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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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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梅花

恰好一陣風過, 吹起了枝上的花瓣,落葉與紅花齊飛,紛紛橫亙在二人之間,模糊了視線。

蕭昱向她走來。

魏雲卿轉過頭, 做出還在生氣的模樣, 不願搭理他。

蕭昱走到她身邊,又問了一遍, “喜歡嗎?”

她眼皮向上翻著, 冷冷說了一句, “光禿禿的,醜死了。”

蕭昱看著的確還是光禿禿的梅樹枝幹, 強行挽回顏面道:“不醜,不是有這麽多花嗎?”

“都是假的。”她脫口而出, 搓著手指上的紅色。

蕭昱看著她指尖的嫣紅,沈默了片刻,強行解釋道:“再過幾個月, 就是真的了。”

染的紙花不好, 可等到臘月風雪至,就是滿園真花了。

“現在種的是紅梅, 你要不喜歡的話,我就挖了再給你種白梅, 還有黃梅、粉梅,你喜歡什麽顏色都可以。”

“卿卿,你喜歡什麽顏色?”

魏雲卿眼圈紅紅的, 她以為自己可以硬下心腸, 絕不妥協,可在他接連的溫柔攻勢下, 她終是控制不住了,對著他哭道:“你不能這樣對我,因為你是天子,你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我都要去忍受、去妥協。”

蕭昱看著她,她嗚嗚哭著,那般可憐委屈。

“你說我騙你,可大婚當晚,你就因為誤解我和堂舅,不告而別,第二天,你還那樣兇我。”

她一樁一件控訴著、解釋著。

“我跟李允多說幾句話,你就跟我擺臉色,我怎麽還敢提表哥?我甚至覺得表哥說的太對了,我就是不應該在你面前提任何不相幹的男人。”

蕭昱手足無措,仿若真是他犯了天大的過錯,不是魏雲卿欺騙了他。而是他強烈的占有欲,嚇壞了魏雲卿。

“抱歉,我對你太苛刻了。”

他怔怔伸出手,想把她抱到懷裏安撫,可魏雲卿看到他那滿手的泥汙後,立刻嫌棄地後退了幾步,躲開了。

她伸手指著他,語氣決絕,“蕭昭明,我發誓,你再敢對我說一次那樣的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連名帶姓。

蕭昱一時懵了,她明明是那般無禮放肆,他卻反倒笑了,還未等魏雲卿再說下去,他便一個箭步沖過去,把她摟到了懷裏,把她的臉按在了胸口。

魏雲卿掙紮著,鼻腔混滿了天子身上檀香木汗水和泥土的氣息,她無比抗拒,“臟死了,你放開我。”

蕭昱反倒又故意抱緊了幾分,笑道:“不放,一起臟。”

風吹動著枝上的梅花,在一片沙沙聲中,帝後靜靜相擁著。

“你怎麽這麽討厭啊。”她嘟囔著。

這時,天空突然開始飄落一片又一片的梅花,隨風揚起,鋪天蓋地,將他們的身影淹沒。

*

這一夜,蕭昱終於再度得償所願,被允許留宿了顯陽殿,二人躺在床上。

魏雲卿趴在他的胸口,問他,“你為什麽會去調查我和表哥,你就那麽不信任我?”

“不是,有別的緣故。”蕭昱玩著她垂在自己胸口的頭發,問道:“還記得那一夜送你男裝的事情嗎?”

魏雲卿一怔,點了點頭,那一夜鬧得很不愉快,她不想再提了。

蕭昱解釋著,“我本想給你個驚喜,才跟廣平王討了主意,他讓我以為你小時候喜歡扮男郎,是因為喜歡做男孩子,因李允也曾跟我說過你小時候經常扮男郎,我就信了廣平王的話,給你送了那禮物。”

魏雲卿蹙眉,不解道:“可表哥明明很清楚我最討厭穿男裝,就算不直接告訴陛下,也不該這樣誤導陛下啊。”

蕭昱聳聳肩,冷笑道:“所以,那一夜你突然翻臉,我也是茫然不知所措。後來細想之後,才悄悄派人去調查是不是廣平王那邊消息有差,果不其然,你們很熟悉,他了解你,那件事,是故意誤導我。”

蕭昱沈著臉,他們還是太缺乏溝通了,才會被蕭澄擺了一道。

“好奇怪,表哥為什麽要這樣?”魏雲卿百思不得其解,感嘆著,“我至今都覺得入宮前他對我說那些話,是真心為了我著想。”

蕭昱嗤笑,點了一下她的頭,“傻瓜,他喜歡你啊!”

魏雲卿一懵,搖搖頭道:“怎麽可能?他從來沒說過喜歡我。他跟我說的所有話,都是為了陛下和我的感情考慮,如果喜歡我,不該是千方百計阻止我進宮嗎?”

“你那時都是準皇後了,他還能造反,搶走你不成?”蕭昱刮刮她的鼻子,提醒道:“可他提醒你那些話,在我們缺乏溝通的情況下,卻足夠離間你我關系了。”

魏雲卿還是不懂,“我還是想不通表哥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

就算她做不成皇後,就算她成了被天子厭惡的棄婦,蕭澄也得不到她啊。

“男人強烈的嫉妒心作祟,便是寧毀之,不與之。”蕭昱撫著她的臉,正色道:“他圖的不是好處,他是自己得不到你,寧願毀了你,也不願意讓你我順順利利在一起。”

魏雲卿身上一陣寒栗。

蕭昱擁著她的肩,把她抱在懷裏,道:“我以前真是低估他了,被他那唯唯諾諾的模樣蒙蔽了,這樣的人,不能留他在內朝,早晚要把他攆出建安。”

“可明面上,他沒有過錯。”魏雲卿面有難色,“他是宗室親王,你不能無緣無故驅逐他離京,若是把他暗搓搓使的這些心機抖摟出去,豈不是壞了我的名聲?以後,我們不信他的話就是了。”

“可是,我有危機感呢。”蕭昱看著她,捏了捏她的小臉,“我的卿卿,怎麽會這麽可愛,有這麽多人喜歡呢。”

魏雲卿也捏了捏他的臉,一本正經地問他,“說,你是不是最喜歡我的?”

“是,我最喜歡卿卿了。”蕭昱笑著,向她貼了上去,“比所有人都要喜歡你。”

魏雲卿笑著躲開,和他在床上打鬧著,又讓他說了一夜愛她……

*

帝後和好後,宮人都松了口氣。

這日,魏雲卿想起那天楊季華的話,就派人召吳妙英入宮了一趟,當面問問她發生了什麽事。

吳妙英跪在皇後跟前,回道:“齊王殿下馬上該大婚了,奴婢實在不宜再留在王府侍候,只是如今齊州戰事將起,奴婢不敢煩擾公主,故來請求皇後,允許奴婢繼續服侍。”

魏雲卿若有所思,“可齊王的婚事還沒有定下,你為何這麽急著走呢?”

“應該是要定下了。”吳妙英苦笑著,“殿下會喜歡胡氏女郎的,她真的是個很好,很愛殿下的小女郎啊。”

魏雲卿蹙眉,“你怎麽知道齊王會喜歡胡氏,你見過胡氏女嗎?”

齊王明明喜歡吳妙英的柔情似水,胡氏那般張揚跋扈的性情,齊王怎麽可能會喜歡?

“胡氏先前私下來見了殿下,言辭懇切,聲聲動人,殿下應該也被打動了吧。”吳妙英回憶著,“她是真的很愛殿下啊,以前做那些事,無非是小姑娘任性,想要引起喜歡的人註意罷了。”

魏雲卿搖搖頭,其他的也就罷了,可她先前派人差點打死柳弘遠這事兒,那就是天性使然,小小年紀就如此歹毒,絕非齊王良配。

“你問過齊王嗎?你怎麽知道齊王願不願意呢?”

吳妙英沈默,那一日,齊王本來說有話要告訴她,可胡法境來了之後,他就沒再跟她說話了,他應該是動搖了,勉強道:“胡氏是很好的選擇,殿下心裏應該也清楚吧。”

魏雲卿問她,“可你有沒有想過,齊王為了改革做的這些努力,為的不是胡氏,而是你呢?”

吳妙英垂眸,臉色沒有任何波瀾,平靜道:“可胡氏女的父親,在鹽禁時也出了大力,我無寸功於社稷,怎麽能做這個摘桃人呢?”

魏雲卿啞口無言,想起蕭昱說的,聯姻是利益分配,人家胡氏在鹽禁時為皇室出了大力,齊王轉頭卻要另娶她人,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島夷頻頻來犯,遼東邊境問題也到了不得不解決的時候,打仗要一鼓作氣,若是一直拖著不開戰,把將士們的士氣耗盡,難說穩操勝券。

可薛太尉那邊也亮出了態度,齊王必須娶一位關隴世家的王妃,他才會同意開戰。

齊王,進退維谷。

“殿下是責任心很重的一個人,他對我不是愛,他不過是受制於對我的愧疚,想要彌補罷了,可發生那件事時,殿下還年少,他不懂事 ,他不應該一直沈浸在對一件往事的反思中,他應該往前看。”

魏雲卿眼神一動。

“我說過不需要他負責,不想他受制於人,不想他將來後悔。”吳妙英淡淡地說著,“殿下要做的,不是為我一個人出頭,而是應該把對我的這份責任感,轉移到千千萬萬如我一般的人身上,讓他們都可以出頭。”

魏雲卿微微動容著,眼前的女子,雖性情柔弱,見識卻不遜朝臣。她並沒有拘泥於自己的小情小愛,不在乎自己是否可以享受這份改革成果,而是更願千千萬萬如她一般的後來人,可以突破這層樊籠。

這樣一個沒有任何政治影響力的柔弱女子,也在為這場改革努力著。

魏雲卿心中,一時百感交集,點點頭,對她道:“好,如果你決定了,我就下一道懿旨,還讓你回宮服侍。”

吳妙英松了口氣,叩頭謝恩,“奴婢多謝皇後。”

說話之時,典衣女史又來送新做的冬衣。

馬上該入冬了,先前典衣局送來的新衣,不大合魏雲卿心意,典衣局上下都很忐忑。

這一次,典衣女史似乎很有自信,只是捧著衣服的手在微微發抖。

典衣女史對魏雲卿道:“皇後請看,這是根據陛下親手畫的圖樣織的。”

魏雲卿拉起衣袍一角,看著衣服上那滿幅的梅花,便想起華林園那一院紙糊的梅花,嘴角漾起笑意,讚嘆著,“好漂亮的梅花啊。”

那是一件藏青色撒梅長袍,廣袖隱領,看起來,似乎是禮服的服制。

魏雲卿將衣服掂了起來,細細欣賞著,“真是一件別致的漂亮裙子,是禮服嗎?”

典衣女史回道:“是啊,陛下希望十月初一,寒衣節的時候皇後能夠穿上它。”

魏雲卿摸著衣服上的圖案,讚嘆道:“你們織的很不錯。”

“是陛下紋樣畫的好。”典衣女史頷首,心中大喜。

吳妙英笑道:“殿下,想要試一試嗎?”

魏雲卿點點頭,順手就將袍子套在了身上,起身那一刻,殿中頓時宛如朝霞初舉,光華動人,青袍上流光溢彩的梅花,襯的皇後似乎又美了幾分。

吳妙英給她整理著腰帶,眼中閃爍著光芒,感嘆著——

“皇後,這是陛下的傑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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