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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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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暗湧

“啊!”阮玉嬌忍不住驚叫出聲。

費春溫聲安撫道:“阮姑娘莫怕,你仔細看看那傷口。”

阮玉嬌這才小心翼翼睜開眼,瞥了那女子胸口的大洞一眼,便趕緊閉上,但隱隱又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是哪裏奇怪呢?那傷口似乎並不猙獰,也不怎麽嚇人。

對了,是少了那個東西。

她想到這裏,再度睜開眼睛,這才大著膽子走近了兩步。

卻見那傷口處果然幹幹靜靜,一絲血跡也沒有。

阮玉嬌的一雙鹿眼瞪得溜圓,驚異道:“這是怎麽回事?”

此時她才註意到費春等四人手中,都拿著一個木質方盒,看那方位手勢,活脫脫像是從這幾個女子胸口取出來的。

“墨家機關,木石走路。青銅開口,要問公輸。”文沛然看了看手中的木匣子,慢慢道:“這居然並不是虛言。”

江湖傳說總是年代越久遠越難考究,傳的多離奇的都有,誰若是當真便是傻瓜。

因此他聽聞這話,只覺得是稱讚這兩家的機關暗器精妙,說的誇張了些,卻沒想到公輸家竟然真能驅動這毫無生氣的假人。他一時不能參透其中的奧妙,心中又激蕩又興奮,同時又隱隱升起一種對公輸偃的欽佩和惺惺相惜之感。

阮玉嬌走近那跳舞的女子,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戳了戳這女子的臉頰,輕輕一碰便忍不住縮了回去,只覺得入手柔滑,和常人的皮膚無異,但是卻觸感冰涼,仿佛摸到了一具屍體,這二者結合在一起,真是說不出的詭異,讓人禁不住起雞皮疙瘩。

這四個女子的形態外貌跟常人並無差別,一舉一動舒展自如,也活脫脫跟真人一樣,就連近距離看,皮膚五官也十分逼真,卻只是用這樣一個木匣子做“心臟”的假人?

如果外頭行路的都是這樣的木頭人,這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

陸偃,陸偃,你為什麽要做這樣的假人呢?難道你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阮玉嬌在心中默念那人的名字,心中某處卻升起了一種涼意,她晃了晃腦袋,努力撇開那股奇怪的感受,專註於眼前的處境:“但是,你們是怎麽發現的呢?”

費春莞爾一笑:“只因這世界上美麗的女子很多,但是如此美麗又安靜的女子卻是少之又少的。”

阮玉嬌被她一說,突然驚覺,自從他們進來後,這四個美人雖然各有風姿,撫琴妙舞,對弈布菜,無不動作自如,她們卻都有一個共同點,便是十分安靜。

事實上,她們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但因為她們實在太過貌美,因此尋常人便會被其容顏驚艷,很難立刻註意到這一點,只會覺得那安靜是美貌女子的矜持和害羞,而不會感到奇怪。

費春在那位緋衣舞姬面前,緩緩踱步,似乎在欣賞這美人的容顏。

此時這舞姬已經失去了那曼妙舞姿的靈動和嬌媚,但是那一雙剪水秋瞳卻仍是瑩然有光。無論她走至何處,那雙眼睛都仿佛直視著她,如影隨形,另有一種詭異的冰冷魅力。

她仔細一看,原來那眼眶中鑲嵌的是兩塊雕琢圓潤的上佳黑曜石,因此在燭光映照下,方能產生波光流動的神采。

她心裏覺得這巧偃師十分舍得下本錢,嘴裏卻慢悠悠說起了一個故事:“《列子》中曾有記載,一次周穆王出外狩獵,在巴蜀一帶遇到了一位偃師。”

“這偃師身邊站著一位全身上下都是木紋色彩的奇異人物,周穆王奇怪問是誰偃師答:‘這是我制造的木甲藝伶。’”

“周穆王不禁吃驚,仔細再看,發現這個木甲人栩栩如生,不論是進退、擡首、低頭,仿佛都真的是個活生生的人。”

阮玉嬌聽她提到偃師,心下一時雪亮,暗暗思忖道,原來他的偃字是這個意思麽,那麽這些女子便是他做出來的木甲藝伶了。

費春此時正走到柳逢舟身邊,冷不丁轉頭笑瞇瞇一問:“不過,我倒是很好奇,逢舟你是如何發現的破綻?”

柳逢舟卻露出十分謙虛恭敬的樣子,歉然一笑道:“我自然沒有掌櫃的如此博學,只是我剛剛碰巧想湊近這姑娘瞧瞧她的指法,卻發覺她身上有些太冷了。即使是如何冰肌玉骨的冷美人,也不該是這樣的冷法。”

阮玉嬌聽了故事,又聽柳逢舟說的端倪,明白了這假人的奧妙,卻又想不通另一處:“不過你剛剛為何叫我別動?”

費春遙遙朝外一指,道:“這裏掛的匾額寫明是樂而忘憂,又放著四位絕代美人,顯然是想將人留在此處。”

“因此在這裏面吃喝聽曲,樂不思蜀倒是不打緊,若是貿然想要開門出去,恐怕反倒是會觸發機關。”

柳逢舟本也在微微笑著,卻忽然神情一凜,凝神靜聽,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幾人立刻屏息,這室內立刻安靜下來。

這石室內果然正響起一種細細的,持續的沙沙聲,而且由遠及近,正在越來越大。

文沛然臉色一變:“不好,是流沙!”

他話音剛落,這屋頂仿佛下雨一般下起了沙子。地面也忽然變得松軟了起來,墻面更是憑空多出了許多孔洞,四面八方都開始漏下沙子,且速度越來越快,他們幾人已開始慢慢陷落下去。

阮玉嬌心下著急:“我剛剛並沒有碰到門環,難道還是碰到了那門上的機關?”

但此時誰也無法回答她,而後悔也無濟於事。

在這樣一間封閉的密室裏,即使是下一點毛毛細雨,久了都可能將他們淹死,更不要提下沙子。

文沛然道:“看來這墓室的上方,被人灌入大量的流沙,一旦有人觸發機關,便會將人活埋。”

柳逢舟吐出嘴裏的沙子,無奈道:“都說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這落沙卻是實打實的無情,沒想到唐某還真有幸要做一回護花春泥了。”

“現在怎麽辦?”聞月轉頭看向費春,只見她此時眼中精光閃動,仿佛正在迅速地思索,接著吐出兩個字:“放松。”

“慢動作可以防止擾動流沙,現在我們慢慢往各自身邊較高處移動。”

“我的腳已經動不了了。”阮玉嬌覺得底下仿佛有一股很大的力量,將她的雙腿死死釘在了地上,心下又驚又懼,但是越使勁卻讓她陷落地越快。

“那就幹脆坐下來,朝後躺。”費春道,她仿佛想要緩解阮玉嬌的緊張,自己也慢慢坐了下來,又道,“雖然這樣雖然會弄臟衣服,不過大可出去後叫你的陸郎再給你買。”

阮玉嬌心下受到鼓勵,便也學著她的樣子坐了下來。

聞月靠近桌子,文沛然本就坐在塌上,所在的地方地勢較高,這時兩人的陷落速度較其他人稍慢。

這時阮玉嬌感覺雙腳開始松動,便聽費掌櫃道:“往側面滾。”

她聞言便動,果然將雙腳解脫出來。

柳逢舟本離大門最遠,此時卻不知怎的已站到了大門前,他雙手運勁將大門打開了,流沙向室外湧去,下勢暫緩,但地面卻仍在陷落。

“能出去一個是一個,你們先走。”費春喊道。

文沛然和聞月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此時也並不啰嗦,雙足一蹬,騰空而起,掠出門外,去尋這停止流沙的機關。

柳逢舟離門最近,此時卻動也未動。

只因他若走了,這門便會關上,這石室內的兩人便是真正的生機全無。

“沒想到你這閑人,此刻卻派上了大用場。”費春看他身姿挺拔,以雙掌與流沙抵抗,實在是有些英俊少俠的風姿。

但這少俠卻還是一副懶散的口吻:“掌櫃身系我等眾人的月錢份例,自然是重要的很,在下定是要拼勁全力護著的。”

“聞月和沛然他們尋找還需要時間,我們得想想辦法阻擋這些流沙的速度。”

“若是能同時堵住這些下沙的出口,或許能有辦法。”

但是他們三人只有六雙手,要同時堵住這麽多洞口,實在猶如登天之難。

阮玉嬌此時卻伸出手,將衣袖捋上去,露出一個綁在手臂上的袖裏箭,道:“這是陸偃送給我防身的,說不定可以試試。”

她按了一下機簧,一時間銀光閃爍,居然四面八方射出了許多暗器,大大減緩了流沙的態勢。

這二人便趁機緩緩向門邊滾動,此時柳逢舟身邊的流沙幾乎已經到了他的胸膛。但是他卻神色自然,仿佛正在家中看書、酒樓吃飯,總之是任何一個讓人放松的地方。

聞月和文沛然找遍了這附近,卻沒有找到這流沙的機關,又趕緊回來查看其他人的情況。

聞月道:“這附近並沒有停止流沙的機關,不知道這巧偃師是不是根本沒有設計。”

費春道:“有可能,流沙勢大,一旦開啟確實難以控制。”她來回看了看他們與門口的距離,“現在流沙已經減緩,或許我們可以將各自的腰帶解下來,結成繩子,系在腰上,試試看能否將人拉出來。”

”來,深呼吸,頭部要放松,身體也放松。”費春看著阮玉嬌,溫聲提醒她,“盡量在不緊繃身體的情況下保持昂起的姿勢。”

如此一來,阮玉嬌便像是浮在這流沙之上,緩緩被拉了出去。

一次成功後,接著費春和柳逢舟二人也被依樣畫葫蘆,拉了出來。

柳逢舟一松手,那沈重的大門便立刻合上了,將那流沙阻隔在了另一邊。

眾人癱坐在地,精疲力竭,無一不是蓬頭亂發,滿臉黃沙,衣衫散亂,互相看著對方的狼狽樣子,卻忍不住大笑起來,都有劫後餘生之感。

但是他們都知道眼下還是放松的時機,此時不進則退,若是不能一鼓作氣闖出這死人墓,還不知道會遭遇怎樣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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