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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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德（10）
昔日風光，今朝皆化作塵土。
說的正是宋墨書。
如今京城裏議論最多的便是宋墨書樁樁件件的罪名，沈幼安隱在人群中，聽著身側人談得興起。
“哎，你知道嗎？據說上次羅家貪墨案的背後主使正是他！”
“對對對，我還聽說上上次王家那件事也是他指使的。”
第三人插進道：“他當真是什麽都幹的出來啊！”
沈幼安一路過來已經聽遍了這些真假參半的罪名，她掃了眼說話人臉上的幸災樂禍和嫉惡如仇，偏頭對綠珠道：“我們走吧。”
兩人行至一僻靜地，綠珠似有所感道：“沒想到寧王府不僅沒保宋墨書竟還趁機把他們自己做的臟事都栽贓到他的頭上去，當真是狠毒至極。”
“一顆快沒用的棋子，最好的做法當然是榨幹凈他最後的一點價值。”沈幼安望著熙攘的人流，頓了下，眼裏起了疑竇，“只是我好奇，宋墨書會將這些罪證都認下還是……反咬寧王府一口？”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他不是嗎？左右嘴是長在活人身上的，死人的嘴終究是得入土的，沒人會信的。”
被驚嚇多了，沈幼安的膽量自然是與日俱增。她在轉身的同時與身後人拉開了一段距離，這才望著宋尋那張就算是荊釵布裙也掩不住的絕色面龐，笑道：“那你可真是狠心，不過，今日你若是還想強行帶人，怕是會有點困難哦。”
“我知道。”宋尋定定地看了沈幼安一瞬，突然軟下語氣，嘆息道：“其實我並不想對你怎麽樣。”
沈幼安也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面上寫滿了不信，但口上還是順著她的意道：“那我可真得謝謝你了。”
“可是謝我也沒用吶，放你的人是宋墨書。”宋尋臉上掛上了一個無賴的笑容，聳了下肩道：“我今日只是過來告訴你，他剛剛已經死在獄中了。”
親耳聽到宋墨書的死訊，沈幼安在這一刻竟有一瞬間的恍惚，腦子裏只剩下一句話——
他死了。
那個不論日夜都在折磨著她的宋墨書終於死了。
可她體內的血液卻怎麽也無法像之前預期的那樣沸騰起來，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平靜，甚至還有茫然……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不過腦子的滑出了嘴角：“他情願的？”
就算那晚宋墨書在馬車裏說的話清晰入耳，但她還是不信那樣一個惡鬼這麽些年想的竟是求死。這簡直是太荒謬了。
宋尋嗤笑道：“你不是一心想置他於死地嗎？怎麽現在開始當好人了？你這行為和又當又立的婊子有什麽區別？”
綠珠冷冷地提醒道：“還請慎言。”
宋尋懶懶地掃了眼她已經快擺開的戰鬥架勢，收起臉上的嘲諷，漫不經心地看著沈幼安道：“他不自願又能怎麽辦？一切難道不都是你做的？那個彩袖我記得原先是你將軍府上的人。哦對了，其實一開始寧王並沒打算放棄他的，只是這裏面一直有勢力在阻攔，皇上的態度又不清，這才出此下策的。”
宋尋這番話是將過錯都推到了沈幼安身上，換作之前，她興許還真的會內疚自責，但現在沈幼安只是冷冷地打量著宋尋，半晌後，不鹹不淡地說道：“殺他的人是你，做錯事的是他，與我何幹？”
宋尋楞怔了一下，疑惑地“唔”了一聲，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麽，輕道：“也許，他還是想再見你最後一面的。”
沈幼安不答。宋尋也換了臉上若有所思的神色，眉梢一揚，笑道：“這次算你贏，我們下次再見。”
之前在松縣的時候，哪怕那時候她和宋尋地位懸殊，明眼人一看便知誰弱誰強，但宋尋還是極愛和她比，今日比這個，明日比那個。總之，事事都要壓她一頭才好。
沈幼安沒想到在這種事上宋尋還是緊咬著不放，她吐字拒絕道：“我累了，不想在這種無意義的事上和你……”
話未說完，突然一丫鬟急急地沖到宋尋面前，悄聲說了一句。宋尋聽完，重重地哼了一聲，留下一句：“改日見。”便和那丫鬟一同轉身離去。
綠珠習過武，耳力好，於是待她們離去，沈幼安便側頭問道：“她們說了什麽？”
“那丫鬟說尚書府上的二姑娘又去拜訪了寧王妃。”
趙含玉？
是為了子秋嗎？
沈幼安默了一會兒，道：“我們去看看彩袖。”
*
不知是不是因為宋墨書的事，宋尋口中寧王府的宴會沒了消息，北地的戰事卻傳來了喜訊。
是大捷！
皇上大喜，於宮中設宴，沈家自然是在受邀之列。
因為沈家和謝家是功臣，宴中自是有不少恭維的話語，柳夫人有意借此鍛煉沈幼安，故而只在適當的時候說上幾句，其餘的皆交由沈幼安應付，一來二去的，哪怕桌上皆是山珍海味，沈幼安也毫無食欲。
宮宴只到了一半，她便覺得渾身乏累。
柳夫人見狀，眼尾帶刀似地看向了沈幼安的體態，見確挑不出錯，這才輕聲道：“再忍一會兒，我讓你屋子裏的已經備好吃的了。”
沈幼安在心裏舒了口氣，面上仍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但她腦中的弦還沒松下，突然一宮女沖了進來，許是因為走得急，沒註意腳下的裙擺，一個“皇”字剛脫口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皇後面色從容，見此眼裏也只是閃過一絲疑惑，而後聲音莊嚴地問道：“何事這麽匆忙？”
宮女剛要說話，一把飛刀便紮進了她的喉嚨裏，血從脖頸處汩汩往外流，瞬間便染紅了胸前大半的衣襟。
席上頓時響起騷亂聲。
皇後穩聲道：“快，來人！”
但本該出現的護衛並未出現，反倒走出一個粗獷的將士，擡起腳將剛才那名宮女踢到了大殿中間。宮女的身軀頓時在地上拖出了深淺不同的猙獰印跡。
皇後沈聲道：“李衛，你好大的膽子！”
“皇後，這也不能怪末將。良禽擇木而棲嘛，寧王識才，我跟著他總好過等太子登基了將我打發了強。”
“就你？”皇後那張不常動怒的臉上顯出了譏諷，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蠢材。”
李衛危險地瞇起眼，寒聲道：“接下來還請各位好好地在這兒待著，否則——”
他拔出一寸腰間的佩劍，露出鋒利的刀光，威脅道：“殺無赦！”
李衛說完，剛按回佩劍，一個小太監突然手執利刃，雙目赤紅地從帷幔後沖出！沈幼安見他雖然憤怒，但渾身卻在止不住的顫抖，直覺要糟，果然下一瞬李衛已經反應過來，飛起一腳便將他踢出數米。
“不男不女的東西，真惡心。”李衛嫌惡地看了眼小太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樣子，提步就要離開。
席上有人同情地看著地上躺著的兩人，卻見小太監的手指動了動，深深地看了眼近處的宮女，而後生出無限的氣力，再次攥緊匕首，隨著一聲悶哼，刀尖閃著寒光就向李衛的後腦飛去！
李衛偏頭冷笑了聲，稍斜了下身子，匕首便擦著耳朵砸在了地上。當啷作響。
“把這兩個拖下去，挫骨揚灰。”
李衛冷冷地下令道。
*
雖過了極寒的天氣，京城的夜還是發散著蕭索之氣，隨意飄過的風吹的守城的士兵面皮發緊。
一眼角帶疤的士兵打了個哈欠，對旁邊道：“待會兒換完崗，咱們好好去吃一頓，這一天天的，可累死老子了。”
旁邊長相穩重的士兵目不斜視道：“還想著吃呢，今晚可是交代了不能出岔子的。”
“害，能出什麽大事啊。”帶疤士兵砸吧著嘴嘟囔道。但話音剛落，卻突見城外一陣塵土飛揚，他揉了揉眼，再往下看時，一眾騎兵已至城門下。
他打了自己一個大嘴巴，罵道：“你瞧瞧這張嘴……”
旁邊士兵已經出聲問道：“來者何人？”
“謝家，謝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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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風光，今朝皆化作塵土。
說的正是宋墨書。
如今京城裏議論最多的便是宋墨書樁樁件件的罪名，沈幼安隱在人群中，聽著身側人談得興起。
“哎，你知道嗎？據說上次羅家貪墨案的背後主使正是他！”
“對對對，我還聽說上上次王家那件事也是他指使的。”
第三人插進道：“他當真是什麽都幹的出來啊！”
沈幼安一路過來已經聽遍了這些真假參半的罪名，她掃了眼說話人臉上的幸災樂禍和嫉惡如仇，偏頭對綠珠道：“我們走吧。”
兩人行至一僻靜地，綠珠似有所感道：“沒想到寧王府不僅沒保宋墨書竟還趁機把他們自己做的臟事都栽贓到他的頭上去，當真是狠毒至極。”
“一顆快沒用的棋子，最好的做法當然是榨幹凈他最後的一點價值。”沈幼安望著熙攘的人流，頓了下，眼裏起了疑竇，“只是我好奇，宋墨書會將這些罪證都認下還是……反咬寧王府一口？”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他不是嗎？左右嘴是長在活人身上的，死人的嘴終究是得入土的，沒人會信的。”
被驚嚇多了，沈幼安的膽量自然是與日俱增。她在轉身的同時與身後人拉開了一段距離，這才望著宋尋那張就算是荊釵布裙也掩不住的絕色面龐，笑道：“那你可真是狠心，不過，今日你若是還想強行帶人，怕是會有點困難哦。”
“我知道。”宋尋定定地看了沈幼安一瞬，突然軟下語氣，嘆息道：“其實我並不想對你怎麽樣。”
沈幼安也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面上寫滿了不信，但口上還是順著她的意道：“那我可真得謝謝你了。”
“可是謝我也沒用吶，放你的人是宋墨書。”宋尋臉上掛上了一個無賴的笑容，聳了下肩道：“我今日只是過來告訴你，他剛剛已經死在獄中了。”
親耳聽到宋墨書的死訊，沈幼安在這一刻竟有一瞬間的恍惚，腦子裏只剩下一句話——
他死了。
那個不論日夜都在折磨著她的宋墨書終於死了。
可她體內的血液卻怎麽也無法像之前預期的那樣沸騰起來，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平靜，甚至還有茫然……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不過腦子的滑出了嘴角：“他情願的？”
就算那晚宋墨書在馬車裏說的話清晰入耳，但她還是不信那樣一個惡鬼這麽些年想的竟是求死。這簡直是太荒謬了。
宋尋嗤笑道：“你不是一心想置他於死地嗎？怎麽現在開始當好人了？你這行為和又當又立的婊子有什麽區別？”
綠珠冷冷地提醒道：“還請慎言。”
宋尋懶懶地掃了眼她已經快擺開的戰鬥架勢，收起臉上的嘲諷，漫不經心地看著沈幼安道：“他不自願又能怎麽辦？一切難道不都是你做的？那個彩袖我記得原先是你將軍府上的人。哦對了，其實一開始寧王並沒打算放棄他的，只是這裏面一直有勢力在阻攔，皇上的態度又不清，這才出此下策的。”
宋尋這番話是將過錯都推到了沈幼安身上，換作之前，她興許還真的會內疚自責，但現在沈幼安只是冷冷地打量著宋尋，半晌後，不鹹不淡地說道：“殺他的人是你，做錯事的是他，與我何幹？”
宋尋楞怔了一下，疑惑地“唔”了一聲，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麽，輕道：“也許，他還是想再見你最後一面的。”
沈幼安不答。宋尋也換了臉上若有所思的神色，眉梢一揚，笑道：“這次算你贏，我們下次再見。”
之前在松縣的時候，哪怕那時候她和宋尋地位懸殊，明眼人一看便知誰弱誰強，但宋尋還是極愛和她比，今日比這個，明日比那個。總之，事事都要壓她一頭才好。
沈幼安沒想到在這種事上宋尋還是緊咬著不放，她吐字拒絕道：“我累了，不想在這種無意義的事上和你……”
話未說完，突然一丫鬟急急地沖到宋尋面前，悄聲說了一句。宋尋聽完，重重地哼了一聲，留下一句：“改日見。”便和那丫鬟一同轉身離去。
綠珠習過武，耳力好，於是待她們離去，沈幼安便側頭問道：“她們說了什麽？”
“那丫鬟說尚書府上的二姑娘又去拜訪了寧王妃。”
趙含玉？
是為了子秋嗎？
沈幼安默了一會兒，道：“我們去看看彩袖。”
*
不知是不是因為宋墨書的事，宋尋口中寧王府的宴會沒了消息，北地的戰事卻傳來了喜訊。
是大捷！
皇上大喜，於宮中設宴，沈家自然是在受邀之列。
因為沈家和謝家是功臣，宴中自是有不少恭維的話語，柳夫人有意借此鍛煉沈幼安，故而只在適當的時候說上幾句，其餘的皆交由沈幼安應付，一來二去的，哪怕桌上皆是山珍海味，沈幼安也毫無食欲。
宮宴只到了一半，她便覺得渾身乏累。
柳夫人見狀，眼尾帶刀似地看向了沈幼安的體態，見確挑不出錯，這才輕聲道：“再忍一會兒，我讓你屋子裏的已經備好吃的了。”
沈幼安在心裏舒了口氣，面上仍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但她腦中的弦還沒松下，突然一宮女沖了進來，許是因為走得急，沒註意腳下的裙擺，一個“皇”字剛脫口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皇後面色從容，見此眼裏也只是閃過一絲疑惑，而後聲音莊嚴地問道：“何事這麽匆忙？”
宮女剛要說話，一把飛刀便紮進了她的喉嚨裏，血從脖頸處汩汩往外流，瞬間便染紅了胸前大半的衣襟。
席上頓時響起騷亂聲。
皇後穩聲道：“快，來人！”
但本該出現的護衛並未出現，反倒走出一個粗獷的將士，擡起腳將剛才那名宮女踢到了大殿中間。宮女的身軀頓時在地上拖出了深淺不同的猙獰印跡。
皇後沈聲道：“李衛，你好大的膽子！”
“皇後，這也不能怪末將。良禽擇木而棲嘛，寧王識才，我跟著他總好過等太子登基了將我打發了強。”
“就你？”皇後那張不常動怒的臉上顯出了譏諷，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蠢材。”
李衛危險地瞇起眼，寒聲道：“接下來還請各位好好地在這兒待著，否則——”
他拔出一寸腰間的佩劍，露出鋒利的刀光，威脅道：“殺無赦！”
李衛說完，剛按回佩劍，一個小太監突然手執利刃，雙目赤紅地從帷幔後沖出！沈幼安見他雖然憤怒，但渾身卻在止不住的顫抖，直覺要糟，果然下一瞬李衛已經反應過來，飛起一腳便將他踢出數米。
“不男不女的東西，真惡心。”李衛嫌惡地看了眼小太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樣子，提步就要離開。
席上有人同情地看著地上躺著的兩人，卻見小太監的手指動了動，深深地看了眼近處的宮女，而後生出無限的氣力，再次攥緊匕首，隨著一聲悶哼，刀尖閃著寒光就向李衛的後腦飛去！
李衛偏頭冷笑了聲，稍斜了下身子，匕首便擦著耳朵砸在了地上。當啷作響。
“把這兩個拖下去，挫骨揚灰。”
李衛冷冷地下令道。
*
雖過了極寒的天氣，京城的夜還是發散著蕭索之氣，隨意飄過的風吹的守城的士兵面皮發緊。
一眼角帶疤的士兵打了個哈欠，對旁邊道：“待會兒換完崗，咱們好好去吃一頓，這一天天的，可累死老子了。”
旁邊長相穩重的士兵目不斜視道：“還想著吃呢，今晚可是交代了不能出岔子的。”
“害，能出什麽大事啊。”帶疤士兵砸吧著嘴嘟囔道。但話音剛落，卻突見城外一陣塵土飛揚，他揉了揉眼，再往下看時，一眾騎兵已至城門下。
他打了自己一個大嘴巴，罵道：“你瞧瞧這張嘴……”
旁邊士兵已經出聲問道：“來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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