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二四 生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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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二四生死劫
蘇琴歌和丁雪月一直覺得，自己這次的任務清閑得有些過分了。
以往守衛其他高門貴女，都是步步跟隨，那些弱女子確實需要保護，也習慣了被人保護，身邊不能缺了人。
但邱嵐不一樣，她很不習慣身邊有人跟著，總是喜歡讓她倆自由活動。
起初兩人怕任務有失，對此不敢放松，哪怕“自由活動”，也從不曾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除非睿王殿下將人接走。
過了這麽些日子，臆想中的危險並沒有出現過，她倆也慢慢有些放松，再加上問過睿王殿下後，殿下的意思還是要以邱嵐的感受為主，於是她倆便盡數聽邱嵐的“命令”，沒有之前那般緊張。
況且松茂團這麽多人，邱嵐除了訓練就是訓練，很少獨處，眾目睽睽之下，誰能把她怎麽樣。
退一萬步講，嵐姑娘也不是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她機靈得很。
因此當看到那空蕩蕩的更衣室時，倆人也怔楞當場。
“出什麽事了？”遠遠看見桑原站在門口，丁雪月先大聲問道。
但桑原沒吭聲，大步走了進去。
他起初還想冷靜思考，認為可能是邱嵐換好衣服之後就離開了，剛打算再去後廚看看，就覺得不對——房門是從裏邊被插上的，並非從外邊被鎖死，顯然她沒有從門口離開。
短暫怔楞後，他立刻沖進更衣室，檢查了一下那扇唯一的窗戶，果然沒有閂住，是能夠從外邊打開的。
邱嵐要在這裏換衣服，不可能不閂窗！
蘇琴歌兩人也已經沖了進來，哪怕還不知道前因後果，哪怕房間裏黑得看不清東西，她倆聞到一股淡淡的異香，頓時神情一凜，下意識地擡起手臂捂上口鼻。
不用再多問一句，她們心中判斷，邱嵐出事了。
“桑技手，小心，這屋裏被人放過迷香！”蘇琴歌甕聲甕氣道。
桑原也聞到了那香氣，才吸了一點就覺得腦子發暈，但顯然現在的濃度已經不至於讓人昏迷，他便根本沒管，而是拉開窗戶跳了出去。
方才他還因為邱嵐的失蹤而慌亂，但現在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他反而鎮定了下來。
不會有事的，姐姐，我一定會把你安安全全找回來。
明天比賽，我們還要頂峰相見！
一時間，所看過的所有偵探小說情節都在桑原腦中浮現，他迫不及待地要尋找一切蛛絲馬跡。
這更衣室窗外就是一個小花園，花園外側就是院墻，真是擄人的絕佳地點，現在夜黑風高，若有個擅長輕功的男子，想帶走一個如邱嵐般瘦弱的女子，不說易如反掌，至少也不怎麽費勁。
“有沒有帶火折子？”桑原透過窗戶，問站在屋裏的人。
丁雪月去找人給睿王送信了，現在只剩下蘇琴歌，她立刻從腰帶裏拿出火折子扔給了他。
桑原擰亮了火折子，就著那一點微弱的光線，蹲在窗下細細查看。
當尹溶風接到消息，騎著馬一路飛奔趕來的時候，現場的情況已經差不多明確了。
更衣室被圍觀的人重重包裹起來，顧南雲和沈北雁替他開道，三人走到門口，便見裏邊桌上點著蠟燭，桑原、張夜明、方絲雨正跟蘇琴歌和丁雪月說著什麽，他們表情嚴肅而冷靜，像是已經控制住了情況。
除此之外，他還看見孔恕之站在人群之中，整個人呆若木雞，像是嚇傻了，莊橋、歸海玉在他旁邊，滿臉焦急，卻也幫不上什麽忙。
一聲“睿王殿下到”提醒了他們，桑原率先擡頭，走到尹溶風面前，抱拳行禮。
他面色嚴峻：“殿下，目前能確定的情況是這樣：能判斷出小嵐是被人用迷煙迷暈之後，從窗口帶出去，穿過小花園，跳上院墻離開，我問過周圍的人，沒人註意到這件事。”
接著他又指向旁邊站著的一個小丫頭，“是她被人利用去給小雨傳話，說小嵐晚上要加訓，暫時不過來吃飯，轉移了大家的註意力，讓她傳話的那個人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身材魁梧，相貌陌生，她還以為是剛來的小廝，便沒有多問，這個線索基本已經斷掉了。”
“我問過了莊橋，根據他的說法，以及小雨和兩位侍衛收到傳話的時間來推斷，小嵐被人帶走，應當是半個多時辰之前，現在煩請殿下立刻派人在城門阻截，以免他們將小嵐送出赫都，那就很難抓人了！”
尹溶風沈聲道：“這個你放心，我接到消息之後已經命人去圍堵，只要他們還沒出大門，一定會被查到。”他目光威嚴地看著桑原，“你覺得是誰幹的？”
“現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一直針對小嵐的宗族。”桑原偏頭看向孔恕之，“這手法很熟悉吧，孔團首！”
睿王妃在松茂團被劫走，孔恕之聽了差點厥過去，現在被人點名問到，嚇得險些腿軟摔倒，立刻“撲通”一聲跪下，沖睿王連連叩首：“殿下饒命！此前發現王妃娘娘是女兒身時，確實想把她悄麽聲地送走，但此事我、我根本不知曉，當時的計劃我也不是、不是很清楚，是孫時波——”
“現在推卸責任有何意義？！”尹溶風看了眼面前的桑原，“你還有什麽辦法？”
桑原退到桌邊，敲了敲桌面上攤開的輿圖：“幸好我們早有準備，邱家名下所有田產所在，我都已經圈了出來，請殿下提供人手支持，我一定會把小嵐平安帶回來！”
----------
邱嵐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在車中，像是被壓在了什麽東西下邊，撲面而來是泥土和草香，壓在她臉上的東西幹燥又令人刺撓。
是稻草。
她腦子還是有些發脹，暈乎乎的，渾身也沒什麽力氣，但足夠她迅速確認了一下自己的情況：雙手雙腳被綁，趴在車上，身上蓋滿用來蒙混過關的稻草，周遭聲音相對安靜，沒有赫都城中隨處可聞的嘈雜聲，也沒有夜間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能聽到的只有馬車的吱喲聲，還有源源不斷的塵土氣息，再根據這策馬奔騰的情況來判斷——
恐怕她已經被帶出城了。
至於擄走她的人，邱嵐百分百確定，這肯定是老祖宗，因為孔恕之他們還不知道自己是邱念遠的女兒，不至於對自己下手；若太子想用自己威脅睿王，也用不著帶她出京，隨便找一個睿王找不到的牢房把她一藏就成。
況且退一萬步講，她認同睿王的推測，太子應當很樂意見到他娶一個下九流的水秋千女技手做王妃，至少也得就這件事大做文章，因此不會對她下手。
能確定是老祖宗，她倒是放心了些，之前的功課沒白做，至少桑原、張夜明和方絲雨大致掌握了邱家田產所在，也方便順藤摸瓜。
或許邱家人還自以為做得毫無破綻，等睿王上門問罪的時候還會極力狡辯，認定自己能逃脫嫌疑，但實際上，他們早就被盯上了！
想想這些，邱嵐多少放心了些，只要邱家人不殺了她，多捱幾天，她一定能等到救兵。
但最好能快點，她還是不太情願錯過明天的比賽。
不過現在還惦記著這事兒似乎有些不太合時宜，能先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馬車又飛奔了不知道多久，像是駛離了大路，轉去了極為不平坦的小路，車身上下顛簸得厲害，把她顛得七葷八素。
邱嵐心想，幸虧之前沒吃什麽東西，不然現在吐一車，可不得把自己惡心壞了。
左右趴著也沒事幹，身上壓的稻草也不重，她決定試著解繩子。
本以為會像影視劇裏那樣難如登天，要麽夠不著解不開，要麽就得機緣巧合下撿一塊瓷片什麽的，冒著把手腕割破的風險才能堪堪割斷繩子，誰知邱嵐只是努力向後擡腳，做出個“蠍子擺尾”的姿勢，被綁在身後的手使勁往下一夠，居然就給夠著了。
她心裏簡直樂開了花，看來邱家找來的這位辦事的人不清楚一個水秋千技手的柔韌性到底有多好，在綁人方面就疏忽了。
邱嵐兩只手摸索著繩結，一點一點細細摳著，指尖確實磨得有點疼，但是生死攸關的時刻，誰也顧不上這點痛楚，摳了一會兒，居然真的把繩結給弄松動了。
然而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下了。
邱嵐立刻趴了回去，裝作仍然沒有醒過來的模樣。
她已經聞到了鄉下院子那種熟悉的味道，有雞鴨鵝的糞便味，柴火堆的味道，還能聽到狗叫聲，判斷她被帶到了一處鄉村。
難道要被藏在這兒？這很不明智啊，應該繼續趕路，甚至把她送上船，不然若是桑原他們借到了嗅覺靈敏的獵犬，很快就能追蹤過來。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時，有人扒拉開她身上壓著的稻草，拽著她的胳膊將她扛在肩膀上。
胃部重重撞擊在對方肩頭，邱嵐忍不住“呃”了一聲，就聽扛著她的那個人輕笑一聲：“醒了？”
聽這人是個年輕的聲音，她大頭朝下，艱難發聲：“大哥，能不能打個商量，把我放了？邱家給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
“這我倒是信，可惜你背後的靠山，我不敢指望。”對方大步走進了院子，彎腰將她放在了地上。
邱嵐緊閉雙眼：“我、我沒看你的模樣，不會跟別人說的，你放了我吧，助紂為虐始終是不對的！”
“聰明的就閉嘴，免得白費唇舌。”
那人冷冷丟下一句話，轉身進了屋。
聽到推門聲，邱嵐才緩緩睜開眼睛，偏過頭去看了一眼，然後迅速觀察了一下眼前的情況。
她確實身處一個簡陋的農家院，馬車還停在院外，院子裏並沒有活的雞鴨鵝，狗也是別人家的，叫聲聽起來有些遠。此處只有茅屋三間，看起來沒什麽人氣，不像是有人久居，怎麽看都像是個臨時住所。
房門“吱喲”一聲開了，那人大跨步地出來，邱嵐沒來得及收回目光，再閉眼睛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也沒什麽用，她看見對方手裏拎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難怪把她綁得不緊，難怪沒往遠處跑，邱家老祖宗這是下了狠心，要將她斬草除根！
邱嵐的目光落在那人臉上，也難怪方才對方說她背後的靠山他不敢指望，因為這人額角上有黑色墨跡刻下的文字，他曾是名囚犯！
囚犯又怎麽敢跟官家人談合作！
這人另一只手裏拎著個小酒壺，此刻他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酒，最後一口含在嘴巴裏，對著大刀“噗”地噴了出去。
邱嵐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奇怪的儀式，此刻她終於感覺到了害怕，哆哆嗦嗦地“垂死掙紮”：“你、你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怕、不怕殺了我你要、要償命嗎？”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對方顯然是個油鹽不進的，現在眼中已經蓄滿殺意，手裏握著刀，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誰知接下來，他就看見了令他此生難以忘懷的一幕：被捆住手腳的少女突然間站了起來，被綁在身後的手臂被彎折出一個極限的弧度，就那麽直接套頭翻到了身前，腳上的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松開了，她毫無畏懼地沖過來，擡腳幹脆利落地踹向了自己的下盤——
“咣當”一聲，大刀落地，男人也發出一聲悶哼，彎腰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邱嵐把他手邊的刀踢到一旁，蹲下去迅速用刀刃割開了手上的繩索，然後拎著刀飛快跑到院子外邊，一刀砍斷車與馬連接的繩索，立刻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駕！”
想必馬兒並不視那男人為主，此刻邁開修長的馬腿，毫不留情地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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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守衛其他高門貴女，都是步步跟隨，那些弱女子確實需要保護，也習慣了被人保護，身邊不能缺了人。
但邱嵐不一樣，她很不習慣身邊有人跟著，總是喜歡讓她倆自由活動。
起初兩人怕任務有失，對此不敢放松，哪怕“自由活動”，也從不曾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除非睿王殿下將人接走。
過了這麽些日子，臆想中的危險並沒有出現過，她倆也慢慢有些放松，再加上問過睿王殿下後，殿下的意思還是要以邱嵐的感受為主，於是她倆便盡數聽邱嵐的“命令”，沒有之前那般緊張。
況且松茂團這麽多人，邱嵐除了訓練就是訓練，很少獨處，眾目睽睽之下，誰能把她怎麽樣。
退一萬步講，嵐姑娘也不是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她機靈得很。
因此當看到那空蕩蕩的更衣室時，倆人也怔楞當場。
“出什麽事了？”遠遠看見桑原站在門口，丁雪月先大聲問道。
但桑原沒吭聲，大步走了進去。
他起初還想冷靜思考，認為可能是邱嵐換好衣服之後就離開了，剛打算再去後廚看看，就覺得不對——房門是從裏邊被插上的，並非從外邊被鎖死，顯然她沒有從門口離開。
短暫怔楞後，他立刻沖進更衣室，檢查了一下那扇唯一的窗戶，果然沒有閂住，是能夠從外邊打開的。
邱嵐要在這裏換衣服，不可能不閂窗！
蘇琴歌兩人也已經沖了進來，哪怕還不知道前因後果，哪怕房間裏黑得看不清東西，她倆聞到一股淡淡的異香，頓時神情一凜，下意識地擡起手臂捂上口鼻。
不用再多問一句，她們心中判斷，邱嵐出事了。
“桑技手，小心，這屋裏被人放過迷香！”蘇琴歌甕聲甕氣道。
桑原也聞到了那香氣，才吸了一點就覺得腦子發暈，但顯然現在的濃度已經不至於讓人昏迷，他便根本沒管，而是拉開窗戶跳了出去。
方才他還因為邱嵐的失蹤而慌亂，但現在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他反而鎮定了下來。
不會有事的，姐姐，我一定會把你安安全全找回來。
明天比賽，我們還要頂峰相見！
一時間，所看過的所有偵探小說情節都在桑原腦中浮現，他迫不及待地要尋找一切蛛絲馬跡。
這更衣室窗外就是一個小花園，花園外側就是院墻，真是擄人的絕佳地點，現在夜黑風高，若有個擅長輕功的男子，想帶走一個如邱嵐般瘦弱的女子，不說易如反掌，至少也不怎麽費勁。
“有沒有帶火折子？”桑原透過窗戶，問站在屋裏的人。
丁雪月去找人給睿王送信了，現在只剩下蘇琴歌，她立刻從腰帶裏拿出火折子扔給了他。
桑原擰亮了火折子，就著那一點微弱的光線，蹲在窗下細細查看。
當尹溶風接到消息，騎著馬一路飛奔趕來的時候，現場的情況已經差不多明確了。
更衣室被圍觀的人重重包裹起來，顧南雲和沈北雁替他開道，三人走到門口，便見裏邊桌上點著蠟燭，桑原、張夜明、方絲雨正跟蘇琴歌和丁雪月說著什麽，他們表情嚴肅而冷靜，像是已經控制住了情況。
除此之外，他還看見孔恕之站在人群之中，整個人呆若木雞，像是嚇傻了，莊橋、歸海玉在他旁邊，滿臉焦急，卻也幫不上什麽忙。
一聲“睿王殿下到”提醒了他們，桑原率先擡頭，走到尹溶風面前，抱拳行禮。
他面色嚴峻：“殿下，目前能確定的情況是這樣：能判斷出小嵐是被人用迷煙迷暈之後，從窗口帶出去，穿過小花園，跳上院墻離開，我問過周圍的人，沒人註意到這件事。”
接著他又指向旁邊站著的一個小丫頭，“是她被人利用去給小雨傳話，說小嵐晚上要加訓，暫時不過來吃飯，轉移了大家的註意力，讓她傳話的那個人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身材魁梧，相貌陌生，她還以為是剛來的小廝，便沒有多問，這個線索基本已經斷掉了。”
“我問過了莊橋，根據他的說法，以及小雨和兩位侍衛收到傳話的時間來推斷，小嵐被人帶走，應當是半個多時辰之前，現在煩請殿下立刻派人在城門阻截，以免他們將小嵐送出赫都，那就很難抓人了！”
尹溶風沈聲道：“這個你放心，我接到消息之後已經命人去圍堵，只要他們還沒出大門，一定會被查到。”他目光威嚴地看著桑原，“你覺得是誰幹的？”
“現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一直針對小嵐的宗族。”桑原偏頭看向孔恕之，“這手法很熟悉吧，孔團首！”
睿王妃在松茂團被劫走，孔恕之聽了差點厥過去，現在被人點名問到，嚇得險些腿軟摔倒，立刻“撲通”一聲跪下，沖睿王連連叩首：“殿下饒命！此前發現王妃娘娘是女兒身時，確實想把她悄麽聲地送走，但此事我、我根本不知曉，當時的計劃我也不是、不是很清楚，是孫時波——”
“現在推卸責任有何意義？！”尹溶風看了眼面前的桑原，“你還有什麽辦法？”
桑原退到桌邊，敲了敲桌面上攤開的輿圖：“幸好我們早有準備，邱家名下所有田產所在，我都已經圈了出來，請殿下提供人手支持，我一定會把小嵐平安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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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嵐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在車中，像是被壓在了什麽東西下邊，撲面而來是泥土和草香，壓在她臉上的東西幹燥又令人刺撓。
是稻草。
她腦子還是有些發脹，暈乎乎的，渾身也沒什麽力氣，但足夠她迅速確認了一下自己的情況：雙手雙腳被綁，趴在車上，身上蓋滿用來蒙混過關的稻草，周遭聲音相對安靜，沒有赫都城中隨處可聞的嘈雜聲，也沒有夜間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能聽到的只有馬車的吱喲聲，還有源源不斷的塵土氣息，再根據這策馬奔騰的情況來判斷——
恐怕她已經被帶出城了。
至於擄走她的人，邱嵐百分百確定，這肯定是老祖宗，因為孔恕之他們還不知道自己是邱念遠的女兒，不至於對自己下手；若太子想用自己威脅睿王，也用不著帶她出京，隨便找一個睿王找不到的牢房把她一藏就成。
況且退一萬步講，她認同睿王的推測，太子應當很樂意見到他娶一個下九流的水秋千女技手做王妃，至少也得就這件事大做文章，因此不會對她下手。
能確定是老祖宗，她倒是放心了些，之前的功課沒白做，至少桑原、張夜明和方絲雨大致掌握了邱家田產所在，也方便順藤摸瓜。
或許邱家人還自以為做得毫無破綻，等睿王上門問罪的時候還會極力狡辯，認定自己能逃脫嫌疑，但實際上，他們早就被盯上了！
想想這些，邱嵐多少放心了些，只要邱家人不殺了她，多捱幾天，她一定能等到救兵。
但最好能快點，她還是不太情願錯過明天的比賽。
不過現在還惦記著這事兒似乎有些不太合時宜，能先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馬車又飛奔了不知道多久，像是駛離了大路，轉去了極為不平坦的小路，車身上下顛簸得厲害，把她顛得七葷八素。
邱嵐心想，幸虧之前沒吃什麽東西，不然現在吐一車，可不得把自己惡心壞了。
左右趴著也沒事幹，身上壓的稻草也不重，她決定試著解繩子。
本以為會像影視劇裏那樣難如登天，要麽夠不著解不開，要麽就得機緣巧合下撿一塊瓷片什麽的，冒著把手腕割破的風險才能堪堪割斷繩子，誰知邱嵐只是努力向後擡腳，做出個“蠍子擺尾”的姿勢，被綁在身後的手使勁往下一夠，居然就給夠著了。
她心裏簡直樂開了花，看來邱家找來的這位辦事的人不清楚一個水秋千技手的柔韌性到底有多好，在綁人方面就疏忽了。
邱嵐兩只手摸索著繩結，一點一點細細摳著，指尖確實磨得有點疼，但是生死攸關的時刻，誰也顧不上這點痛楚，摳了一會兒，居然真的把繩結給弄松動了。
然而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下了。
邱嵐立刻趴了回去，裝作仍然沒有醒過來的模樣。
她已經聞到了鄉下院子那種熟悉的味道，有雞鴨鵝的糞便味，柴火堆的味道，還能聽到狗叫聲，判斷她被帶到了一處鄉村。
難道要被藏在這兒？這很不明智啊，應該繼續趕路，甚至把她送上船，不然若是桑原他們借到了嗅覺靈敏的獵犬，很快就能追蹤過來。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時，有人扒拉開她身上壓著的稻草，拽著她的胳膊將她扛在肩膀上。
胃部重重撞擊在對方肩頭，邱嵐忍不住“呃”了一聲，就聽扛著她的那個人輕笑一聲：“醒了？”
聽這人是個年輕的聲音，她大頭朝下，艱難發聲：“大哥，能不能打個商量，把我放了？邱家給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
“這我倒是信，可惜你背後的靠山，我不敢指望。”對方大步走進了院子，彎腰將她放在了地上。
邱嵐緊閉雙眼：“我、我沒看你的模樣，不會跟別人說的，你放了我吧，助紂為虐始終是不對的！”
“聰明的就閉嘴，免得白費唇舌。”
那人冷冷丟下一句話，轉身進了屋。
聽到推門聲，邱嵐才緩緩睜開眼睛，偏過頭去看了一眼，然後迅速觀察了一下眼前的情況。
她確實身處一個簡陋的農家院，馬車還停在院外，院子裏並沒有活的雞鴨鵝，狗也是別人家的，叫聲聽起來有些遠。此處只有茅屋三間，看起來沒什麽人氣，不像是有人久居，怎麽看都像是個臨時住所。
房門“吱喲”一聲開了，那人大跨步地出來，邱嵐沒來得及收回目光，再閉眼睛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也沒什麽用，她看見對方手裏拎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難怪把她綁得不緊，難怪沒往遠處跑，邱家老祖宗這是下了狠心，要將她斬草除根！
邱嵐的目光落在那人臉上，也難怪方才對方說她背後的靠山他不敢指望，因為這人額角上有黑色墨跡刻下的文字，他曾是名囚犯！
囚犯又怎麽敢跟官家人談合作！
這人另一只手裏拎著個小酒壺，此刻他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酒，最後一口含在嘴巴裏，對著大刀“噗”地噴了出去。
邱嵐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奇怪的儀式，此刻她終於感覺到了害怕，哆哆嗦嗦地“垂死掙紮”：“你、你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怕、不怕殺了我你要、要償命嗎？”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對方顯然是個油鹽不進的，現在眼中已經蓄滿殺意，手裏握著刀，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誰知接下來，他就看見了令他此生難以忘懷的一幕：被捆住手腳的少女突然間站了起來，被綁在身後的手臂被彎折出一個極限的弧度，就那麽直接套頭翻到了身前，腳上的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松開了，她毫無畏懼地沖過來，擡腳幹脆利落地踹向了自己的下盤——
“咣當”一聲，大刀落地，男人也發出一聲悶哼，彎腰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邱嵐把他手邊的刀踢到一旁，蹲下去迅速用刀刃割開了手上的繩索，然後拎著刀飛快跑到院子外邊，一刀砍斷車與馬連接的繩索，立刻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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