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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救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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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救場人

孫時波險些被門板拍了鼻子,氣得火冒三丈又無處發洩,在原地團團轉了幾圈。

鄭茂把他拉到一邊,悄悄說:“孫哥,估計這邱小五是來勸團首幫她瞞著的,萬一團首被說動了,決定把她留下,該怎麽辦?”

孫時波搖搖頭:“不可能,團首又不傻,邱小五留在這兒只可能給咱們招禍!”

“那倒未必,畢竟邱家不能主動把她身份透露出去,這才找咱們來出主意,要是邱小五說服團首替她保密,這事兒還是會被捂得嚴嚴實實。”鄭茂把聲音壓得更低,“說不定睿王那邊早就知道內幕了,邱小五才這麽有恃無恐,團首只怕睿王,若是睿王默許,他肯定不會跟殿下對著幹。”

孫時波這時候想明白了,他跟孔恕之的目的本就不一樣,孔恕之只想保平安,但他早就厭惡邱小五,只想把她趕走,這輩子也別回來。

於是他問道:“你有什麽辦法嗎?”

“我看啊,這事兒還是得稍稍往外透一點。”鄭茂覷了覷在附近等著圍觀的幾個人,眼珠滴溜轉,“女子練水秋千這成何體統?只要大家都不同意,孔團首也得聽大夥兒的。”

孫時波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可要是真傳出去了,給松茂團招禍怎麽辦?”

“只要把邱小五趕走,什麽禍都沒有。”鄭茂堅定地說,“就算是睿王問罪,咱們也能說此前不知情,事情敗露之後邱小五自己跑了——他一個親王,能替一個下九流的女子出頭到什麽地步?不至於!”

孫時波垂眸想了想,一咬牙,答應道:“成!就這麽幹!”

鄭茂拽著他的胳膊:“那咱找人去。”

倆人走了幾步,他突然又問:“孫哥,邱小五也姓邱,你說她該不會跟邱念遠有什麽關系吧?”

“不能夠,世上姓邱的人多了,哪能那麽巧。”孫時波擺了擺手,“我還特意問過那人是哪裏的邱家,他說是河中的,跟邱念遠那家八竿子打不著。”

鄭茂點點頭:“嗯,不管怎麽樣,離姓邱的越遠越好。”

會客廳內,桑原像個門神似地守在門口,邱嵐則坐在桌邊跟孔團首談。

她的思路被鄭茂猜得大差不多,畢竟她能討價還價的籌碼並不多。

“團首,邱家肯定不會洩露我的身份,否則他們不會通過孫教頭來說這件事,既然如此,你們也幫我保守秘密,這樣就不會有別人知道。”邱嵐溫聲道,“留下我在團裏,不僅能給松茂團掙錢,還能爭光——過年的時候我和桑原還得給官家表演水臺子呢!”

孔恕之先前冷靜下來之後,其實也考慮過這件事,畢竟邱嵐算是松茂團的寶貝疙瘩,要是真趕她走,自己確實損失不小,而且將來水臺子的風頭肯定都被峭雲團搶走了,他只能看冷歡一個人嘚瑟。

但他也不敢為了這些利益毀了松茂團,還是很猶豫:“你的這個秘密,睿王殿下知不知道?”

邱嵐還沒想好該怎麽說,就聽門口的桑原接過去話茬:“當然知道!不知道他能這麽護著小五嗎?!”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沖邱嵐使了個眼色,讓她別這麽膽小。

難道孔恕之還能去問睿王不成?

邱嵐:“……”

孔恕之卻是立刻相信了,畢竟睿王對邱小五什麽樣,大家有目共睹,他登時松了口氣:“原來如此!這就好,這就好!”

想想就算自己猜錯了,睿王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以他的品性,將來就算是要問罪,也不至於真的牽連松茂團,邱嵐才硬著頭皮點點頭:“所以團首您不必擔心,只要您叮囑好知情人千萬別說出去,一切就跟以前一樣——”

誰知她話音還沒落,就聽門外傳來了喧鬧聲:

“女子怎麽能跳水秋千?!自先祖發明這項技藝,就沒有女子跳過!”

“難怪自從邱小五來了,我這全身都不對勁,怎麽跳都跳不好,原來是她的陰氣影響我!”

“一個女子和我們這幫老爺們兒混在一起成何體統?!我怎麽跟我家那口子解釋?!”

“女的就是不祥,會帶壞我們松茂團的氣運!”

“絕對不能允許邱小五再留下!”

桑原忍不住暗罵了一句:“臥槽,朕的大清又活了?”

還沒等他們屋裏幾個人想好怎麽應對,門上就響起“劈裏啪啦”的拍門聲。

“開門!快開門!”

“我們要見團首!”

“讓邱小五滾蛋!”

桑原死死抵住門,生怕被他們撞開。

孔恕之十分驚訝:“怎麽轉瞬之間就傳出去了?”

“團首,兄弟們意見很大,你還是跟大家一起聊聊吧。”外邊傳來孫時波的聲音。

邱嵐心中冷笑,果然啊,孫教頭對我意見很大。

“開門吧,桑原,讓他們進來。”她冷聲說,“我也不可能在這裏躲一輩子。”

桑原其實覺得這樣很不妥,門外這些人現在義憤填膺,沖進來不知道會做出什麽過激行為,但邱嵐說得也沒錯,要是躲著,很可能會激化矛盾。

於是他猶豫了一下,對外喊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我要開門了,你們都冷靜點,往後退退!”

聽說要開門,門外立竿見影地安靜了,桑原這才把門閂抽出來,將門打開。

外邊齊刷刷地站著二十多個水秋千技手,把門廊都沾滿了,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猛一看還挺瘆人。

歸海玉站在後排,但他個子高,一顆腦袋儼然一棵獨秀,他驚訝地望著廳內的邱小五:“小五哥……不,小五、姐……你真的……”

莊橋站在前排最左側,也訝異地看著她,表情有些不自然。

兩人私練的時候也曾互相幫忙壓腿什麽的,靠得那般近,現在他想起來,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卻莫名地覺得,邱小五是女孩的話,好像更合理。

男的哪有她心思那般細致,又那般善良,從來都先想別人,最後才顧自己。

“是,我是女子。”邱嵐走到門口,被桑原仔細地護在身後,她並沒有非要往前,就站在他身邊,“但我的技藝水平不比你們差,不會給松茂團拖後腿。”

接著便有人喊道:“但你會影響我們!女子就該待在家裏,沾了你的陰氣我們都得走黴運!”

“得了吧你們!”桑原不屑地說,“自己不行就不行,賴別人幹什麽?我和小五搭檔跳水臺子,你們哪只眼見我走黴運了?!”

邱嵐雖然知道古代社會封建古板,說什麽都沒用,但還是忍不住要吵兩句:“口口聲聲說女性不祥,難道你們不是女人生的?!”

“那是兩回事!”

“對!女子就該生娃照顧家,不該插手男人的事!”

“天地陰陽,自古就是這麽分的,你有本事跟老祖宗說理去!”

一聽“老祖宗”這三個字,邱嵐立刻就想到了那邱家老祖宗,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面對這些沒長腦子、不明事理的人,她只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就算把道理掰開了揉碎了餵到他們嘴邊,他們都不會聞一聞。

書上的話說得確實對,你永遠不可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況且這些人也不算是裝睡,只不過腦子上被纏了太多布條,一個個都是行走的木乃伊罷了!

“別吵吵了,吵有什麽用?!聽團首的!”孫時波大聲道,現在陣勢鬧得不小,他急於想要把邱小五給趕走,生怕浪費時間,夜長夢多。

之前的計劃失敗,但現在還有挽救的機會,只要孔團首做了決定把邱小五趕走,前腳這死丫頭離開松茂團,他後腳就把她打暈交到邱家人手裏去。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孔恕之身上,真真是目光如炬,被無數火炬炙烤著,團首實在是焦慮。

他很想留下邱小五,但是也不能不考慮其他技手的情緒,況且現在和之前不一樣,以前是大家削尖腦袋都想擠進松茂團,輕易不敢離開,可現在聯賽一開,別的百戲團缺人,從松茂團出去的人身價更高,這些技手不缺飯吃,自然也就沒必要非耗在這裏。

而且循環賽是按團隊總分算的,要是大家拍拍屁股都走了,光桿司令拿什麽去跟別人比賽?!

這時,一直沒吭聲的莊橋突然開口道:“團首,我覺得邱小五是男是女都沒關系,只要她水秋千跳得好,我就服氣。至於什麽女子不祥這種說法,我根本不信,我也和她一起訓練了這麽久,技藝可有半點退步?”

他其實原本想說自己跟邱小五私下一起訓練,但想到現在對方是個女子,說出來對大家都不好,就沒能說出口。

聽他開口為自己說話,邱嵐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莊橋依然面無表情,但向她輕輕點頭示意。

歸海玉也說:“是啊,小五哥、不,小五姐人這麽好,是女孩又怎麽樣?也沒聽說大熹不許女子跳水秋千啊!”

此言一出,其他人又有話說了。

“沒規定說明這就是默認的,你們安諾莎人懂什麽?茹毛飲血的民族怎麽懂我們大熹的禮義廉恥?!”

“就是,你有什麽資格說話?!”

“你們那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毫不知禮,大熹怎麽能像你們一樣!”

歸海玉顯然沒料到自己的正義之言換來的是對自己國家的攻擊,氣得臉漲得通紅:“你們、你們太不講理了!”

桑原鄙夷地看著那幾個冷嘲熱諷的人,整場就屬他們跳得歡,不知道是不是背後有人撐腰。

“道理講不過別人就只會人身攻擊,你們要不要臉啊?!”他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要是邱小五不是水秋千和水臺子跳得這麽好,你們還會這麽群情激奮嗎?我看你們分明就是嫉妒!真是一群沒用的酸雞!”

見對面的人又要開口,桑原便冷笑著說:“怎麽,又要說我是峭雲團的人,沒資格管你們松茂團的事是嗎?!你們可真行,跟女孩子講男權,跟外國人談禮數,跟外人說這是我們自己家的事,權利範圍劃得這麽清楚,就是不肯動動腦子想想事情本身。你們根本不是在主持自以為是的正義,也根本不是守舊,你們就是害怕邱小五比你們厲害,合起夥兒來霸淩她!”

邱嵐一直沈默,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跟一幫完全不同頻的人說話,現在聽到桑原為自己發聲,戳破那些人的假面具,突然間不由眼眶發酸。

自從穿越過來,所有的事情她都要自己面對、自己謀劃,能得到睿王的照顧自然也是幸運,可兩人畢竟來自於不同的世界,身份又如此懸殊,這種“照顧”其實更讓她如履薄冰,不知道什麽時候、要以怎樣的代價償還。

唯有桑原知根知底,讓她覺得安全可靠,像是在這個陌生世界裏唯一可以尋求幫助的避風港。

“所以,團首,我想好了。”邱嵐突然道,“我不會走的,大熹沒有律法規定女子不可以跳水秋千,我和松茂團也有契約在,你們不能隨便趕走我,要是一意孤行,我就去告官!”

孔恕之一聽,當即就急了:“好好的告什麽官?你想把我們所有人都拖下水嗎?”

其他人也躁動了起來:

“這女人真的心腸歹毒!”

“就是故意來害我們的吧!”

“把她趕出去!大不了賠點錢給她!”

“動手!”

突然有人高呼一聲,帶頭沖進了廳裏,徑直向邱嵐跑過去,桑原眼疾手快,擋在她面前,一腳將此人踹開。

這一動手,情況便一發不可收拾,不少人沖進來推推搡搡,歸海玉和莊橋也加入了保護邱嵐的大軍,和其他人扭打在了一起。

桑原想拉邱嵐離開會客廳,可惜門被堵得嚴嚴實實,無路可出,他只能平等地胖揍每一個向他們沖過來的人。

孔恕之在一旁大叫著“別打了”、“住手”,可惜現在技手們都血上頭,沒有一個人聽他的。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兩個身影翻著跟頭“飛”進了會客廳裏,踹開了堵在邱嵐和桑原跟前的人,接著傳來“嘩啦”一聲刀出鞘的聲音,兩個打得最歡的人脖頸處架上了冰涼的大刀,他倆立刻就呆住不動了。

顧南雲冷冷掃視著面前這些鬧得面孔猙獰的技手,厲聲道:“誰敢傷我們王妃半根手指,我讓他血濺當場!”

“王妃?”孫時波不可置信地問,“誰說的?!”

門外傳來一個溫潤又頗有威嚴的聲音:“我說的!”

眾人紛紛回頭,便見尹溶風一身華麗錦袍,風度翩翩地出現在門口,大步走到邱嵐面前,眉眼中盡是溫柔:“嵐兒,讓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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