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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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痂
林亦玟笑著低語，止不住地眼眶泛紅。
今晚竟然走運夢到他。
還有親親哎！
一把年紀了還做這種夢，真丟人。
好像沒見過男人一樣……嘿嘿。
她又哭又笑地捧著他的唇輕啄了一下。
這肯定是夢，這人都沒反駁哎！
還不用花錢！
要不要再試試？
算了算了，快快收手，待會兒被嚇醒了！
怕以後夢裏他都不敢來，林亦玟輕輕地松開了手。
耐心等著眼前的幻象消失。
記憶裏，那個愈發遙遠的人才不會這樣好聲好氣地和自己說話。
他只會隔著一定的距離，用冷冰冰地語氣嘲諷她好不容易穿戴起來的偽裝，擊潰少女唯一的鎧甲。
不留餘地的。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人。
他分明還是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
一點都沒變。
像是瞬間被拉回了高二那年的盛夏。
是那個充滿遺憾的六月。
林亦玟緊張地，試探著拉過江一鋮懸在半空中的手。
見夢裏的人沒有消失，也沒有拒絕，她索性直接伸手將他整個人抱住，斷斷續續地嗚咽著：“江一鋮，馬上又要音樂考試了，不要留我一個人上臺唱歌好不好......那個新來的音樂老師好麻煩，總是盯著我看，我就是唱不好啊又不是故意的，音樂課成績又不要緊，每次都搞那麽隆重幹什麽......”
江一鋮明顯楞了一下。
向來清淡的眼底早已變得波瀾起伏。
輕抖的手緩緩地拍著女孩的背。
林亦玟早已疲憊不堪，卻依然用盡全身力氣抓著他。
她好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幻象就消失了。
直到耳邊傳來了那個熟悉的，總是能讓她充滿力量的嗓音：“好，不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林亦玟有太多話想說，一直軟乎乎地喊著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卻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江一鋮嘆笑著把迷迷糊糊的她一路抱到副駕駛上坐好。
給她系好安全帶，放手的瞬間又再次被一道力度抓住。
酒吧外的冷風讓人清醒了一些。
林亦玟緩了一下，面前的重影漸漸合並。
江一鋮？
她有些尷尬地松開了手。
看到自己安穩地坐在車內，感到不明所以，低下頭聲音沙啞地問他：“要去哪兒？”
“送你回家。”江一鋮將外套脫下給她披上，見她沒再說話，後車又一直在催促，他只好先回到主駕駛，“還記得自己住哪裏嗎？”
昨天因為她喝得不省人事了才不得不直接帶回家，今天小姑娘還有些意識。
他可不想趁人之危。
林亦玟意識模糊地往右側的車窗上靠了靠，脫口而出：“世林書院，6棟1902。”
江一鋮唇角微揚，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是清醒的，還是仍在夢中：“今早才出來，這麽快就想回去了？”
林亦玟閉上了眼，隨意地“嗯”了一聲。
他無可奈何地笑著，俊臉上浮現一抹微紅，“你自己要去的，明天醒了可不能怨我。”
身旁的女孩卻早已安然入睡。
江一鋮抱著人出了電梯，用指關節開了密碼鎖。
打開屋內的燈，公寓裏的陳設維持他早上離開前的模樣。
她沒有吃早飯，也沒有動那些為她準備的洗漱用品，像是倉皇而逃似的，棉拖鞋一邊甩了一只。
燈亮的一瞬間，林亦玟猛然驚醒。
她掙紮著落地，兩大步走過去，如房子主人般坐在沙發上。
臉頰依舊通紅，不知道神智到底恢覆了幾分。
“江一鋮，我們好好談談。”林亦玟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你每天都喝那麽多酒，我們怎麽談？”江一鋮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握著放到她手裏，“不著急，什麽時候清醒了，什麽時候來找我算賬。”
“你太過分了。”
突然，酒吧裏張旭說過的話在她沈重的腦袋裏閃現出一些不堪的畫面，林亦玟猛烈地搖著頭，著急想把這些齷蹉東西給刪除。
“你怎麽能，怎麽能在酒吧裏脫別人女孩子的衣服？你怎麽變這樣了啊江一鋮，還是你本性如此啊，我真的是一點都不認識你，我果然一點都不了解你……”
江一鋮：“？？”
“大庭廣眾之下調戲女同學，挺厲害呀江老板，現在有沒有玩法升級啊，到什麽程度了啊，調戲女下屬？還是收斂了開始改用潛規則了啊……”
不等他反應，林亦玟就激動地站了起來，替天行道般拿著抱枕往他身上甩：“你這個渣男，除了冷暴力，沒想到還會動手啊！”
“長得帥了不起！”
“有錢了不起！”
江一鋮無奈接著她丟過來的東西放在茶幾上，倒是一點不惱：“是挺了不起的，醉成這樣還想著我。”
林亦玟看了眼空蕩蕩的沙發，突然又轉了性，神色黯然道：“你不喜歡就不喜歡，直接拒絕就好了啊，人家又不欠你的，就眼神不好被外表騙了而已，要這樣羞辱別人嗎。”
她想起了那次在心痂不愉快的見面。
“還是說，我們江總來者不拒？”
“怎麽，要不要脫我的？”
“多少錢，買你一晚行不行？”
林亦玟學著他那天的語氣，借著酒勁，報覆般將自己獻了上去。
女孩笨拙地吻著他，伸手就要去解男人的襯衫扣。
江一鋮有些懵。
他呆站在原地，不敢碰她，就這樣任由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跡。
她的氣息過於靠近，軟軟綿綿的溫熱噴在他頸部的皮膚上，帶起陣陣炙熱難耐的酥癢。
江一鋮極力壓制著身體裏的浮動和燥熱，呼吸卻不受控地變得急促起來。
男人閉上了眼，喉結無聲地滾動了兩下，“林亦玟，停下來，你醒來會後悔的。”
她緩了會兒，沒放手，順勢把頭搭在了他身上，語氣中帶著一股倔勁兒：“不後悔。”
江一鋮下顎緊繃，聲音微顫：“家裏沒......”
話語未盡，他隨即垂下眼簾禁了聲，耳根卻悄然無息地紅了起來。
林亦玟整個人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撞，在酒精的刺激下，理智不剩絲毫。
知道他要說什麽，她篤定：“我可以吃藥。”
見對方沒有回應，林亦玟松開了放在他脖頸處的手，眼睛亮亮地看向他：“不行嗎？”
酒精作用下，她的聲調變得軟軟的，語氣似埋怨，又似撒嬌，在他體內激起一股竄動的火。
男人寬闊的胸膛裏翻滾著熱浪，周身跟著燙了起來。
是得到了應許。
江一鋮微微低下身，擡頭穩住女孩的唇，氣息粗重地將她壓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那盯著獵物的眼神很是炙熱。
胸膛的起伏逐漸加劇，落在脖頸處的暧昧氣息也越來越急。
瀕臨失控的邊緣。
江一鋮清晰地感受到身下的女孩帶著啜泣的顫抖。
僅剩的一絲理智讓他慌張地松開了手。
看著林亦玟通紅的雙眼中滿是驚慌，江一鋮無奈側身歪著頭低笑。
平日裏清冷的嗓音此刻帶著暗流湧動的啞，氣息不穩：“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林亦玟被他壓在身上的力道嚇得突然清醒。
她的情緒太過覆雜。
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竟然不是夢。
“你看，你自己主動的，現在又像是我在欺負你了。”江一鋮暗暗地吸著氣，起身將她的衣服整理好，溫柔地把人輕抱在懷裏，“林亦玟，以後不準喝酒了。”
女孩哽咽著也要扳回一局：“我又不會喝到進醫院。”
江一鋮：“......”
緩了會兒，林亦玟伸手抓回了一個抱枕塞到了兩人中間，做起了物理隔絕。
然後接過他的袖口胡亂地擦了一通鼻涕眼淚。
她微微張嘴，有太多事情想問，卻又不知道該先說什麽。
今晚真的不是夢嗎？
不吧，肯定有哪一步是夢。
終於，林亦玟低著頭，帶著心虛的語調開了口：“你大學的時候，是不是過得不開心？”
記憶中的明朗少年怎麽就變成那個鬼樣子了呢。
聽到她的話，江一鋮的唇角微微勾起，擡手幫她整理著剛剛被弄亂的頭發，帶著滿眼的溫柔：“嗯，不開心。”
眼前的人一改往日的冷漠神情，聲線溫暖撩人，惹得林亦玟自覺理虧：“我......”
江一鋮笑，隔著抱枕將她緊擁入懷，同時輕拍著她的背，哄小孩似的安撫著：“誰讓你不好好學習，不認真參加高考，都說好了一起報清科的，最後只留我一個人去報到。”
“我成績都那樣了。”林亦玟小聲嘀咕。
“讓你和普通班的差生走那麽近，我就在隔壁也不來找我，知道錯了吧。”
“我......明明是你......”
剛剛才安靜下來的情緒又一下子湧了上來。
江一鋮見狀，馬上拿過紙巾幫她擦拭臉上的淚，“我的錯，是我的錯，對不起啊，不哭了。”
“林亦玟，怎麽好些年不見，現在變得這麽愛哭了啊，以前不是走冷酷無情路線的嗎，說刪就刪，說拉黑就拉黑，一句解釋都沒有。那心啊，別提多狠了。”
“怎麽，瞌睡包變愛哭包了啊。”江一鋮指著不遠處的落地鏡，“你自己去看看，眼睛都哭腫了，這一把年紀的，恢覆力可不如當年。”
林亦玟朝著他的胸口給了一拳。
江一鋮捂著痛處應聲倒地：“力氣倒是越來越大。”
她嫌棄地盯著他，自己根本沒力氣了。
可是這家夥兒一臉就是要碰瓷的模樣，倒著就是不起身。林亦玟只好伸過手把人給扶了起來，非常敷衍地給他揉了揉。
“所以，”她不想再這樣不明不白地糊弄下去了，直言問道：“是我的錯嗎？”
“不是你的問題。”他輕輕拉過她的手。
“那……”
林亦玟懊惱地把手抽回。
沒名沒份的，不能給他占便宜。
“江一鋮，你不打算和我說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嗎，你為什麽不理我了？”
江一鋮欲言又止，他並不想和她提及與她母親有關的那段。
只好略過起因，談起了後續。
“其實，就是年紀太小，我沒學會怎麽和喜歡的女孩子相處。”
林亦玟遲疑：“學妹？”
江一鋮笑著搖了搖頭，摁著她的鼻子說道：“你呀。”
“那你為什麽有段時間都不和我說話了，還......”
“和那個胖子說的話被你聽到了是嗎？這確實是我的錯，我只是不想理他，滿腦子都在想晚上怎麽給你送禮物。結果你倒好，直接和方舟羽官宣了。”
林亦玟有些訝異。
“什麽鬼，你明明和他笑得這麽大聲！”
“我什麽時候和他笑了，我前後見他沒超過一分鐘。”江一鋮滿眼委屈，“我拿了水就回宿舍了，一秒都不帶停頓的。”
她頓時感到很洩氣。
不是這樣的，這劇情不對。
“我不管，你罵我又不止一次。還收下了學妹親手做的禮物，大家都看到了，渣男！”
江一鋮自覺好笑。
他望著眼前無力耷拉著臉的女孩，一抹戲謔的笑意在眼底流轉，“學妹是來給我送視頻的，她家在悅音工作室對面有間店鋪，門店監控拍到了我們一起走過的錄像，我本來還想著當晚一起送給你當十七歲生日禮物的。”男人頓了一下，笑得散漫不羈，“順便告個白什麽的。”
“誰要和你早戀。”她反駁。
“所以，你不喜歡我呀。”
“我……”
“還是說你雖然喜歡我，但是又更喜歡方舟羽？挺厲害啊林亦玟，還挑著呢。”
林亦玟直接一個踉蹌站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我的問題嗎，是我莫名其妙誤會了，是我先入為主，是我和別的男生走得太近，是我先把你拉黑了......”
她越想越委屈，聲音都跟著顫抖起來。
怎麽就成了和張旭瞎說的那個版本。
江一鋮理直氣壯：“唔，還抱著一個巨大的玩偶熊光明正大地走在學校裏，專挑晚自習下課前沒人的時候，高調得很，生怕別人不知道那是新男友送的生日禮物。”
“什麽男朋友，那是我！自己！贏的！！”
林亦玟越想越氣，越想越氣。
對方卻氣定神閑地靠在沙發上，一臉自己才是被無故拋棄的委屈模樣，“不管，我那時候可心碎了。”
帶著酒後不清醒的緊張，林亦玟說的話都跟著結巴起來：“我......我我就是，我難受！還，還上什麽晚自習。少上一天課又不會怎樣！我才生氣好嗎，都氣到去醫院了！”
江一鋮淺笑起身，“來，讓我看看留下什麽後遺癥沒有。”
他一手把她拉到身邊，卻又被她再次推開。
林亦玟的情緒有些激動。
她難道想這樣嗎，親自刪掉了自己喜歡的人。
“那段時間你都不理我，不回我的消息也不見我，一看就是故意的啊！”
“你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我怎麽可能還去找你！”她揚聲道。
“我和方舟羽從小就認識了，很早就和你說過他是朋友，普通朋友！哪裏像在一起了，他明明是我小弟啊你個瞎子！！”
“再說了，除了學妹，你後來有女朋友的，你又沒否認，還天天膩在一起，又是合照又是互動還彎腰開車門送她回家！那時有駕照就親自接送了吧！現在你們不是還在一起嗎！不是要結婚了嗎，你又把我帶回家幹什麽！”
江一鋮苦笑。
“什麽時候要結婚了，有些人我微信都沒有，和誰結啊？”
他想試著抓她的手。
根本抓不到。
“我都帶你去見過程毅了，都姓程，你自己沒反應過來，我能有什麽辦法。”江一鋮索性坐回沙發上，無可奈何地擺擺手，眼裏露出痞氣又不懷好意的笑。
林亦玟頓時語塞。
緩了一會兒，她大吼：“天底下那麽多人姓程都是你妹妹嗎！”
只見江一鋮可憐兮兮地抱著靠墊，認真地朝她點了點頭。
“所以......”林亦玟深呼吸一口氣，理了理思緒，但是晚上的酒精疊加上頭，現在腦袋沈得厲害。
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什麽話：“所以，就這樣？”
所剩無幾的精力被擊退了大半，林亦玟頓時覺得癱軟無力，直接坐在了地上。
就因為這點小事，他們後來在學校裏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這樣耗盡了人生最好的那幾年。
這也太可笑了。
“地上涼。”江一鋮走過去把她抱了起來，“過來。”
“怪我，是我太要面子了。”他眼底含笑，輕揉著她的頭，“我真的後悔死了。”
“對不起。”
“你不要總是和我道歉。”
林亦玟嗓音輕緩，滿是責備。
不知道到底是怨自己，還是在怨他。
“林亦玟。”江一鋮順勢將她抱緊，“是我的錯，我的錯，讓你難受了這麽多年。”
“我不接受。”林亦玟用力地否認著：“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怎麽能，是這麽一個解釋？
這算什麽？
就不能稍微狗血一點嗎？
自己豈不是白哭了這麽多年。
林亦玟奮力地撐著眼皮，她不接受這個版本的劇情，她還有好多疑惑沒搞清楚。
但是一陣又一陣的困倦洶湧襲來，最終還是撐不住地窩在了他懷裏。
在酒精的作用下，混亂的思緒依舊跳躍，她仍不忘質問今晚在心痂打探到成果：“江一鋮，別人不小心踩了你的鞋你反應這麽大幹什麽，如果是介意我當年沒賠給你，我現在給你買也行。脾氣不能這麽暴躁，你這樣我會很......”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話還沒說完，被過往“真相”刺激起來的敏感神經終究還是敵不過醉酒的困意，沈沈地進入了夢鄉。
江一鋮盯著懷裏輕淺均勻的呼吸，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笑。
他吻著她的額頭，柔聲道：“我的鞋只給你踩。”
至於張旭又瞎說八道了什麽，明天自然是要去找他算賬的。
什麽大庭廣眾之下脫了誰的衣服？
自己在張狗嘴裏竟然變得這麽不堪了。
江一鋮輕手輕腳地把懷中的人放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後，轉身就去浴室沖了個冷水澡。
“小沒良心的。”
惹火不負責。
剛剛被逼得差點沒穩住。
真是要命。
以後不能讓她在外面隨便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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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亦玟笑著低語，止不住地眼眶泛紅。
今晚竟然走運夢到他。
還有親親哎！
一把年紀了還做這種夢，真丟人。
好像沒見過男人一樣……嘿嘿。
她又哭又笑地捧著他的唇輕啄了一下。
這肯定是夢，這人都沒反駁哎！
還不用花錢！
要不要再試試？
算了算了，快快收手，待會兒被嚇醒了！
怕以後夢裏他都不敢來，林亦玟輕輕地松開了手。
耐心等著眼前的幻象消失。
記憶裏，那個愈發遙遠的人才不會這樣好聲好氣地和自己說話。
他只會隔著一定的距離，用冷冰冰地語氣嘲諷她好不容易穿戴起來的偽裝，擊潰少女唯一的鎧甲。
不留餘地的。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人。
他分明還是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
一點都沒變。
像是瞬間被拉回了高二那年的盛夏。
是那個充滿遺憾的六月。
林亦玟緊張地，試探著拉過江一鋮懸在半空中的手。
見夢裏的人沒有消失，也沒有拒絕，她索性直接伸手將他整個人抱住，斷斷續續地嗚咽著：“江一鋮，馬上又要音樂考試了，不要留我一個人上臺唱歌好不好......那個新來的音樂老師好麻煩，總是盯著我看，我就是唱不好啊又不是故意的，音樂課成績又不要緊，每次都搞那麽隆重幹什麽......”
江一鋮明顯楞了一下。
向來清淡的眼底早已變得波瀾起伏。
輕抖的手緩緩地拍著女孩的背。
林亦玟早已疲憊不堪，卻依然用盡全身力氣抓著他。
她好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幻象就消失了。
直到耳邊傳來了那個熟悉的，總是能讓她充滿力量的嗓音：“好，不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林亦玟有太多話想說，一直軟乎乎地喊著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卻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江一鋮嘆笑著把迷迷糊糊的她一路抱到副駕駛上坐好。
給她系好安全帶，放手的瞬間又再次被一道力度抓住。
酒吧外的冷風讓人清醒了一些。
林亦玟緩了一下，面前的重影漸漸合並。
江一鋮？
她有些尷尬地松開了手。
看到自己安穩地坐在車內，感到不明所以，低下頭聲音沙啞地問他：“要去哪兒？”
“送你回家。”江一鋮將外套脫下給她披上，見她沒再說話，後車又一直在催促，他只好先回到主駕駛，“還記得自己住哪裏嗎？”
昨天因為她喝得不省人事了才不得不直接帶回家，今天小姑娘還有些意識。
他可不想趁人之危。
林亦玟意識模糊地往右側的車窗上靠了靠，脫口而出：“世林書院，6棟1902。”
江一鋮唇角微揚，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是清醒的，還是仍在夢中：“今早才出來，這麽快就想回去了？”
林亦玟閉上了眼，隨意地“嗯”了一聲。
他無可奈何地笑著，俊臉上浮現一抹微紅，“你自己要去的，明天醒了可不能怨我。”
身旁的女孩卻早已安然入睡。
江一鋮抱著人出了電梯，用指關節開了密碼鎖。
打開屋內的燈，公寓裏的陳設維持他早上離開前的模樣。
她沒有吃早飯，也沒有動那些為她準備的洗漱用品，像是倉皇而逃似的，棉拖鞋一邊甩了一只。
燈亮的一瞬間，林亦玟猛然驚醒。
她掙紮著落地，兩大步走過去，如房子主人般坐在沙發上。
臉頰依舊通紅，不知道神智到底恢覆了幾分。
“江一鋮，我們好好談談。”林亦玟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你每天都喝那麽多酒，我們怎麽談？”江一鋮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握著放到她手裏，“不著急，什麽時候清醒了，什麽時候來找我算賬。”
“你太過分了。”
突然，酒吧裏張旭說過的話在她沈重的腦袋裏閃現出一些不堪的畫面，林亦玟猛烈地搖著頭，著急想把這些齷蹉東西給刪除。
“你怎麽能，怎麽能在酒吧裏脫別人女孩子的衣服？你怎麽變這樣了啊江一鋮，還是你本性如此啊，我真的是一點都不認識你，我果然一點都不了解你……”
江一鋮：“？？”
“大庭廣眾之下調戲女同學，挺厲害呀江老板，現在有沒有玩法升級啊，到什麽程度了啊，調戲女下屬？還是收斂了開始改用潛規則了啊……”
不等他反應，林亦玟就激動地站了起來，替天行道般拿著抱枕往他身上甩：“你這個渣男，除了冷暴力，沒想到還會動手啊！”
“長得帥了不起！”
“有錢了不起！”
江一鋮無奈接著她丟過來的東西放在茶幾上，倒是一點不惱：“是挺了不起的，醉成這樣還想著我。”
林亦玟看了眼空蕩蕩的沙發，突然又轉了性，神色黯然道：“你不喜歡就不喜歡，直接拒絕就好了啊，人家又不欠你的，就眼神不好被外表騙了而已，要這樣羞辱別人嗎。”
她想起了那次在心痂不愉快的見面。
“還是說，我們江總來者不拒？”
“怎麽，要不要脫我的？”
“多少錢，買你一晚行不行？”
林亦玟學著他那天的語氣，借著酒勁，報覆般將自己獻了上去。
女孩笨拙地吻著他，伸手就要去解男人的襯衫扣。
江一鋮有些懵。
他呆站在原地，不敢碰她，就這樣任由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跡。
她的氣息過於靠近，軟軟綿綿的溫熱噴在他頸部的皮膚上，帶起陣陣炙熱難耐的酥癢。
江一鋮極力壓制著身體裏的浮動和燥熱，呼吸卻不受控地變得急促起來。
男人閉上了眼，喉結無聲地滾動了兩下，“林亦玟，停下來，你醒來會後悔的。”
她緩了會兒，沒放手，順勢把頭搭在了他身上，語氣中帶著一股倔勁兒：“不後悔。”
江一鋮下顎緊繃，聲音微顫：“家裏沒......”
話語未盡，他隨即垂下眼簾禁了聲，耳根卻悄然無息地紅了起來。
林亦玟整個人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撞，在酒精的刺激下，理智不剩絲毫。
知道他要說什麽，她篤定：“我可以吃藥。”
見對方沒有回應，林亦玟松開了放在他脖頸處的手，眼睛亮亮地看向他：“不行嗎？”
酒精作用下，她的聲調變得軟軟的，語氣似埋怨，又似撒嬌，在他體內激起一股竄動的火。
男人寬闊的胸膛裏翻滾著熱浪，周身跟著燙了起來。
是得到了應許。
江一鋮微微低下身，擡頭穩住女孩的唇，氣息粗重地將她壓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那盯著獵物的眼神很是炙熱。
胸膛的起伏逐漸加劇，落在脖頸處的暧昧氣息也越來越急。
瀕臨失控的邊緣。
江一鋮清晰地感受到身下的女孩帶著啜泣的顫抖。
僅剩的一絲理智讓他慌張地松開了手。
看著林亦玟通紅的雙眼中滿是驚慌，江一鋮無奈側身歪著頭低笑。
平日裏清冷的嗓音此刻帶著暗流湧動的啞，氣息不穩：“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林亦玟被他壓在身上的力道嚇得突然清醒。
她的情緒太過覆雜。
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竟然不是夢。
“你看，你自己主動的，現在又像是我在欺負你了。”江一鋮暗暗地吸著氣，起身將她的衣服整理好，溫柔地把人輕抱在懷裏，“林亦玟，以後不準喝酒了。”
女孩哽咽著也要扳回一局：“我又不會喝到進醫院。”
江一鋮：“......”
緩了會兒，林亦玟伸手抓回了一個抱枕塞到了兩人中間，做起了物理隔絕。
然後接過他的袖口胡亂地擦了一通鼻涕眼淚。
她微微張嘴，有太多事情想問，卻又不知道該先說什麽。
今晚真的不是夢嗎？
不吧，肯定有哪一步是夢。
終於，林亦玟低著頭，帶著心虛的語調開了口：“你大學的時候，是不是過得不開心？”
記憶中的明朗少年怎麽就變成那個鬼樣子了呢。
聽到她的話，江一鋮的唇角微微勾起，擡手幫她整理著剛剛被弄亂的頭發，帶著滿眼的溫柔：“嗯，不開心。”
眼前的人一改往日的冷漠神情，聲線溫暖撩人，惹得林亦玟自覺理虧：“我......”
江一鋮笑，隔著抱枕將她緊擁入懷，同時輕拍著她的背，哄小孩似的安撫著：“誰讓你不好好學習，不認真參加高考，都說好了一起報清科的，最後只留我一個人去報到。”
“我成績都那樣了。”林亦玟小聲嘀咕。
“讓你和普通班的差生走那麽近，我就在隔壁也不來找我，知道錯了吧。”
“我......明明是你......”
剛剛才安靜下來的情緒又一下子湧了上來。
江一鋮見狀，馬上拿過紙巾幫她擦拭臉上的淚，“我的錯，是我的錯，對不起啊，不哭了。”
“林亦玟，怎麽好些年不見，現在變得這麽愛哭了啊，以前不是走冷酷無情路線的嗎，說刪就刪，說拉黑就拉黑，一句解釋都沒有。那心啊，別提多狠了。”
“怎麽，瞌睡包變愛哭包了啊。”江一鋮指著不遠處的落地鏡，“你自己去看看，眼睛都哭腫了，這一把年紀的，恢覆力可不如當年。”
林亦玟朝著他的胸口給了一拳。
江一鋮捂著痛處應聲倒地：“力氣倒是越來越大。”
她嫌棄地盯著他，自己根本沒力氣了。
可是這家夥兒一臉就是要碰瓷的模樣，倒著就是不起身。林亦玟只好伸過手把人給扶了起來，非常敷衍地給他揉了揉。
“所以，”她不想再這樣不明不白地糊弄下去了，直言問道：“是我的錯嗎？”
“不是你的問題。”他輕輕拉過她的手。
“那……”
林亦玟懊惱地把手抽回。
沒名沒份的，不能給他占便宜。
“江一鋮，你不打算和我說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嗎，你為什麽不理我了？”
江一鋮欲言又止，他並不想和她提及與她母親有關的那段。
只好略過起因，談起了後續。
“其實，就是年紀太小，我沒學會怎麽和喜歡的女孩子相處。”
林亦玟遲疑：“學妹？”
江一鋮笑著搖了搖頭，摁著她的鼻子說道：“你呀。”
“那你為什麽有段時間都不和我說話了，還......”
“和那個胖子說的話被你聽到了是嗎？這確實是我的錯，我只是不想理他，滿腦子都在想晚上怎麽給你送禮物。結果你倒好，直接和方舟羽官宣了。”
林亦玟有些訝異。
“什麽鬼，你明明和他笑得這麽大聲！”
“我什麽時候和他笑了，我前後見他沒超過一分鐘。”江一鋮滿眼委屈，“我拿了水就回宿舍了，一秒都不帶停頓的。”
她頓時感到很洩氣。
不是這樣的，這劇情不對。
“我不管，你罵我又不止一次。還收下了學妹親手做的禮物，大家都看到了，渣男！”
江一鋮自覺好笑。
他望著眼前無力耷拉著臉的女孩，一抹戲謔的笑意在眼底流轉，“學妹是來給我送視頻的，她家在悅音工作室對面有間店鋪，門店監控拍到了我們一起走過的錄像，我本來還想著當晚一起送給你當十七歲生日禮物的。”男人頓了一下，笑得散漫不羈，“順便告個白什麽的。”
“誰要和你早戀。”她反駁。
“所以，你不喜歡我呀。”
“我……”
“還是說你雖然喜歡我，但是又更喜歡方舟羽？挺厲害啊林亦玟，還挑著呢。”
林亦玟直接一個踉蹌站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我的問題嗎，是我莫名其妙誤會了，是我先入為主，是我和別的男生走得太近，是我先把你拉黑了......”
她越想越委屈，聲音都跟著顫抖起來。
怎麽就成了和張旭瞎說的那個版本。
江一鋮理直氣壯：“唔，還抱著一個巨大的玩偶熊光明正大地走在學校裏，專挑晚自習下課前沒人的時候，高調得很，生怕別人不知道那是新男友送的生日禮物。”
“什麽男朋友，那是我！自己！贏的！！”
林亦玟越想越氣，越想越氣。
對方卻氣定神閑地靠在沙發上，一臉自己才是被無故拋棄的委屈模樣，“不管，我那時候可心碎了。”
帶著酒後不清醒的緊張，林亦玟說的話都跟著結巴起來：“我......我我就是，我難受！還，還上什麽晚自習。少上一天課又不會怎樣！我才生氣好嗎，都氣到去醫院了！”
江一鋮淺笑起身，“來，讓我看看留下什麽後遺癥沒有。”
他一手把她拉到身邊，卻又被她再次推開。
林亦玟的情緒有些激動。
她難道想這樣嗎，親自刪掉了自己喜歡的人。
“那段時間你都不理我，不回我的消息也不見我，一看就是故意的啊！”
“你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我怎麽可能還去找你！”她揚聲道。
“我和方舟羽從小就認識了，很早就和你說過他是朋友，普通朋友！哪裏像在一起了，他明明是我小弟啊你個瞎子！！”
“再說了，除了學妹，你後來有女朋友的，你又沒否認，還天天膩在一起，又是合照又是互動還彎腰開車門送她回家！那時有駕照就親自接送了吧！現在你們不是還在一起嗎！不是要結婚了嗎，你又把我帶回家幹什麽！”
江一鋮苦笑。
“什麽時候要結婚了，有些人我微信都沒有，和誰結啊？”
他想試著抓她的手。
根本抓不到。
“我都帶你去見過程毅了，都姓程，你自己沒反應過來，我能有什麽辦法。”江一鋮索性坐回沙發上，無可奈何地擺擺手，眼裏露出痞氣又不懷好意的笑。
林亦玟頓時語塞。
緩了一會兒，她大吼：“天底下那麽多人姓程都是你妹妹嗎！”
只見江一鋮可憐兮兮地抱著靠墊，認真地朝她點了點頭。
“所以......”林亦玟深呼吸一口氣，理了理思緒，但是晚上的酒精疊加上頭，現在腦袋沈得厲害。
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什麽話：“所以，就這樣？”
所剩無幾的精力被擊退了大半，林亦玟頓時覺得癱軟無力，直接坐在了地上。
就因為這點小事，他們後來在學校裏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這樣耗盡了人生最好的那幾年。
這也太可笑了。
“地上涼。”江一鋮走過去把她抱了起來，“過來。”
“怪我，是我太要面子了。”他眼底含笑，輕揉著她的頭，“我真的後悔死了。”
“對不起。”
“你不要總是和我道歉。”
林亦玟嗓音輕緩，滿是責備。
不知道到底是怨自己，還是在怨他。
“林亦玟。”江一鋮順勢將她抱緊，“是我的錯，我的錯，讓你難受了這麽多年。”
“我不接受。”林亦玟用力地否認著：“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怎麽能，是這麽一個解釋？
這算什麽？
就不能稍微狗血一點嗎？
自己豈不是白哭了這麽多年。
林亦玟奮力地撐著眼皮，她不接受這個版本的劇情，她還有好多疑惑沒搞清楚。
但是一陣又一陣的困倦洶湧襲來，最終還是撐不住地窩在了他懷裏。
在酒精的作用下，混亂的思緒依舊跳躍，她仍不忘質問今晚在心痂打探到成果：“江一鋮，別人不小心踩了你的鞋你反應這麽大幹什麽，如果是介意我當年沒賠給你，我現在給你買也行。脾氣不能這麽暴躁，你這樣我會很......”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話還沒說完，被過往“真相”刺激起來的敏感神經終究還是敵不過醉酒的困意，沈沈地進入了夢鄉。
江一鋮盯著懷裏輕淺均勻的呼吸，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笑。
他吻著她的額頭，柔聲道：“我的鞋只給你踩。”
至於張旭又瞎說八道了什麽，明天自然是要去找他算賬的。
什麽大庭廣眾之下脫了誰的衣服？
自己在張狗嘴裏竟然變得這麽不堪了。
江一鋮輕手輕腳地把懷中的人放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後，轉身就去浴室沖了個冷水澡。
“小沒良心的。”
惹火不負責。
剛剛被逼得差點沒穩住。
真是要命。
以後不能讓她在外面隨便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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