空中胡亂地揮舞著。

“直走——左轉——直走——”裏德爾聽見阿爾忒彌斯的聲音,他朝聲音的源頭轉過頭,卻只看見層層疊疊的白薔薇籬笆。

奧賴恩聽話地跟隨她的引導,朝著一個井口走去。裏德爾眼見著他被井口絆倒,跌入了深井裏。

銀鈴似的笑聲回蕩在迷宮裏,裏德爾趴在井口向下望去,小小的奧賴恩在漆黑一片的深井裏撲騰,腦袋在水面上下掙紮,他的呼喊聲很快便被井水給淹沒了。

“被淹死的奧賴恩·布萊克,一定會成為巫師界最大的笑話——”阿爾忒彌斯的聲音更近了,她已然出現在裏德爾身後,身穿純白的帶有褶邊的棉布裙子,戴著蕾絲裝飾的軟帽,目光穿透裏德爾,冷漠地俯瞰奧賴恩在深井裏掙紮,“你根本不是巫師,奧賴恩,你就是個啞炮,真不知道你的蠢姐姐盧克麗霞在為你得意些什麽——”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裏德爾轉瞬間回到了掃帚間內,眼前是奧賴恩那雙啜著淚水的烏黑的大眼睛。

接下來呢?奧賴恩顯然沒有因溺水而亡,阿爾忒彌斯又做了些什麽?如果那時所有的布萊克都在場,她又是如何逼奧賴恩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的?裏德爾看不見了,並非他眼下已堪稱高超的攝神取念術失靈,而是後面的畫面本身就是一片漆黑——那些記憶被刪除或者封存起來了。不過,這件事有些蹊蹺,七八歲的阿爾忒彌斯哪裏有這麽強的法力?現在十三歲的天才巫師裏德爾恐怕也做不到,那頭蠢狐貍就更不可能了。另一方面,雙方的家長也都不是善茬,即使彼時奧賴恩的父親阿克圖勒斯·布萊克尚未成為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也是位在巫師界聲名遠揚的巫師,萊斯特蘭奇可沒法讓這樣的事悄無聲息地過去。

“什麽是牢不可破的誓言?”奧賴恩的格蘭芬多朋友傻裏傻氣地問,不過聽得出來他已經完全信任這個斯萊特林的高年級生了。

“字面意思——如果違背誓言,就會死。”裏德爾簡潔地回答。

奧賴恩的格蘭芬多朋友目瞪口呆:“梅林啊!難怪奧賴恩從來不跟我說實情……”

“不……不……”奧賴恩只是哆嗦著喃喃自語。

“快幫幫他!”奧賴恩的格蘭芬多朋友焦急地說,“你不是說可以幫他嗎?你……”

裏德爾瞥了他一眼:“我叫湯姆·裏德爾。”

奧賴恩的格蘭芬多朋友見他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無禮,於是自報家門道:“好吧,我叫魯伯·海格。湯姆,請快幫幫他吧!”

實際上,裏德爾已經明白沒有任何魔法能讓奧賴恩恢覆法力,只能靠他自己——靠他自己打破對阿爾忒彌斯的恐懼,發自內心地認同自己是名真正的巫師,那些折磨著他的黑霧才會銷聲匿跡。

“奧賴恩,別擔心,我會幫你公開阿爾忒彌斯對你做的事……”裏德爾說。

“不!”奧賴恩突然尖叫著抓住了他的脖子,裏德爾險些就要條件反射地抽出魔杖自衛,幸而奧賴恩自己松開了手,又將頭埋進膝蓋裏,低聲啜泣起來,“不……”

“奧賴恩……”海格蹲下來給了奧賴恩一個大大的擁抱,裏德爾趁機離開了。

作為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之子,奧賴恩在入學後不久就被斯拉格霍恩教授邀請加入了鼻涕蟲俱樂部。於是在周五晚上,新學年的第一次鼻涕蟲俱樂部聚會上,裏德爾看見奧賴恩躲在姐姐盧克麗霞身後進入斯拉格霍恩的辦公室,他甚至都不敢看向阿爾忒彌斯所在的方向。

阿爾忒彌斯在向哥哥展示一個新奇的窺鏡,她將窺鏡放在右眼上,在辦公室四處窺視。鏡片反射的亮光刺著裏德爾的眼睛,他背過身,從長桌上端起兩杯蜂蜜酒朝盧克麗霞走去。

“晚上好。”他說。

“晚上好。”盧克麗霞接過他手中的蜂蜜酒,回報了一個淺淺的微笑,奧賴恩也從她身後鉆了出來,但身體仍緊緊地貼著姐姐。

裏德爾俯下身,將手裏的另一杯蜂蜜酒遞給他:“你弟弟應該也想來一杯蜂蜜酒吧?”

“噢,請別這麽做,湯姆。”盧克麗霞攔住他,“他太小了,不能喝酒。”

裏德爾笑了笑,直起身子。

“我聽伊格內修斯說你們周天就要開始這學期的魁地奇訓練了。”盧克麗霞說。

“沒錯,希望我們這學期能延續上學期的成績,蟬聯冠軍。”裏德爾說。

“祝你們好運。”盧克麗霞說著,將手放在了弟弟的頭頂,“奧賴恩也很喜歡魁地奇,希望他明年也能加入魁地奇球隊。”

奧賴恩聞言害羞地將臉埋進盧克麗霞的肩膀裏。盧克麗霞輕輕扭動身子,小聲說:“奧賴恩,別這樣……”

“我相信他可以的。”裏德爾說。明年十有八九由沃爾布加接任普威特成為隊長,只要奧賴恩自己願意,進入球隊完全是輕而易舉。

“我親愛的哥哥,你準備什麽時候開始排練《男巫的毛心臟》?”阿爾忒彌斯放下了窺鏡。

“你現在願意出演了?”阿波羅驚訝地看著她,“那我們這周就可以開始——”

“我之前只是覺得你在男主角的選角上有問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阿爾法德更適合做男主角。”阿爾忒彌斯說,“當然啦,我明白你更滿意你最愛的雅辛托斯……”

“夠了,別再開這個玩笑了!”阿波羅面露慍色地打斷她。

“行行行。”阿爾忒彌斯聳聳肩,“既然你們周天有魁地奇訓練,那周六的晚上排練?別的時候我可忙著呢。”

“沒問題,我一會去通知其他人。”阿波羅說,“不過,你明天白天要去做什麽?”

“當然是去霍格莫德村呀!”阿爾忒彌斯愉快地說,“你難道忘了我們已經三年級了嗎?可以去霍格莫德村度假了!”

“可你二年級也沒少去。”阿波羅說。

阿爾忒彌斯晃了晃腦袋,裝作沒聽見他剛剛的話。

“親愛的,你明天要去霍格莫德村嗎?”沃爾布加從後面一把摟住了盧克麗霞的肩膀。裏德爾後退了一步為她們騰出打鬧的位置,然後安靜地站在一旁——目中無人的沃爾布加向來也註意不到他的存在。

盧克麗霞差點被她拽倒,穩了穩身子後才開口:“這周末我想帶奧賴恩逛逛校園,就不去了。”

“噢,那我只好邀請阿爾忒彌斯去帕笛芙夫人茶館約會了。”沃爾布加語氣遺憾,魔爪又伸向奧賴恩,將他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小家夥,你要快點長大,別總是在盧克麗霞身後做跟屁蟲,你姐姐也不能保護你一輩子——”

奧賴恩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將頭深深地低下去。

“怎麽又垂頭喪氣的?”沃爾布加說,她從盧克麗霞身後繞到奧賴恩身邊,“走,我帶你去找阿爾法德。”

沃爾布加拉著奧賴恩走後,盧克麗霞猶豫了一下,才擡眼看著裏德爾:“湯姆,我有個不情之請——我希望你能將你一年級的筆記借給奧賴恩。你看得出來他學習比較吃力,上課總是跟不上。而你又是那麽聰明,所有成績都是優秀……”

“當然可以。”裏德爾毫不猶豫地答應,“如果奧賴恩有合適的空閑時間,我很樂意單獨輔導他一會。”

盧克麗霞的眼睛亮了起來:“太好了!我真是不知道要怎麽感謝你才好——”

“沒關系,這是我應該做的,畢竟——我們做了那麽久的朋友,盧克麗霞。”裏德爾說,他看見盧克麗霞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沒錯,他就是這麽寬宏大量、以德報怨的高尚巫師,他對盧克麗霞的過錯既往不咎,還熱心腸地教導她的白癡弟弟——他完完全全就是閃閃發光的聖子基督!

裏德爾凝神註視著盧克麗霞的眼睛,須臾後回到了萊斯特蘭奇莊園。

阿波羅和他的朋友們坐在地上玩高布石,但他們的身影已經模糊不清,歡聲笑語也統統消失了,只有壁爐裏木柴燃燒的劈劈啪啪聲。盧克麗霞還是坐在壁爐前的扶手椅裏,裏德爾俯下身,她手中那本書上的每一行字都清晰可見——是安格斯·布坎南所著的《我的啞炮生活》,擺在麗痕書店門口的暢銷書,裏德爾每次進入麗痕書店都在內心腹誹:這樣的爛書怎麽會在巫師中大受歡迎?

裏德爾擡頭望向花園的方向,可是連窗戶也模糊不清。難道盧克麗霞就一直坐在這看小說,絲毫不關心幾百英尺外的弟弟就快被惡魔淹死了?

他眨了眨眼,盧克麗霞手裏的書頁快速翻動,阿波羅和沃爾布加又打了一次架,諾特起身離開不知道去了哪。室內的光線暗了下去,盧克麗霞手中的《我的啞炮生活》翻到了最後一頁。

“孩子們。”陌生的沈穩男聲響起,在《預言家日報》上見過的阿克圖勒斯·布萊克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他的身後跟著萊斯特蘭奇先生。

“爸爸!”盧克麗霞合上書,朝他飛快地跑了過去,布萊克先生一把將女兒抱了起來。

“我們已經叨擾萊斯特蘭奇先生許久,該回家了。”布萊克先生說,“你弟弟呢?”

盧克麗霞回頭看了看,又蹙起小小的眉頭想了想,這才記起自己很久之前指使奧賴恩去采花的事,回答道:“奧賴恩應該在花園。”

“曲奇!”萊斯特蘭奇先生喚道。

一只家養小精靈瞬間出現在他面前,她搓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望著他:“主人,什麽事?”

“去花園把小奧賴恩帶過來。”萊斯特蘭奇先生命令道,曲奇朝他鞠了一躬後立刻又消失不見了。

“沃爾布加、阿爾法德,需要送你們回去嗎?”布萊克先生看向侄子侄女。

沃爾布加正在和阿波羅打鬧,她低頭看了看身下已經被壓得面紅耳赤的阿波羅,又看了看一旁的弟弟,朝布萊克先生搖了搖頭:“阿克圖勒斯叔叔,我們還不想回去。”

萊斯特蘭奇先生顯然對自己兒子的遭遇已經見怪不怪了:“沃爾布加、阿爾法德,萊斯特蘭奇莊園非常歡迎你們,之前的房間一直為你們倆留著。”

這時,諾特和阿爾忒彌斯手裏拿著曲奇餅幹,有說有笑地從走廊進入大廳。

“晚上好,布萊克先生。”阿爾忒彌斯乖巧地招呼道,布萊克先生朝她點了點頭。

萊斯特蘭奇先生見狀又喚了聲自己的家養小精靈。

家養小精靈曲奇再次出現,她弓著背,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小奧賴恩呢?”萊斯特蘭奇先生厲聲問。

布萊克先生也察覺到不對勁,但礙於在別人家裏,只能耐心等待萊斯特蘭奇先生處理。

“在……在客房……”曲奇的聲音哆嗦著,“曲奇找到他的時候是在一座井裏……他昏迷了過去,曲奇將他帶到客房,為他換了濕透的衣服,燃起壁爐……”

“快帶我去看他!”布萊克先生急促地說,盧克麗霞也從爸爸懷裏跳了下來,大家都跟在曲奇身後跑了起來。當然,除了阿爾忒彌斯和諾特,阿爾忒彌斯笑了起來,張了張嘴——

裏德爾聽不見她說了什麽,他們的面龐逐漸模糊起來,他只好先跟上盧克麗霞,然而他才剛剛邁開腿,就驀地回到了斯拉格霍恩的辦公室。

盧克麗霞皺著眉,神情古怪地看著他:“湯姆,你的臉色好蒼白……”

裏德爾頭疼欲裂,手中的玻璃杯滑落,嘩啦一聲摔得粉碎,周圍的同學都紛紛朝他瞟了一眼。

“你怎麽了?”盧克麗霞嚇了一跳,“需要幫你叫斯拉格霍恩教授來看看嗎?”

“不用……”裏德爾小聲說,“也許是因為這裏太悶了……”

一陣頭暈目眩襲來,他的身子晃了晃,險些倒下。一只手扶住了他,他嗅到一股熟悉的甜的發膩的香氛。

“親愛的裏德爾,我們去聊聊劇本吧。”阿爾忒彌斯說,又朝盧克麗霞笑了笑,“盧克麗霞,向你借用一下這家夥,你也知道阿波羅搞了個幼稚的戲劇,而裏德爾和我不幸是其中的主演——”

“噢……祝你們演出成功。”盧克麗霞說,轉身去找她的弟弟了。

“自作自受了吧?惡心的偷窺狂——”阿爾忒彌斯駕著虛弱無力的裏德爾離開斯拉格霍恩的辦公室,一邊在他耳邊輕聲說,“你想知道些布萊克的什麽秘密?不如求助無所不知的渡鴉——只要一加隆,我能給你這座學校任意一人的檔案資料;要是出十加隆,連那些自稱純血的家夥五百年前的麻瓜祖先也能找出來……”

離開鬧哄哄的辦公室後,裏德爾的頭腦清醒了一些,他一把將阿爾忒彌斯推開:“別碰我!”

阿爾忒彌斯的胳膊肘撞在了走廊的墻上,她捂著胳膊肘朝他呲牙咧嘴:“可惡的裏德爾,你徹頭徹尾都虛偽至極,在盧克麗霞面前一副奴顏婢膝的乖順羊羔模樣,我真應該在公共休息室撕開你的虛假面具,讓所有人都看見羊皮下面的狼子野心——”

裏德爾沒搭理她,大步離開了走廊。他覺得阿爾忒彌斯瘋了,她就算想要設計一個愚蠢的陰謀,為什麽要當面說給可憐的受害者聽?

他去了一趟加拉提亞·梅樂思教授的辦公室,可上面已經落了鎖,老太太也去過快活的周末了。

裏德爾回到宿舍,推開門,眼前的一幕讓他楞了一下。阿波羅癱倒在椅子上,一股灰色的霧從他手中的魔杖中緩緩升起,在他的頭頂上聚集成一朵烏雲,那朵烏雲已經開始凝結成雨,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座位淋濕了。

“你在做什麽?”裏德爾問,他懷疑萊斯特蘭奇是不是有著祖傳的精神病,並且定時發作。

“永不覆還——”阿波羅喃喃道,“永不覆還……”

裏德爾朝自己摞在地上的書施了一個水火不侵咒,然後準備去睡覺。

“我的愛永不覆還!”阿波羅突然嚎叫起來。

裏德爾正準備拉上帷幔,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什麽?”

“沃爾布加——”阿波羅嗚咽起來,“她拒絕我了……”

“你向沃爾布加求愛了?”裏德爾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梅林啊!相處這麽久他怎麽沒看出來阿波羅是個受虐狂呢?

“她說我太小了……”阿波羅說,“她說她願意在將來和我結婚,但不願意在現在和我戀愛。”

“那你難過什麽?她願意和你結婚這不是好事嗎?”裏德爾不解地問。

“可是結婚是很久很久之後的事。”阿波羅沮喪地說,“也是,是我太著急了,我應該在聖誕節滿了十四歲後再去找她,她也許就答應了……”他嘆了口氣,室內的雨下得更大了。

裏德爾忽然靈光一閃,最後一塊記憶拼圖難道不是近在咫尺嗎?他翻身下床,用魔咒消去了惱人的烏雲,將阿波羅的椅子轉了過來,一本正經地對他說:“你可以給我講講你們以前的事,興許我能幫你出點主意——”

他凝視著阿波羅琥珀色的眼睛,他此刻顧不得自己的精神是否會被透支了。

奧賴恩虛弱地躺在床上,滿臉通紅,雙眼緊閉著,時不時發出痛苦的囈語。布萊克先生焦急地在房內來回踱步,盧克麗霞跪在床邊,將手放在弟弟滾燙的額頭上,她的臉色已經滿是淚痕。阿波羅站在萊斯特蘭奇先生身邊,拉著父親的手,其餘的孩子們都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不敢吭聲。

一旁的壁爐忽地變成了綠色,布萊克先生轉過頭去,一位穿著胸口有一個骨頭和魔杖相交叉的刺繡的墨綠色長袍的聖芒戈治療師從壁爐裏鉆了出來。

“我一收到信就立刻趕來了,布萊克先生。”治療師用魔杖將自己身上的灰塵清理幹凈,一邊在房間內環顧一圈,“很抱歉,我在進行治療時不需要這麽多人圍觀,所以——”

沃爾布加懂事地牽起弟弟的手離開了房間。裏德爾一驚,該死,阿波羅不會也要走吧?可接下來,阿波羅就跟著沃爾布加出去了,裏德爾眼睜睜地看著房間內的場景模糊起來。

裏德爾不得不離開這裏,他走出門外,看見阿爾忒彌斯和諾特也站在門外的走廊上,而萊斯特蘭奇先生出來後拉上了身後的門,徹底屏蔽了房間內所發生的一切。

“孩子們,別擔心,麥克法蘭先生是位非常優秀的治療師,也許要不了多久小奧賴恩就能變得活蹦亂跳起來。”萊斯特蘭奇先生說,“現在有些晚了,你們先去睡覺吧。”

沃爾布加與弟弟對視一眼,站在原定不肯動彈,顯然放心不下奧賴恩的情況。

“沃爾布加,我保證奧賴恩一醒過來就來叫你們。”萊斯特蘭奇先生說,“快去休息吧。”

沃爾布加這才和弟弟一塊輕車熟路地朝他們的客房走去。

“阿爾忒彌斯,你也去睡覺,我一會兒就去把亞克多羅斯送回家。”萊斯特蘭奇先生看向阿爾忒彌斯說。

阿爾忒彌斯撇撇嘴,抱著手臂走了。

站在一旁的裏德爾皺起了眉,這樣下去他什麽線索也得不到。他調整了記憶流淌的速度,阿波羅的身影變成了一道紅色的光穿過走廊進入臥室,過了很久又鉆進了走廊,和另外一道紅色的光一起進入了一間房間。

停。裏德爾站在萊斯特蘭奇先生的書房內,只見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乖乖背著手站在一旁,布萊克先生站在桌前,臉上隱隱透著怒氣。

“科沃斯老弟,奧賴恩喊的是阿爾忒彌斯的名字,並且一看見她就嚇得尖叫,我想知道阿爾忒彌斯和奧賴恩之間發生了什麽?”布萊克先生問。

萊斯特蘭奇先生走到阿爾忒彌斯面前蹲下,握住她的小手輕柔地問:“阿爾忒彌斯,把你所知道的事都說出來吧。”

阿爾忒彌斯眨了眨眼,語氣平靜地說:“我下午在月桂樹下玩了會秋千,回屋的時候遇見了奧賴恩,他還詢問我是否可以采一些花做花環。獲得我的應允之後他就一個人跑進薔薇迷宮了,而我回去同亞克多羅斯在樓上玩巫師棋——亞克多羅斯可以作證我一直和他在一塊。”

萊斯特蘭奇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轉向布萊克先生:“阿克圖勒斯,她所說的話你也聽見了,我相信其中一定存在某些誤會——還需要叫小諾特過來嗎?”

布萊克先生沒說話,而是盯著阿爾忒彌斯看了會。她的面色輕松如常,大膽地與他對視著。

“那就到此為止吧。”布萊克先生說,可他的臉上仍布滿陰影。

裏德爾很疑惑這些成年巫師都沒一個學過攝神取念嗎?再不濟布萊克先生也可以把她帶回魔法法律執行司,拿點對付黑巫師的手段招呼她,不愁撬不開她的狐貍嘴。

布萊克先生走後,阿爾忒彌斯打了個哈欠。

“你真的什麽也沒做嗎?”萊斯特蘭奇先生看著她。

“爸爸!你怎麽能懷疑自己的親女兒?”阿爾忒彌斯嬌嗔道,“噢,你當然不了解,奧賴恩那個家夥就是個有妄想癥的白癡!”

萊斯特蘭奇先生趕緊朝她噓了一聲,用指關節輕輕刮過她的鼻梁:“別說這種話,甜心。阿克圖勒斯是我的朋友,而布萊克是我們萊斯特蘭奇的朋友。”

阿波羅的手指在背後絞著,他的臉上似乎疑慮重重。

“好了,寶貝們,去睡吧。”萊斯特蘭奇先生在每個人的額頭都留下一個吻。

裏德爾回到宿舍,阿波羅還在神采奕奕地講述他和沃爾布加的故事,他的臉上洋溢著快樂和喜悅,失戀帶來的失魂落魄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阿波羅,我覺得你和沃爾布加就是佳偶天成、天生一對。”他一邊說一邊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上,“我建議你找個好日子邀請她去帕笛芙夫人茶館約會。”

“啊?”阿波羅詫異地看著他。

裏德爾已經拉上帷幔靜靜地躺在床上,闔上了眼。他最終沒能在記憶海洋裏遇見那座金山,但已然找到了不少散落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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