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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公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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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公審

顯陽殿。

墻角不知何時綻放了一叢牽牛花, 一片紅色與紫色,攀附在那株沙門梅的枝幹上,彼此糾纏著。

魏雲卿臨窗梳妝,靜靜看著墻角那叢牽牛花。

這是雨過天晴, 風和日麗的一天。

宮人給她梳上高髻, 容貞從院子裏摘了一捧花抱過來,給魏雲卿發髻上簪了兩支嫣紅的薔薇做點綴。

楊季華端著一小盒新制的胭脂走過來, 用手指蘸了一點兒, 輕點在魏雲卿唇上。

魏雲卿躲開一些頭, 不解道:“塗這些做什麽?”她一貫不愛塗這些胭脂水粉。

“不是說好了今天去式乾殿見陛下嗎?”

魏雲卿抿著唇,想到二人在床上的悄悄話, 楊季華讓她可以試著主動一些。

大概是因為她現在的態度,讓蕭昱也摸不清她的心意, 所以不敢對她太過親密,唯恐她多想,又以為他是圖她的美色。

可從外公對她說的話來看, 蕭昱應該不敢冒著子嗣風險圖她的色。

魏雲卿不由感嘆, 那他先前對自己的親近,真的是冒著生命風險在愛她。

可是, 那一夜他突然離去,好像還是因為在嫉妒?

“嗯。”想到這裏, 魏雲卿主動要求道:“把薛後那支金步搖拿出來,給我帶上吧。”

容貞又去給她取出了步搖簪上。

楊季華給她畫著妝,魏雲卿本就容色美艷, 只需淡淡的色彩妝點, 便足以將那美貌更鮮活上十二分,愈發光艷照人。

魏雲卿認真告訴她, “我是要去跟陛下解釋李允的事情,讓他不要再嫉妒了。”

楊季華撲哧一笑,“嗯嗯,沒錯,有誤會,就是要說清楚嘛。”

容貞端來蔻丹,詢問著,“殿下,可以開始染指甲了嗎?”

魏雲卿低頭看了一眼幹凈纖白的手指,指甲光潔飽滿,等待上色。

她思索著,想到什麽後,搖搖頭道:“不要,再等等吧。”

*

建安縣衙。

袁延伯故意把事情給鬧大了,風風火火去抓人,並以拒捕罪名,將胡法境和裴通舅甥二人都給押回了建安縣衙。

此刻,縣令正親自升堂公審胡法境。

胡法境自幼驕矜無匹,張揚恣意,只見她欺人,何曾有人敢辱她?如今遭此奇恥大辱,活剮了袁延伯的心都有。

她心知袁延伯這般折騰她,無非是因為他妹子落選齊王妃,建安城關於她和齊王的流言又沸沸揚揚,他趁機公報私仇罷了。

裴通忐忑問著胡法境,“觀音奴,你真的讓人去打了柳弘遠嗎?”

胡法境冷著臉,恨聲道:“打了又如何?我只恨沒把他直接弄死,毀屍滅跡,讓他有機會到縣衙告狀,讓我遭此奇恥大辱!”

裴通眉峰緊蹙,扼腕嘆道:“糊塗!”

堂上,袁延伯驚堂木一拍,讓二人跪下。

胡法境冷笑,“你個區區六品縣令,我小舅是五品齊王友,讓他跪你,你配嗎?”

袁延伯不以為意,“嘴還挺硬,看你能張狂多久,胡氏,將你的罪行速速招來。”

胡法境昂首,不屑道:“我即便有罪,也該是交由廷尉審訊,你有什麽資格審我?”

縣衙可接百姓普通申訴,但士族之家,即便有罪,也是交付廷尉處置,皇親國戚與三品以上大員,更是還有八議減罪特權。

胡法境又轉頭看向柳弘遠,輕蔑道:“何況還是這賤民誣陷我,我還沒告他個誣陷之罪呢。”

她怎麽如此顛倒黑白?柳弘遠氣的臉色蒼白,宋逸輕拍他的肩膀安撫。

袁延伯驚堂木一拍,“你這丫頭還挺會顛倒黑白,你把人家打掉了半條命,反倒誣蔑人家誣陷你,難不成這傷是他自己打的不成?”

“他的傷關我什麽事?我一個女兒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如何會跟他有瓜葛?為何要指揮人打他?他這般誣陷我,壞我名聲,你作為一縣之令助紂為虐,我還沒告你們呢!”

胡法境咄咄逼人。

“嘿,你這丫頭!”

伶牙俐齒!

胡法境轉頭看向柳弘遠,當堂質問他,“姓柳的,你敢說是我指使人打的你嗎?我為什麽要打你?”

——為何打他?

柳弘遠如遭雷擊,腦中一片空白。

他不能說。

胡法境得意揚眉,說出來,裴智容在士族的名聲就算毀了。

只要她咬死不認,誰都不能耐她何。

公堂之上,陷入沈默。

就在眾人僵持之際,衙吏匆匆來報,說齊王殿下到了。

堂上眾人一怔,袁延伯咧嘴一笑,一口白牙閃著光,親自起身相迎。

蕭景步入公堂,袁延伯抓人之事鬧的滿城風雨,他知道,他把裴通也一起抓走,就是存心引自己來的。

步入公堂後,蕭景看都沒看胡法境一眼,站在了裴通身邊。

“殿下親來,莫不是要為這胡氏脫罪嗎?”

袁延伯作揖行禮,齊王的身上,隱隱還有著那股若有若無的異香。

蕭景面色坦然,冷冷道:“我與胡氏素不相識,此來只是為了帶走齊王友裴通,至於其他不相幹的人,袁縣尹依法處置就是。”

“殿下!”胡法境咬牙切齒。

袁延伯微微得意,齊王果然如他所料,親自出來自證,撇清關系了,齊王妃之爭,胡法境是徹底出局了。

“殿下要人,帶走就是,至於這胡氏,牙尖嘴利,狡猾多詐,下官還需繼續審問。”

袁延伯視線投向胡法境。

“來啊,把胡氏關進大牢,擇日再審。”

*

胡法境下獄之事,很快傳遍京城,建安震驚!

消息也傳到了宮裏。

殷恒今日正式到秘書省上值後,就先來了一趟式乾殿跟蕭昱請安。

他自幼就是天子侍書,關系親近,後來被外放歷練,離京數年,而今終於返回京城。

蕭昱一直待他親近,久別重逢,愈感親切,二人交談著分別這些年的見聞,殷恒也將胡法境之事興致勃勃的跟蕭昱轉述著。

蕭昱聽聞後,隱隱詫異,“什麽?袁延伯把胡氏抓了?”

“是啊,這小子真有種啊!我對他刮目相看了!”

殷恒繪聲繪色描述著,“聽聞他直接帶兵包圍了裴家,逼裴氏交出胡法境,裴通出來說和勸他退兵,他竟把裴通也一道綁去了縣衙,後來是齊王殿下親自出面,才把裴通給要出來了。”

“噗。”蕭昱憋不住嗤笑了一聲,又立刻清清嗓子,收起笑臉,恢覆往常那不動聲色的模樣,“那胡氏如何處置了?”

“袁延伯不肯放人啊,現在給關縣獄了,河南尹派了幾撥人去要人,楞是沒要出來。”殷恒嘖嘖嘆道:“把一個世家貴女下獄了,這胡氏以後還怎麽做人啊?”

蕭昱輕嗤,這事兒無論如何收場,胡法境的名聲都算完了,袁延伯扣押胡氏,無非是因為荀太妃薨,河南世家要爭齊王妃之位罷了。

“陛下,這事兒您得出面管管,薛太尉馬上要回京了,袁延伯這是在下薛太尉的臉呢!”

“我不管。”蕭昱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袁延伯頂不住了,自會進宮來見我,何況,確實是胡氏有罪在先,就算薛太尉回京,也不能罔顧朝廷律法。”

殷恒聳聳肩,笑道:“說來也是,薛太尉愛惜羽毛,也不會為了胡氏這麽個小女郎落得個徇私枉法之名。”

蕭昱翻開奏折,繼續批閱,殷恒親自給他研墨。

蕭昱恍惚想起少年時,他在自己跟前侍候書墨的情景,便道:“讓你去秘書省可惜了,你這墨磨得可比梁時好多了,應該在我身邊侍候。”

殷恒研墨的手一頓,懵逼道:“陛下,你罵我?”

怎麽能拿他跟梁時比呢?

蕭昱淺笑不語,蘸墨,畫諾。

熱切的交談漸漸轉為沈默。

殷恒研著墨,又小心翼翼道:“陛下,您與皇後近來可好?”

“你問這個做什麽?”蕭昱用筆敲了一下他的頭,“是不是殷太常跟你說什麽了?”

“沒。”殷恒立刻反駁,試探道:“我是在秘書省聽說,陛下因為端午那日,李允記述不當,斥責了他?”

蕭昱手上一頓,清清嗓子,正色道:“是有這麽回事,可既安排了他做記錄,他卻沒有記下我在球場的英姿,不該罵嗎?”

“該罵,該罵。”殷恒連連附和著,又嘖嘖嘆著,“可這李允因為此事,近來都是提心吊膽,茶飯不思,人都憔悴了一圈,可憐吶!”

蕭昱唇角微揚,不語,是該讓他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到底錯哪了。

就在這時,梁時悄悄入內回報,“陛下,皇後來了。”

蕭昱神色一滯。

殷恒也隱隱驚訝,爺爺不是說陛下跟皇後的關系很僵嗎?可皇後大白日來探視天子,關系這麽親近,爺爺這不純純胡說八道嗎?

殷恒放下墨錠,試探著告辭道:“那臣先告退?”

蕭昱點點頭,過往,都是他主動去找魏雲卿,這是魏雲卿第一次在非上食帝宮的日子來找他,他莫名有些受寵若驚,手足無措。

殷恒悄悄告退,離開時,與魏雲卿錯身而過,他低著頭,未敢直視皇後,只瞥見皇後裙擺那一抹鵝黃色。

冰鑒靜靜吹著冷風,光影在地板輪流浮現著,魏雲卿款步而入。

蕭昱自顧自批著奏折。

魏雲卿提著一個小食盒,輕輕走到蕭昱的身邊,把食盒放下,跪坐在他的身側,緊挨著他。

一股薔薇幽香鉆入鼻中,蕭昱一轉頭,便看到皇後發髻上那嫣紅的薔薇花,視線下移,便是皇後嫣然如花的面孔,正與薔薇爭色。

她今日竟然還破天荒地畫了淡淡的妝容,身上穿著一條鵝黃色的帛裙,膚如凝脂,色若朝霞。

蕭昱耳尖不自覺的就紅了,他不自在地收回了眼,保持著面上的平靜,若無其事地繼續在奏折上畫著諾。

“你怎麽現在來了?”

魏雲卿看著他,問他,“陛下是不是,還在因為李允的事嫉妒?”

“我沒那麽小肚雞腸。”蕭昱淡淡反駁著。

“他是我的鄰居,童年小夥伴,那一日才多跟他多說了幾句話,難道,陛下沒有童年小夥伴嗎?”

笑話,他會沒有?他的不是剛走嗎?

“我當然有。”蕭昱視線往殷恒剛剛離去的方向看著道:“剛走那一位就是。”

魏雲卿點點頭,“那陛下一定可以理解我吧?”

蕭昱沒有回應,而是問她,“你過來就是為了解釋這件事嗎?”

“還有其他的。”

蕭昱看著她。

這時,魏雲卿主動伸出了手,握住了那只天子放在書案的手,柔軟無骨的手指包裹在他的手掌之上,女子的體溫在他身上擴散,溫軟的感覺直抵蕭昱心底。

他微微動容著。

魏雲卿看著他,一字一句,認真告訴他——

“我想給你,看看我的牙。”

空氣驟然一靜。

蕭昱執筆的手一滯,吧嗒——

朱墨滴上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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