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回到古地球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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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回到古地球時代
刺眼的日光落在蕭柯竇的雙眼上。
他皺著眉頭睜眼，並輕聲叫居家人工智能拉上窗簾。
但沒有任何動靜。
正常情況下，居家人工智能甚至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蕭柯竇看著身下灰色的床單，沈默片刻後猛然起身。
周圍是陌生又熟悉的環境。
熟悉是因為這個環境非常符合蕭柯竇腦海中關於自己在“古地球時代”應該有什麽樣的房間的幻想。
陌生是因為這裏他的記憶中從來就沒有到過類似的場景。
更重要的是，蕭柯竇沒有看見昨晚與他一同睡下的付蘭。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因為緊張糾結成一團。
蕭柯竇立刻起身推門而出。
生活助理早已等候在門口，在看見老板穿著睡衣沖出來，雖然心裏很是疑惑，但他是有職業操守的人，沒有提出任何異議，甚至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嚴肅。
“蕭總，您今天有兩個會議，分別在上午九點到十一點，下午兩點到四點。以及晚上六點到九點，您需要回蕭家祖宅參加一場聚會。”
顯然“蕭總”並不想管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他現在忙著找他失散的老婆。
蕭柯竇只面無表情地問他：“付蘭呢？”
“付蘭小姐？”生活助理怔了怔。
聽見對方的回應，蕭柯竇的神情輕松了些，但卻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他不知道對方口中的“付蘭小姐”是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人。
畢竟自己似乎是被扔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裏。
由於“蕭總”只問了這三個字，生活助理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麽意思，只能按照字面意思挑不會出錯的話說：“付蘭小姐一直和蕭先生以及夫人居住在祖宅。”
蕭柯竇環顧四周，確認自己並非處於夢中。
他沈思片刻，對生活助理說：“知道了。”
而後轉身回到房間裏。
房間門再次關閉。
生活助理不明所以地看著緊閉的房門，為老板今天莫名其妙的行為感到疑惑。
蕭柯竇重新回到房間內，開始四處搜尋與自己有關的線索。
整個房間被收拾得非常幹凈整潔，但還是留下了很多生活過的痕跡，這些痕跡偏偏和蕭柯竇本人的生活習慣相符，讓他產生了幾分不寒而栗。
好在蕭柯竇可以從房間裏找到許多線索。
關於他的身份信息、生活習慣，甚至一些性格都可見一斑。
這些信息都和蕭柯竇本人非常符合，就像他一直常住在這裏。
他看著自己的身份證上的內容，沈著的面孔上帶著幾分焦慮——蕭柯竇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回到那個世界的可能。
但是蕭柯竇在錢包的夾層裏發現了一張照片。
那是“他”與“付蘭”的合影。
背景大概是一處旅游景點，他們並排站在鏡頭前，“自己”面帶微笑，而“付蘭”則臭著臉看上去很是不爽的模樣。
這張合照的邊緣有些卷曲，像是被人多次拿出來摩挲過。
而它又被放在最隱蔽、最去哦濃密的位置裏，不能不讓蕭柯竇多想。
這讓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並不完全是欣喜或惶恐，而是摻雜幾分憤怒——像是對另一個時空裏的自己覬覦“付蘭”而感到氣憤。
與此同時，蕭家祖宅中，剛剛從巨大、柔軟的床鋪上起來，搞清楚自己的處境後，又將自己砸回床上的付蘭，正凝視著天花板上的星空裝修。
這是一個自己全然陌生世界。
她已經在整個房間裏轉過一圈，確認這個房間非常普通且舒適。
沒有藏著什麽高科技產品、特殊材料、便捷的人工智能。
一切家具都是由星際時代早已淘汰了的普通材料制作而成。
但付蘭能感覺到，這裏的每一樣物品都十分精致，應該可以算是這個時代可以制作出來、最好的東西了。
她在房間裏找到了一本日記，密碼付蘭嘗試輸入自己的生日，成功將日記本打開。
日記的時間跨度很長，並且沒有過多的細節，與其說是日記，不如說是每天一句簡短的話記錄心情。
付蘭通讀了一遍後，確認這位與自己同名同姓的付蘭小姐在很多地方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就像是另一個時空裏的自己。
但付蘭更加重視的是另外一件事。
這位小姐的日記中多次提及一個“討厭鬼”，但並沒有對其指名道姓。
付蘭掩下心中的一些猜測，推開了房門。
蕭家祖宅的傭人們紛紛向他們的小主人行禮問好。
這叫付蘭一時之間以為自己來到了奴隸制社會。
她走下寬闊的大旋轉樓梯，來到了樓下的客廳。
付質正坐在沙發上看著一份報紙。
這些以紙質為載體的信息即便是在這個時代，也顯得有些落後。
但這也許是付質的生活習慣。
與付蘭所熟悉的模樣有點不同，這裏的付質看起來要更加衰老一些。
按照古地球時代的情況，付質現在已經“年過半百”。
付質聽見了她的腳步聲，擡頭掃了眼衣著簡便的付蘭，說：“今天晚上的聚會記得好好打扮一下。我再強調一遍，聚會不是相親大會，但你必須要保證舉止得體。”
付蘭點了點頭，思索著是什麽樣的情況會讓這個世界的“自己”如此排斥。
從小接受軍事訓練的付蘭，從來沒參與過這種“上流人士”的聚會。
“對了。”付質再次開口，“晚上蕭柯竇也會來，你不要再擺出好像他欠你錢了一樣的表情，那群媒體很喜歡拿這種事情做文章，鬧大了對我和你爸爸的公司股價也會有影響。”
“蕭柯竇？”付蘭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疑慮。
但是付質理解錯了，她笑著問：“怎麽？他已經在你這裏查無此人了嗎？”
“不是。”付蘭一邊思考著一邊回答，“我知道了。”
與蕭柯竇傾向於維持現狀、謀而後定不同，付蘭在得知這個世界有蕭柯竇的存在後，立刻選擇去接觸一下這個人。
和付質的交流讓付蘭覺得這個世界的人，與自己所處時空的存在沒太大的差別。
付蘭拿著黑色的方塊，笨拙的適應著這個世界的交流工具。
這種只有在古地球時代背景的影片裏才會出現、名為手機的工具用起來非常不便。
但付蘭還是很快通過它查詢到了一些信息。
比如自己的出身。
蕭付兩大家族聯姻，在付質生下付蘭後，自覺生育這件事會對自己的事業造成影響，不想再生下去。
蕭呈寧尊重付質的選擇，並以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的速度做了結紮手術。
蕭家的人非常不滿，他們認為付質這是想通過這個借口謀奪蕭家名下的產業。
他們只有一個孩子，未來當然會將他們的財產留給付蘭一個人。
但付蘭偏偏姓付，對於蕭家人而言，這就像是把錢拱手讓給了付家。
在他們不停糾纏下，蕭柯竇在付蘭三歲的時候被領了回來。
他是孤兒出身，被蕭呈寧帶回來並賦予蕭姓，以此來堵住那群無聊之人的嘴。
事實上，蕭呈寧確實也是將他視作繼承人培養的，只不過他並沒有走法律上的領養程序，蕭柯竇始終只是“客居”在這個家中。
蕭呈寧具體怎麽操作的，付蘭也查不到相關消息。
相比於這些事情，公眾顯然對付蘭與蕭柯竇的關系更感興趣。
在這樣的背景下相處的兩個人，大概率會是相互敵視的狀態。
而一直以來兩人間的氛圍似乎也確實如此。
這並不是付蘭了解的“父母愛情”古地球版。相比於星際時代父母波瀾壯闊的前半生，這裏的“父母”要顯得平平無奇得多。
畢竟這裏是和平的古地球時代，遵循著一夫一妻的制度，並且官方擁有足夠的力量維持社會的穩定。
付蘭坐在安排好司機的古地球出行工具上，感受著這堪比搖搖車的速度。
她十歲駕駛的初學者輕甲爬都比這玩意快。
但付蘭尊重理解時代的限制，對此並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車停在了一棟大廈下。
付蘭推門而出，夏天明媚的陽光直楞楞落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
刺痛感迅速通過感受器與傳入纖維抵達付蘭的神經中樞。
她“嘶”了一聲，瞇著眼睛看向湛藍的天空中明亮的太陽。
站在這裏的付蘭真切體會到了，為什麽古地球時代的人類會對日月星辰抱有如此崇高的敬仰之情。
她快要對自己這身嬌貴的皮膚絕望了——但實際上，古地球人的皮膚都是這樣的，幾乎沒有人可以肯定說，自己長時間暴露在夏季正午的陽光下時，不會產生任何不適。
付蘭快步走進大廈中。
一樓大廳的前臺看見付蘭，立刻迎了上來——盡管她自己也在心裏犯嘀咕。
這位大小姐一向和總裁不對付，今天突然找上門來，誰都不會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蕭柯竇呢？”付蘭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正在運行、直上直下的“鐵盒子”電梯。
“蕭總正在開會，您要不先去休息室坐會兒？”前臺笑著對她說，並請她向電梯走去。
相比於繼承家族企業，“付蘭”顯然更喜歡冒險。
再加上“她”討厭蕭柯竇，所以基本常年累月不在家。
在清楚了蕭呈寧的打算後，“付蘭”甚至十幾年不曾再踏足過萬象的總公司。
從某種意義上講，其實“她”至今仍在“叛逆期”。
當蕭柯竇從會議室走出來時，他的秘書立刻上前提醒自己的老板有一位貴客到來。
此時的蕭柯竇正在頭疼。
他從來沒有真切地經歷過這樣的會議，所有人都在用各種詞藻堆砌著自己的方案，試圖證明自己的可行性。他厘清其中的邏輯後才發現，原來對方只是屎上雕花。
而且要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坐上一兩個小時。
盡管他知道這是正常的，可對於已經適應了星際時代生活的蕭柯竇而言，這真是一件效率極其低下的事情。
但是在聽到秘書提到“付蘭”時，他腦海中堵在一處的所有念頭全部消失。
蕭柯竇迅速將手中冗餘的資料遞給秘書，自己則快步向休息室走去。
他在來時就為了防止暴露問題，提前將這棟大廈裏相關方位記了下來。
當蕭柯竇來到會議室外，遠遠就能通過透明的玻璃墻看見坐在裏邊低頭“玩手機”的付蘭時，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但蕭柯竇不能肯定，這是否源於自己因為相同面孔產生的移情。
他盯著這道身影，快步走進會議室中。
聽見動靜的付蘭擡眼。
兩人對視上的一瞬間，似乎有了一種相同的感受。
但誰都沒有貿然行動，反而像是時間靜止了一般站在原地。
跟著跑來的幾人紛紛站在門口，看著裏邊兩個兩人面面相覷。
最終還是付蘭先打破這份冷凝的氣氛。
她對門外的人說：“勞駕，關一下門，我們有事要談。”
萬象的員工們紛紛“倒戈”，將休息室的門關上。
等關門聲響起後，付蘭再度看向蕭柯竇，思考了片刻，問：“你知道這是哪裏嗎？”
蕭柯竇凝視著面前的付蘭，突然上前兩步，將她緊緊抱住。
付蘭聽見他在自己耳邊輕聲說：“我真的很怕……你不在這裏。”
休息室外，一群上班摸魚的員工正在狗狗祟祟。
“抱上了！”有人壓低了聲音激動地說。
“什麽情況？”
“臥槽臥槽，讓我看看！”
“聽說老爺子最近一直張羅著給蕭總相親，我看他們的打算是要落空了。”
“不是說大小姐和蕭總的關系一直不是很好嗎？”
“這叫什麽？這就是那句話，‘打是親，罵是愛’！”
休息室良好的隔音效果令兩方人互相聽不見對方的動靜。
蕭柯竇這個擁抱足足持續了五六分鐘。
付蘭平靜地聆聽著他的心跳聲，然後笑著開口：“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蕭柯竇沈默了一會兒，帶著幾分失落說：“我也不知道。”
“你‘記憶’中的世界不是這樣的嗎？”付蘭偏頭問著。
只是她此時還和蕭柯竇抱在一起，這樣的動作令她毛茸茸的發頂，不可避免蹭到了對方的脖頸。
蕭柯竇下巴頂著她的腦袋，強行將她亂動的腦袋摁住，輕聲說：“這裏是我所知的‘現代’，但不是我‘設定’裏的時代。”
“我的世界沒有你。”他的語氣微微沈下去，“像星星一樣的你。”
蕭柯竇聽見付蘭笑了一聲，然後對方一記仰頭將蕭柯竇頂開。
她搭著蕭柯竇的肩膀，將兩人的距離微微拉開，笑著說：“我在這裏。”
透明的休息室似乎並不怎麽適合溫存。
在最初的激動過後，蕭柯竇冷靜下來，終於松開了付蘭。
她坐在紅木桌上，歪頭俯視著蕭柯竇，說：“所以你覺得這是怎麽一回事？”
“是祂吧。”蕭柯竇正在為付蘭整理著衣擺剛剛磨蹭出來的褶皺。
付蘭點了點頭，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她握住蕭柯竇的手腕，止住他的動作，然後輕巧躍下桌面。
“祂似乎開了個新的房間將我們拉了進來。”付蘭伸了個懶腰，“那我就在這裏玩一段時間好了，希望這位未知的存在記得把我們送回去。”
“如果不能回去呢？”站在她身後的蕭柯竇忽然問。
付蘭轉頭看向蕭柯竇，笑著說：“那就體驗古地球人短暫而又漫長的一生吧。”
蕭柯竇相信，如果祂真的“遺忘”了他們，付蘭絕對不會安於現狀。
即便再怎麽相像，這個世界的父母也不是真正與付蘭相處了幾十年的父母。
就像蕭柯竇得知這個世界有付蘭的存在，但依舊心有惶惶。
再怎麽相像，沒有共同的經歷，也很難說她是自己所愛之人。
所以這句話只是付蘭發現了蕭柯竇的緊張情緒，說出來寬慰他的話。
蕭柯竇很清楚這一點。
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
蕭柯竇看了眼時間，對付蘭說：“我們先去吃個飯？”
付蘭點了點頭。
他們又一前一後從休息室中走出。
周圍燃燒著八卦之心的員工們紛紛收起自己探聽消息的觸角，老實在工位上進行著自己的工作。
蕭柯竇下午還有一個會議，此時他應該盡快用完午餐，收拾好上午遺留下來的工作，並未下午的會議做好準備。
但他現在正坐在餐廳裏，微笑著和付蘭介紹古地球時代的食材。
“你海鮮過敏嗎？”他問著。
“我應該不過敏，但我不知道身體過不過敏。”付蘭撐著腦袋看著窗外忙忙碌碌的人群。
蕭柯竇盯著菜單沈思片刻，還是選擇了一些食性溫和的菜肴。
付蘭是個不挑食的人，但同樣對菜的好壞並沒什麽感覺。
她只能通過這裏的環境判斷，這裏的消費應該挺高端的。
這不妨礙她吃吃喝喝。
在酒足飯飽後，蕭柯竇又開車送付蘭回蕭家祖宅。
蕭家祖宅是一座半山別墅，蕭柯竇車到別墅門口的時候，付蘭正在後座研究車內飾。
車停下來後，付蘭看了眼外邊的情景，笑著對蕭柯竇說：“晚上見。”
蕭柯竇回以微笑，目送著付蘭打開車門晃悠進去。
此時萬象科技的大廈內，蕭柯竇的秘書面對空蕩蕩的辦公室——
“蕭總人呢？”
“送大小姐回去了呀。”
由於老板不在，秘書臉上不受控的表露出驚訝的神色。
這兩位一向話不投機半句多，蕭柯竇怎麽會丟下公司的事情，送付蘭回去？
付蘭從大門進去，往樓梯方向走了幾步，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付質的聲音。
“去哪兒了？”付質從另一個房間走出，笑吟吟看著自己的女兒。
“去萬象的辦公樓了。”付蘭轉身老實回答。
付蘭對公司經營這方面不感興趣，付質並沒有要將手中的工作交給她的打算，所以最終的結果就是付蘭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大小姐”。
付質當然十分清楚這段時間付蘭去了哪裏。
“所以你是什麽樣的想法？”付質問。
付蘭並不能從付質沒頭沒尾的話中聽出什麽訊息。
她沈思片刻，還是決定實事求是地詢問：“哪方面的想法？”
付質表情嚴肅了幾分，她對付蘭說：“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是蘭蘭，媽媽並不能庇護你一輩子。你喜歡旅行和探險，可你必須要明白，你能擁有這樣安穩的生活，是因為媽媽給你提供足夠的基礎，但是以後呢？”
付蘭的思維有些無法理解付質的話。
這個對於大多數古地球人而言難以解決的問題。
付蘭後知後覺意識到，在這個時代男女之間身體的差異是無法抹除的，這也註定付蘭無法覆刻自己在星際時代的道路。
而很顯然，這個時代成功與否的標準，大部分時候是用金錢來衡量的。
所以付質要遠比星際時代的“她”更加嚴格。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女兒沒有那麽多選擇，如果不想繼承自己商業上的勢力，付蘭當然可以過得比大部分普通人都好，但也永遠不會有進一步的發展，哪怕她知道許多人不了解的野外知識、哪怕她看過許多人不曾見過的景色，她在別人眼中依舊是一個無所事事的富二代，沒有人會覺得這是成功。
“我希望你可以和蕭柯竇聯手。”付質緩緩開口，“你爸爸願意放權給他，可不是做什麽慈善來的。”
蕭柯竇在商場上的敏銳甚至是付質與蕭呈寧這樣的老狐貍，都有些自嘆弗如的存在。
在付質和蕭呈寧意識到他在這方面的天分時，不可否認的是，付質希望付蘭能和他發展感情，將女兒交到他手中，這似乎是一條非常穩定且富足的康莊大道。
付蘭回望著她，突然開口問：“媽媽，人的一生該是什麽樣的呢？結婚生子、生兒育女、成家立業……這些都應該是人生的一種選擇，不是嗎？”
“你還太年輕，腦子裏會有這些幼稚的想法。”付質嘆了口氣。
付蘭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回到樓上。
她有這樣的想法，不是因為她幼稚，而是因為她切實從那個世界而來——那個不是為了活下去而活著的世界。
所以，即便是一模一樣的人，每一組DNA的組成模式都是相同的存在，不同的經歷也只能創造出差之毫厘、失之千裏的人。
下午有人送來定制的禮服。
那是一條藏藍色小禮服，上半身點綴著星子一樣的碎鉆。
付蘭很喜歡這條裙子，這讓她想起自己駕駛著星艦在宇宙中翺翔時看到的景象。
人們喜愛星空元素，可人們總是無法追逐星空。
僅僅在這裏“旅行”半天，她就已經開始思念“故鄉”了。
不過付蘭並不會沈浸在這種情緒中過久。
她將這些覆雜的思緒收拾好，捧出這條禮服進行試穿。
雖然這個身軀的素質跟她的原身完全沒法比，但常年在外探險又時常保持著運動，付蘭還是能感受到自己肌肉的爆發力。
當然，體現在外表上最明顯的地方就是付蘭的身材十分勻稱，每一塊肉都長在該長得地方。
付蘭靜立在全身鏡前，這是她頭一次穿這樣覆古、精巧的小裙子。
這樣的裝扮讓她本就有欺騙性的外邊看上去更加柔弱。
付蘭捋了捋自己鬢邊的碎發，展顏一笑。
晚宴開始前，還會有專門的化妝師來為付蘭化妝。
這場晚宴是由蕭家主辦的商業晚宴。
雖然打著這樣的名頭，實際上也算是另類的相親宴了。
來參宴的許多人是各家的青年才俊，主打一個社交。
而付蘭，湊巧是一個非常不喜歡場面功夫社交的人。
她端著一杯酒，專往角落裏躲。
即便這樣，頂著“付質女兒”四個大字，外表又十分出眾的付蘭，即便是站在宴會的邊邊角角，也總是會吸引到這群社交牛逼癥患者的目光。
但是這個看起來小巧軟糯的大小姐面無表情與你對視的時候，總是會讓人產生不寒而栗的感覺。
漸漸沒人敢上去觸這位大小姐的黴頭。
最後居然圍繞著付蘭形成了一圈“真空帶”。
盡管一直在和合作夥伴閑談，付質的餘光卻一直落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從今天付蘭醒來後，付質就感覺女兒有些不一樣了。
當上午付蘭選擇去找蕭柯竇的時候，付質還以為是因為女兒想通了，準備接手家業，但和付蘭對話過後，她又覺得並不是這樣。
付質不知道付蘭更加強勢的氣場從何而來，但無論怎樣總是一件好事。
只是她依舊希望女兒能將這份強勢用在商業戰場上。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些許喧鬧聲。
許多人停下自己正在進行的話題，向門口湧去。
蕭柯竇就在這樣的眾星捧月中走了進來。
這是一身非常板正的西裝，色調也非常暗，似乎想傳達給別人一種“這家夥很不好惹”的意味。
但依舊有無數人趨之若鶩，上前試圖攀談。
真是符合故事裏的出場情節呢。
付蘭抿了一口手中清淺的酒液。
她帶著滿意的微笑，舉起酒杯看著蕭柯竇向自己走來。
一開始大家還沒有註意到蕭柯竇的目標是角落裏的付蘭，這一路上還有不少人湊上前，都被蕭柯竇打發了。
他可真是歷經“重重阻礙”才走到付蘭身邊。
“晚上好。”蕭柯竇接過付蘭手中的酒杯，並凝視著付蘭輕抿一口——這個付蘭剛剛用過的酒杯，雖然大概除了當事人沒人意識到這一點。
兩個人之間的目光如有實質。
說他倆沒什麽貓膩，估計在場沒有人會相信。
“有點遲到了。”付蘭笑著說。
蕭柯竇正打算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麽來遲了，身邊忽然插進來一個聲音。
“柯竇。”一個中年男子上前打斷了他們之間的閑聊，“這位是我的女兒，你的妹妹，叫蕭茹，來認識一下。”
“打擾一下。”付蘭微微擡手，將他的視線引走，“蕭柯竇是孤兒，沒有妹妹。”
這個中年男子皺著眉頭，看上去有些不滿付蘭這個小輩隨意插話。
這時蕭柯竇偏偏跟著幫腔說：“不好意思，我的戶口本上確實只有我自己。”
這個中年男子的臉色很是難看。
他對蕭柯竇說：“柯竇啊，你要想明白你姓什麽。你是呈寧一手帶大的，他是什麽樣的處境相信你看得一清二楚。”
付蘭嗤笑一聲，說：“欸，你這話可不怎麽好聽呀，什麽叫‘處境’？我爸不是挺好的嗎？”
中年男子真正的意思當然不能在大庭廣眾下說出口。
他瞪了一眼付蘭這個“沒教養”的家夥，帶著自己女兒轉身離開了。
他是什麽意思，就差白字黑字寫出來了，付蘭當然看得出來。
蕭柯竇說到底不是蕭呈寧的孩子，只是培養的繼承人，他們希望蕭家的繼承人依舊流淌著蕭家人的血脈，姻親就是最好的選擇。
而付蘭和蕭柯竇走得太近，當然也不是他們想要看見的。
付質這種女人養出來的孩子，蕭家那些“族老”們並不覺得能拿捏住。
雖然時代在變化，但蕭家還是一如既往的對“血緣”十分執著。
連蕭家的長輩都鎩羽而歸，周圍的人更不敢上前打擾這兩位。
蕭柯竇便跟著付蘭一邊聊著一邊往偏僻的地方去。
他意識到付蘭有些話要對自己說。
果然，當走到四下無人庭院角落後，付蘭止住了他們正在討論的話題，看向蕭柯竇，問：
“今天的感覺怎麽樣？”
“還可以。”蕭柯竇答，又笑著問：“你是不是很不適應這裏的生活？”
“不止是生活。”付蘭擡頭看向天空，零星的幾顆星子掛在深黑色的幕布上。
她註定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但付蘭覺得，她可以在在這座牢籠裏做出一些別的努力。
她看向蕭柯竇，忽然說：“你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你的‘出場設定’就註定了你會在這個世界獲得空前絕後的成功。”付蘭笑著說，“但是……我想我還是了解你的吧？”
付蘭凝視著蕭柯竇時，沈靜的眸子閃爍著熠熠星光。
“你要轉專業？”付質皺著眉頭問。
付蘭點了點頭。
她現在的專業是商務管理，這個付蘭甚至都沒聽說過的專業，當然是父母給她安排的。
而原本的“付蘭”對此要更加激烈些。
她幾乎沒怎麽去上過課，而礙於蕭付兩家的面子，校方也沒多說過什麽。
付蘭覺得與其耗在這個無感的地方，不如選擇她感興趣的領域。
“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轉專業需要本專業成績前50%，而你上學期的成績是校方看在我們的份上放你過去的。”付質盯著自己的女兒。
“這不就是要看我自己的問題嗎？”付蘭眨了眨眼睛。
這個專業對付蘭而言並不難。
半年後，付質看著付蘭績點排名前三的成績長嘆了口氣。
她一直都知道付蘭是一個聰明人，只可惜自己的女兒很倔，不喜歡的東西就是不會願意學下去。
然而令付質意外的是，付蘭選擇的專業是對於女性而言極其冷門的工學類航空航天專業。
更離譜的是，付蘭的想法天馬行空也就算了，蕭柯竇居然跟她一起瘋。
在付蘭一路碩博，雄赳赳氣昂昂向上考讀的時候，蕭柯竇不僅鼎力支持，還投入大量資金到付蘭加入的研究所中，形成企業合作關系。
這甚至一度造成各大研究所都在爭搶付蘭——不管人專業水平怎麽樣，背後這“嫁妝”可是無比豐厚。
更何況付蘭在這個領域確實有著驚人的天分。
她對於材料的運用和結構的設計都有著獨樹一幟的看法。
多年以後，當第一艘真正意義上的星艦駛入茫茫太空時，站在地面上的付蘭凝視著湛藍的天空，微笑著發出一聲喟嘆。
身後傳來了蕭柯竇的聲音：
“也許有生之年，我們還會有在星海航行的機會。”
她回過頭，看著蕭柯竇微笑。
他們懷揣著一份理想，在重覆著人類走向星辰大海的歷程。
與此同時，他們身邊的景色慢慢褪去顏色。
他們進入了一片“虛無”的時空。
付蘭長嘆了口氣，看向無邊黑暗翻湧的天空。
“你可真是一個愛存心搞事情的‘神’。”
祂似乎在笑，愉悅的情緒傳達到他們四周。
黑色上湧，付蘭卻像是看見了無邊星海。
再度睜眼時，相擁而眠的兩人對視著。
這如同夢境一般的經歷，卻沒有隨著他們的蘇醒而如潮水般消退。
付蘭望著蕭柯竇忽然笑出了聲。
“並肩作戰”的那些年還歷歷在目，蕭柯竇為了能和她步調達成一致，可承受了不少來自蕭家的壓力。
她湊近了些，與對方緊緊擁抱，輕聲說：“我記得我們‘入夢’的時候是假期，我們今天可以睡個大懶覺。”
蕭柯竇回抱著她，下巴抵在付蘭的頭頂上，嘴角含笑說：“好，但是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場星海航行要去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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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日光落在蕭柯竇的雙眼上。
他皺著眉頭睜眼，並輕聲叫居家人工智能拉上窗簾。
但沒有任何動靜。
正常情況下，居家人工智能甚至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蕭柯竇看著身下灰色的床單，沈默片刻後猛然起身。
周圍是陌生又熟悉的環境。
熟悉是因為這個環境非常符合蕭柯竇腦海中關於自己在“古地球時代”應該有什麽樣的房間的幻想。
陌生是因為這裏他的記憶中從來就沒有到過類似的場景。
更重要的是，蕭柯竇沒有看見昨晚與他一同睡下的付蘭。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因為緊張糾結成一團。
蕭柯竇立刻起身推門而出。
生活助理早已等候在門口，在看見老板穿著睡衣沖出來，雖然心裏很是疑惑，但他是有職業操守的人，沒有提出任何異議，甚至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嚴肅。
“蕭總，您今天有兩個會議，分別在上午九點到十一點，下午兩點到四點。以及晚上六點到九點，您需要回蕭家祖宅參加一場聚會。”
顯然“蕭總”並不想管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他現在忙著找他失散的老婆。
蕭柯竇只面無表情地問他：“付蘭呢？”
“付蘭小姐？”生活助理怔了怔。
聽見對方的回應，蕭柯竇的神情輕松了些，但卻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他不知道對方口中的“付蘭小姐”是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人。
畢竟自己似乎是被扔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裏。
由於“蕭總”只問了這三個字，生活助理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麽意思，只能按照字面意思挑不會出錯的話說：“付蘭小姐一直和蕭先生以及夫人居住在祖宅。”
蕭柯竇環顧四周，確認自己並非處於夢中。
他沈思片刻，對生活助理說：“知道了。”
而後轉身回到房間裏。
房間門再次關閉。
生活助理不明所以地看著緊閉的房門，為老板今天莫名其妙的行為感到疑惑。
蕭柯竇重新回到房間內，開始四處搜尋與自己有關的線索。
整個房間被收拾得非常幹凈整潔，但還是留下了很多生活過的痕跡，這些痕跡偏偏和蕭柯竇本人的生活習慣相符，讓他產生了幾分不寒而栗。
好在蕭柯竇可以從房間裏找到許多線索。
關於他的身份信息、生活習慣，甚至一些性格都可見一斑。
這些信息都和蕭柯竇本人非常符合，就像他一直常住在這裏。
他看著自己的身份證上的內容，沈著的面孔上帶著幾分焦慮——蕭柯竇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回到那個世界的可能。
但是蕭柯竇在錢包的夾層裏發現了一張照片。
那是“他”與“付蘭”的合影。
背景大概是一處旅游景點，他們並排站在鏡頭前，“自己”面帶微笑，而“付蘭”則臭著臉看上去很是不爽的模樣。
這張合照的邊緣有些卷曲，像是被人多次拿出來摩挲過。
而它又被放在最隱蔽、最去哦濃密的位置裏，不能不讓蕭柯竇多想。
這讓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並不完全是欣喜或惶恐，而是摻雜幾分憤怒——像是對另一個時空裏的自己覬覦“付蘭”而感到氣憤。
與此同時，蕭家祖宅中，剛剛從巨大、柔軟的床鋪上起來，搞清楚自己的處境後，又將自己砸回床上的付蘭，正凝視著天花板上的星空裝修。
這是一個自己全然陌生世界。
她已經在整個房間裏轉過一圈，確認這個房間非常普通且舒適。
沒有藏著什麽高科技產品、特殊材料、便捷的人工智能。
一切家具都是由星際時代早已淘汰了的普通材料制作而成。
但付蘭能感覺到，這裏的每一樣物品都十分精致，應該可以算是這個時代可以制作出來、最好的東西了。
她在房間裏找到了一本日記，密碼付蘭嘗試輸入自己的生日，成功將日記本打開。
日記的時間跨度很長，並且沒有過多的細節，與其說是日記，不如說是每天一句簡短的話記錄心情。
付蘭通讀了一遍後，確認這位與自己同名同姓的付蘭小姐在很多地方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就像是另一個時空裏的自己。
但付蘭更加重視的是另外一件事。
這位小姐的日記中多次提及一個“討厭鬼”，但並沒有對其指名道姓。
付蘭掩下心中的一些猜測，推開了房門。
蕭家祖宅的傭人們紛紛向他們的小主人行禮問好。
這叫付蘭一時之間以為自己來到了奴隸制社會。
她走下寬闊的大旋轉樓梯，來到了樓下的客廳。
付質正坐在沙發上看著一份報紙。
這些以紙質為載體的信息即便是在這個時代，也顯得有些落後。
但這也許是付質的生活習慣。
與付蘭所熟悉的模樣有點不同，這裏的付質看起來要更加衰老一些。
按照古地球時代的情況，付質現在已經“年過半百”。
付質聽見了她的腳步聲，擡頭掃了眼衣著簡便的付蘭，說：“今天晚上的聚會記得好好打扮一下。我再強調一遍，聚會不是相親大會，但你必須要保證舉止得體。”
付蘭點了點頭，思索著是什麽樣的情況會讓這個世界的“自己”如此排斥。
從小接受軍事訓練的付蘭，從來沒參與過這種“上流人士”的聚會。
“對了。”付質再次開口，“晚上蕭柯竇也會來，你不要再擺出好像他欠你錢了一樣的表情，那群媒體很喜歡拿這種事情做文章，鬧大了對我和你爸爸的公司股價也會有影響。”
“蕭柯竇？”付蘭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疑慮。
但是付質理解錯了，她笑著問：“怎麽？他已經在你這裏查無此人了嗎？”
“不是。”付蘭一邊思考著一邊回答，“我知道了。”
與蕭柯竇傾向於維持現狀、謀而後定不同，付蘭在得知這個世界有蕭柯竇的存在後，立刻選擇去接觸一下這個人。
和付質的交流讓付蘭覺得這個世界的人，與自己所處時空的存在沒太大的差別。
付蘭拿著黑色的方塊，笨拙的適應著這個世界的交流工具。
這種只有在古地球時代背景的影片裏才會出現、名為手機的工具用起來非常不便。
但付蘭還是很快通過它查詢到了一些信息。
比如自己的出身。
蕭付兩大家族聯姻，在付質生下付蘭後，自覺生育這件事會對自己的事業造成影響，不想再生下去。
蕭呈寧尊重付質的選擇，並以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的速度做了結紮手術。
蕭家的人非常不滿，他們認為付質這是想通過這個借口謀奪蕭家名下的產業。
他們只有一個孩子，未來當然會將他們的財產留給付蘭一個人。
但付蘭偏偏姓付，對於蕭家人而言，這就像是把錢拱手讓給了付家。
在他們不停糾纏下，蕭柯竇在付蘭三歲的時候被領了回來。
他是孤兒出身，被蕭呈寧帶回來並賦予蕭姓，以此來堵住那群無聊之人的嘴。
事實上，蕭呈寧確實也是將他視作繼承人培養的，只不過他並沒有走法律上的領養程序，蕭柯竇始終只是“客居”在這個家中。
蕭呈寧具體怎麽操作的，付蘭也查不到相關消息。
相比於這些事情，公眾顯然對付蘭與蕭柯竇的關系更感興趣。
在這樣的背景下相處的兩個人，大概率會是相互敵視的狀態。
而一直以來兩人間的氛圍似乎也確實如此。
這並不是付蘭了解的“父母愛情”古地球版。相比於星際時代父母波瀾壯闊的前半生，這裏的“父母”要顯得平平無奇得多。
畢竟這裏是和平的古地球時代，遵循著一夫一妻的制度，並且官方擁有足夠的力量維持社會的穩定。
付蘭坐在安排好司機的古地球出行工具上，感受著這堪比搖搖車的速度。
她十歲駕駛的初學者輕甲爬都比這玩意快。
但付蘭尊重理解時代的限制，對此並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車停在了一棟大廈下。
付蘭推門而出，夏天明媚的陽光直楞楞落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
刺痛感迅速通過感受器與傳入纖維抵達付蘭的神經中樞。
她“嘶”了一聲，瞇著眼睛看向湛藍的天空中明亮的太陽。
站在這裏的付蘭真切體會到了，為什麽古地球時代的人類會對日月星辰抱有如此崇高的敬仰之情。
她快要對自己這身嬌貴的皮膚絕望了——但實際上，古地球人的皮膚都是這樣的，幾乎沒有人可以肯定說，自己長時間暴露在夏季正午的陽光下時，不會產生任何不適。
付蘭快步走進大廈中。
一樓大廳的前臺看見付蘭，立刻迎了上來——盡管她自己也在心裏犯嘀咕。
這位大小姐一向和總裁不對付，今天突然找上門來，誰都不會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蕭柯竇呢？”付蘭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正在運行、直上直下的“鐵盒子”電梯。
“蕭總正在開會，您要不先去休息室坐會兒？”前臺笑著對她說，並請她向電梯走去。
相比於繼承家族企業，“付蘭”顯然更喜歡冒險。
再加上“她”討厭蕭柯竇，所以基本常年累月不在家。
在清楚了蕭呈寧的打算後，“付蘭”甚至十幾年不曾再踏足過萬象的總公司。
從某種意義上講，其實“她”至今仍在“叛逆期”。
當蕭柯竇從會議室走出來時，他的秘書立刻上前提醒自己的老板有一位貴客到來。
此時的蕭柯竇正在頭疼。
他從來沒有真切地經歷過這樣的會議，所有人都在用各種詞藻堆砌著自己的方案，試圖證明自己的可行性。他厘清其中的邏輯後才發現，原來對方只是屎上雕花。
而且要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坐上一兩個小時。
盡管他知道這是正常的，可對於已經適應了星際時代生活的蕭柯竇而言，這真是一件效率極其低下的事情。
但是在聽到秘書提到“付蘭”時，他腦海中堵在一處的所有念頭全部消失。
蕭柯竇迅速將手中冗餘的資料遞給秘書，自己則快步向休息室走去。
他在來時就為了防止暴露問題，提前將這棟大廈裏相關方位記了下來。
當蕭柯竇來到會議室外，遠遠就能通過透明的玻璃墻看見坐在裏邊低頭“玩手機”的付蘭時，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但蕭柯竇不能肯定，這是否源於自己因為相同面孔產生的移情。
他盯著這道身影，快步走進會議室中。
聽見動靜的付蘭擡眼。
兩人對視上的一瞬間，似乎有了一種相同的感受。
但誰都沒有貿然行動，反而像是時間靜止了一般站在原地。
跟著跑來的幾人紛紛站在門口，看著裏邊兩個兩人面面相覷。
最終還是付蘭先打破這份冷凝的氣氛。
她對門外的人說：“勞駕，關一下門，我們有事要談。”
萬象的員工們紛紛“倒戈”，將休息室的門關上。
等關門聲響起後，付蘭再度看向蕭柯竇，思考了片刻，問：“你知道這是哪裏嗎？”
蕭柯竇凝視著面前的付蘭，突然上前兩步，將她緊緊抱住。
付蘭聽見他在自己耳邊輕聲說：“我真的很怕……你不在這裏。”
休息室外，一群上班摸魚的員工正在狗狗祟祟。
“抱上了！”有人壓低了聲音激動地說。
“什麽情況？”
“臥槽臥槽，讓我看看！”
“聽說老爺子最近一直張羅著給蕭總相親，我看他們的打算是要落空了。”
“不是說大小姐和蕭總的關系一直不是很好嗎？”
“這叫什麽？這就是那句話，‘打是親，罵是愛’！”
休息室良好的隔音效果令兩方人互相聽不見對方的動靜。
蕭柯竇這個擁抱足足持續了五六分鐘。
付蘭平靜地聆聽著他的心跳聲，然後笑著開口：“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蕭柯竇沈默了一會兒，帶著幾分失落說：“我也不知道。”
“你‘記憶’中的世界不是這樣的嗎？”付蘭偏頭問著。
只是她此時還和蕭柯竇抱在一起，這樣的動作令她毛茸茸的發頂，不可避免蹭到了對方的脖頸。
蕭柯竇下巴頂著她的腦袋，強行將她亂動的腦袋摁住，輕聲說：“這裏是我所知的‘現代’，但不是我‘設定’裏的時代。”
“我的世界沒有你。”他的語氣微微沈下去，“像星星一樣的你。”
蕭柯竇聽見付蘭笑了一聲，然後對方一記仰頭將蕭柯竇頂開。
她搭著蕭柯竇的肩膀，將兩人的距離微微拉開，笑著說：“我在這裏。”
透明的休息室似乎並不怎麽適合溫存。
在最初的激動過後，蕭柯竇冷靜下來，終於松開了付蘭。
她坐在紅木桌上，歪頭俯視著蕭柯竇，說：“所以你覺得這是怎麽一回事？”
“是祂吧。”蕭柯竇正在為付蘭整理著衣擺剛剛磨蹭出來的褶皺。
付蘭點了點頭，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她握住蕭柯竇的手腕，止住他的動作，然後輕巧躍下桌面。
“祂似乎開了個新的房間將我們拉了進來。”付蘭伸了個懶腰，“那我就在這裏玩一段時間好了，希望這位未知的存在記得把我們送回去。”
“如果不能回去呢？”站在她身後的蕭柯竇忽然問。
付蘭轉頭看向蕭柯竇，笑著說：“那就體驗古地球人短暫而又漫長的一生吧。”
蕭柯竇相信，如果祂真的“遺忘”了他們，付蘭絕對不會安於現狀。
即便再怎麽相像，這個世界的父母也不是真正與付蘭相處了幾十年的父母。
就像蕭柯竇得知這個世界有付蘭的存在，但依舊心有惶惶。
再怎麽相像，沒有共同的經歷，也很難說她是自己所愛之人。
所以這句話只是付蘭發現了蕭柯竇的緊張情緒，說出來寬慰他的話。
蕭柯竇很清楚這一點。
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
蕭柯竇看了眼時間，對付蘭說：“我們先去吃個飯？”
付蘭點了點頭。
他們又一前一後從休息室中走出。
周圍燃燒著八卦之心的員工們紛紛收起自己探聽消息的觸角，老實在工位上進行著自己的工作。
蕭柯竇下午還有一個會議，此時他應該盡快用完午餐，收拾好上午遺留下來的工作，並未下午的會議做好準備。
但他現在正坐在餐廳裏，微笑著和付蘭介紹古地球時代的食材。
“你海鮮過敏嗎？”他問著。
“我應該不過敏，但我不知道身體過不過敏。”付蘭撐著腦袋看著窗外忙忙碌碌的人群。
蕭柯竇盯著菜單沈思片刻，還是選擇了一些食性溫和的菜肴。
付蘭是個不挑食的人，但同樣對菜的好壞並沒什麽感覺。
她只能通過這裏的環境判斷，這裏的消費應該挺高端的。
這不妨礙她吃吃喝喝。
在酒足飯飽後，蕭柯竇又開車送付蘭回蕭家祖宅。
蕭家祖宅是一座半山別墅，蕭柯竇車到別墅門口的時候，付蘭正在後座研究車內飾。
車停下來後，付蘭看了眼外邊的情景，笑著對蕭柯竇說：“晚上見。”
蕭柯竇回以微笑，目送著付蘭打開車門晃悠進去。
此時萬象科技的大廈內，蕭柯竇的秘書面對空蕩蕩的辦公室——
“蕭總人呢？”
“送大小姐回去了呀。”
由於老板不在，秘書臉上不受控的表露出驚訝的神色。
這兩位一向話不投機半句多，蕭柯竇怎麽會丟下公司的事情，送付蘭回去？
付蘭從大門進去，往樓梯方向走了幾步，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付質的聲音。
“去哪兒了？”付質從另一個房間走出，笑吟吟看著自己的女兒。
“去萬象的辦公樓了。”付蘭轉身老實回答。
付蘭對公司經營這方面不感興趣，付質並沒有要將手中的工作交給她的打算，所以最終的結果就是付蘭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大小姐”。
付質當然十分清楚這段時間付蘭去了哪裏。
“所以你是什麽樣的想法？”付質問。
付蘭並不能從付質沒頭沒尾的話中聽出什麽訊息。
她沈思片刻，還是決定實事求是地詢問：“哪方面的想法？”
付質表情嚴肅了幾分，她對付蘭說：“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是蘭蘭，媽媽並不能庇護你一輩子。你喜歡旅行和探險，可你必須要明白，你能擁有這樣安穩的生活，是因為媽媽給你提供足夠的基礎，但是以後呢？”
付蘭的思維有些無法理解付質的話。
這個對於大多數古地球人而言難以解決的問題。
付蘭後知後覺意識到，在這個時代男女之間身體的差異是無法抹除的，這也註定付蘭無法覆刻自己在星際時代的道路。
而很顯然，這個時代成功與否的標準，大部分時候是用金錢來衡量的。
所以付質要遠比星際時代的“她”更加嚴格。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女兒沒有那麽多選擇，如果不想繼承自己商業上的勢力，付蘭當然可以過得比大部分普通人都好，但也永遠不會有進一步的發展，哪怕她知道許多人不了解的野外知識、哪怕她看過許多人不曾見過的景色，她在別人眼中依舊是一個無所事事的富二代，沒有人會覺得這是成功。
“我希望你可以和蕭柯竇聯手。”付質緩緩開口，“你爸爸願意放權給他，可不是做什麽慈善來的。”
蕭柯竇在商場上的敏銳甚至是付質與蕭呈寧這樣的老狐貍，都有些自嘆弗如的存在。
在付質和蕭呈寧意識到他在這方面的天分時，不可否認的是，付質希望付蘭能和他發展感情，將女兒交到他手中，這似乎是一條非常穩定且富足的康莊大道。
付蘭回望著她，突然開口問：“媽媽，人的一生該是什麽樣的呢？結婚生子、生兒育女、成家立業……這些都應該是人生的一種選擇，不是嗎？”
“你還太年輕，腦子裏會有這些幼稚的想法。”付質嘆了口氣。
付蘭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回到樓上。
她有這樣的想法，不是因為她幼稚，而是因為她切實從那個世界而來——那個不是為了活下去而活著的世界。
所以，即便是一模一樣的人，每一組DNA的組成模式都是相同的存在，不同的經歷也只能創造出差之毫厘、失之千裏的人。
下午有人送來定制的禮服。
那是一條藏藍色小禮服，上半身點綴著星子一樣的碎鉆。
付蘭很喜歡這條裙子，這讓她想起自己駕駛著星艦在宇宙中翺翔時看到的景象。
人們喜愛星空元素，可人們總是無法追逐星空。
僅僅在這裏“旅行”半天，她就已經開始思念“故鄉”了。
不過付蘭並不會沈浸在這種情緒中過久。
她將這些覆雜的思緒收拾好，捧出這條禮服進行試穿。
雖然這個身軀的素質跟她的原身完全沒法比，但常年在外探險又時常保持著運動，付蘭還是能感受到自己肌肉的爆發力。
當然，體現在外表上最明顯的地方就是付蘭的身材十分勻稱，每一塊肉都長在該長得地方。
付蘭靜立在全身鏡前，這是她頭一次穿這樣覆古、精巧的小裙子。
這樣的裝扮讓她本就有欺騙性的外邊看上去更加柔弱。
付蘭捋了捋自己鬢邊的碎發，展顏一笑。
晚宴開始前，還會有專門的化妝師來為付蘭化妝。
這場晚宴是由蕭家主辦的商業晚宴。
雖然打著這樣的名頭，實際上也算是另類的相親宴了。
來參宴的許多人是各家的青年才俊，主打一個社交。
而付蘭，湊巧是一個非常不喜歡場面功夫社交的人。
她端著一杯酒，專往角落裏躲。
即便這樣，頂著“付質女兒”四個大字，外表又十分出眾的付蘭，即便是站在宴會的邊邊角角，也總是會吸引到這群社交牛逼癥患者的目光。
但是這個看起來小巧軟糯的大小姐面無表情與你對視的時候，總是會讓人產生不寒而栗的感覺。
漸漸沒人敢上去觸這位大小姐的黴頭。
最後居然圍繞著付蘭形成了一圈“真空帶”。
盡管一直在和合作夥伴閑談，付質的餘光卻一直落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從今天付蘭醒來後，付質就感覺女兒有些不一樣了。
當上午付蘭選擇去找蕭柯竇的時候，付質還以為是因為女兒想通了，準備接手家業，但和付蘭對話過後，她又覺得並不是這樣。
付質不知道付蘭更加強勢的氣場從何而來，但無論怎樣總是一件好事。
只是她依舊希望女兒能將這份強勢用在商業戰場上。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些許喧鬧聲。
許多人停下自己正在進行的話題，向門口湧去。
蕭柯竇就在這樣的眾星捧月中走了進來。
這是一身非常板正的西裝，色調也非常暗，似乎想傳達給別人一種“這家夥很不好惹”的意味。
但依舊有無數人趨之若鶩，上前試圖攀談。
真是符合故事裏的出場情節呢。
付蘭抿了一口手中清淺的酒液。
她帶著滿意的微笑，舉起酒杯看著蕭柯竇向自己走來。
一開始大家還沒有註意到蕭柯竇的目標是角落裏的付蘭，這一路上還有不少人湊上前，都被蕭柯竇打發了。
他可真是歷經“重重阻礙”才走到付蘭身邊。
“晚上好。”蕭柯竇接過付蘭手中的酒杯，並凝視著付蘭輕抿一口——這個付蘭剛剛用過的酒杯，雖然大概除了當事人沒人意識到這一點。
兩個人之間的目光如有實質。
說他倆沒什麽貓膩，估計在場沒有人會相信。
“有點遲到了。”付蘭笑著說。
蕭柯竇正打算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麽來遲了，身邊忽然插進來一個聲音。
“柯竇。”一個中年男子上前打斷了他們之間的閑聊，“這位是我的女兒，你的妹妹，叫蕭茹，來認識一下。”
“打擾一下。”付蘭微微擡手，將他的視線引走，“蕭柯竇是孤兒，沒有妹妹。”
這個中年男子皺著眉頭，看上去有些不滿付蘭這個小輩隨意插話。
這時蕭柯竇偏偏跟著幫腔說：“不好意思，我的戶口本上確實只有我自己。”
這個中年男子的臉色很是難看。
他對蕭柯竇說：“柯竇啊，你要想明白你姓什麽。你是呈寧一手帶大的，他是什麽樣的處境相信你看得一清二楚。”
付蘭嗤笑一聲，說：“欸，你這話可不怎麽好聽呀，什麽叫‘處境’？我爸不是挺好的嗎？”
中年男子真正的意思當然不能在大庭廣眾下說出口。
他瞪了一眼付蘭這個“沒教養”的家夥，帶著自己女兒轉身離開了。
他是什麽意思，就差白字黑字寫出來了，付蘭當然看得出來。
蕭柯竇說到底不是蕭呈寧的孩子，只是培養的繼承人，他們希望蕭家的繼承人依舊流淌著蕭家人的血脈，姻親就是最好的選擇。
而付蘭和蕭柯竇走得太近，當然也不是他們想要看見的。
付質這種女人養出來的孩子，蕭家那些“族老”們並不覺得能拿捏住。
雖然時代在變化，但蕭家還是一如既往的對“血緣”十分執著。
連蕭家的長輩都鎩羽而歸，周圍的人更不敢上前打擾這兩位。
蕭柯竇便跟著付蘭一邊聊著一邊往偏僻的地方去。
他意識到付蘭有些話要對自己說。
果然，當走到四下無人庭院角落後，付蘭止住了他們正在討論的話題，看向蕭柯竇，問：
“今天的感覺怎麽樣？”
“還可以。”蕭柯竇答，又笑著問：“你是不是很不適應這裏的生活？”
“不止是生活。”付蘭擡頭看向天空，零星的幾顆星子掛在深黑色的幕布上。
她註定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但付蘭覺得，她可以在在這座牢籠裏做出一些別的努力。
她看向蕭柯竇，忽然說：“你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你的‘出場設定’就註定了你會在這個世界獲得空前絕後的成功。”付蘭笑著說，“但是……我想我還是了解你的吧？”
付蘭凝視著蕭柯竇時，沈靜的眸子閃爍著熠熠星光。
“你要轉專業？”付質皺著眉頭問。
付蘭點了點頭。
她現在的專業是商務管理，這個付蘭甚至都沒聽說過的專業，當然是父母給她安排的。
而原本的“付蘭”對此要更加激烈些。
她幾乎沒怎麽去上過課，而礙於蕭付兩家的面子，校方也沒多說過什麽。
付蘭覺得與其耗在這個無感的地方，不如選擇她感興趣的領域。
“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轉專業需要本專業成績前50%，而你上學期的成績是校方看在我們的份上放你過去的。”付質盯著自己的女兒。
“這不就是要看我自己的問題嗎？”付蘭眨了眨眼睛。
這個專業對付蘭而言並不難。
半年後，付質看著付蘭績點排名前三的成績長嘆了口氣。
她一直都知道付蘭是一個聰明人，只可惜自己的女兒很倔，不喜歡的東西就是不會願意學下去。
然而令付質意外的是，付蘭選擇的專業是對於女性而言極其冷門的工學類航空航天專業。
更離譜的是，付蘭的想法天馬行空也就算了，蕭柯竇居然跟她一起瘋。
在付蘭一路碩博，雄赳赳氣昂昂向上考讀的時候，蕭柯竇不僅鼎力支持，還投入大量資金到付蘭加入的研究所中，形成企業合作關系。
這甚至一度造成各大研究所都在爭搶付蘭——不管人專業水平怎麽樣，背後這“嫁妝”可是無比豐厚。
更何況付蘭在這個領域確實有著驚人的天分。
她對於材料的運用和結構的設計都有著獨樹一幟的看法。
多年以後，當第一艘真正意義上的星艦駛入茫茫太空時，站在地面上的付蘭凝視著湛藍的天空，微笑著發出一聲喟嘆。
身後傳來了蕭柯竇的聲音：
“也許有生之年，我們還會有在星海航行的機會。”
她回過頭，看著蕭柯竇微笑。
他們懷揣著一份理想，在重覆著人類走向星辰大海的歷程。
與此同時，他們身邊的景色慢慢褪去顏色。
他們進入了一片“虛無”的時空。
付蘭長嘆了口氣，看向無邊黑暗翻湧的天空。
“你可真是一個愛存心搞事情的‘神’。”
祂似乎在笑，愉悅的情緒傳達到他們四周。
黑色上湧，付蘭卻像是看見了無邊星海。
再度睜眼時，相擁而眠的兩人對視著。
這如同夢境一般的經歷，卻沒有隨著他們的蘇醒而如潮水般消退。
付蘭望著蕭柯竇忽然笑出了聲。
“並肩作戰”的那些年還歷歷在目，蕭柯竇為了能和她步調達成一致，可承受了不少來自蕭家的壓力。
她湊近了些，與對方緊緊擁抱，輕聲說：“我記得我們‘入夢’的時候是假期，我們今天可以睡個大懶覺。”
蕭柯竇回抱著她，下巴抵在付蘭的頭頂上，嘴角含笑說：“好，但是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場星海航行要去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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