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啦下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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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啦下雪啦
89.
小孩子的快樂總是那麽簡單，一顆糖、一塊餅幹、一件新衣服、一場雪都能讓我們開心好久好久。
千禧年初，我們老家還沒有通暖氣，一到冬天小孩子們都穿得跟棉墩子似的在院子裏跑跑跳跳。
運動久了，身上一出汗，也就不覺得有多冷。
只是一節課實在是太長了，我們的腳丫子都要凍僵了，一個個使勁在桌子底下跺腳，跟地震似的。
其實，老師並沒有比我們暖和多少，看到我們這樣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提前下課。
臉蛋凍得紅撲撲的我們把手伸進袖子裏，兩人一組互相踢腳取暖，越用力，越容易暖和，到後來我的棉鞋前面都被踢得開了線。
男孩子們則圍著教室追逐打鬧，不是碰翻了張三的文具盒，就是扯掉了李四的書包，惹得大家互相埋怨一番。
短短的十分鐘課間活動就在這吵吵鬧鬧中迅速溜走。
90.
預備鈴響，文藝委員起了一首《快樂的節日》。我們扯著嗓門吼唱起來：
“小鳥在前面帶路，
風啊吹向我們；
我們像春天一樣，
來到花園裏，
來到草地上。
鮮艷的紅領巾，
美麗的衣裳……”
一首歌唱完，老師還沒進來，只好又接著唱，
“鮮花曾告訴我你怎樣走過，
大地知道你心中的每一個角落。
甜蜜的夢啊誰都不會錯過，
終於迎來今天這歡聚時刻。
水千條山萬座我們曾走過，”
唱到最後我們嗓子都要啞了，每節課都要唱，還要大聲唱，因為班主任說了，唱歌聲音太小跟沒吃飯似的，不夠有士氣，就得像軍人唱軍歌那樣整齊嘹亮，才能為一節課開一個好頭。
對我來說，這些都沒用。因為這節課是我最討厭的數學課，九九乘法口訣我已經背下來了，可算乘法的時候還是一直出錯，而且我特怕數學老師上課提問，答不上來就會被罰站。
“今天講的內容都聽懂了沒？”數學老師牙擦蘇瞇著眼睛環視一遍黑壓壓的教室。
牙擦蘇是他的綽號，從上一屆學姐們那裏傳下來的，聽說從很久之前開始就這麽叫了，理由是他長了滿嘴齙牙，很像某部電視劇裏的一個角色。
“沒聽懂的可以舉手。”牙擦蘇冷冷地說。
沒人舉手。
“都聽懂了？”
還是沒人回答。
最後牙擦蘇合上課本，布置了幾道課後作業，下課鈴聲準時響起。
我趴在桌子上沒動，腦子裏全是乘法算術，直到一個作業本重重地砸在我頭上。
我擡頭，看到陳嘉木面無表情地站在我的課桌旁。
“你能幫我講一下課後題嗎？我上課的時候沒有聽......”他明明是請我幫忙，語氣卻更像是下命令。
“我不會！”我果斷地回答，也不全是因為我在刻意拒絕他，我是真的不會。
陳嘉木的眉毛動了動，不理解地問：“那剛剛你怎麽不舉手？”
“你不是也沒舉手嗎？”我反問。
“我舉手也沒用啊！”他有些無奈地說。
自從他上一次在學校裏聚眾打架以後，班裏所有老師和學生都有意無意地忽視了他的存在，仿佛他只是二年級一班的一縷空氣。
但這也不能全怪他，那幫小男生欺負他長在離異家庭，欺負他沒有媽媽陪在身邊，用各種過分的言論刺激他，終於徹底惹惱了他。
看我不說話，他繼續說：“今天下午放學的時候一起走吧。”我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沒什麽惡意，一個二年級的小男孩，又能壞到哪裏去。
不知何時，坐在我前後左右的同學們開始有意無意地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眼神指著我和他的方向。
我有一剎那的厭煩與害怕，如果我跟陳嘉木走得近會不會被認為是跟他一樣的人？我會不會因此也被大家疏遠、隔離？
敏敏和招娣一臉擔憂地朝我搖了搖頭。
我很快就明白了她們的意思。面對陳嘉木伸出的友誼之手，我咬咬牙斷然拒絕：“不好意思，我已經答應了敏敏，要和她一起回家。”
“好吧。”
陳嘉木有些失望地轉身離開，我的歉意與不安卻延續了整整一個禮拜，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
我曾經也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呀！
為什麽我也成了跟她們一樣的小孩？
91.
這天，我們學校附近來了一位爆米花師傅，在空地上架了一只黑色的大爐子。
我們這些小孩子端著一碗老玉米在寒風裏排著長隊，只需要一塊錢的加工費就可以讓師傅幫忙爆一鍋玉米花。
師傅先將玉米和糖精倒入黑色的密封鍋裏，放在火上轉著燒，等燒得差不多了就提起爐子，叫我們捂住耳朵。
“砰——”一聲巨響，白花花的爆米花就這樣被“爆”出來。
敏敏捧著兩只碗，一碗大米，一碗玉米，爆出來的米花也好吃到讓人流口水。
“為什麽你的米花比我們的都甜？”招娣嘗了一口我的爆米花忍不住發問。
“我偷偷往碗裏加了幾塊冰糖，就埋在玉米粒底下。”我得意。
“真聰明。”招娣朝我豎起大拇指。
“哪裏哪裏。”我謙虛地搖搖頭，往嘴裏扔了一粒爆米花，真的很甜。
92.
三九寒天的第一天就下起了大雪，厚厚的雪花覆蓋了天與地，我們戴上帽子和手套在雪地裏撒歡。
打雪仗、堆雪人、滑雪坡......小小的操場變成了我們的天然冰雪樂園，就算上課鈴響也無法阻止我們尋求快樂的沖動與熱情。
老師扯著嗓子在教室門口大喊：“都給我進教室上課！聽到沒有！”
我們拖拖拉拉地回到教室，帶進一陣風雪的寒氣。
“這是誰幹的好事？”班主任氣呼呼地抓起放在講桌上的一個大雪球。
我們坐在底下偷偷發笑，卻沒人吱聲。
“下次被我逮著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們。一個個的，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麽！”班主任一邊說一邊順手把雪球朝教室外面拋去。
“啊——”
坐在窗戶邊的學生們好奇地站起來透過玻璃往外看，樂呵呵地捂著嘴跟周圍的學生傳話，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我們教導處主任在外面巡班，剛好路過我們班教室門口，被蔡老師扔出去的雪球砸了個正著。
“對不起啊，主任，我沒看見您從這邊走。都是那幫熊孩子的錯，好端端地往講桌上放雪球……”
我們眼巴巴地看著年輕氣盛的蔡老師低聲下氣地給教導處主任賠不是。
主任一邊搖頭一邊跟數落小孩一樣數落著蔡老師。
教室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我們幸災樂禍著，有幾個愛搗蛋的從抽屜裏拿出還沒化掉的雪球往旁邊同學的脖子裏灌，惹得那同學嗷嗷大叫。
我笑得肚子都痛了，下巴磕在桌子邊上顫抖不止。
一低頭，衣服上的帽子裏掉出一個大雪球，正好砸在我脖子上，冰涼刺骨。
許飛一只魔爪伸過來，將我的帽子扣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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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的快樂總是那麽簡單，一顆糖、一塊餅幹、一件新衣服、一場雪都能讓我們開心好久好久。
千禧年初，我們老家還沒有通暖氣，一到冬天小孩子們都穿得跟棉墩子似的在院子裏跑跑跳跳。
運動久了，身上一出汗，也就不覺得有多冷。
只是一節課實在是太長了，我們的腳丫子都要凍僵了，一個個使勁在桌子底下跺腳，跟地震似的。
其實，老師並沒有比我們暖和多少，看到我們這樣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提前下課。
臉蛋凍得紅撲撲的我們把手伸進袖子裏，兩人一組互相踢腳取暖，越用力，越容易暖和，到後來我的棉鞋前面都被踢得開了線。
男孩子們則圍著教室追逐打鬧，不是碰翻了張三的文具盒，就是扯掉了李四的書包，惹得大家互相埋怨一番。
短短的十分鐘課間活動就在這吵吵鬧鬧中迅速溜走。
90.
預備鈴響，文藝委員起了一首《快樂的節日》。我們扯著嗓門吼唱起來：
“小鳥在前面帶路，
風啊吹向我們；
我們像春天一樣，
來到花園裏，
來到草地上。
鮮艷的紅領巾，
美麗的衣裳……”
一首歌唱完，老師還沒進來，只好又接著唱，
“鮮花曾告訴我你怎樣走過，
大地知道你心中的每一個角落。
甜蜜的夢啊誰都不會錯過，
終於迎來今天這歡聚時刻。
水千條山萬座我們曾走過，”
唱到最後我們嗓子都要啞了，每節課都要唱，還要大聲唱，因為班主任說了，唱歌聲音太小跟沒吃飯似的，不夠有士氣，就得像軍人唱軍歌那樣整齊嘹亮，才能為一節課開一個好頭。
對我來說，這些都沒用。因為這節課是我最討厭的數學課，九九乘法口訣我已經背下來了，可算乘法的時候還是一直出錯，而且我特怕數學老師上課提問，答不上來就會被罰站。
“今天講的內容都聽懂了沒？”數學老師牙擦蘇瞇著眼睛環視一遍黑壓壓的教室。
牙擦蘇是他的綽號，從上一屆學姐們那裏傳下來的，聽說從很久之前開始就這麽叫了，理由是他長了滿嘴齙牙，很像某部電視劇裏的一個角色。
“沒聽懂的可以舉手。”牙擦蘇冷冷地說。
沒人舉手。
“都聽懂了？”
還是沒人回答。
最後牙擦蘇合上課本，布置了幾道課後作業，下課鈴聲準時響起。
我趴在桌子上沒動，腦子裏全是乘法算術，直到一個作業本重重地砸在我頭上。
我擡頭，看到陳嘉木面無表情地站在我的課桌旁。
“你能幫我講一下課後題嗎？我上課的時候沒有聽......”他明明是請我幫忙，語氣卻更像是下命令。
“我不會！”我果斷地回答，也不全是因為我在刻意拒絕他，我是真的不會。
陳嘉木的眉毛動了動，不理解地問：“那剛剛你怎麽不舉手？”
“你不是也沒舉手嗎？”我反問。
“我舉手也沒用啊！”他有些無奈地說。
自從他上一次在學校裏聚眾打架以後，班裏所有老師和學生都有意無意地忽視了他的存在，仿佛他只是二年級一班的一縷空氣。
但這也不能全怪他，那幫小男生欺負他長在離異家庭，欺負他沒有媽媽陪在身邊，用各種過分的言論刺激他，終於徹底惹惱了他。
看我不說話，他繼續說：“今天下午放學的時候一起走吧。”我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沒什麽惡意，一個二年級的小男孩，又能壞到哪裏去。
不知何時，坐在我前後左右的同學們開始有意無意地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眼神指著我和他的方向。
我有一剎那的厭煩與害怕，如果我跟陳嘉木走得近會不會被認為是跟他一樣的人？我會不會因此也被大家疏遠、隔離？
敏敏和招娣一臉擔憂地朝我搖了搖頭。
我很快就明白了她們的意思。面對陳嘉木伸出的友誼之手，我咬咬牙斷然拒絕：“不好意思，我已經答應了敏敏，要和她一起回家。”
“好吧。”
陳嘉木有些失望地轉身離開，我的歉意與不安卻延續了整整一個禮拜，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
我曾經也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呀！
為什麽我也成了跟她們一樣的小孩？
91.
這天，我們學校附近來了一位爆米花師傅，在空地上架了一只黑色的大爐子。
我們這些小孩子端著一碗老玉米在寒風裏排著長隊，只需要一塊錢的加工費就可以讓師傅幫忙爆一鍋玉米花。
師傅先將玉米和糖精倒入黑色的密封鍋裏，放在火上轉著燒，等燒得差不多了就提起爐子，叫我們捂住耳朵。
“砰——”一聲巨響，白花花的爆米花就這樣被“爆”出來。
敏敏捧著兩只碗，一碗大米，一碗玉米，爆出來的米花也好吃到讓人流口水。
“為什麽你的米花比我們的都甜？”招娣嘗了一口我的爆米花忍不住發問。
“我偷偷往碗裏加了幾塊冰糖，就埋在玉米粒底下。”我得意。
“真聰明。”招娣朝我豎起大拇指。
“哪裏哪裏。”我謙虛地搖搖頭，往嘴裏扔了一粒爆米花，真的很甜。
92.
三九寒天的第一天就下起了大雪，厚厚的雪花覆蓋了天與地，我們戴上帽子和手套在雪地裏撒歡。
打雪仗、堆雪人、滑雪坡......小小的操場變成了我們的天然冰雪樂園，就算上課鈴響也無法阻止我們尋求快樂的沖動與熱情。
老師扯著嗓子在教室門口大喊：“都給我進教室上課！聽到沒有！”
我們拖拖拉拉地回到教室，帶進一陣風雪的寒氣。
“這是誰幹的好事？”班主任氣呼呼地抓起放在講桌上的一個大雪球。
我們坐在底下偷偷發笑，卻沒人吱聲。
“下次被我逮著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們。一個個的，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麽！”班主任一邊說一邊順手把雪球朝教室外面拋去。
“啊——”
坐在窗戶邊的學生們好奇地站起來透過玻璃往外看，樂呵呵地捂著嘴跟周圍的學生傳話，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我們教導處主任在外面巡班，剛好路過我們班教室門口，被蔡老師扔出去的雪球砸了個正著。
“對不起啊，主任，我沒看見您從這邊走。都是那幫熊孩子的錯，好端端地往講桌上放雪球……”
我們眼巴巴地看著年輕氣盛的蔡老師低聲下氣地給教導處主任賠不是。
主任一邊搖頭一邊跟數落小孩一樣數落著蔡老師。
教室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我們幸災樂禍著，有幾個愛搗蛋的從抽屜裏拿出還沒化掉的雪球往旁邊同學的脖子裏灌，惹得那同學嗷嗷大叫。
我笑得肚子都痛了，下巴磕在桌子邊上顫抖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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