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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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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

許永懷晚上回家,家政阿姨正在處理餐桌。

“永懷,吃過飯的了吧?還有,夫人給你寄了信,放到桌子上去了。”

許永懷在外面和林橫舒她們吃的晚飯,已經提早和阿姨說過了。阿姨許是擔心她在外面沒吃好,還是問了一句。

“嗯,吃了的。好,謝謝阿姨。”

許永懷先去茶室看了一眼,發現爺爺不在,應該是到花園散步去了。又經過南木屏風,到客廳的沙發坐下。

“阿姨,我姐不在家嗎?”

許永懷把信來回翻看了下,郵票還是古鎮系列的,從西藏那邊寄來。

“我在啊,給你熱湯呢。”

許永懷在很小心地拆信,聞言只是應了聲。

許皛和阿姨在玄關講話,應該是阿姨要下班了。許永懷這回聲音大了點:“阿姨註意安全,明天見。”

“好。”阿姨的聲音很和藹,是帶著笑意的。

這位家政阿姨在許永懷三四歲的時候就來許家工作了。許家父母都很忙,沒什麽時間管孩子,老爺子前些年身子骨還好些,這幾年也需要人照顧了。許家很信任她,對她也好。

許皛端了碗湯出來,銀耳白蘑雞肉湯,許永懷喜歡。

阿姨最開始做這道湯時,是沒有白蘑的。是許永懷有一天吃了白蘑,覺得白蘑好吃,就說燉湯的時候丟幾顆進去,阿姨覺得不錯。從此,銀耳燉雞多了白蘑。

“還有點燙。”

許皛把湯放下,在她身旁坐下。

“嗯,謝謝姐。”許永懷笑。

許永懷已經把信拆開,有三張信紙和一張照片,是石頭縫裏長出的粉藍色的胖嘟嘟的矮花。第一張是她中考前寫的,媽媽說怕打擾她中考,就沒有立即寄出;第二張是祝賀她中考結束,初中畢業;第三張是問候全家人的。

“晚上和同學吃的什麽?”

許永懷有點不好意思,“牛蛙火鍋。”

“你吃了?”許皛有點震驚,聲音都拔高了一些。

許永懷只是搖頭,還在很認真地看信。

“那吃了什麽?”

“吃了一點小菜。”

許皛沒有再問她,安靜地看她讀信。

“媽媽說什麽?”

“就中考的事,給你看。”

許皛就接過來很認真地看。

許永懷的媽媽丁雲女士是國家科學院院士,研究生物的,常年在全國各地搜集稀少植物的種子、帶學生實地考察。

許永懷進幼稚園之後,丁雲開始給她寫信。有時候隔兩三個星期寄一封,有時候隔一個多月。後來,還會拍照片一並寄給她。

許永懷讀到幼稚園大班之後,認了一些字,就抓著筆給媽媽回信,不會寫的字就寫拼音。寄出去,隔了很久,丁雲從另一個地方給她回信,稍覆雜的字也用拼音代替。那是許永懷第一封完全由自己讀懂的信。這樣的情況一直到許永懷上了一年級,以爸爸許頡頏說要多認字結束。

丁雲寄的信,專門給許永懷的是一份,問候全家人的是另一份,可以說是寄給許永懷一個人的了。很少有單寄給其他人的。

“姐,媽媽說你要上大學了,是不是已經選好大學了?”

許永懷湊得很近,看一眼信,又看一眼許皛。

“嗯,就是大哥那個學校。”

“噢,最厲害那個學校啊。學什麽專業啊?”

許皛把信看完,放到桌面上,笑了一下,“專業你都知道了?”

“嗯,厲害吧?”許永懷笑笑。

“嗯嗯嗯,很厲害了。學設計專業。”

許永懷不太知道設計專業是要設計什麽,但也不想再問了,她猜想總歸和許皛的畫畫有關。

“噢。”

許永懷端起湯來喝,一副很享受的表情。許皛看了她一會兒,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都是汗。許永懷很怕冷,倒是不怎麽出汗,不知道今晚怎麽鬧出來的。

“出那麽多汗,劉海都濕了,一會喝完就去洗澡。”

許永懷含糊地應她。

許永懷喝著湯也不安分,又問:“姐,哥呢?”

“和爸爸在公司吧。”

“噢噢。”

許永懷把湯裏的雞肉、銀耳、白蘑吃完,用手背抹了下眼睛,茶色的眼鏡被擡起一些。

“那我先去洗碗,然後看看爺爺,再去洗澡吧。”

許家可以說是溺愛許永懷了,但生活中的基本家務都有教她,也不會不讓她做家務。

“嗯。”

許皛看著手機屏幕,在那戳戳點點,不知道忙些什麽。

洗了碗從廚房出來,許永懷從後門到花園去。

“爺爺?”

後門連接長廊,長廊約有二十米長,兩米餘寬,盡頭是車庫,旁邊是花園和前院的草地。

花園並不是都種花,而是還種有一些果樹。角落處搭了一個棚子,無墻,只有幾根木柱子和一片瓦檐。下設木桌一張、凳子四張,餘有空間不少,許永懷有時在一旁鋪席子睡覺。

長廊的燈已經亮起,許老爺子在瓦檐棚下喝茶。

許永懷走近,又喊了一聲,“爺爺。”

許老爺子顫顫巍巍地抖開眼皮,八十多歲的老人眼珠已經有些渾濁。見是小孫女,許老爺子笑得開心,讓許永懷也坐下。

“和同學出去玩得開心嗎?”

“嗯!”許永懷是笑著回的,是很開心的樣子。

“吃了什麽?吃飽沒有?”

“吃牛蛙火鍋,我沒有吃,就吃了幾樣小菜。剛剛回來,姐姐給我喝了雞湯,已經很飽了。”許永懷眼珠轉轉,在看茶杯裏漂浮的茶葉。

“嗯,那就好。”

“嗯嗯。”

許永懷挑食,外出和朋友吃飯,一家人都擔心她沒吃飽,回來總是要盤查。被許皛問了,要是爺爺不在場,又要再問一遍,兩人不說什麽就是沒問題,爸爸和哥哥就不會再問。

不給吃牛蛙火鍋也是有原因的。許永懷初三上學期時牛蛙火鍋有點小火,一家人團聚的時候特地去吃了一次。許永懷吃的時候細嚼慢咽,丁雲問她好不好吃,她吃得開心,只是點頭。

吃的是午飯,吃完還逛了下商場。到家是兩點多,許永懷在沙發上看書,喝了好幾杯熱水,突然說胃痛。一痛就痛了六個小時,在醫院打點滴到晚上十點多,到後面許永懷白著臉窩在丁雲懷裏睡著了,臉上還有淚痕。

從那以後,許永懷聽到牛蛙火鍋心裏都會應激抖一下。

爺孫倆不說話,月色如玉,夏風陣陣,很多花香一起盈盈地飄過來。

許永懷看墻邊的花。藤蘿月季長得茂盛,攀出了院墻,粉白的、鵝黃的花一朵一朵地綴在綠葉中;下面的滿天星是一片,百合是一片,茉莉也一片······種得很不規則。一條石頭小徑把花和樹分開。桂樹、柏樹、枇杷、黃皮和一些許永懷也喊不出名字的樹,亭亭碧綠、蒼勁挺拔。只是有一棵枇杷已經枯死了。

“誒,爺爺,我要去洗澡了。你要進去了嗎?”

“嗯,也該休息了。”

許永懷就扶他起來,把靠著桌子放的拐杖放到他的右手邊。

許老爺子清瘦高個,臉有些長,很慈眉善目,做了幾十年官並沒有使他有什麽淩人的威嚴。

長廊懸空,高至膝蓋,弄了三級臺階。

“爺爺,我眼睛有點幹。”

許永懷的聲音帶點不自知的撒嬌意味,還有點煩惱。

中考結束後,許永懷就不太午休了。有時候到花園的那片瓦檐下小憩,有時候在房間看書,有時在一樓的書房看許老爺子寫字。多數的時候就折騰著給果樹剪枝,給花培土。十幾天下來,一天用眼時間不比讀書時少,又吵著眼幹,許周行就國內國外的眼藥水、維生素都給她買一些來用。

“看書不能一直看,都叫你到花園多看看綠色嘛,老是不聽,等下度數又加了。”

上完樓梯,老爺子停下來看她的眼睛,倒是沒什麽血絲,又叮囑她晚上不要多看書。

許永懷嗯嗯嗯地應下。

許皛見兩人進來,喊了聲:“爺爺。”

“嗯。皛皛,我去睡覺了,你看著點永懷,你兩都早點睡。”

“好。”

許老爺子的臥室就在一樓,許永懷扶他進去就出來了。

許皛還在沙發上看手機,許永懷走過去坐下,問許皛,“姐,你在幹嘛?”

“和同學約明天去看學校。”

許永懷往她手機屏幕上瞅,也不說什麽。

“你要不要去玩?”

“嗯,好啊。”

許皛笑出聲,掐她後頸,催她,“快去洗澡。”

許永懷就拿了信和書包上樓了。

洗完澡出來,許永懷的頭上還搭著一條幹毛巾,頭發已經半幹。頭發長了近一個多月,長長了些。

別墅區很安靜,蟲鳴聲被無限放大,此起彼伏,是生命的野趣。

許永懷把同學送的禮物從書包裏拿出來,先放到了書桌上,又去書架旁邊搬了個木箱子出來。箱子挺大,長寬是正方形,可以當小書桌;較深,高度是一張多A4紙接起來的長度。是許永懷專門拿來放朋友送的禮物。

把本子、明信片和小擺件放進去,還有林橫舒送的棕色小熊掛件躺在桌上。許永懷想了下,打算直接掛書包上,就沒有放進去。

書桌鋪了藍色桌布,擺了水杯、紙巾、竹制筆筒、布偶龍貓筆筒,水杯裏還有早上喝剩的水,還有幾本大大小小的本子和幾本書,一些亂七八糟的貼紙。

許永懷這時看的書並不算多,一年看三四本,也沒有系統性,而是雜七雜八地都看些,散文、科幻,中國作家的、外國作家的,都有。許家有很多書,一樓二樓都有書房,書多是許老爺子和許奶奶的。

許家可以算是書香世家了,許家人卻並不要求許永懷一定要看多少書,也不要求她練毛筆字。

許永懷盤腿坐著,撐著下巴在那寫日記。

書桌正對窗戶,窗戶拉得很開,風進來很多。紗窗作隔,怕有蚊蟲進來。

別墅區的綠化做得很好,房子之間隔樹隔路。夏風吹起時,高聳的樹尖也搖曳。

許永懷寫完日記,仰了仰頭,又趴在桌子上,很累的樣子。

一直沒有車聲,爸爸和哥哥都沒回來。許永懷又聽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就從書包裏掏手機出來看消息。有幾條同學發的,祝福畢業快樂,班群上也有一些消息,在講去哪裏玩的事。

許永懷就一條一條地也給人回“畢業快樂!”

林橫舒很剛好地給她微信發晚安,跟著一個貓貓打呼嚕睡覺的表情包。許永懷也說晚安,同樣把睡覺貓貓的表情包發給了她。

回覆完也十點半了。許永懷中考完就不再需要十一點多才睡,一般都是十點多就睡了。不過平常睡覺之前都是鬧著許皛和許周行玩,今晚沒有,但也要睡覺了。

許永懷的床一個人睡是寬敞的,兩個人睡就會有點不大夠。夏天,床上鋪的是涼席,但許永懷睡覺還是會蓋上她用了很多年的暖黃色的豆豆毯。毯子一點點厚,對許永懷來說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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