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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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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二娘跟家裏人分別,就坐上回西山營區的車子,他家如今住的宅子也擴了些。苗家下人不算多,二娘陪嫁的有兩個,一個是從小的貼身女使桂圓,還有一個是劉氏給女兒買的小廝,叫二娘順著桂圓的名字取了湯圓。

是劉氏一片慈母心腸,想著西山區軍士多,若有甚事情要去男人堆裏辦,那小廝卻是比女使合適的多。

這個湯圓,卻是配得上他這名兒,圓頭圓腦的,才十三歲。按理說,這個年紀的小郎是不會被發賣的,若在村裏,都好做個壯勞力了,許二郎也是十一二歲就開始做工養家的。

但這孩子是真的倒黴。他娘沒了,爹娶了個後娘。這後娘佛口蛇心的,先沒有自己的孩子,對湯圓姐弟兩個好的很,結果生了對雙胞胎,都是小哥兒。這可把她給抖起來了。

先是唱作俱佳的把湯圓的姐姐給嫁了,嫁給隔壁村裏三十歲還沒娶妻的老光棍兒,把人家小娘子的一輩子做了貨物,賣了三十兩銀子給她的好兒子買新衣穿。

湯圓是兒子,原不像他姐姐那樣好打發。但巧就巧在,或許真是前頭賣繼女的事情做的缺德,那婦人的兒子養到三歲,忽的生了大病,要錢治病。

俗話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三年的水磨功夫,把湯圓的爹心都磨偏完了。好像只有那對雙胞胎才是他的骨肉,湯圓姐弟兩個是埋在土裏的湯圓娘一個人生下的似的。

他在後老婆聲淚俱下地哭了三日的攻勢下,還是點了頭賣了自己的大兒子做小廝。

湯圓就糊裏糊塗地被賣掉了。

二娘和劉氏去挑人時,她一眼就看中這個仿徨無措的鄉下少年,買了他做小廝。

這孩子,還惦記著,等在主家掙了錢,就好去把姐姐和外甥接回來——那老光棍花了大價錢娶的媳婦,越想是越虧,仿佛不把湯圓的姐姐做牛馬使喚,他的錢就花虧了似的。連生完孩子不到三天,就被他罵著下地幹活。

湯圓那麽溫順的接受了被賣的命運,也就是也他爹告訴他,給有錢人做小廝,月月都有銀子花,除了是奴籍,旁的沒甚麽不好。

他想,等他有錢了,就在城裏典個屋子,叫姐姐和那男的和離,他也能養活姐姐和外甥。

二娘既笑這孩子傻,也為他的赤子之心打動。每每總是多賞他幾個錢,叫他拿去攢著,買房子接姐姐。

還有一個婆子,姓楊,叫做楊媽媽,是苗山買的廚房熟手,做飯很有一手。

再有就是一個護院兒,苗山給他取名叫做苗平。——武官們的護院大多都避不開平安這兩個字,常年見血的工作,平安就是他們最大的心願。

就是這四個仆役,桂圓年紀不算大,倒擔任了內管家的角色,無他,就是因為她是苗家大奶奶貼身女使的身份。

何況她雖然年紀不大,但若是論說工作經驗,連歲數最大的楊媽媽也沒有她多。

苗山在車上同二娘說:"今兒頭兒分給我個任務,我得明兒去玉青一趟,那夥子酒囊飯袋,不過是一群賊偷兒,都逮進牢裏都還能丟了。這活兒不難,但玉青比咱寧遠大,或許得耽擱個三五天的。你自己在家行嗎?若是覺得害怕甚的,就回岳母家住幾日也好。"

二娘雖然有些心動,還是搖搖頭:"這有甚的?我都這麽大的人了,總不能日後你一出任務,我就回娘家去罷?我總要適應的,何況咱娘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的。"

苗山笑了笑:"我也是怕你才進門不多久,不太適應。不過,若是覺得孤單,你也好把岳母,或者姨姐姨妹們接來陪你也好。"

想了想,苗山又笑道:"三姨妹最好還是別接了,她同頭兒婚期要近了,還是別見面的好。"

但若是要接姨姐姨妹,怎麽好就單單落下三姨妹?

苗山又覺得這條路應該是不行的。

往常出任務他總是無牽無掛,走了就走了。可嬌妻在家裏,總是像把鉤子似的,時不時勾一勾他的心,叫他放心不下嬌妻。

又怕她才嫁到西山區,人生地不熟,沒人陪著,孤獨,又怕他剛擴的宅子屁股後頭臨近森林,妻子嬌嬌弱弱的,晚上被狼叫鬼哭的嚇著可怎麽辦?

二娘笑道:"你放心罷,我沒你想的那麽嬌弱。你只管做你的去,我在家裏照顧好咱娘,好好等你回來。"

苗山的心好像一團棉花,軟地一塌糊塗,他一把摟住二娘:"好好好,是我看輕了我們苗夫人。你等我回來,給你帶禮物。"

二娘略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苗山:"像甚麽樣子!還在外頭呢。"

苗山吃了娘子一推,倒也不生氣。他常年訓練的,二娘那點子力氣,就跟撓癢癢似的。

二娘忽的想起來甚,又道:"你若是去玉青那頭,買兩套一樣的小郎君戴得的首飾來。我聽著說玉青那邊的小孩兒穿戴做得好。四嫂嫂那對雙胞胎小郎要過生辰了,我這個做姑媽的總不能忘了侄子的生辰。"

李氏去年生了一對雙胞胎小郎君。正巧是這個月月末滿周歲了。這對小郎君倒奇了怪了,人人都曉得,雙胞胎必定相似的,可他兩個倒不同。

大的哥哥喚做裕哥兒,他像母親李氏,長得圓臉圓眼的,可愛極了。小的弟弟喚做祝哥兒,他卻長得方臉粗眉塌鼻子,像極了他父親四郎。

為此四郎不曉得挨了他娘周氏多少頓罵:"都是你這做爹的長得好似個鬼,連累得我的小孫孫也是一副鐘馗臉。"

四郎也很無奈,他這臉從小就這麽著,那他有甚辦法?不過好在老大像他娘,長得可可愛愛的,倒也是個安慰。

李氏也私下裏跟小姑子四娘說:"可幸好是兩個小郎君。若是小娘子,長得他爹那個模樣,我都得愁死!"

苗家人口就苗山和他老娘兩個,他那舅家也早八百年就不來往了。沈家的人都不錯,因此對於妻子娘家的親戚,苗山也很上心。

"我記著了。走時我帶張銀票去就是。"苗山點點頭。

這頭二娘回了家。那頭沈家收拾了宴席,也預備要休息了。

大蘇氏開了自己的匣子,摸索著針線又開始動針。

她想親自給孫女兒繡一副蓋頭——其實原本是打算給孫女兒繡嫁衣的,但她終究是老了,眼睛不行,繡上不到半個時辰眼睛就開始花,脖子就酸痛了起來。

只好把嫁衣改成了蓋頭。她是積年的老繡娘,哪怕是她已經老了,手藝卻不會生疏的。

春斜端著杏仁露進來,見著主子湊在油燈下頭繡。

她蹙了蹙眉,把油燈裏的燈草撥了撥,又加進去一簇。

"老太太您歇一歇罷,今日也累的很了,左右三娘子的婚期還差著一個月呢,哪裏就非得趕這兩天呢?"春斜接過大蘇氏手裏的刺繡放在笸籮裏,又吹了吹熬好的杏仁露,遞給大蘇氏。

大蘇氏接過杏仁露,用勺子舀著吃。一會子功夫,小碗裏的杏仁露就吃盡了。春斜又端來一盞溫水,拿了銅盆,給大蘇氏接著漱一漱口。

大蘇氏愛吃稠的,打成糊糊狀的杏仁露,人老了,倒愛吃的甜些兒,原先年輕時倒不吃這樣甜的。

眼下天光暗,倒確是對她這樣的老人不大友好。大蘇氏也索性就擱下了。

"春斜啊,三丫頭的婚期也要近了,我前些日子叫你開箱子拿了銀子去置辦的東西,可置辦妥當了?"大蘇氏問道。她年輕時掙錢不顧惜身子,如今老了才知道辛苦。她常常久坐,又操勞家務,如今還不到六十歲,這腿就不聽使喚了。常常走不了多遠就腿疼,尤其遇到天陰下雨,那必定要常常貼著膏藥才好。

元娘成親時,她倒能自個兒出門給孫女兒置辦添妝,可到了二娘霜降這頭,她是不成了,走不了那麽遠的路了,好在春斜是個能幹的女使,都能替她辦了去。

上回給二丫頭成婚置辦的那間鋪子就很好。

從前大丫頭出嫁時,家裏首飾還是個稀罕物件兒,金銀又是硬通貨,她就給大孫女置辦的首飾。

但如今家裏都起來了,布莊都在東市開了第二家,這第二家沈記布莊,可不是最開始時只一個開間的小鋪子,而是跟如今老鋪面一樣的規格——三層小樓,每層都是三個開間。

三郎腦子又活絡,同著四孫女婿家裏的商隊五五分成,也根據走商的各地資源差,售賣或者買進一些布料,倒也獲利頗豐。

家裏的孩子們自然都不缺各樣的首飾,再添置首飾也意義不大,二媳婦這個做娘的還能虧待了三丫頭?

她就想,幹脆給孩子們置辦一間鋪子,是願意雇人自己經營也好,租出去收租金也好,總歸是個長久的進項。

前頭二丫頭她就是這麽辦的。

二娘的嫁妝頗豐,劉氏心疼她,王氏呢覺得前頭江家那事兒,是她對不住小姑子,她自己掏錢都掏得十分痛快,小劉氏是她親表姐,兩個關系一向好的,更不可能在她嫁妝上頭使絆子。

但金銀首飾,布料家具居多,沒想到要置辦個鋪子。大蘇氏看了嫁妝單子,也就決定,給二孫女也置辦一個鋪子。

老太太的小金庫豐厚著呢,都是自己疼愛的孫輩,她也不覺得給孫女兒們買鋪子花費太過。她如今吃的喝的穿的,兒子和媳婦們從來不虧待,雖然現在基本不接活兒了,但自從兒子們成了親過後,都再沒問她要過一文錢,她的錢攢的多多的。

二娘的鋪子在西市,是春斜仔細問了好些兒中人,跑了半個月找到的最合適的一個。鋪面不大,雖然也是一個開間,但比尋常一個開間要大上一半,又是正當街的,人流量也多。

算起來一年好有三四十兩的租子。

霜降這裏也是交給春斜去辦的。老太太說:"就同二丫頭那鋪子差不多的,也就是了。"

因此這些日子,春斜日日都往外頭跑。就是為了把鋪子的事情辦好。

同樣的,這頭沈榮仲同蘇氏也在商議:"先前元娘成親,咱們陪嫁了一個鋪子,如今三娘這頭,咱們也該陪嫁一個。"

蘇氏點點頭:"這原是應該的。你這幾日就別去鋪子裏,好空出來時間給三娘尋摸一個好的。"想了想,蘇氏又道,"多尋一個罷。前頭元娘嫁時,咱們家景不如現在好,倒是虧了她好些。你多尋一個,正好她這兒又要生了,咱們就借著這個由頭給她。"

沈榮仲點點頭:"你說的是。三娘是運氣好,趕著咱們家景好的時候,可也不能忘了元娘。"

夫妻兩個商議妥當,就準備入睡。

忽的冬雨跑來敲門:"郎主,太太!咱們家祥哥兒不好了!"

蘇氏鞋也沒穿就噔噔噔的跑去開了門:"怎麽著?下午晌我瞧見,他同祿哥兒兩個不是手拉手的在一塊兒吃糕麽?"

冬雨跑的有點兒急,她喘著氣說:"今兒人多,不曉得他從哪裏尋得一杯殘酒吃。今日咱們席上的酒,可都是十年的老陳酒,他小人兒家家的,吃了立時就醉了,不小心就磕在了石階上頭,頭給磕破了。"

蘇氏一面急匆匆的往祿哥兒和祥哥兒的房間裏去,一面道:"今日人多,本就該多註意著些,你們怎麽回事?倒叫他一個小郎偷了酒吃?你們奶奶和三郎君呢?"

冬雨道:"三郎君去請大夫去了,奶奶在照顧著祥哥兒呢,囑咐小的來請您。"

路過霜降屋子時,霜降聽的外頭聲響,開了窗子道:"阿娘,你這急匆匆的要做甚去?"

蘇氏道:"祥哥兒這不省心的小東西,偷吃了酒,醉得在石階上磕破了頭。"

霜降同四娘聽的這話,立刻就打開了門,她兩個說著話,倒還沒預備休息呢,此時也正好出門。

"既這麽著,我們也該去瞧一瞧。"霜降說道。

蘇氏點點頭:"原也應當的。我先去,你們後頭跟著來罷。"

霜降點點頭,轉頭叫桃花包些兒點心好哄兩個小侄子。祥哥兒受傷,祿哥兒不比他大幾歲,定然也嚇著了,嫂嫂心思全在祥哥兒上頭,怕是照顧不到祿哥兒。

四娘想了想,叫了來蝴蝶:"你去跟五嫂嫂說一聲。五嫂嫂坐月子雖然不能去,但若是連過問一聲也沒有,倒不好。"

霜降笑著看著四娘:"咱們四娘倒也周全起來啦。"

四娘哼了一聲,抱住三姐的手臂:"那我還能一點長進也沒有,光長個頭不長腦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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