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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水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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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水秋千

那人在空中翻騰數圈,炫酷地跳進水裏之後,水池另一頭的幾個人紛紛歡呼起來。

“橋哥厲害!”

“不愧是我們松茂團的首席技手,實在精彩!”

“橋哥什麽時候有空,也教我幾手!”

那位“橋哥”渾身濕淋淋地從水池邊爬上岸,指著方才發話的那個人笑罵道:“你先把水性練好再說吧!”

張大嬸見邱嵐看直了眼睛,笑瞇瞇地問:“小嵐,看中那位郎君了?”

“蛤?”邱嵐對這兒的稱呼還不習慣,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連連搖頭,“沒有沒有,嬸子,我只是好奇,方才他為何要從這架子上跳下去?這是什麽表演嗎?”

此言一出,張大嬸眉開眼笑,神色中多了幾分得意:“這是水秋千啊,小嵐,你爹也曾做過水秋千技手!”

“水秋千?”邱嵐喃喃地重覆著三個字,越發覺得熟悉,好像課堂上老師曾經講過,這就是我國古代曾出現過的跳水雛形,曾經在宋朝風靡全國。

難道這大熹朝,跟歷史上的宋頗為相似?

張大嬸見她一臉驚訝,繼續道:“你方才所見的只是尋常訓練,真正表演時,這水秋千的立架是要支在船頭的,到時候幾艘威武的彩船會齊聚於湖面之上,伴著鑼鼓聲,技手們將秋千蕩至最高處,翻著跟頭紮進湖水中,場面別提多壯觀了!”

“那要什麽時候才會表演?有比賽嗎?”邱嵐急切地問道。

張大嬸抿唇笑:“想看呀?那可有得等了。一般這樣的表演都是給王公貴族還有官家看的,很少給我們平頭百姓觀賞,大概一年也就表演個兩三次,比如正月十五、萬壽節這等與民同樂的節日。比賽我是沒聽說過,但是百戲團之間會有競演,誰表現得最出色,誰才有機會禦前獻藝,只不過這是人家關起門來比,不會讓大家看見。”

邱嵐心裏細細琢磨,雖然不讓人看,但這也算是選拔賽,大家平時肯定是有訓練的,而這水秋千是只有王公貴族才能看的表演,肯定賞金不少,足夠支撐百戲團的運轉。

看來這也算是個靠譜的職業!

“嬸子,方才那人是不是跳得很好?我見別人都誇獎他。”她不太清楚水秋千的規則,不過從對方動作的流暢度和完成度來看,應當屬於上乘。

張大嬸樂得眼睛瞇成一條線:“那就是松茂團的首席技手,莊橋!他屢次競演力壓群雄,整個京城好些個百戲團,就他連年奪魁,今年正月十五在禦前獻藝,還曾面見官家,別提多榮耀了!”

“這麽厲害!”邱嵐心道,難怪方才見他神情頗為倨傲,胸中自信滿滿,原來是這一行頂尖之人,“這松茂團,是不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百戲團呀?”

張大嬸沈吟片刻,保守地說:“首屈一指倒算不上,畢竟還有一家峭雲團與它不相伯仲,兩團各有所長,松茂團是長於水秋千,峭雲團的雜技更勝一籌,今年禦前獻藝也有他們。聽說人家也在培養水秋千技手,想要把松茂團比下去。”

看來這峭雲團就是松茂團的死對頭了,邱嵐暗暗地想。

水池邊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是方才練習游水的幾個人陸續上了岸,只留一個人還在裏邊苦練。

邱嵐望著那倒映出一片藍天白雲的池水,忍不住手腳發癢,恨不能跳進池子裏痛痛快快游一圈。她戀戀不舍地仰頭看著懸在半空的水秋千,覺得這玩意不難,憑借自己的基本功,若想練好應該算是小菜一碟。

來到這時空這麽些日子,她也算基本適應了這裏的生活,只是心中仍沒著沒落,不知將來該何去何從。

若是還有機會穿越回去那倒罷了,可不知道怎麽才能回去,何時才能回去,總不能一直抱著這虛無縹緲的希望等下去吧?

她總得給自己找些事情做,而且還是能安身立命的事情,要不然就只能像這古代的女人們一樣,嫁漢吃飯,相夫教子——其實這兩天她不經意間聽到張大嬸跟張大叔提過,想盡快給她說門親事,好讓她快點成家。

邱嵐明白張大嬸是好意,畢竟這個時代的局限性就在此,女子長大之後嫁人才是正事,畢竟原身因為精神原因已經耽誤了兩年,現在已經十八歲,再耽誤下去,恐怕很難再找個如意人家。

不是說成親不好,若有人喜歡相夫教子過平淡生活,那也是一種生活方式,但她不希望這是自己唯一的選擇,她想盡可能把生活的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就得有一個能養活自己的工作。

原本她不知道自己除了種地還能做什麽,現在機會來了,那就是去做水秋千技手。

邱嵐慶幸自己今天穿了男裝來,若是女裝示人,能留在松茂團的可能性約等於零。

前方不遠處,有兩個男人一邊聊天一邊向這邊走來,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正值壯年,身高力壯,雖然穿得也算華貴,但面貌飽經風霜、略顯滄桑,一看就是吃過苦的人。

而他身邊的那位,頭戴銀色發冠,身著白底淺藍色紋樣的圓領大襟長衫,腰系宮絳,手裏拿著一把折扇,看上去長身玉立,身形挺拔,儼然一名翩翩佳公子的模樣,而他面如冠玉,相貌英俊不凡,談吐間帶著淡淡笑意,更是氣質高雅,彬彬有禮。

他身後還站著兩名隨從,兩人腰間挎刀,一邊走一邊警惕地打量四周,精光內斂,神色專註,明顯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並非普通跟班。

不管從穿著打扮還是氣質談吐來看,這顯然是一位出身高貴的人。

邱嵐正在好奇這兩人是誰,張大嬸便拉著她往路邊一站,輕聲道:“喲喲喲,今天真是巧,遇上貴人了。”

“他們是誰呀?”聽對方壓低了聲音,邱嵐也不敢大聲。

張大嬸偷眼瞧著那邊:“歲數大的是松茂團的團首,叫孔恕之,他旁邊那位,是咱們大熹朝的三皇子,睿王殿下。”

難怪渾身貴氣,不似尋常百姓,這可是邱嵐有生以來第一次見皇子,她好奇大過於害怕,忍不住總想多看幾眼。

“咱們一會兒要跪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張大嬸見她面露緊張,忍不住樂了:“不用,睿王負責百戲團的禦前獻藝等事務,與松茂團、峭雲團常有走動,他本人也沒那麽大架子,尋常禮節就夠了。”

她話音剛落,孔恕之和睿王便帶人從她們面前走過,兩人便低頭做謙恭狀。

這時邱嵐聽到睿王道:“……對了,前陣子峭雲團來了個新的水秋千技手,人很機靈,技藝也不錯,還有一些新的想法,對你們來說,可算是個威脅。”

“新想法?”孔恕之不解,站定道,“咱們水秋千多少年了都是這麽個跳法,難不成他有別的花樣?”

睿王輕輕搖著扇子,淡淡笑道:“的確,但我還不曾見過,很有興趣前去見識一番。不管他的花樣好不好,總算是有變化,至少也能讓父皇耳目一新,這就比一直墨守成規強得多。”

“多謝殿下提點!”孔恕之連連作揖,“孔某一定好好思量,也多想些花樣。”

邱嵐正聽得入迷,此時感覺到張大嬸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趕緊走,她只能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眼睿王和孔恕之的背影,跟著張大嬸往相反方向走去,腦子裏一時思緒萬千。

挺想知道是誰有了什麽水秋千的新花樣呢!

不知道把現代跳水的方法介紹過來行不行,這樣孔恕之會收自己嗎?

怎麽才能跟孔恕之說這件事呢?不然試試毛遂自薦?

兩人剛走到水池另一側,邱嵐無意間往池子裏瞥了一眼,便見那正在練水性的人在水中劇烈掙紮,雙手拼命拍打著水面,連呼救聲都喊不出來。

肯定是腿抽筋了!她想都沒想,一路小跑到池邊,一個完美的魚躍動作,“撲通”一聲跳進水裏,奮力向那人游了過去。

“哎喲,小嵐!”張大嬸見狀嚇了一跳,連之前約好的稱呼都忘了,趕忙撲到岸邊,回頭沖孔恕之那邊喊,“救人啊!快救人!”

邱嵐跳進水裏的時候,睿王的兩個侍衛就聽見了,他們看見一個身形瘦弱的少年跳進水裏去救一個明顯比自己還要強壯的人,登時就想去幫忙,但還是要請示主子的意思。

睿王一點頭:“快去。”

於是兩人很快跑到池邊,一個人跳進去幫著邱嵐去托那落水之人,另一人蹲在岸邊,抓住那人手臂,使勁往上提。

落水少年不知道喝了幾口水,此時已經暈了過去,邱嵐對這套太熟了,有條不紊地指揮兩個侍衛將他翻過來,自己偏頭去聽對方心跳,掰開對方口鼻查看是否有異物,隨即開始有節奏地對此人進行心肺覆蘇。

張大嬸站在一邊都看傻了,不知道旬日前還是個傻姑娘的邱嵐,怎麽現在救起人來如此輕車熟路。

而且小嵐不會游泳啊,若是會的話,又怎麽會險些溺斃在水塘裏?!

危機狀況下,邱嵐沒想這麽多,甚至連睿王和孔恕之走到自己身邊都不知道,只顧奮力做著心臟按壓。

兩名侍衛面面相覷,見她動作純熟,便也沒有上前添亂。

好在沒按幾下,落水少年“噗嗤”一聲,口腔中吐出不少喝下去的池水,邱嵐便松了口氣,將他側身推起,好方便他能夠將水全吐出來。

見她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其中一名侍衛蹲下接力:“你歇會兒吧。”

邱嵐點點頭:“多謝。”

“小、小五,你沒事吧?”張大嬸這會兒想起來她偽裝的名字,擔心地問,掏出手帕給她擦臉。

邱嵐接過手帕,沖她笑笑:“我沒事。”

張大嬸有滿腔疑問,但是當著睿王的面也不好問,只能轉而對他行禮:“民婦見過殿下。”

孔恕之一邊招呼了幾個人過來,把落水者擡走,又連忙對睿王介紹:“這是給我們後廚送菜的張大嬸。”他覷著邱嵐,神情猶豫,“這位……”

張大嬸連忙道:“這是民婦一個遠房外甥,名喚邱小五。”

順著她的介紹,邱嵐趕緊起身作揖:“草民見過殿下。”

她沒敢擡頭,只聽睿王笑道:“小郎君身手矯健,智勇雙全,著實難得。看你幫他排水的手法十分純熟,莫非學過醫術?”

“只會一點。”邱嵐低眉順眼,心裏突然緊張了起來,眼前這位畢竟是個皇子,又封了王,權力應該很大吧?還是少說話的好,免得說多錯多。

人生第一次跟真·皇族打交道,緊張。

睿王便道:“有真才實學,不必謙虛,不知小郎君現在如何謀生?只做個送菜農夫,倒是可惜了。”

邱嵐實在揣摩不出他這麽說有什麽深意,難不成覺得自己工作不好,要給她安排一個?

張大嬸趕忙道:“多謝殿下關心,民婦這個外甥大病初愈,身子骨還不太好,先陪著民婦賣賣菜,等身體恢覆了再說。”

睿王無聲地勾了勾唇角:“既是身子骨不好,還舍身跳入冰涼池水中救人,此等品格令人敬佩,本王恰好看見了,理應有所表示,以資鼓勵。”他笑容如同春日暖陽般燦爛,聲音清脆悅耳,“不知小郎君想要些什麽?”

“不要不要,我們什麽都不要。”張大嬸連忙擺手,“多謝王爺!”

誰知邱嵐開了口,聲音不大,語調卻堅定。

“我想學水秋千,不知道孔團首能不能收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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