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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看是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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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看是柔情

禦景煊神色不變,“願聞其詳。”

隨意又壓迫感十足的話給黎老留了一只腳都站不下的餘地,黎老又不敢表現出來,就悄悄氣吹一下胡子,你願意聽,他還不願意講呢!

又不得不開口:“都好些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了,當時有一染料大賽,我和阿玥以錦彩為題角逐第一,只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便退出了比賽。”

當時能有資格接觸並且根據評審命題創作出錦彩的只有他們二人,除去阿玥,也只有他了,不難查出。

至於為什麽退出,黎智沒說,禦景煊也沒問。

“雖然我不知道殿下是如何得知這些往事的,但歲月如沙,握不住的往事就讓它隨風散了吧。”

一直安靜站著的寧治先是慨嘆江老提供的消息準確,又繼續觀察等候。

禦景煊鋒眉微斂,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無聲輕叩桌面。

“既然流光仙螢在黎老這兒,那麽與它一同的碎片應該也在黎老這裏吧?”

黎智疑惑又驚訝:“碎片?什麽碎片?我接觸到的只有流光仙螢,並未見有什麽碎片啊。”

禦景煊眉頭微蹙,“碎片就在流光仙螢裏。”

流光仙螢是硬若樹木的矮生花狀植株,表面光滑,內有各色發光的粉質凝膠,取出的凝膠經過處理摻入染料便能制成一種璀璨的上品布料,仙而不俗。

而流光仙螢的花心是空的,江老說的是,他當時有看見花心裏放著一塊同他手中那塊材質色澤很是相似的碎片,可拿到流光仙螢的黎老卻又斷言沒見過。

寧治覺得有些頭大,看黎老的樣子不像是說謊。

黎智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一樣,反而迫使自己靜下心來:“可能是取流光仙螢時掉下來了,我說怎麽當時聽見什麽東西掉了的聲音。”

禦景煊幽深的目光諱莫如深,神色如常地平靜說道:“既然如此,那本殿就不打擾了。”

“恭送殿下。”黎智站在府門前拱手行禮道。

起身目光深遠地看向已經走遠的馬車,負在背後的手拳握,轉身回府。

無論是江越還是阿玥,他都希望別再給他人機會探查下去了,不然,可能失望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

“殿下,您真的相信黎老所言屬實嗎?”寧治一邊趕著馬車一邊出聲問道。

坐在馬車裏的禦景煊聞言隨意地掀了下眼皮又垂下,“摘下流光仙螢的另有其人。”

也就是說是轉手給黎智的,所以他才並不知道裏面放的還有碎片?

“看來只有等回去後問問江老了。”寧治說道,若摘下流光仙螢的不是黎老,那麽剛才黎老無非是在隱瞞,問他是不可能了。

禦景煊若有所思地看著桌案上的茶盞,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眉目微冷地快速伸手扶上窗沿穩住身形。

還沒開口就聽見很少發脾氣的寧治忍著怒氣喊道:“想死就滾一邊去,攔別人的馬車算怎麽回事?讓開!”

話音剛落,街上圍觀方才驚險一幕的百姓像是被人點了穴位一樣打開了任督二脈,紛紛上前指指點點,巧舌如簧。

“人家君姑娘不過是不小心跑到了馬車前面,說話至於這麽難聽嗎?”

“這人群熙熙攘攘,你自己駕駛馬車不知道看著點,差點撞到人家君姑娘,自己不道歉就算了,還辱罵人家?”

“君姑娘放心,我們都看見了,保準給你撐腰,道歉!”

其餘的聽見了也紛紛喊話:“道歉!”

寧治頓時憋了一肚子氣,腦袋都快被這些不講道理亂扣帽子的人給氣炸了。

紛亂中,一聲低沈磁性的嗓音從馬車裏傳出,冰冷至極:“寧治,碾過去。”

此起彼伏的“道歉”聲沒有了,讓人不寒而栗的淩厲嗓音硬是震懾住了群情激憤,未見其人,先聞其勢。

這麽一聲無情的“碾過去”一時竟讓人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寧治簡直看都不想看眼前這群不帶腦子說話的所謂路人的“伸張正義”,目光深深地看了眼還在馬車前站著的人,“遵命。”

說罷便揮起韁繩速度絲毫不慢地往前沖去,旁若無人,不帶猶豫。

君語清尷尬地咬緊下唇,心中思量,打定主意後不由握緊了衣袖。

這個機會,她一定不能錯過。

在馬車快要撞上君語清時,周遭的百姓又是一陣驚慌出聲:“君姑娘,快躲開!”

君語清像是被嚇懵了之後突然反應過來一樣,姿態狼狽地往一側躲閃,卻還是被馬車創到了左臂。

當即痛呼一聲跌倒在地,秀眉微皺地捂著左臂,我見猶憐。

寧治只冷淡地瞥了一眼,滿不在乎地回了頭,誰知馬車竟被團團圍住了,移動不得。

成功被激起保護欲的彪頭大漢兇神惡煞地盯緊了馬車裏的人,更何況江南百姓現下已甚是尊崇挽救了江南危機的君語清,一時間,恰有群起而攻之的趨勢。

寧治額頭青筋直跳,面上已經帶了肅殺。

“讓馬車裏的人下來!”

“對!不道歉不賠償休想走!”

“誰跟君姑娘作對,就是跟我作對!”

合著故意攔別人馬車的人反倒成了受害者?能躲開卻不躲反而借力自個兒往馬車上撞,當他是瞎的嗎?這些小伎倆騙得了別人,卻逃不開寧治敏銳的觀察力。

叫嚷中,馬車的簾子被一只修長白皙的玉手掀開,骨節分明,過分好看。

寧治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利索地下車把轎凳擺好站在一旁。

頎長淡漠的身影優雅矜貴地一步步走下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玄黑色錦衣被金絲刺繡參差覆蓋,規整華貴,緊束腰身的寬貴腰帶勾勒出此人優越的身材比例,身後寬大的羽毛大氅極力配合著它主人的強大氣場。

冷峻的面容驚為天人,涼薄的黑眸寒漠地隨意看了眼周圍,也許是被眼前男子的絕世無雙所驚,也許是被他眼底的冷酷所駭,嘈雜聲又一次落幕。

君語清貪戀的目光隱忍又熱切地看向那個朝思暮想的男子,腦袋一陣空白眩暈,仰慕他的人千千萬,她也一樣。

在那雙冰眸看向她時,君語清按捺住心裏的雀躍,第一時間回神佯裝驚慌地說道:“臣女參見殿下,臣女不知是殿下的馬車,還望殿下恕罪。”

又自責地接著說道:“臣女方才不小心受了傷,難以起身行禮,還請殿下寬宥。”

饒是寧治一向肅正,也不由暗自撇嘴,這話聽著怎麽這麽氣呢?別人說的口沫直噴的時候她不發聲,現在倒是說的痛快。

人群中又再次躁動起來,紛紛行禮:“參見殿下。”一個個的額頭都沁出冷汗,萬萬沒想到馬車裏坐著的竟然是冷酷絕情的煊殿。

完了,這下完了,他們竟然逼著煊殿給人道歉?!

禦景煊淡聲說道:“平身吧。”

“謝殿下!”

正當君語清心裏忐忑說出去的話會不會落空時,禦景煊帶著冷意的嗓音再次響起,只是她還來不及高興便僵住了臉,如墜冰窖。

“你,那就跪著吧。”

君語清頓時猶如當頭一棒,也猛然清醒過來,是她沖動了,是她忘了眼前的這個人有多冷漠狠厲。

強撐著沒垮下的臉勉強微笑,“是臣女無意沖撞了殿下,是該跪。”

說罷就顫顫巍巍地雙手撐地想要跪直,卻吃痛地跌倒回去,外表裝的有多像,她的內心就有多悲酸。

大多數人是不敢吭聲的,但也有被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打動並且覺得占理的人當出頭鳥。

“等一下!”

禦景煊邁出去的步子並沒有停下,神情有一瞬的不耐。

那道年輕男子的聲音喊得更高了,甚至追出了人群:“殿下!您不應該讓君姑娘罰跪!”

“是您的馬車撞了君姑娘,甚至她都傷到站都站不起來了,要說沒理,也是您沒理啊!”

見前面那道背影停下來,年輕男子朝君語清遞過去一個放心的安慰眼神,君語清更是一副可憐模樣惹得那個年輕男子正義感爆棚。

禦景煊不急不緩地轉身,狹長的丹鳳眼漫不經心地看向不帶腦子出門的年輕男子,薄唇微張:“是嗎?那你就陪她一起跪著吧。”

周圍的人群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暗嘆這位煊殿果真如傳言那般,人狠話不多,也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年輕男子的臉上頓時一陣泛紅,頗為局促地環視一圈,大聲說道:“難道你們都忘了嗎?是誰快要治好了金寧江?挽救咱們於水火,是君姑娘!現在她受了委屈,你們都當縮頭烏龜,你們這難道不是讓君姑娘寒心嗎?”

一些看得明白原委心思靈活的人暗嘆這人被沖昏了頭,什麽話都敢往外說,明擺著和煊殿叫板。

當然也不乏一些被煽動的:“是啊,是君姑娘救了咱們,咱們不能放著人家不管啊。”

於是隱隱又有聲音從人群裏響起,君語清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得意地勾起了唇角,這樣,煊殿就會註意到她了吧,也知道了她的不凡之處,一舉兩得。

寧治見愈演愈烈的輿論,不由冷憤地看了眼實則一直在背後當推手的君語清,想不清楚她為何這般糾纏不休。

禦景煊眉頭微蹙,冷下來的神色彰顯出此刻的煩躁,正要動怒卻被一聲熟悉的軟甜嗓音打消殆盡。

“怎麽圍了這麽多人?”

姜懷柔擠過人群慨嘆出聲,楚不聞也皺眉幫姜懷柔避開水洩不通的層層圍堵,把整個街道都給堵住了,他們想要過去還得穿過人群。

在一眾聲音裏並不明顯,可禦景煊還是捕捉到了。

寧治在看見從人群中擠出來堪堪站穩的兩人時不由瞪大了眼睛,驚聲道:“姜姑娘?楚不聞?”

然後,就見方才還氣息冰駭,滿臉冷色的煊殿神色和緩下來,眼底也不再是漠然,細看是柔情,即使看上去還是冷酷的模樣,可周遭的氣氛明顯從臘月冬變成了三月春。

更為驚悚的是,那個出現在視線裏傾國傾城的女子竟然淺笑著驚喜跑向了煊殿,出奇地沒被阻攔,登時一片寂靜,紛紛瞪大了眼珠子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什麽情況?煊殿竟還先她一步伸出手臂把人攬在身邊?!一陣嘩然,大跌眼鏡的一幕讓旁人紛紛訝嘆,這天要變,不是說煊殿絕情無愛嗎?

禦景煊不管他人是如何驚訝,滿眼只裝得下眼前笑魘如花的人兒,“怎麽過來江南了?”

姜懷柔在禦景煊擁上她之前把手搭在了禦景煊的胳膊上自然地阻止了,她的後背有傷痕,淺笑道:“來找你呀。”

禦景煊只當是她害羞,清聲道:“等我一會兒,待會兒咱們就走。”

不是“本殿”,是“我”,是“咱們”,如此親昵的態度已經明確地告訴了眾人他們的關系,恰如平地驚雷劈起一江煙波。

不同於他人的驚訝艷羨,君語清只餘木訥,瞳孔圓睜,不可置信地搖頭,為什麽?

在皇宮時,煊殿對姜懷柔已是特殊,彼時她只是羨慕嫉妒,所以剛才她看見煊殿的侍衛寧治時才冒險攔下了馬車,她不能再等了。

可現在,顯然更進一步,她到底哪點比不上姜懷柔?容貌?可她也不差啊,論才識,她自認甩姜懷柔八條街。

姜懷柔會心一笑,或許這就是歸屬感吧,斂神看了看四周,疑惑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被圍起來的是禦景煊他們,還有一個面色不善的男子和半躺在地手捂胳膊的女子,方才隱隱約約也有聽見人群高低起伏的爭執聲。

禦景煊不想讓這等無端瑣事煩到她,也就不打算細說:“無礙,我沒事。”

磁性悅耳的嗓音依舊是慣常的漠然,但摻雜的些許委屈卻讓姜懷柔不由皺起了眉頭。

眾人:……

其實不明顯,只是差距甚大摻在淡漠裏就聽得明白了,還別說,驚訝之餘又有些無語是怎麽一回事呢?……

姜懷柔沒聽進去,而是看向寧治,眼神詢問:“寧治,到底發生什麽了?”

楚不聞也跟著出聲:“奇怪,這情況怎麽覺得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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