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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三六 講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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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三六講秘密

邱嵐剛剛還懷疑怎麽王府守衛如此松散,沒想到接下來人家就趕來了,只能怪桑原膽兒太肥,居然敢這麽幹。

但是想想這兩天對方也很煎熬,心裏又變得異常柔軟,她趕緊拎起裙角跑過去,怕他真被侍衛們傷了。

桑原已經被人從墻頭上一把拽了下來,“咣”地一聲摔在了地上,接著便被幾桿長.槍指著,槍頭閃著鋒利寒光,他立刻就不敢動了。

“慢著!”邱嵐連聲道,“他不是壞人,是峭雲團的桑技手,你們仔細看看。”

這班值守侍衛倒是也認得桑原的臉,天色昏暗,為首的那人低頭認真辨認了一下:“確實是桑技手。”但接著話鋒一轉,“不管是誰,都不能擅闖王府,擅闖者皆以刺客論處!立刻抓起來!”

“是!”

幾個侍衛理立刻將桑原翻轉過去,膝蓋抵著後背將他按住,將他兩手反剪。

這一幕著實熟悉,邱嵐心焦得厲害,連聲哀求:“各位大人,求你們手下留情。”

“姐姐,不必求他們!”桑原嘗過一次尊嚴掃地的滋味,此刻已經將臉面置之度外,“我沒關系!”

“發生了何事?”不遠處傳來沈北雁的低喝。

邱嵐揪心地循聲望去,看見睿王帶著兩名侍衛走到近前,她有心想替桑原求情,卻怕求情得太過於急切,會惹睿王不高興。

為首的侍衛走上前,行禮道:“稟殿下,抓獲一名扒墻頭試圖潛入王府的刺客,經辨認,是峭雲團水秋千技手桑原!”

邱嵐:“……”

這話術是被培訓過吧,真是有多難聽說多難聽。

尹溶風並不感到震驚,而是緩步走到邱嵐面前,邱嵐立刻向他屈膝行禮,他便淡淡笑著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被侍衛們押著的桑原。

桑原對他怒目而視,滿臉寫著不甘心,怒氣沖沖道:“殿下,我擅闖王府是不對,但你私扣良家女子,難道就說得過去嗎?為什麽不放小嵐回家?!”

尹溶風面色平靜,看著邱嵐問道:“嵐兒,你要替我解釋一下嗎?”

“桑原,你別急,我還有事要麻煩殿下,等事情辦完就回去了。”邱嵐是真的怕他再挨揍,輕聲細語地安撫,“殿下不是那樣的人,你別胡思亂想。”

“有什麽事非得住在王府裏?!回自己家住就這麽不方便嗎?”桑原話是對邱嵐說的,但目光一直惡狠狠地盯著睿王。

尹溶風負手而立,神態倨傲:“嵐兒的事情,你有什麽資格過問?!犯了錯還不肯認,真是冥頑不靈!帶走,按規矩處置!”

“是!”

眼看桑原被人按著頭往外拽,邱嵐心急如焚,央求道:“殿下,他、他是關心則亂,您能不能放他一馬?求您了!”

尹溶風深深地註視著她,目光晦暗不明,在傍晚的陰影中看不出喜怒。

片刻後他才緩緩開口:“你就這麽擔心他?”

“我……”邱嵐斟酌著用詞,“我不希望任何人被我牽連獲罪或者受苦,求殿下網開一面。”

尹溶風又沈默了一會兒,似乎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對旁邊的顧南雲道:“跟他們說,把桑原放了。”

“是,殿下。”

邱嵐感激地向他屈膝行禮:“多謝殿下開恩。”

“無妨,我其實只是嚇嚇他。”尹溶風微笑著,向她伸出手,“晚膳已經準備好,一起去吧。”

邱嵐遲疑了一下,才不確定地將手伸出去,接著便被對方溫柔地握住了手掌。

印象中,兩人好似鮮少這麽牽著手,太暧昧了,哪怕殿下的手寬大柔韌又溫熱,握著並不難受,可她仍覺得不自在,分分鐘想掙開。

然而總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再說桑原應該還沒離開睿王府呢,她還是忍忍吧。

尹溶風見她卸掉一身鎧甲,乖巧地隨自己牽著手,心裏卻沒有半點愉悅。

她竟可以為桑原做到這樣,他暗暗地想,若是我以桑原性命威脅,她會不會肯嫁給我?

太卑劣了尹溶風,太卑劣了。

走向飯廳的路上兩人並沒有交談,只是手牽著手,像極了一對無需多言、一起靜靜欣賞暮色的眷侶,經過飯廳前不遠的廊下時,還有丫鬟在他們身後相視一笑。

無人知道兩人心中各懷鬼胎。

因著邱嵐身子調理得不錯,晚膳菜式豐富了不少,但睿王身體還有些虛弱,只吃了旁邊一些清淡的菜肴。

席間兩人也沒有多說什麽,頗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覺,若是偶爾交談幾句,彼此間臉上都掛著笑意,落在下人眼裏,就好似舉案齊眉。

吃過飯後,尹溶風借口散步,帶著邱嵐在王府花園裏轉了幾圈,稍感疲累後,又帶她去了園子裏的觀景廳。

眼下冬日百物雕零,此處倒是百花齊放,一盆又一盆五顏六色的蘭花在被炭爐烘得暖洋洋的廳中恣意綻放、爭奇鬥艷,看去確實美不勝收。

邱嵐饒有興趣地聽睿王介紹過每一種花的品種,又聞過香氣之後,兩人才在桌邊坐下,喝著下人送上來的剛點好的茶。

“殿下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同我講?”她忍不住問道。

這拖拖拉拉、黏黏糊糊的樣子,確實與平時不一樣,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寧願快刀斬亂麻,不想再拖下去。

尹溶風修長的手端著漂亮的茶盞,似乎楞了一楞,定格了片刻後淡淡一笑,將茶盞放在桌上。

他極為緩慢地擡起眼睛,認真又溫柔地看著邱嵐,問道:“嵐兒,是我哪裏不如他?”

這個“他”指的是誰顯而易見,聽到這語調中難以壓抑的一抹痛苦,邱嵐並非鐵石心腸,也是覺得心口發堵的。

既然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她也決心不再隱瞞,平靜地迎著他的目光:“殿下,感情一事不是優中選優,您沒必要拿自己與他比較,沒來由地打擊自己。”

“可他卻能得到你的心。”尹溶風垂眸,苦笑道,“你叫我如何不受打擊?”

邱嵐抿了抿唇:“其實……我與他曾有一段前緣,我們是舊情難了,心中便無法再接受別人。”

“舊情?”尹溶風不禁驚訝,“你們不是素不相識麽?”

“實不相瞞,殿下還記不記得,我曾說過,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沒辦法在一起?”

尹溶風滿腦子疑惑,輕輕點頭。

邱嵐冒著被他當成失心瘋的危險,咬牙道:“那不是一個比喻,我與桑原,的確不是大熹朝的人。”

“什麽意思?!”尹溶風微微蹙眉,“你們來自別國?”

邱嵐沈吟片刻,找了個對方能理解的說法:“殿下應知佛學中所說的‘三千世界’?”

“明白。”

“打個不算太恰當的比方,如果大熹朝所處的是這三千世界中的一個小世界,那麽我與桑原原本則是另一個小世界當中的人,我們所處的那個世界,也曾經歷過大熹朝這樣的朝代,只不過發展得更快些,已經又往前走了一千餘年。”

“我們所處的國家,同大熹朝說著同樣的語言,但思想已經更為超前,已經沒有了帝王,人民做自己的主人,女子同男子一樣都可以拋頭露面,念書考試,追求自己的夢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很愛我們的那個國家,時時刻刻都想念她。”

說起現世,邱嵐不免神傷,忍不住眼眶發酸。

對面的睿王一直認真聽著,起初眼中仍有許多迷惑,可漸漸眼神又變得清明。

“您……能明白我在說什麽嗎?”邱嵐輕聲問道。

尹溶風看著她泛紅的雙眼,輕輕點了點頭:“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嵐兒說的我雖不能全部理解,但隱約能明白,難怪你不像我見過的任何一名女子,難怪你與桑原有那麽多的共同之處,所以水臺子——”

“對,那不是邱念遠的‘發明’,是我與桑原那個世界的技藝。”邱嵐道,“在我們的那個世界裏,各個國家的水臺子技手也會舉行同樣的大賽,一決勝負。”

“嵐兒想必是個中翹楚。”尹溶風笑道。

邱嵐連忙搖頭:“這我可不敢當,我還在念書呢,大概相當於大熹的舉人吧,再下一步會參加高考,差不多是這裏的科舉。但我們科舉後還要念書,得再學四年本事,才能謀差事。”

看起來睿王對此聽得一知半解,但並沒有多問,或許是怕顯得自己太無知。

他思考了片刻後笑了笑:“也要念書和考試,與我們這裏也沒什麽不同。”隨即又問道,“所以,你不是真正的邱嵐?”

“我本名與這個名字同音,但是‘藍色’的‘藍’。”邱嵐解釋道,“殿下查過我的經歷,知道原本的邱嵐曾經失心瘋過兩年,開春後突然落入水塘,之後失心瘋便好了,但是記憶全無,還記得嗎?”

尹溶風愕然挑眉:“你是那時來的?”

“是,只是靈魂用了原本邱嵐的軀殼,這在我們那個世界,叫做‘穿越’。”邱嵐比劃著,“從一個世界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意思,沒有道理可以解釋,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麽。”

“若只是靈魂穿越過來,難怪你與桑原對面不相識,但你們什麽時候互相認出來的?你為何沒有一早向他說明身份?”尹溶風很快發現了華點。

邱嵐有些不好意思:“這就是我方才所說的舊情。桑原,在我們那個世界裏,是我一同念書的同窗,我們曾經在一起過,又因為一些矛盾而分開,卻沒想到不約而同來了大熹朝,全都換了名字和模樣。我最早認出他來,但是因為還在生他的氣,便不想同他相認,便事事隱瞞,又因著我一直女扮男裝,他不曾往別處聯想,直到前一陣子,他也終於認出了我。”

於是你們便舊情覆熾,再續前緣了,是麽?尹溶風悲哀地想。

難怪我竟沒有一戰之力。

既然你們曾經因矛盾而分開,不就說明桑原也並非你的良人麽?

你已經來了大熹,為何不能接納身邊的人呢?其實方才說的這些,不過是托詞吧?

嵐兒,你只是不愛我罷了。

但對方業已親口承認了感情,他也沒必要自取其辱,多問下去。

邱嵐看出他眸中傷感,忍不住解釋道:“殿下,我沒有那麽完美,只是對您而言,確實與眾不同了一些,我與桑原在一起,也並非您不夠好——”

“我明白。”尹溶風淡淡一笑,“造化弄人罷了。”

或許還有權勢、地位差別,還有很多其他的原因,但已經沒有必要再深究了。

邱嵐見他能夠接受這個說法,總算放了心,她真的希望他能夠放下自己,尋找到屬於他的真愛。

誰知睿王突然又問:“我見桑技手脾氣沖動,又有些幼稚,不知當初導致你們分開的矛盾解決了沒有,他還會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會不會真正成長,保護你,給你一生幸福?

“應該不會了吧?”邱嵐莞爾,“而且我當初喜歡的,也包括他的沖動幼稚,能讓我覺得輕松快樂。”

尹溶風忍著心口劇烈的絞痛,輕輕向她頷首,露出了一個偽裝到完美的笑意。

話已經說透了,也沒什麽可聊的,稍後他便讓丫鬟護送邱嵐回去休息,自己獨自坐在觀景廳裏楞了一會兒,發覺外邊又無聲地飄起了雪花,在燈籠微弱的光線下簌簌起舞。

他叫下人將琴臺與琴搬到了觀景廳廊下,自己盤膝坐在琴臺後,伴著寒風與飄絮,輕輕撫弦。

顧南雲和沈北雁站在睿王殿下側前方不遠處默默陪伴。

片刻後,小侍衛發現自家王爺眼中竟悄無聲息地流下兩行清淚,前所未見,令人心痛。

幽暗的庭院中,雪花靜靜飛揚,只有此處點著幾盞昏暗的燈籠,微光中有一俊美男子垂眸,修長手指拂過剛勁的琴弦,彈出蒼涼曲調,像是在祭奠自己無疾而終的一片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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