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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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絞（2）
屋裏眾人聞言也都噤聲直腰。
柳夫人只帶了兩個丫鬟跟著。這還是她第一次踏足碎玉軒，大致掃了眼眾人，見形容皆得體，眼裏微露滿意，但還是坐下輕道：“怎麽這麽死悶？”
說這話時，她的目光在桌上的甜點上停留了片刻。
那日的“阿娘”雖算是母女兩人的和解，但這麽多年的分離，再加上剛進將軍府那段時間發生在兩人之間的不和，都讓沈幼安暫時無法和柳夫人像正常母女那般自然地親近，只好端著嗓音幹巴笑道：“有嗎？”
柳夫人向來不是那種嘴快舌滑的人，沈幼安這話一出，她倒先是沈默著不知如何去接，還是沈又夏插入道：“大伯母，我們正吃著甜點呢，你要不也來一塊？”
氣氛忽的一松。柳夫人順水推舟地接過甜點，細咬了一口，意味不明地誇讚道：“有心了。”
沈又夏吃完一個後，極有眼力地起身告退道：“我屋裏還有些事，大伯母和姐姐先且聊著，又夏便先退了。”
屋內其他丫鬟見了，也都跟著沈又夏一道退出。
屋子頓時冷清了起來。
柳夫人醞釀片刻，忽道：“這是子昂給你遞來的吧？我在將軍府附近瞧見他幾次了。”
沈幼安低眉默認。
柳夫人沈默半晌，冷清的面龐在搖晃的燭火映照下驀的柔情了半瞬，只是那雙微蹙的柳眉還顯出她心有千結，她問道：“之前玉佩的事，你是不是還怨我？”
沈幼安不答。柳夫人嘆口氣，見已經開了口，繼續撐著說下去道：“想來那日你已經看清了，其實謝長明並不是你良配，就算嫁過去，婆母不喜，也不得安生。”
話既說開，柳夫人也就跟著松一口氣。
沈幼安的雙眼緩緩地眨了一下。
她原以為柳夫人是想說玉佩的事冤枉她了，好好的母女情不過是被猜忌和偏見給隔開了，只要說開，一切皆大歡喜。
可誰想……
沈幼安有些乏累地閉上眼，覆睜眼時，眼前明暗一片，近在眼前的柳夫人卻似深陷於黑暗中一般，看不清，摸不透。
“幼安省得了，只是我瞧阿娘神色不大好，不若先回房歇著？”半晌，沈幼安涼涼道。
柳夫人眼珠動了一下，一瞬間活了過來，帶著點生氣，只是神色間似有萬語要言，最後卻只是起身道：“那你也早些歇著，明日還要早起去你外祖家。”
一渺白影遮住了燭光，再見光時，整個屋裏已經沒有了柳夫人的氣息。
元宵過來，一邊收拾食盒一邊道：“大夫人怕是有什麽話要說。”
“是嗎？”沈幼安不以為意道：“可能是想叮囑我明日知禮些，莫要出什麽差錯。”
這話雖是為了賭氣說的，但沈幼安對這方面還是忐忑不安。她被找回多日，柳夫人卻半句未提過外祖家，只私下從元宵那兒得知外祖家門楣清正，於是她私下猜測許是她回府的這段日子表現的不符合大家閨秀的風範，故而柳夫人羞於向娘家提出口，只藏著掖著。
今日來外祖家便當是紙終究包不住火吧。
次日已到柳府的沈幼安低頭默默地想著。
上首一位挺拔清瘦，雙眼如炬的老人也在打量著沈幼安，但久經風霜的他識人只憑一眼，在他眼裏，沈幼安不過是個落難多年的小姑娘，站在下首，不註意都能被風給吹跑了。
“都站著做什麽？快些坐下，這是你外祖家，又不是旁人，拘謹成這樣作甚？”柳太傅爽朗地笑著，話雖是對所有人說的，言語間的意思偏單單挑出了沈幼安。
沈幼安一驚，向來不愛出尖的她無措地擡眸。
這時，廳外又湧進烏泱泱一片人，沈幼安往側方一避，人群中走出一個珠光寶氣的老婦人，微有皺紋的臉上揚著這個年紀不常見的嬌笑。
柳夫人喊道：“母親。”
柳飛絮也跟著溫柔道：“祖母。”
“哎呦，瞅瞅這兩個水靈的，我真是越瞧越喜歡啊。”司馬氏一手一個摟著柳飛絮和柳夫人，親熱地叫著，看著不似長輩，反倒像個同齡的女伴。
這麽長時間了，柳夫人還是難以駕馭來自司馬氏的熱情，故意板著臉皺眉喊著“母親。”與此同時，不忘從司馬氏的臂彎裏掙脫出來。
“你瞧瞧她！”司馬氏瞪了一眼柳夫人，氣著臉就要和柳太傅告狀，卻忽然想起了什麽，目光正好掠到人後的沈幼安，當即把這事拋在了腦後，一把撲過去將沈幼安摟在懷裏，心肝兒寶貝的喚著。
沈幼安被勒的有些緊，憋著臉色輕道：“外祖母……”
誰知這聲讓司馬氏更興奮了，她捧著沈幼安的小臉左右端詳道：“這一大群人裏就你最陌生，我想著你必是我那外甥女，這下看來還真是！”
“柳玉澤，你看幼安長的是不是和我們家如煙一模一樣啊？”
一向智力超群的柳太傅，看了看柳夫人，又看看了沈幼安的杏眼，點頭道：“確是有七八分像。”
司馬氏被哄的開心了，拉著沈幼安挨個介紹道：“這是你舅舅，這是你舅母，正上頭那個老頭兒是你外祖。”
沈幼安的舅母常氏是個溫柔俏皮的女子，聞言，掩帕一笑，打趣道：“母親，別人一說您老您可是要發脾氣的，怎麽反倒到了父親那兒，這條就不作數了呢？”
司馬氏覆捧著自己的臉，跳腳驚訝道：“難道我老了？這怎麽可能？！”她湊到柳太傅面前，眨眼道：“我老了嗎？”
柳太傅旁若無人地跟著她胡鬧，認真打量著，而後莊重搖頭道：“沒有。”
得了這個回答，司馬氏當即轉身，晃著腦袋，對常氏道：“看吧，明明就是你在胡說！我天天保養怎麽可能會老？”
柳夫人性格和容貌都肖似柳太傅，清清冷冷的像塊璞玉，她先前在家中做姑娘時便不大適應司馬氏的左一個摟右一個親的，更何況又在與她脾性相合的將軍府浸了這麽長時間，如今乍一回府更覺不自在，於是低咳一聲，提醒道：“兄長和嫂子剛回，想必早已饑乏，不如先去用膳吧。”
這麽一說，司馬氏也覺得餓了。柳太傅知趣地發話道：“席面已經備好，走吧。”
沈幼安剛準備松口氣，司馬氏卻像是要補償這麽多年所缺的愛一般，覆又親熱地拉著她，在席面上更是怕沈幼安吃不飽般，不住地給沈幼安夾著菜，只待沈幼安面前的碗堆的和小山丘一般才作罷。
一旁的常氏看出沈幼安的窘迫，擋下司馬氏又要伸過來的筷子，嗔道：“母親，你怎麽光顧著大的，小的倒不在乎了？”
“小的？哪來的小的？”
眾人都停下了動作。
常氏一雙水目看了眼柳如明，柳如明那張公子面當即含了幾分笑意，“父親母親，熙華有了。”說著，又給常氏夾了菜，湊近勸道：“這個清淡些，你試試。”
一旁的沈幼安被酸了一臉。
“真的？”司馬氏欣喜地問道，當即將礙事的柳如明外邊推推，自己湊過去一連串地問道：“那最近可有什麽想吃的？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放心吧，母親，這胎乖得很。”常氏下意識地摸上肚子。
柳太傅點頭道：“還是得多找幾個大夫留在府上，以備不時之需。”
柳府已經許久未添新人，常氏這次懷孕著實讓一眾人欣喜著，這邊廂剛吩咐完丫鬟重上些常氏能吃的，忽的走進一婆子，報道：“沈將軍來了，現在門口候著。”
沈幼安下意識看向柳夫人，只見她臉上的表情瞬間滯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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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眾人聞言也都噤聲直腰。
柳夫人只帶了兩個丫鬟跟著。這還是她第一次踏足碎玉軒，大致掃了眼眾人，見形容皆得體，眼裏微露滿意，但還是坐下輕道：“怎麽這麽死悶？”
說這話時，她的目光在桌上的甜點上停留了片刻。
那日的“阿娘”雖算是母女兩人的和解，但這麽多年的分離，再加上剛進將軍府那段時間發生在兩人之間的不和，都讓沈幼安暫時無法和柳夫人像正常母女那般自然地親近，只好端著嗓音幹巴笑道：“有嗎？”
柳夫人向來不是那種嘴快舌滑的人，沈幼安這話一出，她倒先是沈默著不知如何去接，還是沈又夏插入道：“大伯母，我們正吃著甜點呢，你要不也來一塊？”
氣氛忽的一松。柳夫人順水推舟地接過甜點，細咬了一口，意味不明地誇讚道：“有心了。”
沈又夏吃完一個後，極有眼力地起身告退道：“我屋裏還有些事，大伯母和姐姐先且聊著，又夏便先退了。”
屋內其他丫鬟見了，也都跟著沈又夏一道退出。
屋子頓時冷清了起來。
柳夫人醞釀片刻，忽道：“這是子昂給你遞來的吧？我在將軍府附近瞧見他幾次了。”
沈幼安低眉默認。
柳夫人沈默半晌，冷清的面龐在搖晃的燭火映照下驀的柔情了半瞬，只是那雙微蹙的柳眉還顯出她心有千結，她問道：“之前玉佩的事，你是不是還怨我？”
沈幼安不答。柳夫人嘆口氣，見已經開了口，繼續撐著說下去道：“想來那日你已經看清了，其實謝長明並不是你良配，就算嫁過去，婆母不喜，也不得安生。”
話既說開，柳夫人也就跟著松一口氣。
沈幼安的雙眼緩緩地眨了一下。
她原以為柳夫人是想說玉佩的事冤枉她了，好好的母女情不過是被猜忌和偏見給隔開了，只要說開，一切皆大歡喜。
可誰想……
沈幼安有些乏累地閉上眼，覆睜眼時，眼前明暗一片，近在眼前的柳夫人卻似深陷於黑暗中一般，看不清，摸不透。
“幼安省得了，只是我瞧阿娘神色不大好，不若先回房歇著？”半晌，沈幼安涼涼道。
柳夫人眼珠動了一下，一瞬間活了過來，帶著點生氣，只是神色間似有萬語要言，最後卻只是起身道：“那你也早些歇著，明日還要早起去你外祖家。”
一渺白影遮住了燭光，再見光時，整個屋裏已經沒有了柳夫人的氣息。
元宵過來，一邊收拾食盒一邊道：“大夫人怕是有什麽話要說。”
“是嗎？”沈幼安不以為意道：“可能是想叮囑我明日知禮些，莫要出什麽差錯。”
這話雖是為了賭氣說的，但沈幼安對這方面還是忐忑不安。她被找回多日，柳夫人卻半句未提過外祖家，只私下從元宵那兒得知外祖家門楣清正，於是她私下猜測許是她回府的這段日子表現的不符合大家閨秀的風範，故而柳夫人羞於向娘家提出口，只藏著掖著。
今日來外祖家便當是紙終究包不住火吧。
次日已到柳府的沈幼安低頭默默地想著。
上首一位挺拔清瘦，雙眼如炬的老人也在打量著沈幼安，但久經風霜的他識人只憑一眼，在他眼裏，沈幼安不過是個落難多年的小姑娘，站在下首，不註意都能被風給吹跑了。
“都站著做什麽？快些坐下，這是你外祖家，又不是旁人，拘謹成這樣作甚？”柳太傅爽朗地笑著，話雖是對所有人說的，言語間的意思偏單單挑出了沈幼安。
沈幼安一驚，向來不愛出尖的她無措地擡眸。
這時，廳外又湧進烏泱泱一片人，沈幼安往側方一避，人群中走出一個珠光寶氣的老婦人，微有皺紋的臉上揚著這個年紀不常見的嬌笑。
柳夫人喊道：“母親。”
柳飛絮也跟著溫柔道：“祖母。”
“哎呦，瞅瞅這兩個水靈的，我真是越瞧越喜歡啊。”司馬氏一手一個摟著柳飛絮和柳夫人，親熱地叫著，看著不似長輩，反倒像個同齡的女伴。
這麽長時間了，柳夫人還是難以駕馭來自司馬氏的熱情，故意板著臉皺眉喊著“母親。”與此同時，不忘從司馬氏的臂彎裏掙脫出來。
“你瞧瞧她！”司馬氏瞪了一眼柳夫人，氣著臉就要和柳太傅告狀，卻忽然想起了什麽，目光正好掠到人後的沈幼安，當即把這事拋在了腦後，一把撲過去將沈幼安摟在懷裏，心肝兒寶貝的喚著。
沈幼安被勒的有些緊，憋著臉色輕道：“外祖母……”
誰知這聲讓司馬氏更興奮了，她捧著沈幼安的小臉左右端詳道：“這一大群人裏就你最陌生，我想著你必是我那外甥女，這下看來還真是！”
“柳玉澤，你看幼安長的是不是和我們家如煙一模一樣啊？”
一向智力超群的柳太傅，看了看柳夫人，又看看了沈幼安的杏眼，點頭道：“確是有七八分像。”
司馬氏被哄的開心了，拉著沈幼安挨個介紹道：“這是你舅舅，這是你舅母，正上頭那個老頭兒是你外祖。”
沈幼安的舅母常氏是個溫柔俏皮的女子，聞言，掩帕一笑，打趣道：“母親，別人一說您老您可是要發脾氣的，怎麽反倒到了父親那兒，這條就不作數了呢？”
司馬氏覆捧著自己的臉，跳腳驚訝道：“難道我老了？這怎麽可能？！”她湊到柳太傅面前，眨眼道：“我老了嗎？”
柳太傅旁若無人地跟著她胡鬧，認真打量著，而後莊重搖頭道：“沒有。”
得了這個回答，司馬氏當即轉身，晃著腦袋，對常氏道：“看吧，明明就是你在胡說！我天天保養怎麽可能會老？”
柳夫人性格和容貌都肖似柳太傅，清清冷冷的像塊璞玉，她先前在家中做姑娘時便不大適應司馬氏的左一個摟右一個親的，更何況又在與她脾性相合的將軍府浸了這麽長時間，如今乍一回府更覺不自在，於是低咳一聲，提醒道：“兄長和嫂子剛回，想必早已饑乏，不如先去用膳吧。”
這麽一說，司馬氏也覺得餓了。柳太傅知趣地發話道：“席面已經備好，走吧。”
沈幼安剛準備松口氣，司馬氏卻像是要補償這麽多年所缺的愛一般，覆又親熱地拉著她，在席面上更是怕沈幼安吃不飽般，不住地給沈幼安夾著菜，只待沈幼安面前的碗堆的和小山丘一般才作罷。
一旁的常氏看出沈幼安的窘迫，擋下司馬氏又要伸過來的筷子，嗔道：“母親，你怎麽光顧著大的，小的倒不在乎了？”
“小的？哪來的小的？”
眾人都停下了動作。
常氏一雙水目看了眼柳如明，柳如明那張公子面當即含了幾分笑意，“父親母親，熙華有了。”說著，又給常氏夾了菜，湊近勸道：“這個清淡些，你試試。”
一旁的沈幼安被酸了一臉。
“真的？”司馬氏欣喜地問道，當即將礙事的柳如明外邊推推，自己湊過去一連串地問道：“那最近可有什麽想吃的？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放心吧，母親，這胎乖得很。”常氏下意識地摸上肚子。
柳太傅點頭道：“還是得多找幾個大夫留在府上，以備不時之需。”
柳府已經許久未添新人，常氏這次懷孕著實讓一眾人欣喜著，這邊廂剛吩咐完丫鬟重上些常氏能吃的，忽的走進一婆子，報道：“沈將軍來了，現在門口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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