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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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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問皇帝

尹溶風陪著皇後回了她的福寧殿,椅子還沒坐熱,就聽外邊太監高聲道:“皇上駕到!”

兩人急忙起身迎接,一個身穿白色圓領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緩步進了殿,正是當朝皇帝,大熹和興帝。

他相貌俊朗,一雙細長的眼睛含著笑意,眼角有著些許魚尾紋,看起來溫潤和善,兩腮與下巴蓄須,又給人莊嚴穩重之感,是一個儒雅的帝王之相。從相貌上看,尹溶風比尹溶瀟更像他。

尹溶風與皇後齊齊行禮。

“見過陛下。”

“參見父皇。”

皇帝淡淡笑著,揮了揮手:“免禮。”他走到兩人身前坐下,望著尹溶風,調笑道,“風兒最近好大的架子,還得你母後親自出宮去請,才能將你請進宮來。”

“不敢不敢,是兒臣的錯。”尹溶風立刻彎腰拱手,“兒臣以後一定會常入宮來探望父皇母後。”

“倒也不是要你探望,你明知道我們都希望你怎麽做。”皇帝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茶,輕輕啜了一口,意味深長道。

皇後在一旁坐著,神情殷切地看著兩人,知道皇帝會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她便沒有多言。

一來是希望皇帝能多勸勸這個兒子,二來也怕自己多說,反倒影響兒子在皇帝心中的形象。

面對父皇的訓誡,尹溶風垂眸不敢回嘴,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皇帝放下茶碗,整了整身上的衣袍:“聽說你新搞的水臺子不錯,榮康郡王在朕面前誇讚得不行,看來你為此付出了不少心血。”

“回父皇,這倒沒有,我只是督工罷了,真正奉上表演的是兩名技手,是他們認真訓練、認真表演,現場才能有此效果。”

“那你覺得,水臺子會取代水秋千嗎?”皇帝神情認真地問道。

尹溶風略一遲疑,才答道:“在兒臣看來,這兩種技藝雖然都與水有關,但各有所長,無法相互取代,倒是可以兩家爭鳴,彼此促進,共同成長。”

其實誰會不會取代誰,就看皇家扶植哪一項技藝,畢竟現在的水秋千只表演給皇家看,若是他有心讓水臺子取代水秋千,只是一句話的事。

可若是這樣,光京城這數家百戲團的水秋千技手就沒了飯吃,豈不造孽?

原本邱嵐說的那些並沒有徹底觸動他,但是這一刻,尹溶風醍醐灌頂。

只有讓這些技藝回歸百姓,才能真正長久不衰。

皇帝聞言卻笑道:“風兒這制衡之術,學得倒是不錯。”

制衡術是帝王術,這麽說豈不折煞他?!

尹溶風連忙道:“父皇過譽了,只是中庸之道罷了。”

皇帝看他這般小心謹慎,年紀輕輕卻如此保守,完全沒有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心中多少有了些不滿。

“但歸根到底,這些都不是正事,實在不行,將這些技手通通納入教坊,讓他們自己管理去。”他覷著尹溶風,頗有些恨鐵不成鋼,“若是要為這些表演賠上一個兒子,朕也不想再看百戲表演。”

皇後在一旁聽得惶恐,連忙道:“陛下,何必說這些氣話,風兒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尹溶風一聽這話,就知道是自己那位兄長在父皇面前嚼了舌根,也明白皇帝這確實是在說氣話,好逼自己務起正業來。

父皇確實不如他皇祖父愛看水秋千,現在年年觀看,似乎只是因為這是年節慶典的必看表演,若他跟自己置氣,明年春節取消這一項,恐怕會讓所有水秋千技手都感到憂心,連年都過不好。

“父皇,其實兒臣最近有一些新的想法。”他躬身道,“可以讓水秋千、水臺子技藝蓬勃發展,從此再也不算是不務正業。”

皇後一聽,立刻大喜:“是嗎,快講給你父皇聽聽!”

尹溶風沒有賣關子,很有條理地將邱嵐跟他說的那些去繁就簡,一一覆述了出來。

最後,他總結道:“若是真的推廣聯賽制度,讓他們內部形成良性競爭,將來把運動的影響在百姓中推廣開來,一來能促進百姓們強身健體,二來能為國家制造收益,三來還能穩定底層閑散人員,總的看來,這項舉措利國利民、一舉三得,若是兒臣致力於此,就不算浪費時間,也是為政事做出一點微薄的貢獻。”

皇帝聽後,沈吟不語,表情不像是否定,而是在仔細斟酌。

“風兒果然不是在玩鬧,他也在為我們大熹考慮。”皇後喜笑顏開,像是放了心,“盡管我一個婦道人家聽不懂這些,但我感覺風兒說的有道理,陛下不妨讓他去試試。”

尹溶風又道:“這些民間技藝雖然微不足道,但像蹴鞠、馬球那樣,都是千百年流傳下來的,若是提綱挈領地看,它們不僅僅是技藝或者游戲,而是可以當做一項有利於全民的事業來做,久而久之,也能夠提高這些技手的地位——畢竟他們也是靠自己的汗水和本事吃飯,並不低人一等。”

“你說的這些,確實有道理。”皇帝終於開了口,“但涉及到國計民生的舉措,朕還要細細思量,你不妨把這些寫進奏折呈上來,在朝中與臣工們一起商議後再做定奪。”

尹溶風躬身行禮:“兒臣遵旨。”

他心裏很清楚,若真的要推廣聯賽制度,就不是自己一句話能辦到的了,必須要經過朝堂才行。

這事相對於其他家國大事而言又是小事,很明顯的國與民都可從中得利,反對的人應當不會很多,只是不知兄長聽到自己這個建議會不會嗤之以鼻,甚至出手打壓。

這倒也不失為檢驗他真實態度的一個辦法。

皇帝笑盈盈地說:“看來我還是小看了風兒,你果真沒有將心思全放在玩樂上。”

“那是自然,風兒自小不喜玩鬧,一心向學,一個人的性子是不會輕易改變的。”皇後連忙補充道。

“對於政事,兒臣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如把眼前的事兒做好。”尹溶風不想鋒芒太露,同時也實話實說,“這個建議並非兒臣一個人想出來的,而是一名技手先提出了這個想法。”

皇後好奇地問:“是那位邱技手嗎?”

“正是。”尹溶風坦率承認。

這下皇後頗有些遺憾:“如此有真知灼見的人,這次沒能見到,實在可惜。”

皇帝卻想得更多了些,面色不明地問道:“此人經常向你提出這樣的‘建議’嗎?”

“這倒不曾,只是我倆在聊起水秋千的時候,話趕話說出來的。”尹溶風就知道不能像方才那麽說,免不了父皇會對別人用心產生懷疑,於是連忙往回兜,“是她啟發了兒臣而已。”

皇帝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什麽。

尹溶風沈吟片刻,忍不住道:“父皇,兒臣有一事想跟您請教,可否只當是父子倆的閑談?”

“自然可以。”皇帝慈祥地笑了起來,“你也很久沒有跟朕閑談了。”

尹溶風赧然道:“若是一個人出身低微,但品行高潔,敢想敢拼,為自己熱愛之事付出全部努力,是不是也值得與其相知相交?”

“這是自然,這種出淤泥而不染之人,當然值得交往。”皇帝肯定道,但他頓了頓,又提醒了一句,“但風兒你太年輕,缺乏識人的經驗,還需再謹慎些,千萬不要輕易托付真心。”

尹溶風連忙道:“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皇帝政事繁忙,沒有坐多久,聊了幾句就先走了,殿內只剩下皇後與尹溶風兩人。

“風兒,你方才所說的那位技手,是不是就是邱小五?”皇後試探地問道。

尹溶風點頭道:“正是。其實若不是這次她感染了風寒,我也想讓母後與她相見。”

“起初我還怕他用這些技藝討你歡心、牽絆你。”皇後舒心地松了口氣,“若是這位邱技手能助我兒,母後也不怕你們過從甚密了。”

若要是能過從甚密,那倒也好了。

尹溶風落寞地想。

馬場這邊,之後的四五日,邱嵐和桑原在各自師父的指導下,進展飛快,基本上已經學會了騎馬,也跟自己的坐騎建立起了非常良好的關系。

勝春本就通人性,跟邱嵐熟悉得也快,一人一馬配合得非常好,邱嵐騎馬的時候已經再不會覺得害怕。

桑原的那匹公馬雖然過分活潑,但足夠聰明聽話,現在他倆也已經成了好朋友。

兩人都覺得學得差不多,不好意思再多住下去,於是打算告辭,在臨走之前還賽了一次馬,結果跟上次比試一樣,平局結束。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第二天早上起來,不僅雅居的小廝把這幾天他倆吃穿住用的各種東西打包好給他們帶走,甚至兩匹馬也要送給他們。

馬場外,邱嵐和桑原緊張地對視一眼,均是十分意外。

“這不太好吧,馬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邱嵐婉拒道。

桑原也點點頭:“就是,這是殿下的馬,萬一我們照顧不好怎麽辦?”

“兩位無需擔心,會有馴馬師定時去兩位的百戲團裏去給馬兒檢查身體。”送他們的小廝笑道,“而且這是殿下的命令,兩位若是不收,我們不好交代。”

這倒是,他們是奉命行事,就算拒收也不好為難他們。

邱嵐和桑原低聲商量了幾句,決定先收下再說,反正睿王殿下有這麽多馬,不會吝惜這兩匹。

於是兩人道了謝,分別騎上馬,慢悠悠地往京城方向趕去。

“對了,你這匹馬叫什麽?”邱嵐其實很喜歡勝春,這次能把它帶回去,確實省了不少事,總比她再買新馬從頭適應的好。

桑原摸摸大黃馬的鬃毛:“它還沒名字,只有馬場的編號,叫丁三一。”

“這倒挺像個人名的。”邱嵐忍不住笑道。

“既然是我的馬了,我的確要給它重新取個名。”桑原偏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就叫沙塵暴吧,多有氣勢!”

邱嵐:“……”

“這裏空氣這麽清新,滿眼都是綠色,你管人家叫沙塵暴?”她覺得這娃腦洞可能壞了。

桑原洋洋得意:“紀念一下我的家鄉。”

“你可真有創意。”邱嵐十分無語。

進城之後,路上人多了起來,他倆怕失控,便攥緊馬韁繩,顯得更加謹慎了一些,好在兩匹馬都比較冷靜,並沒有尥蹶子的跡象,馱著他們悠然地穿街過巷。

經過睿王府門口,兩人不約而同勒停了馬。

“咱們是不是該送點謝禮給殿下,表示表示?”桑原苦惱道,“可他什麽都不缺,我都不知道買什麽能入得了他的眼。”

看著肅穆的王府大門,邱嵐道:“送不送是我們的心意,入不入得了他的眼,那是他的事。”

“那送什麽?你也給我出出主意唄?!”

邱嵐想了想:“要不做點糕點什麽的,親手做的,比買的有心意,殿下若是不吃,也能賞給別人。”

“對!你女朋友會下廚!”桑原厚臉皮地問,“能不能算上我一份?”

邱嵐白了他一眼,沈著臉道:“好吧。”

兩人合送總比她一個人送好,不然又把剛剛扯遠的距離拉近了。

邱嵐想好了,界限必須劃得清晰明確,如果不夠明顯,那就再劃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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