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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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神界
那之後便是神魔大戰。
玄武以身祭誅魔劍，將太祭誅滅。
臨終之際，他看到了鳳韶，他掌心金光四溢。
那便是誅殺真魔之後，獲得的無上神力。
“給你，”玄武氣息奄奄地道，“覆活鳳熾吧，這是我虧欠他的，也是欠你的。對不起，就當是我，以命換命......別恨我了，好嗎？”
鳳韶看著他的掌心，只覺淚眼模糊，心裏說不清是恨還是痛，如百蟻噬心。
她哽咽咬牙：“鳳熾回不來了，我要讓你永遠都記著對他的虧欠，日日覆年年。”
鳳韶將無上神力打入他的體內，輔之以自己百年的鳳凰神力。
原來是因此，玄武以身祭劍卻沒有徹底魂飛魄散，僅僅過了五十年，殘魂便醒轉過來。
看似萬年都坐在至高的位置上，實則四顧只他一人，孤獨無邊。
*
巫勻影和旻焰出了夢境，神令之光將此方天地照得大亮。
與此同時，諸神殿。
琴元撐著腦袋小憩，閶闔狹隙一陣清風而入，她散漫地掀起眼簾。
見到來人，她神情中並無詫異，反而唇角微勾。
“好久不見啊，本尊的好妹妹。”
鳳韶紫衣飄然，面容端莊肅然，神情冷而不傲：“琴元神尊，久違了。”
琴元一挑眉：“自從鳳神坐上少君之位，你我數年未見，今日妹妹怎麽有空來這諸神殿，莫非是來找本尊敘舊的？”
“自然不是。”鳳韶冷淡道，“今日我來，只為一事。”
“哦？”
鳳韶道：“神尊可知玄武天尊現在何處？”
“天尊？”琴元故作思索，“他不是應該在醉佛神尊的蓮花池中麽？”
鳳韶冷聲道：“我前些日子去尋他，他並不在那裏。”
“那本尊就不知了，你該去問醉佛。”
鳳韶有一瞬懷疑莫非自己猜錯，就聽到琴元莞爾笑道：“我的好妹妹，萬年以來，你素來不過問天尊之事。你想要鳳族獨大，本尊成全你；你想要玄天界少君和仙帝的位置都歸鳳族，本尊也成全你；你想拿回本該屬於鳳熾和鳳族的一切，這些本尊都依著你。可你怎麽忽然，想起他了呢？”
鳳韶輕嗤一聲：“自然是做完了其他想做的事，該輪到他了。”
“你想做什麽？要他的命？”
“自然，曾經我日日夜夜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琴元抓住重點，掀起眼簾道：“曾經？”
鳳韶閉了閉眼：“這麽多年，殺盡混沌一族，掌握整個玄天界，我卻感受不到真正的快意。”
“殺了他，你就能好過嗎？”
鳳韶搖頭：“殺他有何用？若是那樣，他早就死了千百回。”
琴元感到疑惑。
“我想再見他一次，”鳳韶沈默了少頃，道，“我想和他說一句抱歉。”
“抱歉？”琴元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居然想向他道歉，你忘記鳳熾的死了嗎？”
“不曾，”鳳韶頓了頓道，“正因為記得，無數次在腦海中浮現，所以我早便知道，往日種種，本就是我抱歉，我接近他，無意地玩弄了他的感情，我才是‘始作俑者’，一切皆因我的私心，他也是個可憐人。”
琴元一時端不住性子：“荒唐，簡直荒唐，你瘋了！”
鳳韶慨然，沈沈道：“過去萬年，昔日之事，皆為過往，這萬年間他也受盡懲罰，日日皆是折磨，待我向他道歉，我們也算兩清。”
琴元發現她竟然是認真的，不敢相信：“你真這麽想？”
鳳韶看著她那雙像自己，又截然不同的眼睛，道：“你非我姐姐琴元，我的姐姐早就死在雷劫之下，魂飛魄散了。你不是她，但我謝謝你，這麽多年願意幫我，如今我想要的都得到了。此事之後，鳳安和鳳塵年便交給你了，我會找一處隱逸之地等到身死之日，魂歸天地。”
糾葛這麽多年，她早就累了，倦了。
琴元忽然握住她的肩膀，神情中有幾分癲狂，她很想問，那我呢？我怎麽辦？
鳳韶想死便可以死，她真是嫉妒瘋了。
嫉妒她可以死。
也罷，反正很快，六界便可以和她一起亡了。
最多百年，她萬年都忍下來了，還有什麽不能忍。
“好，好。”
琴元顫抖著說，“我讓你見他最後一面，隨我來。”
那是琴元所居的神山，昔年她千裏迢迢，搬到離玄武最近的地方，想方設法地想討他歡心，讓他愛上自己，但終究晚了一步。
玄武被鳳韶所傷，目睹鳳熾之死，一顆心支離破碎，再也愛不上其他人。
而這座神山，名喚千顧山，意為千百次接近，只為回眸一顧。
玄武和琴元曾在這裏一起修煉，一起談古論今，玄武曾在琴元鬢邊簪花，為她眉心作畫，春日桃花灼灼，不敵他低垂時認真的眉眼，近在咫尺的吐息，氣若幽蘭。
每走一步，對琴元而言都是煎熬。
她的心忽然很痛，痛不欲生，想被攥緊就差捏得粉碎......
她其實愛過他。
那樣一個光芒萬丈的人，只看一眼便覺得驚艷，她就算起初是為了可笑的任務，之後也慢慢地淪陷進去，無法自拔。
但她也是一個高傲的人，他不愛她，把她當作替身，那些溫柔，偶爾深情看她的眼神，無一是真的。
這讓她無法接受，恨他入骨。
任務失敗了，玄武戰死在神魔大戰中，她萬念俱灰，一度悵惘，自戕過無數次，但她被困在這具身軀裏，無論怎樣也無法逃脫。
困頓潦倒之際，忽聞玄武尚存一絲生機，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那麽開心。
愛與不愛有什麽關系呢？他活著便好。
他想逃離自己，她便與他抵死糾纏到最後一刻。
他不想活，那便與她同死吧。
千顧山的結界散發異常的光澤，琴元心口更加疼痛不止。
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麽，她疾步如飛，鳳韶也察覺到不對，趕緊跟上她。
只見無數神器護著的結界之下，一株粉燦燦的蓮花熱烈地綻放開來，金光四溢，星子般的光點穿過結界，散落了一樹的顧盼花。
粉金的花瓣落在琴元臉上，緩緩落下，由一陣風托著落到地上。
繁花落盡之時，結界失去了作用，符文金紙消失得一幹二凈，那株蓮花也枯萎成褐色，零落雕謝，落在泥土裏。
琴元心口劇烈起伏，整個人跪在地上，失魂落魄。
“怎麽可能？”琴元忽然大喊起來，“你就這麽想離開我嗎？為什麽，不能再等等我，明明我們很快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不能同生，也可以同死，和這塵世一起消散得徹徹底底。
她淚如雨下，一旁的鳳韶也意識到了，終究來晚一步。
他死了，死得幹幹凈凈。
那些金點讓她想到鳳熾的死，也是這般，身死魂消，也許會化作世間三兩清風，山高路遠，再無歸期。
她終究沒能和他說，對不起，那個昔年鳳族最驕傲的小公主偏執、任性，自私自利。
從不是你毀了我的一切，是我，是我啊，徹徹底底地毀了你......
珠淚溢出，鳳韶撈住了星點，竟然是暖的，雖很快便從她的指縫溜走，但溫度尤存。
就像昔年玄武帶她去見過的初升旭日，溫暖強大，鋪灑大地，為萬物鍍一層金邊，卻總讓人忽視，忘記擡頭看看。
這份溫暖無聲，來緣是他啊。
鳳韶忽然覺得好累，她閉上眼，周身神魂都在消散。
琴元兀自瘋了許久，見她如此，雙眸赤紅：“你在做什麽？你也想走！不要，不要......”
“姐姐。”鳳韶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叫她了，自從她為了玄武離開鳳族，鳳韶便知道她不是真正的琴元。
真正的琴元一心追求大道，從不耽於男女之情，偏執頑固，所以才會急功近利，輸得粉身碎骨。
其實眼下這個“琴元”又何嘗不像她姐姐，這般瘋魔，又那樣脆弱，剝離外面堅硬的外殼，就會露出裏面不堪一擊的靈魂。
“姐姐，”鳳韶眸中帶淚，“放過自己吧，天道無常，為什麽不肯認輸一次呢？”
“本尊......絕不！”
風雲變幻，雷聲大作。
天外春山之下，花族。
鳳塵年手執落音花，面容森冷可怖。
花界中人匆匆去稟報族長，族長一身曳地百花裙，頭飾繁覆華麗。
她以粗壯花藤為杖，一手扶著，聲音蒼老道：“鳳神少君？他來做什麽？”
小花仙跪地行著禮，一臉倉皇：“他說，花界有魔界叛徒，他來盡數鏟除幹凈。”
“荒謬！”
族長以杖錘地，“我花界萬年默默無聞，偏安一隅，從未做有損六界之事，怎可能與魔界勾結？就算他有所懷疑，也該先請示旻焰神尊，畢竟我花界得神尊庇佑，豈容他人插手族中之事。”
族長心中惴惴不安，預感很不好，道：“傳我密令，舉全族之力，去尋旻焰神尊，花界之花開遍六界，一定會找到神尊。”
她不知道的是，前世也是這般，可惜最後都沒等到神尊，彼時的旻焰受盡反噬之痛，意識混沌不清。
後來花界一族被趕出神界，神界再無一個花靈，這件事也成為旻焰開始懷疑鳳塵年的原因。
可惜前世他終究沒能為花界報仇，好在爭取到了這一次扭轉乾坤的機會。
鳳塵年身後，莫名被召集起來的神界天將有些猶疑。
“少君，僅憑一株落音花，如何判定花界勾結魔界啊？”
鳳塵年顯然對他的質疑不悅，道：“落音花可是魔花，乍然出現在我天外春山邪神的住處裏，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他的拳頭攥起，巫勻影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和魔界來往，此事他居然到現在才發現，定是有旻焰護著。
對了，若非旻焰，僅憑巫勻影，如何能夠突然坐上魔尊之位？
真是夠能耐啊。
算算千顏魔尊即位之日，竟然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如此早的時候便當上魔尊，可真是“深謀遠慮”。
只是鳳塵年怎麽也想不通，旻焰為何會促成此事？
他可是旻焰啊。
世人都說他就是神明之表率。
怎麽會置六界安危於不顧，促成邪神成魔。
就算邪神前身是允音，他也不該如此做，魔邪星得了神胎之力，明明是可以成神的啊！
成神？
不，他不會讓她成神。
琴元交代過自己，一定要促成她成魔，助琴元誅殺真魔之時，便是他成為玄天界天尊之時！
旻焰“幫”了自己，自己應該感到高興。
這下可就怪不得自己了，等巫勻影成真魔之日，他便有足夠理由攻入魔界，殺了她。
鳳塵年撫著心口揣著的神魂燈，他從鳳族取來此物，如此一來，縱使旻焰和邪神有千般能耐，也奈何不了他。
他們的命都在自己手上，這是自己最後的把柄了。
一切都會按著自己所想的進行的，之前只是出了一點小差錯，影響不了什麽的。
鳳塵年如此安慰自己，但降神釵予他的痛楚、心前神骨的失去，已經讓他的神志有些不清，恨意如野草蔓長。
他恨恨地捂住心口，厲聲道：“本君再問一遍，此花是誰送給邪神的？如若不說，本君為保玄天界安寧，只好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話音落下，花族中人俱是一驚。
沒想到鳳塵年手段如此狠辣，好歹她們也在神山下住了這麽多年，他竟然半分情誼也不顧。
起初以為他只是玩笑，當他手中聚起一團鳳凰神火，對著一叢初開靈智的花靈們時，有人站了出來。
那人便是郁香。
鳳塵年看向她：“只你一個，還有同黨嗎？”
郁香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沈沈閉眼：“沒有，只我一人，少君要殺便殺，不必拖累他人。”
鳳塵年大笑起來，轉而臉色陰郁得可怕：“連一個花族無名小卒，都敢如此趾高氣昂地和本君說話。本君信你是她的人，當真和她一個性子。”
郁香轉瞬間被他掐住喉嚨，花族眾人知道郁香脾性，她很善良很溫柔，和大家相處很好，早就是親姐妹了，紛紛大喊“少君饒命”。
鳳塵年看著花族之眾，點頭：“好，很好，原來叛徒有這麽多人，來人啊，都殺了，還我神界清正安寧。”
他掌心施力，郁香痛苦望天，忽見一道神光，燦若九天流火，金烏破曉。
一時間天地大亮，雲蒸霞蔚，每一處都降下神輝。
一位年事已高的天將頓時放下武器，跪地大喊：“諸天神令！是神令之力啊！”
聞聲，無論天將還是花界中人，驚嘆之餘，紛紛下跪。
寰宇漫溢金光，眾人叩拜齊聲道：“得見神令，如見天尊，吾等恭迎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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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便是神魔大戰。
玄武以身祭誅魔劍，將太祭誅滅。
臨終之際，他看到了鳳韶，他掌心金光四溢。
那便是誅殺真魔之後，獲得的無上神力。
“給你，”玄武氣息奄奄地道，“覆活鳳熾吧，這是我虧欠他的，也是欠你的。對不起，就當是我，以命換命......別恨我了，好嗎？”
鳳韶看著他的掌心，只覺淚眼模糊，心裏說不清是恨還是痛，如百蟻噬心。
她哽咽咬牙：“鳳熾回不來了，我要讓你永遠都記著對他的虧欠，日日覆年年。”
鳳韶將無上神力打入他的體內，輔之以自己百年的鳳凰神力。
原來是因此，玄武以身祭劍卻沒有徹底魂飛魄散，僅僅過了五十年，殘魂便醒轉過來。
看似萬年都坐在至高的位置上，實則四顧只他一人，孤獨無邊。
*
巫勻影和旻焰出了夢境，神令之光將此方天地照得大亮。
與此同時，諸神殿。
琴元撐著腦袋小憩，閶闔狹隙一陣清風而入，她散漫地掀起眼簾。
見到來人，她神情中並無詫異，反而唇角微勾。
“好久不見啊，本尊的好妹妹。”
鳳韶紫衣飄然，面容端莊肅然，神情冷而不傲：“琴元神尊，久違了。”
琴元一挑眉：“自從鳳神坐上少君之位，你我數年未見，今日妹妹怎麽有空來這諸神殿，莫非是來找本尊敘舊的？”
“自然不是。”鳳韶冷淡道，“今日我來，只為一事。”
“哦？”
鳳韶道：“神尊可知玄武天尊現在何處？”
“天尊？”琴元故作思索，“他不是應該在醉佛神尊的蓮花池中麽？”
鳳韶冷聲道：“我前些日子去尋他，他並不在那裏。”
“那本尊就不知了，你該去問醉佛。”
鳳韶有一瞬懷疑莫非自己猜錯，就聽到琴元莞爾笑道：“我的好妹妹，萬年以來，你素來不過問天尊之事。你想要鳳族獨大，本尊成全你；你想要玄天界少君和仙帝的位置都歸鳳族，本尊也成全你；你想拿回本該屬於鳳熾和鳳族的一切，這些本尊都依著你。可你怎麽忽然，想起他了呢？”
鳳韶輕嗤一聲：“自然是做完了其他想做的事，該輪到他了。”
“你想做什麽？要他的命？”
“自然，曾經我日日夜夜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琴元抓住重點，掀起眼簾道：“曾經？”
鳳韶閉了閉眼：“這麽多年，殺盡混沌一族，掌握整個玄天界，我卻感受不到真正的快意。”
“殺了他，你就能好過嗎？”
鳳韶搖頭：“殺他有何用？若是那樣，他早就死了千百回。”
琴元感到疑惑。
“我想再見他一次，”鳳韶沈默了少頃，道，“我想和他說一句抱歉。”
“抱歉？”琴元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居然想向他道歉，你忘記鳳熾的死了嗎？”
“不曾，”鳳韶頓了頓道，“正因為記得，無數次在腦海中浮現，所以我早便知道，往日種種，本就是我抱歉，我接近他，無意地玩弄了他的感情，我才是‘始作俑者’，一切皆因我的私心，他也是個可憐人。”
琴元一時端不住性子：“荒唐，簡直荒唐，你瘋了！”
鳳韶慨然，沈沈道：“過去萬年，昔日之事，皆為過往，這萬年間他也受盡懲罰，日日皆是折磨，待我向他道歉，我們也算兩清。”
琴元發現她竟然是認真的，不敢相信：“你真這麽想？”
鳳韶看著她那雙像自己，又截然不同的眼睛，道：“你非我姐姐琴元，我的姐姐早就死在雷劫之下，魂飛魄散了。你不是她，但我謝謝你，這麽多年願意幫我，如今我想要的都得到了。此事之後，鳳安和鳳塵年便交給你了，我會找一處隱逸之地等到身死之日，魂歸天地。”
糾葛這麽多年，她早就累了，倦了。
琴元忽然握住她的肩膀，神情中有幾分癲狂，她很想問，那我呢？我怎麽辦？
鳳韶想死便可以死，她真是嫉妒瘋了。
嫉妒她可以死。
也罷，反正很快，六界便可以和她一起亡了。
最多百年，她萬年都忍下來了，還有什麽不能忍。
“好，好。”
琴元顫抖著說，“我讓你見他最後一面，隨我來。”
那是琴元所居的神山，昔年她千裏迢迢，搬到離玄武最近的地方，想方設法地想討他歡心，讓他愛上自己，但終究晚了一步。
玄武被鳳韶所傷，目睹鳳熾之死，一顆心支離破碎，再也愛不上其他人。
而這座神山，名喚千顧山，意為千百次接近，只為回眸一顧。
玄武和琴元曾在這裏一起修煉，一起談古論今，玄武曾在琴元鬢邊簪花，為她眉心作畫，春日桃花灼灼，不敵他低垂時認真的眉眼，近在咫尺的吐息，氣若幽蘭。
每走一步，對琴元而言都是煎熬。
她的心忽然很痛，痛不欲生，想被攥緊就差捏得粉碎......
她其實愛過他。
那樣一個光芒萬丈的人，只看一眼便覺得驚艷，她就算起初是為了可笑的任務，之後也慢慢地淪陷進去，無法自拔。
但她也是一個高傲的人，他不愛她，把她當作替身，那些溫柔，偶爾深情看她的眼神，無一是真的。
這讓她無法接受，恨他入骨。
任務失敗了，玄武戰死在神魔大戰中，她萬念俱灰，一度悵惘，自戕過無數次，但她被困在這具身軀裏，無論怎樣也無法逃脫。
困頓潦倒之際，忽聞玄武尚存一絲生機，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那麽開心。
愛與不愛有什麽關系呢？他活著便好。
他想逃離自己，她便與他抵死糾纏到最後一刻。
他不想活，那便與她同死吧。
千顧山的結界散發異常的光澤，琴元心口更加疼痛不止。
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麽，她疾步如飛，鳳韶也察覺到不對，趕緊跟上她。
只見無數神器護著的結界之下，一株粉燦燦的蓮花熱烈地綻放開來，金光四溢，星子般的光點穿過結界，散落了一樹的顧盼花。
粉金的花瓣落在琴元臉上，緩緩落下，由一陣風托著落到地上。
繁花落盡之時，結界失去了作用，符文金紙消失得一幹二凈，那株蓮花也枯萎成褐色，零落雕謝，落在泥土裏。
琴元心口劇烈起伏，整個人跪在地上，失魂落魄。
“怎麽可能？”琴元忽然大喊起來，“你就這麽想離開我嗎？為什麽，不能再等等我，明明我們很快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不能同生，也可以同死，和這塵世一起消散得徹徹底底。
她淚如雨下，一旁的鳳韶也意識到了，終究來晚一步。
他死了，死得幹幹凈凈。
那些金點讓她想到鳳熾的死，也是這般，身死魂消，也許會化作世間三兩清風，山高路遠，再無歸期。
她終究沒能和他說，對不起，那個昔年鳳族最驕傲的小公主偏執、任性，自私自利。
從不是你毀了我的一切，是我，是我啊，徹徹底底地毀了你......
珠淚溢出，鳳韶撈住了星點，竟然是暖的，雖很快便從她的指縫溜走，但溫度尤存。
就像昔年玄武帶她去見過的初升旭日，溫暖強大，鋪灑大地，為萬物鍍一層金邊，卻總讓人忽視，忘記擡頭看看。
這份溫暖無聲，來緣是他啊。
鳳韶忽然覺得好累，她閉上眼，周身神魂都在消散。
琴元兀自瘋了許久，見她如此，雙眸赤紅：“你在做什麽？你也想走！不要，不要......”
“姐姐。”鳳韶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叫她了，自從她為了玄武離開鳳族，鳳韶便知道她不是真正的琴元。
真正的琴元一心追求大道，從不耽於男女之情，偏執頑固，所以才會急功近利，輸得粉身碎骨。
其實眼下這個“琴元”又何嘗不像她姐姐，這般瘋魔，又那樣脆弱，剝離外面堅硬的外殼，就會露出裏面不堪一擊的靈魂。
“姐姐，”鳳韶眸中帶淚，“放過自己吧，天道無常，為什麽不肯認輸一次呢？”
“本尊......絕不！”
風雲變幻，雷聲大作。
天外春山之下，花族。
鳳塵年手執落音花，面容森冷可怖。
花界中人匆匆去稟報族長，族長一身曳地百花裙，頭飾繁覆華麗。
她以粗壯花藤為杖，一手扶著，聲音蒼老道：“鳳神少君？他來做什麽？”
小花仙跪地行著禮，一臉倉皇：“他說，花界有魔界叛徒，他來盡數鏟除幹凈。”
“荒謬！”
族長以杖錘地，“我花界萬年默默無聞，偏安一隅，從未做有損六界之事，怎可能與魔界勾結？就算他有所懷疑，也該先請示旻焰神尊，畢竟我花界得神尊庇佑，豈容他人插手族中之事。”
族長心中惴惴不安，預感很不好，道：“傳我密令，舉全族之力，去尋旻焰神尊，花界之花開遍六界，一定會找到神尊。”
她不知道的是，前世也是這般，可惜最後都沒等到神尊，彼時的旻焰受盡反噬之痛，意識混沌不清。
後來花界一族被趕出神界，神界再無一個花靈，這件事也成為旻焰開始懷疑鳳塵年的原因。
可惜前世他終究沒能為花界報仇，好在爭取到了這一次扭轉乾坤的機會。
鳳塵年身後，莫名被召集起來的神界天將有些猶疑。
“少君，僅憑一株落音花，如何判定花界勾結魔界啊？”
鳳塵年顯然對他的質疑不悅，道：“落音花可是魔花，乍然出現在我天外春山邪神的住處裏，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他的拳頭攥起，巫勻影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和魔界來往，此事他居然到現在才發現，定是有旻焰護著。
對了，若非旻焰，僅憑巫勻影，如何能夠突然坐上魔尊之位？
真是夠能耐啊。
算算千顏魔尊即位之日，竟然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如此早的時候便當上魔尊，可真是“深謀遠慮”。
只是鳳塵年怎麽也想不通，旻焰為何會促成此事？
他可是旻焰啊。
世人都說他就是神明之表率。
怎麽會置六界安危於不顧，促成邪神成魔。
就算邪神前身是允音，他也不該如此做，魔邪星得了神胎之力，明明是可以成神的啊！
成神？
不，他不會讓她成神。
琴元交代過自己，一定要促成她成魔，助琴元誅殺真魔之時，便是他成為玄天界天尊之時！
旻焰“幫”了自己，自己應該感到高興。
這下可就怪不得自己了，等巫勻影成真魔之日，他便有足夠理由攻入魔界，殺了她。
鳳塵年撫著心口揣著的神魂燈，他從鳳族取來此物，如此一來，縱使旻焰和邪神有千般能耐，也奈何不了他。
他們的命都在自己手上，這是自己最後的把柄了。
一切都會按著自己所想的進行的，之前只是出了一點小差錯，影響不了什麽的。
鳳塵年如此安慰自己，但降神釵予他的痛楚、心前神骨的失去，已經讓他的神志有些不清，恨意如野草蔓長。
他恨恨地捂住心口，厲聲道：“本君再問一遍，此花是誰送給邪神的？如若不說，本君為保玄天界安寧，只好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話音落下，花族中人俱是一驚。
沒想到鳳塵年手段如此狠辣，好歹她們也在神山下住了這麽多年，他竟然半分情誼也不顧。
起初以為他只是玩笑，當他手中聚起一團鳳凰神火，對著一叢初開靈智的花靈們時，有人站了出來。
那人便是郁香。
鳳塵年看向她：“只你一個，還有同黨嗎？”
郁香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沈沈閉眼：“沒有，只我一人，少君要殺便殺，不必拖累他人。”
鳳塵年大笑起來，轉而臉色陰郁得可怕：“連一個花族無名小卒，都敢如此趾高氣昂地和本君說話。本君信你是她的人，當真和她一個性子。”
郁香轉瞬間被他掐住喉嚨，花族眾人知道郁香脾性，她很善良很溫柔，和大家相處很好，早就是親姐妹了，紛紛大喊“少君饒命”。
鳳塵年看著花族之眾，點頭：“好，很好，原來叛徒有這麽多人，來人啊，都殺了，還我神界清正安寧。”
他掌心施力，郁香痛苦望天，忽見一道神光，燦若九天流火，金烏破曉。
一時間天地大亮，雲蒸霞蔚，每一處都降下神輝。
一位年事已高的天將頓時放下武器，跪地大喊：“諸天神令！是神令之力啊！”
聞聲，無論天將還是花界中人，驚嘆之餘，紛紛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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