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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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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與沈家雖然忙碌但井井有條的宴席不同的是,崔家卻顯得略有些忙亂。

按照慣例,今日崔家是必得請明日迎親的儐相和其他親朋好友們吃一頓宴席的。但這頓宴席比起明日的婚宴來說,人可是少的太多了,僅僅只有四五桌,都是明日要去迎親的人。

四五桌的客人尚且還能招待得不錯。但崔如松算是西山營裏頭炙手可熱的一名官員。他年輕能幹,又得了皇上懿旨賞賜,西山營接替劉茂將軍的就是小韓將軍,他如今倒也慢慢的穩重了起來。當然,他做四品將軍時就在西山營,他也是曉得崔如松是個有本事的武官。曾經私下裏告訴他,下一回的升遷,必定有他。

同僚上峰自然都要請,自己麾下的武官們也要請,親戚們也是要來的。算來算去,怎麽也得開上四五十桌席面。

崔如松還是請的二嬸來幫忙。但老實說,崔守義到現在都只是一個千夫長,家裏銀錢不多,交際也不多,開的最大的席面也不過就是十幾二十桌。這麽大的場子,崔二嬸自己也有些慌亂。尤其是今兒來的西山營上層武官不少。

六七品的自然都來了,四品五品的總共西山營有四個,就來了三個,另一位將軍雖沒有來,但他的夫人卻要來。

就連如今西山營的老大,小韓將軍也說要來吃盞喜酒。

這叫崔二嬸好幾天都沒能睡一個好覺,生怕自己辦的不好,給大侄子丟臉。

崔如松就安慰她:"不妨事的,二嬸。大家盡都曉得,我才升上來不久,家裏沒底蘊,一時半會兒手忙腳亂也是有的。再說了,咱們武官的宴席,原也不必那麽多講究。"

這話並沒有安慰到崔二嬸,她反而更加焦慮了。大家都曉得她們崔家全靠大侄兒一個人撐起來的,她不是不曉得有些官太太私底下嘲笑崔家到底是普通軍戶升上來的暴發戶,沒有底蘊,辦事沒有章程。營裏的事情,她幫不上忙,可侄兒這輩子就這麽一次的大喜事,她還是想盡可能的辦好,不叫那些官太太嘲笑。

今年崔家的婚事還多呢。這個月辦了崔如松和霜降的婚事,再等三個月就是崔如柏和楊鳳仙的親事。

崔如松足足大了霜降四歲,也就是說,如今崔如松已經十九歲了。他弟弟崔如柏也有十六七歲,按理來說就該辦婚事,但長幼有序,哥哥沒把嫂子娶進門,崔如柏也就只好等著。

崔如江去年娶了新婦宋氏。宋氏也是西山營普通軍戶家的女兒,娘家就在西山營,宋老爹並不出彩,到如今五十歲退了下來也就是一個千夫長。宋老爹年輕時子嗣艱難,到了三十歲上頭才有第一個兒子,宋氏是她爹三十四歲上頭生的孩子。宋老爹就這麽一個兒子一個閨女,自然舍不得閨女遠嫁。挑挑揀揀好久,才選中崔如江。

崔如江如今是個百夫長,人雖然不如他那堂哥崔如松爭氣,但也算得上一句年輕有為——宋老爹自己十幾歲時都才只是一個伍長呢。

崔守義夫妻他也見過,都是正直老實的人物,不必擔心女兒受婆婆氣。

崔如江本人也是,當下郎君們的不良嗜好,賭錢,吃酒,泡花樓,他一個也沒有。

再加上兩家隔得並不遠,不過也就走路兩炷香的距離,要是女兒受了委屈,自己和老妻也能及時去給女兒撐腰,宋老爹就放心把女兒許了出去。

崔二嬸也把新婦宋氏叫來幫忙。

值得稱讚的一點是,宋老爹雖然老來得女,但並不嬌慣女兒,尋常人家主婦該有的技能,宋氏一樣都不落。

當然,宋老爹夫妻的資源有限,沒法給孩子更多的教育資源。所以說宋氏的本領就是尋常人家主婦的技能,但遠遠不能夠在堂兄婚宴這樣大的場面上游刃有餘。

請的廚子是香滿樓的,來的都是六郎師伯師叔輩兒的。

在古代社會,官家就是比普通人家有優待,有特權。崔如松是七品武官,香滿樓哪裏敢怠慢。

盡管崔如松說:"香滿樓的師傅都是好的,掌櫃的隨意安排就是。"

但掌櫃的哪敢真的隨意安排?還是安排的六郎的師伯師叔輩的大廚去做席面。

這個輩分的大廚,一般價格低了是請不到他們的。他們做了幾十年的菜,手藝越來越好的同時,身價和地位也會越來越高。

但掌櫃的是做買賣的,哪裏敢怠慢官員呢?自然是賠錢也要把席面上的菜色做得好,叫崔大人滿意。

崔如松一看到來的師傅都是三四十歲的模樣。就曉得自家占了便宜。他付的工錢哪裏請得到這個輩分的大廚?

但廚子都來了,他也想把自己的婚宴辦的好。也就沒說甚麽,只想著,等師傅們回去時,多包一點賞錢,算作貼補他們少了的工錢。出來討生活的都不容易,他又不是缺那點子錢,何必占香滿樓的便宜?

自他十六歲跟霜降定親,到如今,可終於娶到了娘子。崔如松激動的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一開始,他對於霜降只是覺得她人很好,是因為她做了他的未婚妻,崔如松才註意到這個好友的妹子,並且出於責任開始對她好。

但慢慢地,他兩個經過三年的相處,時不時的鴻雁傳書,他倒真有些喜歡霜降,並且盼著把霜降娶回家。

霜降對於崔如松來說,也從因為未婚妻的身份而對她好,變成了因為她是沈霜降,所以崔如松對她好。

自霜降滿了十五歲,兩家說定了婚期,他時時都在數著日子,盼望著婚期臨近。

到了明日該去迎親了,他又躊躇起來。

霜降願意嫁給他嗎?霜降也像自己喜歡她一樣喜歡自己嗎?離開家到崔家來,她會不會不習慣,會不會想家?

一向殺伐果斷,雷厲風行的崔校尉,竟也好像毛頭小子一般躊躇起來。這可是他從十二歲進軍營之後就不會有的事情。

怕睡不好,明日看著臉色憔悴,娘子看了不喜歡。他強迫自己不要東想西想,趕緊入睡,明日好精精神神的去接娘子回崔家。第二日天尚且還黑著呢,算時間也不過就是卯時頭(五點左右),崔平就輕手輕腳的在外頭叫門。

"郎主?郎主?該起身了。"

崔如松瞬間從睡夢中驚醒,立刻就坐起來,揚聲道:"我起身了,你們進來罷。"

"嗳。小的們這就進來。"崔平崔安帶著崔喜和崔樂進來。

崔喜手裏端著裝了熱水的銅盆,崔樂手裏捧著洗漱用品,崔安手裏的托盤放好了喜服,崔平手裏的托盤則是新郎官配喜服的冠帶和喜靴。

崔如松很快自己洗漱完畢。因著是迎親,他別別扭扭的讓崔平給他的臉上淺淺的敷了一層粉,叫他看起來更精神些。

穿上正紅色的錦袍喜服,帶上喜冠,腰間別上玄色繡鳳求凰圖案的腰帶,穿上靴子,對著鏡子一看——好一個劍眉星目,神采飛揚的俊俏郎君!崔如松是從屍山血海裏趟出來的七品武官,他不笑時讓人覺得冷肅,尤其是那雙漆黑的雙眸,深深的盯著某個人時,真像是被野獸盯上了那樣恐怖。

但他笑起來卻讓人覺得意氣風發,可以親近,蓋因他的眼眸是一雙笑起來會彎的眼睛。

他今日接親的儐相,是他親弟弟崔如柏,堂弟崔如江,崔如河,以及從他做伍長時就跟著他的親信許龍。

本來苗山也可以來的,但是苗山娶了二娘,按理來說,他今兒算霜降娘家人,當跟二娘在一塊兒攔門的。所以他自然不能擔任崔如松的儐相。

儐相們都在自己的衣服中間戴了一根紅色的,繡著百年好合圖案的腰帶,以示他們儐相的身份。

大家收拾妥當,在崔家吃了一頓早飯,就要跟著一起迎客。

等到霜降的嫁妝全部鎖進門時,才是崔如松去迎親的時候。

這頭霜降也不得不早起。昨兒晚上兩個出嫁了的姐姐拉著她的手傳授經驗,姊妹四個聊到打更的打到三更時,才上床睡覺去。

寅時末又要起身裝扮,這弄得霜降哈欠連天的。

任由梳頭娘阮娘子一面給她梳頭,她一面打著哈欠。

"快去給你家娘子煮碗濃茶來喝,你瞧她這瞌睡蟲樣子!"元娘實在看不過去,轉頭吩咐桃花。

"不,不用,大姐,我一會兒就醒了。"霜降道。濃茶雖然提神,但是今兒可沒地兒給她出恭去。茶喝多了豈不是尷尬得很?

她甩甩腦袋,努力叫自己清醒起來。今日梳的頭發同姐姐出嫁時一樣,是十字發髻,十字發髻好戴足夠多的首飾。故而許多新嫁娘成婚時候都選擇這個發型。

同樣的滿頭珠翠,甚至因為家境好了,她頭上戴的珠翠比起姐姐出嫁時還要多,還要重。

霜降不由得心裏想:可幸好這婚就成一次,多來幾次啊,她這脖子都得廢了。

穿好了喜服,點了口脂,她就乖巧端莊的坐好,等著崔如松的花轎來迎娶自己。

鞭炮響第二次,她的嫁妝就出了門。朱氏和許氏跟著嫁妝去了崔家,她們要看著小姑子的嫁妝入庫,然後把它們鎖上,不叫別人偷摸了去。

崔家在西山營,是城裏的最西邊,,崔家又在半山腰上頭,這倒離沈家很遠。霜降的嫁妝也沒能造成姐姐當初第一擡嫁妝進了門,最後一擡嫁妝還沒出門的盛景。

但足足六十四擡嫁妝,還是讓人瞠目結舌。不要說同等七品官員的太太們了,就是四五品武官夫人們的嫁妝,也不一定有霜降的豐厚。

"沈伯父沈伯母可真疼大嫂子。"崔如榆忍不住說道,"這嫁妝多的,說是叫我大哥入贅都行了。"

崔如松似笑非笑地看了三弟一眼,崔如榆立刻縮了縮脖子,努力描補:"我的意思是嫂子嫁妝太豐厚了,一看就是沈伯父沈伯母很滿意這門親事。"

大喜的日子,崔如松高興,懶得跟傻弟弟計較那麽多。見大哥走了,崔如榆才松了一口氣。嫂嫂也不曉得怎麽回事,偏看上他大哥,整天就知道嚇唬人。

崔如月今兒也在。她娘是妾,今日來的都是正房太太,因此許多太太們也就不愛跟她娘說話,覺得跟個妾說話,平白的降了自己的檔次。

所以女眷這頭只好是崔二嬸宋氏婆媳,再加一個崔如月招待了。

崔如月年紀不大,做事或許有些疏漏。但她年紀小,許多太太見了都想起自己的女兒,對她也就沒那麽高地眼光來看待,許多疏漏都只當做沒瞧見。甚至有幾個好心的太太還幫著描補。

大家也都曉得,崔家老爺崔守仁老妻去的早,家裏並沒有可以主事的女主人。

除去一部分本身就屬於官家小娘子出身的太太們瞧不起崔家,便看崔家樣樣都不滿意之外。大部分的太太們還是體諒了崔家沒有女主人主事的難處。

其實真的教養好的官家小娘子出身的太太,倒不會瞧不起崔家。

譬如崔如松的頂頭上司楊將軍的夫人。她是正五品州牧周大人的嫡女。她不僅沒看不起崔家草根出身,反而覺得,崔家沒有女主人,也沒有人指導,辦事一定諸多不易,她還是很體諒包容崔家的一些錯漏之處。

而比如從六品副統制邢大人的夫人邢夫人。她是寧遠府下濤遠鎮八品鎮尉的庶女,她先前加邢大人時候,邢大人還只是一個九品千夫長。她自覺是下嫁,從來都擺著官家小娘子的譜子,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的。但對於如楊夫人這樣的五品官家小娘子出身的,丈夫又是五品官的夫人。她卻總是一副諂媚極了的樣子。

這樣的人,在西山營是不大討喜的,大家不過是看在她夫君邢大人的面子上對她表面客氣,實際上,她也成了大家看不起的那種人物,偏她自個兒完全沒有數,仍舊我行我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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