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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著明白裝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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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著明白裝糊塗

徐慕年嘴角微扯,淡笑著應道:“半年未見,二叔還是如此猛健。”

那名看上去頗為沈穩且留有濃密黑胡須的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抹精明,語氣微沈著打笑,眼神佯裝嗔怪:“你這孩子,風塵仆仆的趕來,你要是有個好歹你二叔和千愁兄還不得把我這個起頭一聚的給很是一頓揍?”

徐慕年眉峰輕挑,“於大哥豈會等著挨揍?怕是這兩人還沒過來就反被你給收拾了,先不說這身手,於大哥的好智謀讓多少人都自慚形穢?”

蕭九雖不屑地輕哼一聲,但也不做反對,論計謀,他還真玩不過這於慶禦,早前被他收拾地可有一番好受,好在是自家兄弟,這才安慰些。

月千愁暗自渾身一個激靈,訕笑著趕緊揭過這個話題:“你這些年還在研究那些天文地理?一頭紮進去也不說來瞧瞧我們,也就信裏能問候。”

徐慕年悠悠然晃著折扇,“我來瞧你們個個恩愛甜蜜嗎?到時怕連招待我這個孤家寡人都成了一塊礙眼的木頭樁,倒不如遠遠地留著念想。”

蕭九伸出肥嘟嘟的手大大咧咧地夾起一塊小二剛上的小羊排,扒拉幾下米飯吞咽下肚,圓目看向徐慕年,說道:“你二嬸嬸惦念你,聽說你要來早就將好酒好菜選好了,盡是你愛吃的,待會記得隨二叔回家好讓你二嬸嬸瞧瞧。”

他二嬸嬸是捷州月族人,同二叔兩情相悅,甚至於二叔為了能讓二嬸嬸安心二話不說就在捷州安了家,外祖母氣得拿拐杖打也沒辦法,只得準了。

二嬸嬸是位知書達理的睿智女子,時常和二叔一同回家探望,外祖母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漸漸也就心裏妥帖了,還甚是喜歡這個兒媳。

“自然。”

一旁滿頭銀發帶有黑紫寶石冠的老者和善地出聲:“聽聞徐公子一年前用自己研制的琉璃鏡窺得辰星,且別有一番心得,後生可畏啊。”

“這位老者是?”徐慕年看向月千愁,其實心下大致了然。

月千愁猛地一拍腦袋,懊惱出聲:“瞧我這記性,這位是笙族的大長老玄擎,另一邊的是二長老康厲,今日過來也是有事求助,只看慕年你可否得空了。”

徐慕年目光掠過對面,面不改色地將折扇搭在左手上,浮著笑意的眼睛隨意地看向前方,薄唇輕啟:“哦?所為何事?”

之前月千愁已經提醒過他,這局是避免不了,笙族那邊點名跟月族要這個人情,阿赤姐雖是族長但不好獨斷,赴局即承情,不必應局。

玄擎先是給自己斟了杯酒雙手拿起敬向徐慕年,一飲而盡,一口花白胡須都止不住顫抖,可那略顯渾濁的眼目是一點也沒變,仍舊頗為莊重地看向徐慕年。

徐慕年琥珀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向玄擎,一側唇角微勾,收起折扇,也用對待長輩的禮儀回敬。

“徐公子,不瞞你說,如今笙族恰逢蕭薔之變,人人自危,目前能確認的大抵與天象有關,早知徐公子博聞廣達且專註於天文地理,若有徐公子相助,笙族上下定感激不盡啊。”

徐慕年不置可否,只伸手拿起茶杯,用食指撫了撫杯口,長睫遮住了神情,察覺到眾人因為等待答信而漸漸晃動的心思,徐慕年笑了,依舊是一副無懈可擊的笑臉:“我不過是一個追學問的,哪裏敢面不改色應下此等大事,彼時若有不妥之處豈不是給長老您平添煩惱?”

玄擎表情微僵,稍稍回頭看向其餘隨行眾人,也只有康厲還能泰然自若地坐那品茶,這老小子!

似是感受到玄擎的眼神,康厲撫了撫煙灰色的綢緞衣袍,目光傲慢地對上徐慕年,捋了捋黑色胡須,“俗話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老夫也就直說了,若徐公子決意相幫,今後若有困難我笙族定竭盡全力協助。”

嘉寧國僅捷州有底蘊千年的部落,分為海月縣月族和青陽縣笙族,各有天下一絕的專擅之技,境況同其它縣城大差不差,為保傳統特任命一族族長為縣統自行調度。

這徐慕年本就有月族這一靠山,如今他們笙族也願拋出橄欖枝,但凡是個識趣的都不會拒絕了去,他就不信這徐慕年能不動心思,康厲施施然壓下嘴角不屑的笑意。

“康長老未免操之過急,我連是什麽情況都尚未了解又怎能坦然應下,利雖好,但也得看能不能消受才是。”

“你!”

玄擎出手按下腦門一陣青筋凸起的康厲,語氣溫和地說道:“這樣吧,玄某願在此作出承諾,只要徐公子盡力一試,我笙族大可將此人情兌換,不知徐公子意下如何?”

話音剛落玄擎一側的眾人大驚失色,急得面面相覷,康厲更是瞪大眼眸不可置信地看向玄擎。

壓低嗓音怒道:“你這是作甚?難道能破此局的僅有他一人不成,傳出去也不怕丟了我們笙族的顏面!更何況豈能輕易承諾如此之大?若他要作笙族的主也要應了他?”

月千愁等人依舊該吃吃該喝喝,絲毫不受影響,在場的都是習武之人哪裏會聽不到康厲方才未加收斂的言語,有些事,當個笑話聽聽即可。

玄擎不動聲色地環視一圈,確定對方臉上並無異色才冷哼一聲,“若真有他法,你我又何必坐在此處卑躬屈膝?康長老還是多想想如何能順利拿下這筆交易吧,別忘了,月千愁也不過是幫著把人請來而已。”

好,真好,可惡!不過是個空殼長老,若不是暫且要維持面上功夫又怎能容得了此刻高他一頭任性亂作承諾,看來指不定同月千愁他們串通一氣,不過也未免太天真了些,他倒要看看單憑一個徐慕年能掀起什麽水花來。

徐慕年也不再周旋,幹脆了當:“呵,甚好,那就合作愉快了。”

推辭還好,但答應的如此之快更是讓幾人心裏滿懷郁氣,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後悔也沒用。

反倒只有玄擎面上歡喜的很:“合作愉快。”

徐慕年琥珀色的眼光輕閃,拿起茶水笑意點頭,輕抿一口。

蕭九和月千愁趕忙招呼眾人用菜,又喚來小二添上許多新菜式和美酒。

於慶禦攬起竹青袖口,側過頭對徐慕年說道:“怎麽應下了?你小子不是一向不喜沾染是非嗎?”

徐慕年只是勾起唇角反問:“於大哥還不了解我嗎?”

於慶禦挑挑眉,了然地輕嘆一聲,他可不了解這小子整日裏都揣的什麽心思,就像之前老二形容的那樣,笑裏藏刀,不過剛才一問現下也能猜出一二。

“我就不聲張了,你呢,也別抱太大希望,指不定對面的人正揣著明白裝糊塗等著下套呢,老謀深算也不枉他牢牢把握實權十幾年。”

他們幾個外人也不好插手笙族內部之事,月千愁和阿赤至今仍未成親與此脫不了幹系,細想,也不失為一個好機會,不過這事也是真的棘手,表面上如此,可依他所看,這背後定是危機四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試一試倒也挺值。”

康厲冷眼看著包廂裏漸漸熱絡的氛圍,冷哼一聲,橫眉出聲:“簡直是胡鬧!”

與整個氛圍格格不入的聲音在包廂裏顯得格外突出,一時間包廂裏鴉雀無聲。

玄擎長老暗自握緊拳頭,一張老臉盡是賠笑:“諸位別見怪,昨日老夫同他起了些沖突,今日不免有些怪脾氣,老夫在這給大家賠個不是了。”

徐慕年長眉微挑,似是對此不甚在意,只是眼中有些許危險的光芒,皆被不經意間垂下的長睫遮住,轉眼間,又是一片平和,不屑地扯了扯唇角,他徐慕年,可不是任人挑釁的。

“脾氣不好,容易上火,得多養養才是,省得不知何時就火燒眉毛了。”

此話一出,康厲心中積壓已久的怨氣就直沖腦門,怒火沖天地從座位上猛站起來,用加持了內力的右手狠拍了一下桌子,嚇得其他幾個楞神中的人渾身一顫。

怒不可遏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無禮小兒!這般出言不遜,到底有沒有把本長老放在眼裏?!月千愁,這就是你們月族的待客之道?”

話音剛落,月千愁也惱意萬千,當即厲聲駁斥:“康厲長老今日是定要把這話給掰扯清楚了!這矛頭是誰先指起來的?對準的又是誰?我月族堂堂正正,還輪不到你個區區長老詆毀。”

然後又緊緊瞇起眼眸,假意看向四周,意有所指地說道:“另外,慕年是老子的客人,更是朋友,容不得一些阿貓阿狗在那亂嗷。”

康厲聽此反而壓下了嗓門,只是額角青筋暴起,頗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好你個月千愁,全然置笙族與月族的臉面於不顧,也不知族長聽了又當如何!”

“康厲!夠了。”

同為長老,可玄擎長老的威望遠高於康厲,此話一出,即使康厲面上無光,也不好出聲反駁,只得憤恨輕哼,旋然坐下,況且,他也知道見好就收,有些事分寸過了可就變味了呢。

不得不說玄擎打圓場的功夫練就的不錯:“千愁,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千萬莫要同他計較,大可不必為了這麽個皮面之言傷了咱們的和氣。”

月千愁順手拿起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冷著臉色轉過去,“玄長老的話在下還是信得過的。”

說白了,各個心裏都是明鏡,一條船上的不至於真翻了臉。

縱觀全場的徐慕年從頭到尾並未有絲毫波動,始終臉色如常地品茶,見差不多了,就放下茶杯閑散地拍了拍雪白的衣袍,攏起折扇,翩然起身,琥珀色的眼眸含笑看向眾人。

薄唇輕啟:“既然各位都言盡於此,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祝各位,玩得盡興?”

說罷直接轉身闊步離開。

月千愁見狀只留下一句“諸位玩得盡興,這頓飯就算在我月某的賬上了”,見此,於慶禦斂起神色,也面無表情地跟著出去了。

蕭九看呆似的瞪大圓目,迅速放下手中的筷子,匆匆領著其餘眾人告辭了,出門後腳步頓了頓,旋即帶著手下朝著同徐慕年他們截然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待最後一人走出,玄擎驟然將窗邊的擺飾陶瓷用內力震碎,蒼老的面上帶著隱忍的怒氣,“今日是什麽場合需要老夫再過多強調嗎?!月千愁本就是個隨性不計後果的,激惱他就別想著能有臺階下。”

康厲不滿地皺眉,語氣不善地說道:“哼,本就如此,笙族這麽大的事,你真就放心交給一個黃毛小子?到時候出了事,誰來負責?誰又負得起這個責任?族長?還是玄長老呢?”

唉,真不知道這康厲整日裏話怎如此之多,吵得他頭疼。

玄擎疲憊地輕嘆一聲,搖頭擺手,“罷了罷了,先回去。”

——

月千愁追上已經閑散半躺在房頂的徐慕年,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隱隱有一些還未現身的冰輪散發的朦朧繚繞。

徐慕年淺淡的眼眸正看著某處,忽然覺得一陣勁風襲來,快速伸手接住被扔過來的狐裘披風,擡眼望向來人,後者嘴角輕撇,施施然在徐慕年右側坐下,又遞了壇酒。

“想好了?”

“嗯。”

月千愁呲著牙撥了撥臉,頭疼說道:“之前我同你阿赤姐在信裏給你叮囑的好好的,萬萬不可把自己置於危險之地,現今各種勢力錯綜覆雜,撲朔迷離之事亦可決生死,你這不是成靶子了是什麽?。”

他現在一整個就是抓狂。

反倒主角雲淡風輕的,“打個比方吧,你給我一塊石頭,我能看出來它是什麽品種,但又怎能想到這石頭你是從哪得的,想用它來做什麽,你說知道這些的會是誰?”

“我唄。”但他可沒那麽無聊送一塊石頭。

徐慕年笑了笑沒說話,默了片刻解釋道:“究其根,溯其源,知道所有的也只能是石頭。”

月千愁:......欺負他沒探討過萬物奧秘?

“不是我說兄弟,是我平日裏還不夠樸實嗎?你擱這給我探討學問我可不認。”月千愁撇撇嘴。

徐慕年扯眉無語,懷疑他費這口舌作甚,無奈道:“意思是解決事情就得連根拔起,算了,給我提供點情報。”

月千愁聽言彎下腰將胳膊搭在敞開的大腿上,凝聲說道:“笙族自古以來就有一個傳言,‘攘攘雪之,天光異之,族爾亡之’,本來就是沒有任何考據的空話,可前幾日突然有幾人暴斃而亡,死因不明,頓時流言四起,更有甚者對著那天光奇象悲慟哀嚎,事關重大,阿赤同幾位長老商量後嚴封消息,也是最近找上了月族。”

“天光異象?有意思。”徐慕年漆黑的眸子裏染上興味。

月千愁呸了一聲,滿是不屑地說道:“真不知道那群王八羔子怎就被豬油蒙了心,不去派人調查那些個人到底是怎麽沒命的,反倒求起了解天光的法子。”

又關心地問了句,“聽說你最近去跟季大師學武了?可有所得?”

徐慕年漫不經心地攏了攏鬥篷,模棱兩可地說道:“學會了紮馬步算嗎?”

月千愁:......

“萬事小心,有什麽變故記得給兄弟知會一聲。”果然,這家夥對習武還是一竅不通,或者說興趣索然。

“知道了,上面太冷,走了。”

說罷直接起身飛躍而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這下月千愁還真是望月獨自愁了,切,不就是怕他又啰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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