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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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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新生下的小哥兒和小姐兒,叫做祖父的沈榮仲給取了名字。

小哥兒族裏行七,家裏行三,跟著他的哥哥,祿哥兒,祥哥兒一樣,取了一個帶禮字旁的名字。就叫做福哥兒——四代的第一對龍鳳胎,怎麽不算是福澤深厚呢?

小姐兒也取了名字。是蘇氏取得。她記得小時候老祖母教過她的詩經,裏頭有一句"靜女其姝。"當年的蘇氏不懂得這句話是甚意思,但長大了之後,她一直很喜歡這句話。

可她的兩個女兒,取名字的權利都不在她手上,而是交給了大蘇氏這個做阿奶的。

如今她終於也做了阿奶,她也終於能夠給小孫女命名了。

小姐兒的名字就叫靜姝。

許氏讀書很少,但她聽得婆母說這句話是詩經裏的,希望小姐兒也能做那樣嫻靜美麗的淑女。她立刻就同意了這個名字。

小名就叫做姝姐兒。

許氏一下子生了兩個孩子,她的奶水不太夠,但好在還有白瓷。她的奶水足得,自己的兒子喝也喝不完。她主動攬下來幫忙餵小哥兒的活兒,算是解決了許氏的燃眉之急。

許氏生孩子時發動是在半夜裏,那時候也顧不上去通知葛氏和許二郎。

葛氏病弱,許二郎也不過才十三四歲,弱的弱,小的小,來了也幫不上甚麽忙,晚上對他們來說又不太安全,倒容易出事。

第二日一早,蘇氏和兩個嫂子倒全心都是姝姐兒了,還是霜降想起,還沒有去跟葛氏母子報喜。就叫了沈財去,包了紅蛋和紅布,去給葛氏母子報喜。

葛氏喜極而泣。她家裏同沈家差距太大了。女兒高嫁,她本很歡喜。可剛進門不到一個月,她這副破敗身子又出了事,倒叫女兒貼補了好些。加上女兒進門三四年,直到去年才有了身子,這叫她如何不擔心?

她老是害怕,自己拖累得女兒遭人白眼,又怕女兒一直沒有懷孕,惹得沈二太太不高興,她們家又沒這個本事去給女兒撐腰。

女兒懷孕了,她想著女兒的嫂子都生了兩個小哥兒,若是女兒就生了個小姐兒,豈不是惹得婆婆不高興?

哪知道女兒運氣這般好,一口氣生了一對龍鳳胎!

她高興地仿佛吃了靈丹妙藥似的,立刻翻身下床,把院裏自女兒懷孕起她就買來養著的母雞逮了兩只,拿繩子拴住了翅膀和腳,又拿出她給小外孫,外孫女做的衣裳——之前不曉得女兒生的是兒子還是閨女,她就一樣做了一套。如今竟都能派上用場。準備好了,就喜氣洋洋的去看望女兒。

許二郎還是在那家腳店做賬房先生,但姐姐嫁得好,家裏難免跟著受益,吃的好了,母親的身體也比原先要好些,他倒也存了些錢。

想著姐姐一向待他這樣好,如今小外甥,外甥女出世了,他這個做舅舅的,當然要好好表示表示。

下午收了工,他就揣著銀子,去買了一對銀制的長命鎖給新生的小哥兒小姐兒。

東西不算貴重,甚至在送來的禮物裏頭,弟弟的那一份算是最薄的。就連隔房的大嫂王氏,送的那對銀鐲子,也雕花精致,足足價值十兩銀子。

這對長命鎖,只是所有長命鎖裏面的中等價位,不過要花六兩銀子。

但許氏看見這對長命鎖,眼睛就濕潤了。

那邊許二郎還在為自己做舅舅的,不能給外甥們更好的禮物而有些愧疚:"……他們有我這樣的舅舅,也是他們倒了黴,我沒本事,一個月就那二兩銀子的月錢,算上花銷,攢不下多少錢。——不過沒關系,掌櫃的說我幹了這麽些年,一直幹的不錯,要給我漲工錢,等我外甥和外甥女滿歲了,舅舅再給他們買鐲子戴。"

別人不曉得許家甚情況,許氏還能不曉得?

許氏的寡母葛氏身體一直不好,這些年好轉了些,吃的藥少了些,可還是藥鋪的常客。

弟弟一個月二兩銀子,光藥錢就要花一兩,還得母子兩個吃喝。若是遇到年景不好,葛氏染了風寒腦熱的,連鋪子的租金也要貼出去一多半。

別家的小郎君到十三四歲,媒婆早就上門說合了。只有她家,媒婆曉得沒甚錢財,到如今都沒有上門的。

沈家的嫂子,姑子們送的禮物重,是因為她們本身手裏就不少錢鈔。就連跟她家窮的差不多的四嫂李氏。如今手裏捏著四哥掙的錢,那也是個手裏寬松的。

許氏眼圈紅紅地拍了拍弟弟的手:"說甚呢?他兩個小人兒家家的,戴甚鐲子?你別給他們買,沈家不缺這些的。你啊,十三四歲的人了,總的攢些錢成家啊!"

許二郎笑了笑:"等等再說罷,咱家這樣的,府城裏的小娘子只怕是看不上的。等幾年,我攢的錢多些,托媒婆說個近城的村裏的小娘子也就是了。"

許氏沒有說話,她也想說,怎麽就說不到府城的小娘子了呢?可她很清楚,家裏寡母病弱,弟弟並不能像丈夫五郎一樣有一門很好的技術,能掙許多錢。府城的小娘子願意許配她家的,要麽就是賣女兒的,要麽就是看中了她嫁到沈家,想要打秋風占便宜。

許二郎和葛氏,不到萬不得已時,是不會上門來打秋風的,就是怕惹得姐姐夫家不滿,他們當然也不會願意找這樣的小娘子。

倒不如就選一個村裏的小娘子,家境是,村裏不會比城裏好,可他家也不算甚麽有錢,大家就別彼此嫌棄了,只要人好,大家一起好好過日子,也就是了。

再說了,誰說,村裏出來的小娘子就一定比城裏的小娘子差了?

許氏點點頭:"你自個兒有主意就好。我這裏,你們不用擔心,都好著呢。我日日都有雞湯,魚湯,豬腳,鴨子吃,孩子也有白瓷幫我餵著。都好著呢。"

許二郎笑著點點頭。姐弟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許二郎就扶著母親,坐上了沈財趕的馬車回去。

雙胞胎洗三那天,二娘也回來了。

她這是自回門那天後第一次回來。但回門那日,更多的是與父母相見,霜降和四娘並沒有多少與她說話的機會,二娘就同苗山回去了。

姊妹幾個許久未見,自然就有說不完的話。

霜降看二娘滿面紅光,穿的新做的裙子,發髻上插著的首飾都不是閨中帶過的,顯然是嫁過去之後又添置的,看起來她的婚後生活過得不錯。

霜降就笑道:"好啦,這也不用問了,看二姐這樣我就曉得,姐夫定然是個好的!"

二娘帶著一點兒羞澀的笑,好像是帶著一點春意的白牡丹:"就你聰明!"

她見了兩個妹妹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霜降和四娘也松了一口氣。二姐婚事波折頗多,如今過得好,大家都替她高興。

二娘道:"成親那晚上,他就把所有的錢都給我了。他識字不多,但賬冊上的帳記得倒清楚。他自己也只留了幾兩銀子日常花用。還有櫃子裏他攢下來的賞賜首飾,都是給我留著的。他自己說,原先有了賞賜的首飾,他娘不適合戴的,他就都拿去換了銀子,自從和我定了親,他都給我攢著,叫我拿去戴。——婆母人也很溫和,雖眼睛不大看得見,卻不像很多有病的人脾氣總是有些古怪。她從不幹涉我的決定,不管是管家也好,錢財花用也好,管理下人也好,這可省去我很多麻煩。我原先就怕她是寡母,把獨子看的很重,要同我別苗頭。但她全然沒有。不過,若說是有甚不好的,那就是她太勤快了。"

四娘發問:"勤快不是好事麽?"

二娘道:"是好。但你姐夫這樣的情況,我們家早就是下人們做活兒了,可我婆婆,或許是年輕是勤快慣了,若是沒有活兒給她做,她就渾身不自在。若叫她幫著做點活兒,她反倒高高興興的。只是,阿山如今怎麽也是個九品千夫長,家裏有下人,她還跟下人搶活兒幹,外人見了倒不好。"

霜降知道二娘想說甚,她是怕外人見了,說她這做新婦的兇惡,苛待婆婆。

"姐夫曉得這事兒麽?"霜降問。

"他知道,我也同他說過。只是我婆母自來如此,阿山也說,他也勸過,可我婆婆從前做慣了活兒,如今乍然要做無所事事的老太太,她自己就不習慣了。"二娘嘆了口氣。

"你就給她尋些兒簡單,消磨時間的事情也就是了。或者教她抹葉子牌也好,家裏總有仆役,便是找兩三個陪她打,也夠消磨一下午的。"霜降只好出這樣的主意。要一個勤勞慣了的老婦人不做活兒,她或許就會很惶恐,覺得自己沒有用了,不被需要了,反倒叫她心裏有負擔。可她若是一直做活兒,對於二姐的名聲也不會太好。

二娘心裏也沒辦法,只好道:"也只能這樣了。"

這也不過是小問題,婚後的生活大部分都是很舒暢的,二娘不一會兒又重新展開了笑臉。姐妹們在一塊兒聊天的快樂是同婚後生活的快樂不一樣的,跟妹妹們在一塊兒,她好像又是沈二娘,而不是苗夫人。

到了要走時,苗山來接她,她還是很舍不得,她拉著霜降的手:"真盼著你早些成親,咱們姐妹兩個,就又在一塊兒了。"

霜降笑道:"那你等著我,還有一個月呢,我就去同你在一塊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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