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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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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黑色的海、白色的星。

星星被黑暗吞沒,像是幹涸的魚目,沒有一點兒該有的爍光。

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在海面上行走,晃蕩的波浪無法觸碰到她分毫。

這裏比起付蘭上一次來的時候,要暗淡許多。

白色的星星上湧,聚集在付蘭的腳下。

這些星星被黑色的波浪包覆,像眼白與虹膜的顛倒。沒有任何亮光的灰白色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如果有密集恐懼癥站在這裏,那可能會被這樣的場景惡心到。

付蘭沒有理會腳下的怪異場景,而是擡頭,看向天空。

須臾,付蘭感受到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在翻湧著,她腳下的星星們顫動著,像是嗅到危險的小動物一般迅速散開,沈到黑色海洋的底部——因為它們失去了光芒,當它們徹底沈下去後,便被黑色的海徹底掩蓋,這整個空間裏只剩下黑色。

除了與這裏格格不入的付蘭,她是黑色的世界裏唯一的色彩。

她的想法不需要說出口,祂就已經“聽見”了付蘭的聲音。

所以在付蘭凝視著黑色的天空後,祂給出了回應。

黑色像一縷縷絲線,攀爬上付蘭的四肢。

她沈默著,竭力去聽清祂給自己的答覆。

坐在手術室門口,正在查找基因矯正相關技術資料的蕭柯竇,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牽引力。

他皺著眉頭將目光投向手術室的大門,視線越過蕭呈寧,透過透明的隔離板塊,看著付蘭沈靜的側臉。

她像是睡著了一樣。

然而下一秒,付蘭的口鼻中突然湧出鮮血。

隨著蕭柯竇驚愕的起身,站在門口的蕭呈寧已經開始聯系七號城醫院的院長。

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以為是手術過程中發生了什麽意外。

蕭柯竇並沒有將這件事與他夢中的星海聯系起來,盡管二者同樣會有“七竅流血”的表現形式。

時間久遠是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在於蕭柯竇記憶裏只有在旅游星艦上,夢到過兩次那樣的星海,而且只有第二次有過出血的癥狀。被綁架那次屬於付蘭“強制開機”,他本身是無意識狀態,壓根不知道付蘭強行闖進來過。

所以當手術倉裏的付蘭出現異常情況時,蕭柯竇直接將剛才出現的奇怪感受拋之腦後,專註於現實中最顯眼的手術問題上。

手術室內,付蘭的主刀醫生已經從付蘭體內取出所需的材料,他也被付蘭突然的流血癥狀嚇了一跳。

在他猶豫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麽的時候,餘光瞥見門外的蕭呈寧明顯的使用光腦與他人聯系的動作。

他顧不上檢查付蘭的身體情況,立刻開啟手術室內另一臺手術倉,裏邊躺著昏迷不醒的付質。

他必須要抓緊時間,如果等蕭呈寧聯系到其他人,來手術室內查看情況,就會發現他們正在進行的手術,是從未在星際聯邦官方報備過的非法行為。

主刀醫生盡量保持鎮定,避免被外邊守著的蕭呈寧看出問題。

他控制自己的視線,使自己不會和蕭呈寧的目光對上,然後按部就班的啟動付質的手術倉,並在手術倉的設置上輸入一串特殊編碼,並根據付質此時的身體情況,對其中一些數值進行修改。

他的速度很快、雙手很穩,但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沈著冷靜到了令人懷疑的地步。

在手術室外一直觀察著裏邊情況的蕭柯竇皺眉。

這個醫生的行為有些反常。

他又看向蕭呈寧,他也註意到手術室裏醫生的反應。

但是蕭呈寧雖然面色深沈,卻只是在聯系院長,並沒有做出其他反應。

蕭柯竇突然明白過來。

對於蕭呈寧來說,即使他關心付蘭的情況,也不會允許臨時中斷這場關系到付質的手術。

他沈默著收回自己落在蕭呈寧身上的目光,隔著一層層玻璃凝視著面上殘留著血漬的付蘭。

只是他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也在付蘭的預料之中,即使她醒來後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會有什麽反應。

正是對自己父愛稀薄的老爸非常自信,付蘭才敢在偶然被拉進祂的空間時,在還在手術的眾目睽睽之下,徑直與祂接觸。

付蘭對自己身體的抗造程度也蠻自信的。

很快,兩座手術倉建立連接管道,機械臂小心的進行著後續操作。

在手術進度達到50%的時候,主刀醫生在進入手術室後被自動屏蔽的光腦突然解除屏蔽,他的上司聯系到他,讓他查看付蘭的身體狀況並報告給自己。

主刀醫生偏頭看了眼門外透過窗口盯著裏邊的兩個大男人。

他走到付蘭的手術倉前,向上司報告:付蘭此時身體素質各項檢測數值的變化,都是手術開始前,預估的正常波動範圍。

——確實都是手術開始前預估的正常範圍,不過卻不是他提供的、那份看起來非常安全手術計劃裏預估的,而是另一份躺在某個隱蔽的地下基地裏的一份計劃。

如果他們的手術計劃安全又合理,符合星際聯邦的法律法規,他們何必在背地裏搞“非法勾當”。

這個手術計劃的雛形,類似“一命換一命”。

後邊經過無數次疊代、優化,才獲得了現在這版的方案。

但哪怕是現在這個手術方案,也不能稱得上安全。

這個計劃能被運用下來,主要依賴於付蘭身體強度高,以及付質的身體瀕臨崩潰,不會產生特別大的排斥反應。

不過醫生給出的答覆顯然並不能讓有醫鬧潛質的蕭柯竇先生信服。

任何人看到明明是進行細胞提取的手術,患者卻突然七竅流血的場景,恐怕都不會覺得是正常情況。

——事實上,這場手術也確實沒有會出現內出血的環節。

這類手術最大的風險是提供者術後的身體衰竭,以及受讓者的排斥反應。

包括主刀醫生自己都想不明白,付蘭怎麽就突然吐血了。

但是蕭柯竇有意見沒用,他就是把蕭呈寧“瞪死”了,蕭呈寧不松口,這場手術就得繼續做下去。

寂靜的黑暗中,付蘭終於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放松緊繃的神經,準備回到屬於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在徹底脫離這片空間時,她忽然想問問祂,蕭柯竇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付蘭猜測自己或許會得到一個自己聽不懂、無法理解的答案。

但回答她的只有一聲祂的“笑”。

手術進度達到百分之百,兩座手術倉顯示的數值都很平靜,沒有什麽誇張的波動。

主刀醫生松了口氣,在關閉手術倉的運行時,借助視線盲區,將手術倉裏自己剛剛輸進去的手術程序刪除。

人工智能也可以做這件事,只是他對人工智能的信任度並不高,做“壞事”還是親歷親為比較讓人放心。

自動裝置將手術倉裏的病人送入觀察病房,並貼心的將付蘭面上的血漬擦幹,為她換上一身幹凈的病號服。

觀察病房裏不許人隨意進出。

直到付蘭的神經活動率先活躍起來,醫生判斷她有蘇醒的跡象後,才將她轉入普通病房。

付蘭模模糊糊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她循著聲音走去,在黑漆漆、空蕩蕩的世界裏,發現了一個女孩。

只有十歲出頭的樣子,跌坐在地上,哭得十分無助。

她蹲下來,問:“你是誰?為什麽哭啊?”

那個女孩擡頭,悲傷地看向付蘭,只問她:“為什麽呢?”

那張面孔,赫然是尚且稚嫩的付質。

付蘭一驚,女孩就在她面前消失了。

她起身環顧四周,可這裏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

付蘭猛然間明白過來,朝著一個方向沖了過去。

黑暗消失,溫和且明亮的燈光落進付蘭的眼簾。

隨後一個熟悉的腦袋湊到付蘭眼前。

“你醒了?”蕭柯竇輕聲道。

付蘭擡手,把這張看著就心煩的臉推開,只是臉上不自覺的帶起笑意。

蕭柯竇也不生氣,捉住付蘭的手,將她的手塞回被子裏,又說:“你睡了一天了,不過現在還是不要亂動。這個手術對身體的損耗比較厲害,等晚一點你吃點營養劑,其它的食物暫時不要吃……”

然後蕭柯竇不知道想起什麽,又補充了一句:“營養劑是原味的,醫院提供,適口性比學校裏的好。”

雖然從付蘭平時的飲食習慣裏,蕭柯竇也看不出來她對食物的味道有什麽強烈的要求。

付蘭隨便他在自己旁邊絮絮叨叨,反正她也不聽。

她轉頭看向坐在窗邊的親爹。

蕭呈循察覺到她的視線,擡頭看向她。

“感覺怎麽樣?”

一句來自父親的姍姍來遲的問候。

付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蕭呈寧:“我媽怎麽樣?”

“還好,目前生命體征一切正常。”蕭呈寧說,“按照現在的恢覆情況,兩到三天內就能蘇醒過來。”

付蘭點了點頭,又說:“聆音呢?”

那一瞬間,蕭呈寧身上可以感受到明顯的寒意。

顯然他事先並不知道付質赴約的事情,並且此時正記恨著聆音這家夥。

但他很快就收斂了情緒,對付蘭說:“她沒事,還在接受治療。不過因為基因改造人的特殊性,軍方那邊並不打算讓她在接受審訊意外的時間裏保持意識清醒。”

很難說這其中是否有蕭呈寧的授意。

付蘭有些失望。她還是蠻想讓聆音把自己給她註射了某種保命藥劑的事情說出來,看看以一號星的科技水平,能不能檢測出來那是什麽。

至少以付蘭的地下基地檢測水平,這種藥劑已經到了“無殘留”的地步。

蕭柯竇看著付蘭和蕭呈寧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有那麽一瞬間,他非常想向付蘭“打小報告”,敘述一下蕭呈寧先生在手術期間的不作為。

但這是他們的家事,蕭柯竇知道自己沒有立場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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