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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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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德(2)

“姑娘?”元宵見沈幼安坐在窗前出神,忍不住出聲叫道。

但沈幼安卻仍無反應,手中的針線懸著,久久沒有落下去。元宵見狀,又急急地喚了聲。

沈幼安這才回過神,呆滯的目光逐漸清明起來,她低頭瞧了眼做到一半的平安符,對元宵揚笑道:“晚飯前我能做完。”

“姑娘,我說的哪是這個。”元宵無奈地去拿傷藥,“這平安符急什麽,明日將軍他們走時做好即可。我擔心的是您再失神下去,您那個手指頭是打算被戳成馬蜂窩嗎?”

沈幼安低頭一看,左手食指上果真有個針狀傷口,她後知後覺地感到輕微痛感。

元宵搖了搖頭,坐過去道:“姑娘還是先上點藥吧,要不然被謝世子看見了,指定得說我們伺候得不盡心。”

“你又來。”沈幼安嗔她,“他們明日便出發了,哪能註意到這個。再說了,我哪有那麽矯情。”

沈幼安推開傷藥,低頭繼續繡著平安符,“明日還是太趕了些,還是今晚做好為好。”

元宵把傷藥放到顯眼處,打趣道:“姑娘這是怕趕不及送給謝世子?”

綠珠也笑道:“那姑娘確實得快些了,要不然等到再晚些可不大好托人送去謝府了。”

沈幼安唇角微勾,但還是佯怒道:“你們兩個再胡說,小心我縫上你們的嘴。”

說話間,她手上的動作又加快了些。

沈幼安的繡技本就不錯,平安符也不是什麽太難的物件兒,再加上有房裏的丫鬟在一旁幫著,趕上一趕總算是在晚飯前做好了手上最後一件平安符。

這時,柳夫人身邊的丫鬟過來催她快些去用餐。沈幼安嘴上應著,待將那丫鬟支走,忙回轉身子將寂空大師贈與的三張符紙仔細地塞進平安符裏,而後盯著剩下的一個平安符微微出了神。

她當初在松縣的時候,因常有北戎來犯,加之那邊又離京城太遠,皇帝沒多大心力去管,但百姓還要過活,所以常常每家會出壯丁自發地去抵抗北戎。

這種行為寫在青史裏確實該為後人所歌頌,可北地百姓不需要,直面鮮血與不安的他們只求安寧。

所以在家中壯丁外去的時候,家中女子便會絞下一縷青絲給他們貼身帶著,青絲如人,寓為共擔風險之意。

沈幼安目光閃爍了一瞬,而後拿起剪刀毫不猶豫地剪下一截,在手指上繞了一圈塞進了剩下的那個平安符裏。

綠珠見狀,問道:“姑娘可要托人送去?”

沈幼安下意識地捏緊手中的平安符,搖頭道:“不了。”

*

晚飯用得算是其樂融融,飯後,沈幼安遞上平安符,一大家子又坐著聊了會兒,直到月上枝頭方才散去。

沈將軍看著沈幼安走得略急的背影,嘆氣道:“看來姑娘大了,都是留不住的。”

“她還願意給你留個平安符你就偷著樂吧。”老太太掃他一眼,話語中的意思直戳著他的心肺,“你這個當爹的還沒人家長明關心幼安,現在知道後悔了?晚了。”

“母親這說的哪裏話。”沈將軍心虛地說道,“我今晚不還是特意交代守衛放人了嗎?”

老太太指了指天色道:“這麽晚了,你放心幼安一個人出府門。”

“那自然是不能。”沈將軍摸了把額頭上不斷冒出來的虛汗,正想著怎麽應付,忽瞧見一旁的沈岑,忙催他道:“還不趕緊去看著點你妹妹。”

沈岑無奈地看了眼沈將軍,心道:“這還需要你們擔心,說不定現在謝長明就已經翻進來了。”

但面上還是恭順道:“這就去。”

事情確如沈岑所想,待他行至碎玉軒時,果見沈幼安和謝長明待在一處。

但他想著反正來都來了,正好也防著謝長明對他妹妹做出什麽逾矩的舉動來,於是索性尋了一個暗處站著,而後抱胸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

*

沈幼安腳剛踏進屋門,頓了片刻,隨即就要轉身離去。身側卻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這麽急著是要去尋我嗎?”

沈幼安順著聲音朝窗口看去,只見謝長明隨意地靠在那兒就自成了一道景,月光斜斜地照過去,更是美地不似凡物。見她看了過來,謝長明手指微曲,敲了敲玉石臺面,聲音蠱惑道:“過來。”

沈幼安不自覺地就尋著他的音走了過去。

沈幼安的腳步輕輕停住,看了謝長明一眼,而後從袖中摸出平安符放到他手上,彎了彎唇:“你的。”

“繡了多長時間了?”謝長明將平安符舉到眼前,細細地瞧著上面繁覆的花紋。

在得知謝長明要去戰場的當晚沈幼安便準備起了這個平安符,但她不喜歡借此在謝長明面前邀功,於是狀似隨意道:“也就半天吧。”

齊明玉是個富貴閑人,整個京城就沒有他玩不來的地方。但他自個兒愛玩便算了,他還極愛拉著身邊的人一起玩,謝長明便首為受害。

不過,謝長明顯然玩得比他更深入,更帶勁,這麽些年,上至朝堂,下至瓦舍,就沒有幾件物事是他玩不轉,知不了的。

他一眼便看出沈幼安這件繡品花費了至少半個月的心思。

謝長明輕笑一聲,將平安符收好,而後捏起沈幼安的手道:“心口不一的小騙子。”

說完,他將沈幼安纖細白凈的手放進掌中,揚起眼尾看她:“那我該回個什麽禮好呢?”

沈幼安剛想說不必這麽麻煩,卻見謝長明另一只手已經捏起一張宣紙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幼安一見那物,當即杏眼微睜,渾身血液上湧,整張小臉變得通紅,她撲過去就要將宣紙搶回來。

“哎?”謝長明卻長臂一舉,將宣紙恰好停在沈幼安舉起的指尖上方,待她快要觸到時,又帶著挑逗心思地將宣紙又舉高了一些。他低頭笑道:“原來你是暗地裏給我寫信。”

沈幼安索性不再踮腳,只抱胸瞪他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寫給你的?我寫給我兄長不行嗎?”

不遠處,聽到這句話的沈岑無聲地挑了下眉。

這邊的謝長明也作擰眉沈思狀,而後輕笑出聲:“對,確實沒有寫我名字。”

話音剛落,他忽然單手翻進沈幼安屋內,朝她伸出手道:“進來,我們補上。”

謝長明的手勻稱修長,皮膚細膩得仿若上等的瓷器,此時,月光在其上流瀉,隱隱有筋脈顯現,極具力量感。

沈幼安舔了下幹澀的嘴唇,她還沒忘記這是在自己的院裏,隨時都有人可能進來,但這樣的舉動實在是……

太刺激了。

她的眸子被月光晃了一下,手就不由自主地放進了謝長明的掌心。

隱在樹後的沈岑忍不住閉上了眼,在心裏默背了一遍槍法後,再睜眼時,謝長明正握著沈幼安的手一筆一劃地在宣紙上寫著。

沈岑盯著毛筆游走的痕跡,唇齒微動,輕聲念出兩個字——

謝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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