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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痂落
江一鋮又夢到了那場暴風雪。
在父母離世後的一整年裏，他總是反反覆覆地做這個夢，可能是並沒有親身經歷過，夢境裏的畫面全是影視劇裏拼湊出來的假象。
卻又異常真實，也更兇狠可怕。
家人帶他去看過心理醫生，沒見什麽成效。
後來上了高中，換了新環境，就慢慢好了。
雖然噩夢還是會偶爾到訪。
但是這次的夢境和過去十幾年來都不同，暗風肆虐的景象只短暫地持續了一陣，很快就天晴了。
他覺得自己渾身都暖暖的，在柔軟的雪地裏躺了一陣，準備迎著初升的太陽跑過去。
卻在起步的瞬間，被麻醉藥劑失效後撕心裂肺的痛感驚醒。
江一鋮艱難地睜開眼，泛白的病房環境映入眼簾。
想起了進院的緣由，他不敢再大幅度擺動，側過頭就看到了趴在病床旁雙手緊握著自己的林亦玟。
他想伸手輕觸女孩安靜熟睡的面龐，才發現自己的另一側手背正輸著液。
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那些人到底是酒後尋釁滋事還是受人之托。
但不管怎樣，昨晚那場面肯定把她給嚇壞了。
他好想抱抱她，告訴她自己沒事，真的沒事。
江一鋮感覺手臂有些發麻，他微微揚了下嘴角。
剛剛夢裏的溫暖，是她帶來的吧。
終於不是噩夢了。
就是握得太緊，體內的紅細胞被她嚇得都不敢動彈了。
江一鋮輕輕地，小幅度地挪了點位置，想讓血液循環通暢些。
微小的舉動還是驚醒了本就失魂落魄的人。
林亦玟撐著沈重的頭直起身，視線裏天已經亮了。
看到他醒來，第一反應就是找呼叫鈴讓值班醫生盡快過來查看情況。
卻怎麽也找不到明明昨晚還握在手裏的小東西。
她驚恐地環顧四周，抹了抹眼角還未幹透的淚痕，幫他調整著病床的角度。
沒敢看他，自顧自地說著話：“很疼吧，醫生說手術的麻醉今早六點左右會過。傷口縫了針，雖然不深，但是劃了好長一道呢，這段時間要好好休息，得忍一忍不能洗澡了。”
還沒說幾句話，林亦玟雙肩就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我先去找醫生來看看。餓了嗎？想吃什麽，外面的早餐店應該開門了，待會下去給你買。”林亦玟邊說邊起身，她想先出去調整一下情緒。
再回來問他。
什麽答案都可以，只要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她都接受。
昨晚她一直在江一鋮的手術室外等著。
心慌地等到燈滅，看到他被安穩推出來。
確認手術順利後，林亦玟坐在走廊邊回了會兒神，拿出手機趕緊聯系了幾位父親生前的合作夥伴。
鐘叔叔還記得那批產品的名字。
是當時國際頂尖的登山裝備品牌「崎士」。但是那次的進口貿易兩家公司沒有合作，只知道林父賠了很多錢，具體有多少受害者他也說不清楚。
“有......有人因為這批產品喪命嗎？”林亦玟強忍著顫音詢問。
“啊，這倒不會，多半都是投訴質量問題，還被國外總公司起訴說你爸是什麽盜版，侵權了。不過當初該賠的都賠了，畢竟以後還要做生意，認錯態度得好。”鐘叔叔安慰她道，“過去這麽久了，怎麽突然急著問這個，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沒什麽。謝謝叔叔，這麽晚打擾了。”
人走茶涼，其他的“老朋友”對她這位故友女兒的深夜打擾也沒什麽耐心，自然是問不出太多十幾年前的糟心事。
想起了這些年來一直站在母親身邊的秦韻阿姨，林亦玟看了眼時間，猶豫了陣，還是撥通了電話。
隨後整個漫漫長夜，她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泣不成聲。
秦韻阿姨作為主辦律師的“證詞”，再加上那封釣魚郵件正文裏圖文並茂的描述，林亦玟大概是終於確認了那場悲劇的主脈絡。
林父在2010年以公司的名義進口了一批國外頂尖登山裝備，國內登記名叫「崎士」。除了登山愛好者所需的各項物品外，還特別推出了同系列的新型便攜氧氣罐。
但是，這批貨並非來自正規渠道，而是林父在那年“女朋友”的牽線搭橋下從國外三流經銷商手裏購入的。
起初林父並不知情。枕邊風吹得響亮，事業感情雙“豐收”，盲目自負的老男人還以為自己的人生終於迎來了第二春。
作為臨安全市獨家供貨渠道，這批高性能的洋貨產品價格一度被炒得很高，各大下游商戶門店都供不應求。
林父在秋季登山熱來臨前又加進了一批貨，本想著大賺一筆，卻在同年冬末收到了政府相關部門的調查通知，以及下游合作商沒完沒了的訴訟賠償。
那批貨都是殘次品。
起初消息閉塞，消費者只以為是所謂國際大牌的品控不行，多數人選擇自認倒黴。
後來網上有人通過海外代購買到了真真正正的「崎士」系列產品，特別是當年主推的便攜氧氣罐，和通過林父渠道購入的產品質量簡直天差地別。
當地電視臺報道了這則消息，群眾們才恍然大悟，紛紛起身維權。
林父作為主供應商，自然是賠了不少錢。好在當時也沒鬧出什麽大事，解決了相繼湧出的賠償官司後，林父消沈了一陣，買醉了一段時間，而後在親友的幫助下事業又再次重啟了。
還短暫地回歸了家庭。
那時還在念初中的林亦玟對整個事故大概也是這個印象。
但在剛剛的電話裏，秦韻說出了那段鮮少被提起的，“也算是幸運地沒有引起水花”的，已經被眾人淡忘的另一部分情節。
“當初你媽媽拜托我來接手所有的法律訴訟，我記得確實有一起特別嚴重的。原告是一個專門經營野外生存用品的商戶，他在你爸爸那要了成套成套的裝備，還額外購入了很多進口氧氣罐。那年冬天他的一個客戶和妻子去周岬險峰登山，不幸去世了，初步調查是山區異常暴風雪導致的意外，但是死者身上的氧氣罐中還殘存著大半的含量，不知道是否是由於設施質量問題而導致的缺氧死亡。”
秦韻雖拖著困意的尾音，卻也依舊耐心地和林亦玟講起過去經手的案件。“這起訴訟持續的時間最久，一直到警方那邊最終定案了，因為證據不足，對方才肯撤訴。”
“主要也是死者家屬沒追究，不然這個情況，說實話也講不清楚。”秦韻補充道，“聽說那對夫妻還有一個孩子，你爸爸和下游商戶知道這個情況後也主動給新監護人支付了一筆不小的賠償金，這事就算過去了。”
“怎麽了？最近有人來找你麻煩嗎？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那時候長輩們已經做了最大的補救。如果有事情一定要和阿姨說，阿姨這邊最清楚當初的情況了，千萬不要被有心之人騙了。”
林亦玟禮貌地回著電話，盡可能冷靜地追問更多的細節，以和那封匿名郵件對得上。
臉上卻早已布滿淚痕。
掛斷秦韻的電話後，她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眼淚接連不斷地掉下來，在安靜地醫院走廊上無聲地啜泣著，哭得擡不起頭。
那封郵件裏被高亮筆墨加大加粗的重要提醒歷歷在目。
形容江父江母的那些美好詞匯，和自己父親那“謀財害命”的奸商形象構成了鮮明對比。
林亦玟知道是有人故意為之，可是她竟覺得那些評論非常中肯。
她配不上那麽好的他。
江一鋮的爸爸媽媽都是臨安市裏小有名氣的文藝工作者，是在互聯網上能查得到名字的人。
他們在這紛繁覆雜的人世間留下了不少署名作品，為眾多平白枯燥的靈魂帶去了豐盛的養料。
言傳身教，他們的孩子也生長得如此優秀。
江一鋮是那樣耀眼的人。
他不該一個人在脆弱敏感的青春期，孤獨地，面對高中三年每一次學校統一召開的家長會。
在不再重來的十八歲成人禮，獨一無二的高考百日誓師大會，以及那充滿歡聲笑語的畢業典禮上，都無法擁有一張和父母親的家庭合照。
還要被那滿天亂飛的私生子謠言中傷。
他本該擁有最好的人生。
他該被滿腔的愛意包圍。
他該在最愛他的人身邊健康成長。
在升學，擇校，選專業，漫長人生的每一個分叉路口，都能得到來自父母最真摯的幫助與支持。
他該擁有世間的一切美好。
而不是寄人籬下，在空蕩蕩的房子裏孤單生活了好多年。
反覆深陷父母離世的那個寒冬，即使夜半驚醒，身邊也是空無一人。
還因為她在十七歲的驕傲年紀被監護人責罵。
林亦玟覺得，他們全家人都罪大惡極，罪無可恕。
“怎麽了？不哭了，我沒事兒。”江一鋮靠在病床上，全身上下還使不了太多勁兒，只好向她伸出手，“過來，我真的沒事，這點傷算什麽呢，兩天就好了。”
林亦玟停在原地，和他隔著一段距離，沒敢上前半步。
“不是。”江一鋮沒好氣地笑了，“我這是因為誰才躺這裏的，這麽快就嫌棄我了？”
“林亦玟，你可不能這麽沒良心啊。”
“怎麽了？哎呀，我說錯了，不怪你，是我沒躲得及。”
“別哭了，過來，讓我看看。”
她依舊止不住地抽泣著，站在原地，腳步如鉛般重。
眼淚落得愈發洶湧，像是繃斷了最後一根擰緊的弦。林亦玟淚眼模糊地望著眼前她最珍視的人，好一會兒，才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江一鋮，你還要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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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鋮又夢到了那場暴風雪。
在父母離世後的一整年裏，他總是反反覆覆地做這個夢，可能是並沒有親身經歷過，夢境裏的畫面全是影視劇裏拼湊出來的假象。
卻又異常真實，也更兇狠可怕。
家人帶他去看過心理醫生，沒見什麽成效。
後來上了高中，換了新環境，就慢慢好了。
雖然噩夢還是會偶爾到訪。
但是這次的夢境和過去十幾年來都不同，暗風肆虐的景象只短暫地持續了一陣，很快就天晴了。
他覺得自己渾身都暖暖的，在柔軟的雪地裏躺了一陣，準備迎著初升的太陽跑過去。
卻在起步的瞬間，被麻醉藥劑失效後撕心裂肺的痛感驚醒。
江一鋮艱難地睜開眼，泛白的病房環境映入眼簾。
想起了進院的緣由，他不敢再大幅度擺動，側過頭就看到了趴在病床旁雙手緊握著自己的林亦玟。
他想伸手輕觸女孩安靜熟睡的面龐，才發現自己的另一側手背正輸著液。
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那些人到底是酒後尋釁滋事還是受人之托。
但不管怎樣，昨晚那場面肯定把她給嚇壞了。
他好想抱抱她，告訴她自己沒事，真的沒事。
江一鋮感覺手臂有些發麻，他微微揚了下嘴角。
剛剛夢裏的溫暖，是她帶來的吧。
終於不是噩夢了。
就是握得太緊，體內的紅細胞被她嚇得都不敢動彈了。
江一鋮輕輕地，小幅度地挪了點位置，想讓血液循環通暢些。
微小的舉動還是驚醒了本就失魂落魄的人。
林亦玟撐著沈重的頭直起身，視線裏天已經亮了。
看到他醒來，第一反應就是找呼叫鈴讓值班醫生盡快過來查看情況。
卻怎麽也找不到明明昨晚還握在手裏的小東西。
她驚恐地環顧四周，抹了抹眼角還未幹透的淚痕，幫他調整著病床的角度。
沒敢看他，自顧自地說著話：“很疼吧，醫生說手術的麻醉今早六點左右會過。傷口縫了針，雖然不深，但是劃了好長一道呢，這段時間要好好休息，得忍一忍不能洗澡了。”
還沒說幾句話，林亦玟雙肩就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我先去找醫生來看看。餓了嗎？想吃什麽，外面的早餐店應該開門了，待會下去給你買。”林亦玟邊說邊起身，她想先出去調整一下情緒。
再回來問他。
什麽答案都可以，只要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她都接受。
昨晚她一直在江一鋮的手術室外等著。
心慌地等到燈滅，看到他被安穩推出來。
確認手術順利後，林亦玟坐在走廊邊回了會兒神，拿出手機趕緊聯系了幾位父親生前的合作夥伴。
鐘叔叔還記得那批產品的名字。
是當時國際頂尖的登山裝備品牌「崎士」。但是那次的進口貿易兩家公司沒有合作，只知道林父賠了很多錢，具體有多少受害者他也說不清楚。
“有......有人因為這批產品喪命嗎？”林亦玟強忍著顫音詢問。
“啊，這倒不會，多半都是投訴質量問題，還被國外總公司起訴說你爸是什麽盜版，侵權了。不過當初該賠的都賠了，畢竟以後還要做生意，認錯態度得好。”鐘叔叔安慰她道，“過去這麽久了，怎麽突然急著問這個，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沒什麽。謝謝叔叔，這麽晚打擾了。”
人走茶涼，其他的“老朋友”對她這位故友女兒的深夜打擾也沒什麽耐心，自然是問不出太多十幾年前的糟心事。
想起了這些年來一直站在母親身邊的秦韻阿姨，林亦玟看了眼時間，猶豫了陣，還是撥通了電話。
隨後整個漫漫長夜，她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泣不成聲。
秦韻阿姨作為主辦律師的“證詞”，再加上那封釣魚郵件正文裏圖文並茂的描述，林亦玟大概是終於確認了那場悲劇的主脈絡。
林父在2010年以公司的名義進口了一批國外頂尖登山裝備，國內登記名叫「崎士」。除了登山愛好者所需的各項物品外，還特別推出了同系列的新型便攜氧氣罐。
但是，這批貨並非來自正規渠道，而是林父在那年“女朋友”的牽線搭橋下從國外三流經銷商手裏購入的。
起初林父並不知情。枕邊風吹得響亮，事業感情雙“豐收”，盲目自負的老男人還以為自己的人生終於迎來了第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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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父作為主供應商，自然是賠了不少錢。好在當時也沒鬧出什麽大事，解決了相繼湧出的賠償官司後，林父消沈了一陣，買醉了一段時間，而後在親友的幫助下事業又再次重啟了。
還短暫地回歸了家庭。
那時還在念初中的林亦玟對整個事故大概也是這個印象。
但在剛剛的電話裏，秦韻說出了那段鮮少被提起的，“也算是幸運地沒有引起水花”的，已經被眾人淡忘的另一部分情節。
“當初你媽媽拜托我來接手所有的法律訴訟，我記得確實有一起特別嚴重的。原告是一個專門經營野外生存用品的商戶，他在你爸爸那要了成套成套的裝備，還額外購入了很多進口氧氣罐。那年冬天他的一個客戶和妻子去周岬險峰登山，不幸去世了，初步調查是山區異常暴風雪導致的意外，但是死者身上的氧氣罐中還殘存著大半的含量，不知道是否是由於設施質量問題而導致的缺氧死亡。”
秦韻雖拖著困意的尾音，卻也依舊耐心地和林亦玟講起過去經手的案件。“這起訴訟持續的時間最久，一直到警方那邊最終定案了，因為證據不足，對方才肯撤訴。”
“主要也是死者家屬沒追究，不然這個情況，說實話也講不清楚。”秦韻補充道，“聽說那對夫妻還有一個孩子，你爸爸和下游商戶知道這個情況後也主動給新監護人支付了一筆不小的賠償金，這事就算過去了。”
“怎麽了？最近有人來找你麻煩嗎？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那時候長輩們已經做了最大的補救。如果有事情一定要和阿姨說，阿姨這邊最清楚當初的情況了，千萬不要被有心之人騙了。”
林亦玟禮貌地回著電話，盡可能冷靜地追問更多的細節，以和那封匿名郵件對得上。
臉上卻早已布滿淚痕。
掛斷秦韻的電話後，她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眼淚接連不斷地掉下來，在安靜地醫院走廊上無聲地啜泣著，哭得擡不起頭。
那封郵件裏被高亮筆墨加大加粗的重要提醒歷歷在目。
形容江父江母的那些美好詞匯，和自己父親那“謀財害命”的奸商形象構成了鮮明對比。
林亦玟知道是有人故意為之，可是她竟覺得那些評論非常中肯。
她配不上那麽好的他。
江一鋮的爸爸媽媽都是臨安市裏小有名氣的文藝工作者，是在互聯網上能查得到名字的人。
他們在這紛繁覆雜的人世間留下了不少署名作品，為眾多平白枯燥的靈魂帶去了豐盛的養料。
言傳身教，他們的孩子也生長得如此優秀。
江一鋮是那樣耀眼的人。
他不該一個人在脆弱敏感的青春期，孤獨地，面對高中三年每一次學校統一召開的家長會。
在不再重來的十八歲成人禮，獨一無二的高考百日誓師大會，以及那充滿歡聲笑語的畢業典禮上，都無法擁有一張和父母親的家庭合照。
還要被那滿天亂飛的私生子謠言中傷。
他本該擁有最好的人生。
他該被滿腔的愛意包圍。
他該在最愛他的人身邊健康成長。
在升學，擇校，選專業，漫長人生的每一個分叉路口，都能得到來自父母最真摯的幫助與支持。
他該擁有世間的一切美好。
而不是寄人籬下，在空蕩蕩的房子裏孤單生活了好多年。
反覆深陷父母離世的那個寒冬，即使夜半驚醒，身邊也是空無一人。
還因為她在十七歲的驕傲年紀被監護人責罵。
林亦玟覺得，他們全家人都罪大惡極，罪無可恕。
“怎麽了？不哭了，我沒事兒。”江一鋮靠在病床上，全身上下還使不了太多勁兒，只好向她伸出手，“過來，我真的沒事，這點傷算什麽呢，兩天就好了。”
林亦玟停在原地，和他隔著一段距離，沒敢上前半步。
“不是。”江一鋮沒好氣地笑了，“我這是因為誰才躺這裏的，這麽快就嫌棄我了？”
“林亦玟，你可不能這麽沒良心啊。”
“怎麽了？哎呀，我說錯了，不怪你，是我沒躲得及。”
“別哭了，過來，讓我看看。”
她依舊止不住地抽泣著，站在原地，腳步如鉛般重。
眼淚落得愈發洶湧，像是繃斷了最後一根擰緊的弦。林亦玟淚眼模糊地望著眼前她最珍視的人，好一會兒，才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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