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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歲歲好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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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歲歲好像一樣

七月初,期末考試周結束,許永懷萌生出去走走的想法。

“爸爸媽媽找個時間陪你去好不好?”

丁雲不太放心,雖然許永懷是要長大,但一下子就進行到一個人去很遠的地方旅游這個階段還是有些擔心。

許永懷笑著搖頭,覺得自己也能很好地玩。

“有朋友一起去嗎?”

“沒有,想一個人去。”

許永懷在仲春生活了二十年,似乎年年歲歲都在幹一樣的事情,寫字、看書、寫東西。如今心裏有一個渴望:離開仲春。再回頭看讓自己傷心的事,會不會完全不同?

“那永懷想好去哪了嗎?”

許永懷明顯之前就想好了,毫不猶豫:“沽源。”

沽源在河北省張家口,以草原景貌著稱。丁雲之前倒是去采集過一些植物種子和觀察植被生長情況。

許永懷是在汪曾祺的作品集裏看到沽源的。汪曾祺先生寫沽源,記錄自己到沽源的馬鈴薯研究站畫馬鈴薯圖譜的事,掐兩叢馬鈴薯的花和兩把葉子,上午畫花,下午畫葉子。許永懷也覺得這是神仙一樣的生活,也想找個時間給家裏的花草樹木畫個圖譜。

汪曾祺先生寫有一次自己一個人出去走,走得很遠,看到了草原天氣的變化,滾滾的雲頭和轟轟的雷聲,大雨夾有雹子。雨停了,卻是一個很藍很藍的天,陽光很好。

汪曾祺先生說站在廣漠的大草原上,覺得自己很小的一點。

許永懷站在黑夜中,仰頭望星,也時常覺得自己很小,小小的一點熱,在毫不留情的宇宙中。許永懷想去沽源的大草原感受另一種偉大與渺小。

最後面決定讓許永懷去報團,有了經驗之後可以一個人去游玩。

許永懷給林橫舒說自己過幾天要去沽源的事。

“嗯,到時候記得給我拍照看看。”

“好。”

兩人日常聊天不多,有比較重要的事才會告知對方。可四月和五月的時候,許永懷沒有跟林橫舒說任何事,也沒有主動給林橫舒發消息。

到五月中旬,林橫舒覺得有些奇怪,但沒有問許永懷怎麽了,只是開始經常騷擾她,讓她跟自己寫高數題。過了半個多月,許永懷才恢覆得和往常一樣,有事沒事會給林橫舒發看到的有趣的東西,林橫舒這才放心下來。

林橫舒並不打算和許永懷一起出去玩,覺得許永懷應該更想一個人走走。而且林橫舒要為大二出國當交換生做準備,暑假找了份家教的兼職。

許永懷從仲春坐高鐵到張家口,在張家口報名跟團,又搭客車到沽源縣,一路顛簸。

到了訂好的民宿放好行李,距家幾百公裏,許永懷有些恍惚,又覺得有些莫名的喜悅,好似掙脫了什麽束縛,靈魂都在雀躍。

許永懷給丁雲發消息報平安。

到民宿整頓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導游讓游客休息一下,晚上七點多匯合去外面吃飯逛街。

整個旅游團二十多人,以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為主,年輕人也有幾個。

團裏氣氛很好。叔叔阿姨都很愛聊,聊得很歡,出來旅游的經驗也很豐富,會照顧許永懷和另外幾個年輕人,解決暈車、胃不舒服等問題很有辦法。

晚上出去,街上的燈沒有太亮,甚至有些模糊。有些酒樓在自家門前的平地也擺了些餐桌,可以一邊吃飯一邊賞夜間煙火氣。小吃沿街而擺,很有秩序,大家都不會影響交通。

這裏也人聲鼎沸,卻不給人喧囂之味。這個熱鬧是安靜的,每個人都得到了踏實,像是為了躲避一時塵世之累進了桃花源,大家都歡歡喜喜地享受著生活。

吃的是當地的特色美食,高背鯽魚、沽源黃花菜、野生口蘑。許永懷覺得新奇,是和在仲春常吃的食物很不一樣的味道,卻也很好吃。只喝過口蘑拿來煮湯的,沒吃過炒的,許永懷想起汪曾祺先生有些文章也寫了口蘑,覺得很有緣分。

導游趁著吃飯的空隙給全團的人拍照,菜的熱氣蒸騰,大家笑得開懷。許永懷感受到人間煙火氣的力量,也很釋懷地笑了。

晚上四處閑逛,十點多回民宿休息。導游特意叮囑幾個年輕人要早些睡,不然明天精力還不如團裏叔叔阿姨的好。

許永懷有些激動地躺著,胸腔裏滿盈著生命的滿足,聽房裏其他三個女生的談話聲。耳機裏的歌曲聲小了,交談聲漸歇,許永懷沈沈地睡著了。

早上七點多,導游在民宿的小院裏清點人數,人齊了,拿起喇叭提醒:“大家帶好水、防曬的東西,保管好自己的貴重物品,出發!”

民宿的主人是一對年輕夫妻,很熱情地說:“玩好啊大家!”

團裏立即有叔叔大聲回:“誒!好!出發出發!”

這些都是許永懷很久沒有感受過的熱情。

靠近沽源草地的時候,車上的人都在驚呼,那是大自然的偉大,給渺小的人類心靈的棲息之所。

天那麽藍,藍得純粹,藍得欲滴。草原之廣袤,一望無際,很遠處是一些起伏的山。

車停在外圈,大家下車步行。

阿姨們招呼著拍照,拉上幾個年輕人。

“來來來,小姑娘們也過來。”

阿姨們很熟練,幾個人蹲著,後面的人站好,幾個叔叔拿著絲巾在最後面。導游和司機在旁邊拿著旅游團的旗子“四十三次旅行”,幾個年輕人被阿姨們簇擁在中間。

“沽源美不美?”

“美!”

許永懷沒有喊,卻也笑得稚氣。

人群後是隨風搖晃的及膝的草,草原上的牛群,和遠處朦朧的青山。

哢哢幾張,眾人散去自行感受。

草原的風是涼爽的,夏風清徐。

許永懷一身淺藍短袖、白色寬松褲子,頭上一頂系繩編制草帽,脖子上掛著相機,愜意地站在河水旁。遠處也有游客,還有幾個小孩子在奔跑,許永懷拿起相機拍,左手的念珠滑落幾寸。

忽而一陣大風,草帽都被吹得有些歪,許永懷笑得開心,擡起左手擋了擋太陽。風經過自己,許永懷驀地想起最近聽的《敕勒歌》,笛子吹響的那一刻,正與這陣風重合。

“妹妹,你好啊。”

許永懷轉頭,是同一個房間裏的女生,笑了笑,“你們好。”

“看!我們給你抓拍的照片,好好看!”

許永懷看了下相機裏的自己,有些害羞,給人家道謝:“拍得好好看,謝謝你們。”

“我晚點加你,然後發給你吧。”

“好,謝謝。”

導游一開始就建了個群,方便聯系交流。

“我們幾個年輕人一起去拍照吧?”

許永懷點頭,很樂意地跟著人家去玩。

也給團裏的阿姨叔叔們拍照,然後大家一起奔跑,倒在草地上嬉笑。許永懷躺了好一會兒才願意起來。

還遇到了附近的當地居民,騎著高頭大馬,很是粗獷恣肆。當地的小孩也很可愛,操著不太熟練的普通話和她們聊天。

大概許永懷對小孩有莫名的親和力。許永懷害羞不多言,但不管是遇到同來旅游的小孩,還是當地蒙古族的孩子,都和許永懷很要好,聊了幾句直接要許永懷抱,還要把口袋裏的小零食給許永懷。

“來來來,抱好這個姐姐啊,給你們拍照了啊。”

許永懷蹲著,被幾個小孩圍住,同行的女生給她們拍照。

“來,小朋友們笑一笑。”

許永懷和四五個孩子笑得是別無二致的天真無邪。

中午去找了家小餐館吃飯,稍作休息,又在附近逛了許久。陽光很好,白雲在藍天上滾滾翻湧,許永懷被曬得有些紅。本想著多感受太陽的,但紅得嚇人,團裏的阿姨給了她一對防曬袖套。

傍晚再次去草原那邊,晚霞千裏,擡頭就是絢爛。

暖黃的晚色映照在草原上,遍地都是與天空同樣的色彩,河水波光粼粼。

又打卡了一個多小時,全團匯合,返回民宿那邊。

路上,晚霞消散,天空依然澄清,並不暗淡下來。

四天三晚的旅游被安排得滿滿當當,沽源古跡、鬧市煙火、草原風光,時間過得很快。

四天都是艷陽天,許永懷大概與沽源的雨無緣,但所幸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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