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 幾猜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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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幾猜透
面對睿王這聲“嵐兒”，邱嵐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樣，登時呆若木雞。
不只是她，在場所有人，全都呆住了。
尹溶風也無意多跟眾人說什麽，只是貼在邱嵐耳邊溫聲道：“回去給你解釋。”然後拉起邱嵐的手腕，“我們走吧。”
之前邱嵐被騙去訓練場、桑原憤怒過來搶人的時候，睿王安排在松茂團的眼線便將情況立刻回報，只是信息傳遞還需要時間，等他們趕過來時，得知邱嵐兩人曾經離開松茂團，又返回來了，和孔恕之在會客廳不知談些什麽。
但等尹溶風趕到會客廳附近，卻見這裏打成一團，當即十分憤怒，顧南雲和沈北雁用不著他再下令，自然出手阻止。
邱嵐現在腦子離家出走，但潛意識告訴她，跟睿王離開應當是眼下看起來最好的選擇，至於接下來怎麽辦，先聽聽他的解釋再說。
於是她順從地跟著尹溶風離開。
原本鬧得正兇的那些人自動讓出一條路，敬畏地目送他們走出會客廳。
桑原也震驚了，之前說睿王知道邱小五的真實身份只是一時猜測加大膽唬人，沒想到還真被他蒙準了！
等他反應過來，趕忙追了出去。
“殿下，小五，我……”
尹溶風回頭微笑地看了他一眼：“桑技手，多謝你之前護著嵐兒，稍後我自會有獎賞，現在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你也回去休息吧。”
輕飄飄一句話打發了桑原，他下意識地停住腳步，看著眼前四個人走向不遠處停放的馬車。
邱嵐上車之前，還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看起來有些茫然，桑原卻覺得心口莫名酸痛起來。
好似自己做什麽都沒用，睿王出現，就可以輕輕松松把人從自己身邊帶走。
可我為什麽要在乎呢？他想，我只把她當朋友啊。
接著他便突然想起來了睿王先前對邱小五的稱呼——“嵐兒”？
哪個字？！蘭還是嵐？亦或者是……藍？
邱藍？
想到這個名字，桑原的心突然顫了顫，聯想到自己穿越過來之後名字只是變了個字，那姐姐可能也是！
馬車已經向外奔去，他不由自主地拔腿去追，追著追著卻追不上了，只能絕望而無助地大喊一聲：“姐姐——”
邱嵐聽到了他的呼喚，偏頭向窗外的方向看去，但沒有勇氣探出頭去看他。
這一刻她的大腦變成了漿糊，心臟卻碎了一地。
他認出我來了是嗎？我以後要如何面對他？
事情全趕到一起來了，邱嵐感覺自己左支右絀，心力交瘁。
尹溶風坐在她旁邊，看到她眼角徐徐滑落一滴淚，心疼地拿帕子替她拭去，語調盡可能地溫柔：“有我在，別怕。”
邱嵐一時間沒忍住，才掉了這一滴淚，但她並不希望自己在睿王面前表現得如此軟弱，竭盡全力地眨了眨眼，力求讓眼睛別再發酸，別再流淚。
“您早就知道了，是吧？”莫名地，她想起來睿王曾經幫忙讓自己搬進了單獨的廬舍，不用再跟其他人一起睡大通鋪，想必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對自己了如指掌。
想來自己真是可笑，自以為不露馬腳，偽裝得完美無缺，可在對方眼裏，自己就只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小醜。
但畢竟對方幫了她這麽多，她根本沒有不高興的資格。
尹溶風略有些擔心地看著她的側臉，看她眼眶通紅，卻還要強忍住眼淚的模樣，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想伸手去握住她的，可身份、兩人關系以及時間地點都不合適，他剛剛擡起的手，又放回了膝蓋上。
“是，先前綢緞莊那次你要我幫你，我便叫人去查了一下，得知了事情的全貌。”像是怕嚇到她似的，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極盡溫柔，“但我覺得這是你想隱瞞的秘密，便不打算戳穿，只希望有一天你信任我的時候，願意對我和盤托出。”
只可惜我沒有等到那天。
他這般顧著邱嵐的感受，可邱嵐並不打算顧著他的，因為有些事情，越早說明白越好。
她垂著長長的睫毛，低聲道：“殿下，你我身份有別，我不是不信任你，是我們生來不平等，我沒辦法對你托付這樣的情感，這不是你我誰的錯，但確實讓人很遺憾。”
這話說得太狠，確實很傷人，尹溶風忍不住問道：“為何？難道我的脾氣秉性還不夠讓你信任？我以為嵐兒你與別人不同，不會有那些門第之見。”
“我怎麽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時候事實會令人非常無力。”邱嵐不忍看他，依舊垂著眼，“大家成長的環境不同，在乎的事情也不同，殿下未必能理解我的苦惱，我也不能明白殿下的憂慮。這樣的差別讓我們永遠無法平等溝通。”
“但是可以努力消除差別不是嗎？只要相處久了，總能互相理解。我願意去理解你！”尹溶風急切道。
邱嵐苦笑了一下：“站在我的立場，並不希望殿下為我付出這樣的努力，太折煞我了。”
她的語氣很輕，言辭卻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瞬間便在尹溶風心口劃出無數血痕，年輕的親王不知道還能說什麽，若是疾言厲色或者苦苦哀求，未免失了體面。
但他並不甘心就這樣放手，於是便打算采用緩兵之計。
“你今天太累了，我們不說這些，回到王府你先休息，稍後我們先談一下之後該怎麽處理眼下的局面。”尹溶風換了話題。
邱嵐明白他肯定是不會放棄的，而且現在自己的身份已經明了，如果他真要表白，自己肯定是躲不過。
躲不過，那就來吧，等他說的時候再認真拒絕一次就好了。
左右眼下她被平白無故安了個“王妃”的頭銜，也得聽聽他到底想怎麽做。
以及……如果不去睿王府，可能就要面對現在情緒激動的桑原，這是個大難題，她不想面對，就只能選擇先面對簡單的睿王。
現在的桑原，並非邱嵐所想的情緒激動，而是失魂落魄。
他心裏九成九已經認定了這個猜想，但他又不敢真的這麽想，因為這對他而言，簡直就是最美的夢成了真。
在邱小五沒有親口承認之前，他都不敢給自己希望，生怕將來會失望。
而且，如果她真的是姐姐，為什麽這麽久了，都不肯和自己相認？
她是不是還在生氣？
氣得連一起穿越到這個世界裏來、已經打了無數次的交道，卻還不肯坦誠身份。
我真是把她傷得太狠了。
“桑技手？”前方傳來方絲雨的聲音。
桑原茫然地擡頭，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松茂團的大門口，對面的方絲雨和張夜明一臉焦急。
先前張夜明“跟蹤”荊和，走了好遠都沒有見邱嵐兩人跟上，他跟著跟著，荊和又換了另一條街，恐怕倆人就算找來也會迷路，於是他權衡了一下，決定先記住荊和的住處，等回頭再帶邱嵐過來尋人。
等他跟著對方到了家，又在周圍轉了幾圈，牢牢記住此處地址，才原路返回。方絲雨沿著之前那條路找他，果然找岔了路，兜兜轉轉誤打誤撞，兩人總算是在路上遇見了。
張夜明一聽邱嵐出了事，立刻往他的小院趕，誰知趕回來不見邱嵐桑原兩人身影，只看見桑原的馬還在院子裏拴著，覺得他們肯定沒走遠，便匆匆忙忙回松茂團。
路上就聽了有人議論那邱小五搖身一變成“睿王妃”的事，心中十分納悶，來到門口又看見撒癔癥的桑原，兩個人更是一頭霧水。
桑原看到他倆，立刻飛奔過去，急切地問：“邱藍的名字，到底是哪個字？是‘藍色’的‘藍’嗎？”
一聽這個，張夜明和方絲雨立刻拽著他離開了松茂團的大門口，到了旁邊巷子裏。
“什麽情況？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嗎？”張夜明緊張道，“睿王妃又是怎麽回事？”
桑原抓緊他的胳膊：“你先告訴我，到底是哪個字？！”
“是山風嵐，你聽誰說的？”張夜明很清楚，就算對方知道了邱嵐是女孩，但今日中午之前，他還只知道她叫“邱小五”。
聽到了答案，桑原並沒有想象當中的失望，畢竟人穿越過來了，名字肯定會變，但同樣解答不了他心中的疑惑，一切都還得問邱嵐本人。
他努力平覆情緒，把後來的事簡單告訴了對方兩人：“……之後她就被睿王帶走了，至於王妃什麽的，我覺得可能只是個托詞，只能等稍後她回來自己解釋了。”
“是啊，我們這種出身，怎麽敢當睿王妃，讓我娘聽見，肯定要嚇死了。”張夜明說。
方絲雨顯然不同意：“出身怎麽了，嵐姐兒人這麽好，又有頭腦，比那些高門貴女差在哪兒？殿下又不需要跟什麽有背景的人聯姻，和我們嵐姐兒挺般配的。如果他真有這個心意，一定能幫她解決出身問題。”
張夜明欲言又止了好機會，才道：“一入侯門深似海，何況那是親王，小嵐肯定不會喜歡那樣的生活，我覺得還是以她的心意為準。”
說到這裏，桑原莫名就放了心。
對，邱嵐說她對睿王沒意思，一直都沒意思，那他倆肯定不會怎麽樣。
等她回來，再好好問她。
另一邊，邱嵐到了睿王府，被交到了一群溫柔可人的丫鬟手裏，她們直接將她帶去了……浴室。
這浴室可豪華了，跟馬場山莊的溫泉有一拼，一大池水都是用柴火燒的，現在上邊飄滿了花瓣，還散發著陣陣白色霧氣，仙境似的，看著就叫人覺得舒服。
丫鬟聲音也很悅耳：“嵐姑娘，殿下說讓您先沐浴更衣，人能舒服一些，稍後便與殿下一同進晚膳。”
既來之則安之，邱嵐對此沒有異議，反而有種能做回女子的痛快。
洗吧，就當洗去此前種種面具，找回自己的真正身份。
泡澡毋庸置疑是很解乏的，而且還有人幫她洗頭發，澡豆氣味也好聞得要命，舒服得她靠在池邊幾乎要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丫鬟輕輕推醒。
丫鬟先是給她披上一件浴衣，等她從池子裏上來，又給她幹凈的寬大布巾讓她自己去屏風後面擦拭。
屏風古色古香，繡工極美，一看就非凡品，旁邊的小幾上放著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裏衣，摸起來比尋常的棉布還要柔軟。等她將裏衣穿好，便有丫鬟幫她套上白色的交領衫和淡綠的百疊裙，然後將她按在梳妝臺前，幫她把頭發梳上去，梳了個利落簡單的發髻，加了一枚發扣做裝飾。
應當是擔心她不適應，丫鬟們最後只給她化了一點點淡妝，效果跟現世的裸妝差不多，幫她修了修那豪邁的眉毛，最後鏡中人再度變回了一個青春靈動的少女。
邱嵐想起端陽節被張大嬸打扮的經歷，那會兒便覺得穿上裙子的自己真是好看極了，但顯然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穿上現在這身明顯華麗的衣裳，再配上丫鬟巧奪天工的妝容，她覺得自己比那會兒更好看了不少。
臨出門之前，丫鬟又拿了件跟百褶裙同色的淡綠色毛領短襖給她穿上，便帶著她去見睿王。
此刻夕陽西下，尹溶風站在廊下，欣賞著天邊恢弘的落日，聽得下人匯報說嵐姑娘來了，他便往一側望去，看得登時楞在了當場。
於他而言，換回女裝的邱嵐一身清新的淡綠色，宛若一朵空谷幽蘭，又像是從天上落入凡塵的仙子，美好得讓他根本挪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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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睿王這聲“嵐兒”，邱嵐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樣，登時呆若木雞。
不只是她，在場所有人，全都呆住了。
尹溶風也無意多跟眾人說什麽，只是貼在邱嵐耳邊溫聲道：“回去給你解釋。”然後拉起邱嵐的手腕，“我們走吧。”
之前邱嵐被騙去訓練場、桑原憤怒過來搶人的時候，睿王安排在松茂團的眼線便將情況立刻回報，只是信息傳遞還需要時間，等他們趕過來時，得知邱嵐兩人曾經離開松茂團，又返回來了，和孔恕之在會客廳不知談些什麽。
但等尹溶風趕到會客廳附近，卻見這裏打成一團，當即十分憤怒，顧南雲和沈北雁用不著他再下令，自然出手阻止。
邱嵐現在腦子離家出走，但潛意識告訴她，跟睿王離開應當是眼下看起來最好的選擇，至於接下來怎麽辦，先聽聽他的解釋再說。
於是她順從地跟著尹溶風離開。
原本鬧得正兇的那些人自動讓出一條路，敬畏地目送他們走出會客廳。
桑原也震驚了，之前說睿王知道邱小五的真實身份只是一時猜測加大膽唬人，沒想到還真被他蒙準了！
等他反應過來，趕忙追了出去。
“殿下，小五，我……”
尹溶風回頭微笑地看了他一眼：“桑技手，多謝你之前護著嵐兒，稍後我自會有獎賞，現在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你也回去休息吧。”
輕飄飄一句話打發了桑原，他下意識地停住腳步，看著眼前四個人走向不遠處停放的馬車。
邱嵐上車之前，還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看起來有些茫然，桑原卻覺得心口莫名酸痛起來。
好似自己做什麽都沒用，睿王出現，就可以輕輕松松把人從自己身邊帶走。
可我為什麽要在乎呢？他想，我只把她當朋友啊。
接著他便突然想起來了睿王先前對邱小五的稱呼——“嵐兒”？
哪個字？！蘭還是嵐？亦或者是……藍？
邱藍？
想到這個名字，桑原的心突然顫了顫，聯想到自己穿越過來之後名字只是變了個字，那姐姐可能也是！
馬車已經向外奔去，他不由自主地拔腿去追，追著追著卻追不上了，只能絕望而無助地大喊一聲：“姐姐——”
邱嵐聽到了他的呼喚，偏頭向窗外的方向看去，但沒有勇氣探出頭去看他。
這一刻她的大腦變成了漿糊，心臟卻碎了一地。
他認出我來了是嗎？我以後要如何面對他？
事情全趕到一起來了，邱嵐感覺自己左支右絀，心力交瘁。
尹溶風坐在她旁邊，看到她眼角徐徐滑落一滴淚，心疼地拿帕子替她拭去，語調盡可能地溫柔：“有我在，別怕。”
邱嵐一時間沒忍住，才掉了這一滴淚，但她並不希望自己在睿王面前表現得如此軟弱，竭盡全力地眨了眨眼，力求讓眼睛別再發酸，別再流淚。
“您早就知道了，是吧？”莫名地，她想起來睿王曾經幫忙讓自己搬進了單獨的廬舍，不用再跟其他人一起睡大通鋪，想必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對自己了如指掌。
想來自己真是可笑，自以為不露馬腳，偽裝得完美無缺，可在對方眼裏，自己就只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小醜。
但畢竟對方幫了她這麽多，她根本沒有不高興的資格。
尹溶風略有些擔心地看著她的側臉，看她眼眶通紅，卻還要強忍住眼淚的模樣，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想伸手去握住她的，可身份、兩人關系以及時間地點都不合適，他剛剛擡起的手，又放回了膝蓋上。
“是，先前綢緞莊那次你要我幫你，我便叫人去查了一下，得知了事情的全貌。”像是怕嚇到她似的，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極盡溫柔，“但我覺得這是你想隱瞞的秘密，便不打算戳穿，只希望有一天你信任我的時候，願意對我和盤托出。”
只可惜我沒有等到那天。
他這般顧著邱嵐的感受，可邱嵐並不打算顧著他的，因為有些事情，越早說明白越好。
她垂著長長的睫毛，低聲道：“殿下，你我身份有別，我不是不信任你，是我們生來不平等，我沒辦法對你托付這樣的情感，這不是你我誰的錯，但確實讓人很遺憾。”
這話說得太狠，確實很傷人，尹溶風忍不住問道：“為何？難道我的脾氣秉性還不夠讓你信任？我以為嵐兒你與別人不同，不會有那些門第之見。”
“我怎麽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時候事實會令人非常無力。”邱嵐不忍看他，依舊垂著眼，“大家成長的環境不同，在乎的事情也不同，殿下未必能理解我的苦惱，我也不能明白殿下的憂慮。這樣的差別讓我們永遠無法平等溝通。”
“但是可以努力消除差別不是嗎？只要相處久了，總能互相理解。我願意去理解你！”尹溶風急切道。
邱嵐苦笑了一下：“站在我的立場，並不希望殿下為我付出這樣的努力，太折煞我了。”
她的語氣很輕，言辭卻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瞬間便在尹溶風心口劃出無數血痕，年輕的親王不知道還能說什麽，若是疾言厲色或者苦苦哀求，未免失了體面。
但他並不甘心就這樣放手，於是便打算采用緩兵之計。
“你今天太累了，我們不說這些，回到王府你先休息，稍後我們先談一下之後該怎麽處理眼下的局面。”尹溶風換了話題。
邱嵐明白他肯定是不會放棄的，而且現在自己的身份已經明了，如果他真要表白，自己肯定是躲不過。
躲不過，那就來吧，等他說的時候再認真拒絕一次就好了。
左右眼下她被平白無故安了個“王妃”的頭銜，也得聽聽他到底想怎麽做。
以及……如果不去睿王府，可能就要面對現在情緒激動的桑原，這是個大難題，她不想面對，就只能選擇先面對簡單的睿王。
現在的桑原，並非邱嵐所想的情緒激動，而是失魂落魄。
他心裏九成九已經認定了這個猜想，但他又不敢真的這麽想，因為這對他而言，簡直就是最美的夢成了真。
在邱小五沒有親口承認之前，他都不敢給自己希望，生怕將來會失望。
而且，如果她真的是姐姐，為什麽這麽久了，都不肯和自己相認？
她是不是還在生氣？
氣得連一起穿越到這個世界裏來、已經打了無數次的交道，卻還不肯坦誠身份。
我真是把她傷得太狠了。
“桑技手？”前方傳來方絲雨的聲音。
桑原茫然地擡頭，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松茂團的大門口，對面的方絲雨和張夜明一臉焦急。
先前張夜明“跟蹤”荊和，走了好遠都沒有見邱嵐兩人跟上，他跟著跟著，荊和又換了另一條街，恐怕倆人就算找來也會迷路，於是他權衡了一下，決定先記住荊和的住處，等回頭再帶邱嵐過來尋人。
等他跟著對方到了家，又在周圍轉了幾圈，牢牢記住此處地址，才原路返回。方絲雨沿著之前那條路找他，果然找岔了路，兜兜轉轉誤打誤撞，兩人總算是在路上遇見了。
張夜明一聽邱嵐出了事，立刻往他的小院趕，誰知趕回來不見邱嵐桑原兩人身影，只看見桑原的馬還在院子裏拴著，覺得他們肯定沒走遠，便匆匆忙忙回松茂團。
路上就聽了有人議論那邱小五搖身一變成“睿王妃”的事，心中十分納悶，來到門口又看見撒癔癥的桑原，兩個人更是一頭霧水。
桑原看到他倆，立刻飛奔過去，急切地問：“邱藍的名字，到底是哪個字？是‘藍色’的‘藍’嗎？”
一聽這個，張夜明和方絲雨立刻拽著他離開了松茂團的大門口，到了旁邊巷子裏。
“什麽情況？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嗎？”張夜明緊張道，“睿王妃又是怎麽回事？”
桑原抓緊他的胳膊：“你先告訴我，到底是哪個字？！”
“是山風嵐，你聽誰說的？”張夜明很清楚，就算對方知道了邱嵐是女孩，但今日中午之前，他還只知道她叫“邱小五”。
聽到了答案，桑原並沒有想象當中的失望，畢竟人穿越過來了，名字肯定會變，但同樣解答不了他心中的疑惑，一切都還得問邱嵐本人。
他努力平覆情緒，把後來的事簡單告訴了對方兩人：“……之後她就被睿王帶走了，至於王妃什麽的，我覺得可能只是個托詞，只能等稍後她回來自己解釋了。”
“是啊，我們這種出身，怎麽敢當睿王妃，讓我娘聽見，肯定要嚇死了。”張夜明說。
方絲雨顯然不同意：“出身怎麽了，嵐姐兒人這麽好，又有頭腦，比那些高門貴女差在哪兒？殿下又不需要跟什麽有背景的人聯姻，和我們嵐姐兒挺般配的。如果他真有這個心意，一定能幫她解決出身問題。”
張夜明欲言又止了好機會，才道：“一入侯門深似海，何況那是親王，小嵐肯定不會喜歡那樣的生活，我覺得還是以她的心意為準。”
說到這裏，桑原莫名就放了心。
對，邱嵐說她對睿王沒意思，一直都沒意思，那他倆肯定不會怎麽樣。
等她回來，再好好問她。
另一邊，邱嵐到了睿王府，被交到了一群溫柔可人的丫鬟手裏，她們直接將她帶去了……浴室。
這浴室可豪華了，跟馬場山莊的溫泉有一拼，一大池水都是用柴火燒的，現在上邊飄滿了花瓣，還散發著陣陣白色霧氣，仙境似的，看著就叫人覺得舒服。
丫鬟聲音也很悅耳：“嵐姑娘，殿下說讓您先沐浴更衣，人能舒服一些，稍後便與殿下一同進晚膳。”
既來之則安之，邱嵐對此沒有異議，反而有種能做回女子的痛快。
洗吧，就當洗去此前種種面具，找回自己的真正身份。
泡澡毋庸置疑是很解乏的，而且還有人幫她洗頭發，澡豆氣味也好聞得要命，舒服得她靠在池邊幾乎要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丫鬟輕輕推醒。
丫鬟先是給她披上一件浴衣，等她從池子裏上來，又給她幹凈的寬大布巾讓她自己去屏風後面擦拭。
屏風古色古香，繡工極美，一看就非凡品，旁邊的小幾上放著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裏衣，摸起來比尋常的棉布還要柔軟。等她將裏衣穿好，便有丫鬟幫她套上白色的交領衫和淡綠的百疊裙，然後將她按在梳妝臺前，幫她把頭發梳上去，梳了個利落簡單的發髻，加了一枚發扣做裝飾。
應當是擔心她不適應，丫鬟們最後只給她化了一點點淡妝，效果跟現世的裸妝差不多，幫她修了修那豪邁的眉毛，最後鏡中人再度變回了一個青春靈動的少女。
邱嵐想起端陽節被張大嬸打扮的經歷，那會兒便覺得穿上裙子的自己真是好看極了，但顯然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穿上現在這身明顯華麗的衣裳，再配上丫鬟巧奪天工的妝容，她覺得自己比那會兒更好看了不少。
臨出門之前，丫鬟又拿了件跟百褶裙同色的淡綠色毛領短襖給她穿上，便帶著她去見睿王。
此刻夕陽西下，尹溶風站在廊下，欣賞著天邊恢弘的落日，聽得下人匯報說嵐姑娘來了，他便往一側望去，看得登時楞在了當場。
於他而言，換回女裝的邱嵐一身清新的淡綠色，宛若一朵空谷幽蘭，又像是從天上落入凡塵的仙子，美好得讓他根本挪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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