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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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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絞(3)

“呸!要我說,你這次還是不夠硬氣!”司馬氏氣得在地上轉了數圈,常氏見狀,立時抽過一旁博古架上的花瓶送上。

“母親,趕緊砸個花瓶消消氣。”

司馬氏舉著花瓶離常氏遠些,瞪著柳夫人道:“你竟然沒把那小蹄子打一頓再發賣!你瞧瞧我們幼安,可憐見的,那麽冷的天呦,把孩子凍傻了可怎麽辦?”

司馬氏又彎下身揉著沈幼安的小臉。

柳夫人不經意地掃了眼多嘴的清霜,而後不慌不忙地問道:“母親,花瓶不砸了嗎?”

“砸?砸什麽砸?這花瓶是你爹最喜歡的,我砸了他上哪說理去?”司馬氏一邊罵著一邊走回博古架,將花瓶輕放回去,而後叉腰回身,還像柳夫人兒時那般捏著她一邊的腮幫,恨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就這麽放過去了?”

柳夫人往日的端莊被這下搞的全無,神情間多了幾分少女的活氣,連喊了好幾聲“疼”,司馬氏這才放開手。

柳夫人揉著腮幫子,蹙著那雙如煙般朦朧的柳眉,細語道:“且等著吧。”

“等?女人的一生能堪住幾個‘等’字?實在不行咱們就和他和離,讓他自個兒去找什麽彩葉彩花的去!”

“母親,您先消消氣。”常氏將司馬氏扶回主位上,溫聲勸解道:“都說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我看他們二人定是有什麽誤會沒解開,等都冷靜下來了再談開便無什麽大礙,我們這些不相幹的去橫插一腳反倒讓事情不美了,母親,您說是不是?”

司馬氏向來抵不住自己這個兒媳的溫言軟語,思考了會兒,附過去悄聲問道:“當真?”

常氏點頭:“當真。”

於是,司馬氏挺了挺背,不自然地對柳夫人道:“既然這樣,那就先觀察他幾日,不過,你和幼安今晚就睡在這兒,先晾他一晚再說。”

柳夫人皺眉道:“可府上……”

司馬氏瞪她,恨鐵不成鋼地打斷道:“就一晚上能有多大事?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婆母照看著嗎?”

柳夫人知道若是違了司馬氏的意,不論對錯與否,柳太傅必是偏袒司馬氏的,按以往的經驗,到時又是麻煩纏身,而她又極厭多事,故而思量了一番,和以往一般,順著司馬氏的意道:“是。”

司馬氏終於出了口氣,晃著腦袋對常氏得意地挑了下眉。

常氏好笑道:“既然都決定好了,那也別在這累著了,大家都回房歇著,正好我也去看看絮姐兒,這孩子醋性大,我擔心她自己在房裏慪氣,對身體不好。”

“那行,你註意著萬萬不要累著了,有什麽事記得叫人。”司馬氏虛握著常氏的手起身,又多叫了幾個丫鬟婆子跟著常氏,這才對柳夫人道:“你之前的屋子一直給你留著呢,你快帶著幼安過去。”

“記得多披些衣服!”母女二人剛走到門口,司馬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柳夫人腳步一頓,順勢過去給沈幼安狐裘的領子系緊,束緊後正欲正身,餘光卻忽的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幼安順著看去,試探道:“外祖父……還有……父親?”

柳夫人手上動作一緊,低聲道:“夜晚風大,我們走吧。”

當下她便顧不得什麽禮節,有些慌亂地扭身就要走。

階下的柳太傅正和沈將軍交談著,見狀便要叫住她,一旁的沈將軍卻目光沈沈地看著母女二人,止住了柳太傅的動作,待母女二人離開後,這才向柳太傅行了一禮,而後悄無聲息地追了上去。

*

白日明是個暖晴的好日子,到半夜裏卻又飄起了雪片兒,簌簌地落在枝頭或是深陷雪地,悄無聲息,卻又震的無眠的人輾轉難安。

柳夫人終於忍不住從床上坐了起來,隨手披了件外套,□□著一雙玉足向門口走去。

隨著“吱呀——”一聲,滿天的風雪打著旋便要往屋裏湧來。

柳夫人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定定地隔著厚重的雪幕看著立在庭院中的那人。

她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雪夜,也是這般,沈瑞因白日惹她生了氣,在她的院子下待了一整夜,第二天開門的時候,清霜被嚇了一跳,驚呼道:“沈小將軍怎麽快變成了個雪人!”

她聽聞後,來不及梳妝便沖了出去,又氣又急地將沈瑞罵了一頓。

沈瑞卻也不惱,也不動一下,只看著她焦急地為他撣去一身塵雪,用那雙如星般的眸子灼灼地看著她,那張素愛裝著少年老成的臉也終於揚起獨屬於少年郎純粹的笑,他道:

“含煙快看,我給你堆了一個雪人!”

柳夫人從回憶中抽出神,恍惚了一瞬,聽著那道比二十多年前沈穩十足的聲音,穿過雪幕在她的耳畔攀爬。

“含煙。”他這樣說道。

只不過這次柳夫人沒有上前,只是大敞著門不動,低眉在心裏道:“若是他先動了,那我就……”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眉睫微動間,沈將軍已經向她走來了。

他單膝跪下,寬大的手掌將她的小腳整個覆住。盡管已是多年夫妻,但因斷了多日的肌膚之親,陣陣酥麻還是順著腳底直達顱頂。

柳夫人身子骨順勢軟了下去,在心裏補出剩下的話:“……那我就信他這一次。”

沈將軍只一個對視便懂了她的意思,他將柳夫人的腳搓熱後,立馬打橫將她抱起。

柳夫人緊摟住他的脖子,輕拍了下他的背道:“幼安還在屋子裏睡著。”

沈將軍無聲地露出一個笑容,偷了柳夫人一個香,附在她耳邊,哄道:“那我們出去,好不好?”

柳夫人縮在沈將軍剛給她裹上的外衣裏不作聲。

沈將軍見她這副模樣,心下了然,緊了緊手上的力量向雪地裏走去。

所過之地,殘梅輕顫,微有紅意,緊接著的又是一場更大、更烈的風雪,覆在其上,難舍難分。

翌日,沈幼安醒來,不見柳夫人,問了一番後又不得結果,恰好此時司馬氏喚她去用膳,於是一進門便提了此事。

誰知還沒坐下,司馬氏便猛拍桌子,震的桌上杯盞一陣叮當響。

“這個混子!又來拐我女兒!”

而後,又軟言對沈幼安笑道:“好孩子,不是說你,你快坐下好好吃飯。”

“你也先吃你的。”柳太傅夾了一筷子菜給司馬氏,岔開話題道:“正好吃飽了,待會隨我一同進宮去。”

“進宮?”司馬氏收起臉上的怒容,悄聲問道。

“嗯。”柳太傅斜眼瞧她。

司馬氏連忙端正儀態,清咳了幾聲,吩咐道:“那……用膳吧。”

沈幼安扒拉著飯,心道,看來整個柳府能捏住司馬氏七寸的也只有那個看起來無欲無求的外祖了。

*

“祖母昨日見了大師,大師說你今日不宜外出。”沈又夏歪在榻上,懶懶道。

“不宜,又不是不能。”沈幼安糾正道,“而且,我們已經坐上馬車了。”

語氣間大有一種誰都逃不了的懶散感。

“也是。”沈又夏伸了個懶腰,擡手掀起了車簾,“車裏怎麽悶得慌……哎?那不是路家的馬車嗎?怎麽停在那不動了?”

沈又夏立時叫住了馬車。

沈幼安探窗一看,路家的馬車果真停在路邊,而且,對面還停了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頂上的雕飾金光閃閃,貴氣逼人,刺人眼眸,襯得路家那輛素雅的馬車寡淡至極。

更遑論車內此時坐著的定是那一步三喘,素不愛出門的路子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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