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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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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許氏揀了兩包,她娘葛氏精神好時做的蜜餞。葛氏年輕時做蜜餞果子是一把好手,許父死了這些年,她的身子時好時壞的,身體好時也搬了凳子,叫女兒去買了當季果子來,做些蜜餞吃。

她身子不好,所以許氏常常都只許她稍稍的做一點子,免得淘了神。也沒想過叫身子不好的母親做了蜜餞去賣,來補貼家用。

但許氏要嫁進來時,葛氏就趁著天氣暖和些,身子要好些的時候給女兒做了許多蜜餞,帶到沈家去。

許氏勸了她許多次,她總是不肯聽。

她說:"是你那短命的爹爹,知道自己去得早,連累你受了這許多苦,保佑你尋得這樣一個好婆家。那沈家,呼奴喚婢的,連上門來的小女使穿的都是上好的細棉布。咱們家底兒薄,我和你弟弟,不叫你連累被你婆母給臉色看,我就阿彌陀佛了。你娘我也沒甚本事,只好替你多做些蜜餞,你帶了去,伸手不打笑臉人,你禮數做足了,總能叫人高看兩眼。你不要勸我,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累不著我的。"

許氏見勸不住母親,只好也搬了凳子來,陪著母親一塊兒做。

她的嫁妝很薄,可以說,是沈家五個妯娌裏頭最薄的一份。

李氏和朱氏家境相仿,可是她家孩子多,所以分到她頭上的嫁妝也並不多,不過,因著她嫁的好,李氏爹娘怕女兒嫁妝薄了,在婆家艱難,也咬著牙多備了幾分。

朱氏就更是了,她家孩子不多,雖然家境一般,但她家也是也有鋪子院子的,她爹爹做賣熟水賣了這麽些年,也是有些積蓄。他十足的心疼孩子,所以掏薄了家底也給女兒準備了一份厚厚的嫁妝。

只有許氏,家底本來就很薄,葛氏常年要吃藥的,許二郎又要上學。哪怕有五郎給的那包銀子,她也湊不足一份跟嫂子相比的嫁妝。

葛氏沒去過沈家。可她見過霜降,以及沈家逢年過節來送節禮的女使和小廝。

女使們尚且穿著上好的細棉布,甚至還有珍珠耳墜帶,葛氏心想,那麽作為主母的沈二太太,豈不是日日都穿金戴銀的?作為一個母親,她對於孩子們有操不完的心,她既高興於女兒嫁的好,日後也能過上這樣吃穿不愁衣食無憂的日子,但也擔心娘家會拖女兒後腿,叫女兒被妯娌看不起,被婆母給臉色看。

所以,許氏進門的時候,是足足帶了三個壇子的蜜餞作為陪嫁的。

在她努力在沈家站穩腳跟的時候,她的丈夫沈五郎也提著幾包禮物到了崔家。

崔如松受的傷重,龐軍醫特特叫了他臥床靜養,否則傷口崩裂,是很容易養不好,導致不能再上戰場的。

崔如松此次戰役立的功勞大,或許等聖人批覆了劉將軍的軍情奏折了之後,他能夠在升一兩級。他本身有本事,這次戰役又在聖人和劉將軍眼前掛了個名字,說一句前途光明,是一點不誇張的。

崔如松自己也很小心將養——好容易爬到如今這個地位,可不能功虧一簣了。他戰場上拼命是一回事,能好好養著的時候當然要好好養著。

如今崔家三個傷員,家裏隨時都飄蕩著一股濃濃的藥味兒。

沈五郎一提著禮物進了門就皺了皺鼻子,他把禮物放到桌子上,一屁股坐下到凳子上。崔如松在床上養傷,就示意他自己倒茶喝,他們是多年的好友,五郎也不在乎做客的人還要自己倒茶這件事,他不見外的自己給自己倒茶喝。

一口氣喝了一盞茶,他才開口:"如今可好些了?昨日我成婚,你都沒來,可把我妹妹擔心壞了。我跟你說,你可得好好養好身子,別教我妹妹擔心!"

昨日五哥成婚這樣大的事情,崔如松都不能自己前來,霜降的確是唬了一跳。五哥既是崔如松小舅子,又是多年的好朋友,他的婚禮,崔如松要是能到場,是一定會到的,可他如今都只能叫崔如月帶了禮來,可見是真的傷的很重了。

她立時就吩咐了杏花,去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了一大包袱的補藥,叫崔如月給帶回去。

崔如月說,她哥哥正吃著龐軍醫的藥。霜降也就不另送甚藥品了——甚藥也沒有大夫親自去對癥下藥來的好。

她囑咐崔如月說:"阿月,你聽我說,這些補藥,你拿回去,先請龐軍醫瞧一瞧,要是和大郎的藥不沖突,你再叫人給大郎燉了吃。要是有沖突,就不要給他吃了,記住了?"

崔如月點了頭,表示記下了,回來就先請龐軍醫看了,龐軍醫捋著胡須寫了幾個藥膳方子,如今崔家廚房裏日日都燉著呢。

這補藥品質很好,霜降是花了大價錢買的,龐軍醫也取笑崔如松:"瞧你家小娘子,多緊張你,這一包袱的補藥,怎麽也值一百兩銀子了!你可得好好養好你的身子,別叫沈三娘子這錢打了水漂才是!"

崔如松聽的心裏美滋滋地:"霜降自然是最好的。"

今日聽了他小舅子這話,他也笑著說:"傷口是結痂了,可有些傷口砍得深,傷了筋骨,只怕還要養上一兩個月才好全的。——別說我了,還沒恭喜你,昨日娶了新婦。做新郎官的感覺如何?"

提起新婚妻子,五郎的笑意也忍不住爬上臉頰。許氏只是中人之姿,但氣質婉約端莊,就好像是枝頭的白玉蘭,雖然普通,但有一種獨一無二的美。這恰恰就是五郎喜歡的類型。他也不是第一次見許氏,可他每一次見她,都覺得心裏歡喜。

"自然是好的。"五郎笑著說,"等你同霜降成親了,你就知道了。"

崔如松撇了撇嘴,霜降如今才十二歲,娶妻怎麽也得在等三年。沈五郎這家夥真是!

"我聽說,頤安府章大人送回來的屍體,是二姐之前的夫家?"崔如松不想說話,於是他就轉移了話題。

"是,那個短命鬼,自己作死也就算了,如今倒還怪我二妹克夫!甚麽東西!依我看,就是他們江家祖墳埋得歪了,竟是出短命王八。"一說起這個,五郎就生氣。這事兒,他二妹是最無辜的一個,結果卻還被傳克夫。依他看來,就是江家的是個福薄的短命鬼,他二妹只是倒黴罷了。

崔如松想了想,就說道:"這事兒我確實不太清楚,當日我在東頭作戰,章大人在西頭。我也是打完了,聽起他說,有百姓違抗軍令被西越的誤殺了,他只好把屍體拉回去。那年輕郎君的母親說起仿佛與我家有親,我才知道這事兒。其實,對二姐來說,他死了是好的。他要是沒死,是違抗軍令,劉將軍即使不殺他,怎麽也得要判個流放或者抄沒家產。到時候他活著,退親才更是麻煩。如今人死了一了百了。"還有一句話他沒說。江大郎死了,他那個妾生子的事情自然就瞞不住。崔如松是覺得,他這位已經死了的前連襟,真是個王八。要麽他就別答應打,答應了又瞞著生,這不是騙婚是甚麽?這個人的人品是有一定問題,並非二姐可托付終身的良人。

五郎也嘆氣:"話是這樣說,可我大伯母如今著急壞了,二妹的親事,就艱難起來。"

崔如松沈吟了一會兒才開口:"若是之前,我也就不開這個口了。可如今二姐婚事艱難,我這裏到有個人選。你也說給大伯母和二姐聽一聽。"

五郎忙道:"你說就是了。你向來是靠譜的。"

崔如松道:"是我的親信苗山。他比我大一歲,如今同阿柏一樣,是百夫長。但等京都裏的批覆下來了,怎麽也能是一個九品千夫長。我之所以之前不說,是因為苗山他家裏情況不好。他有一個瞎眼的老娘,他爹早年死在戰場上,死的時候只是一個沒品級的大頭兵,自然也沒甚麽撫恤金,他娘為著拉拔他長大,沒日沒夜的做針線,眼睛也是半瞎的,三步之外就看不起人影,他爹死的早,自然家裏是沒甚積蓄的,也就是他進了軍營,自己能幹,如今也才算是能夠掙下一份家業來。他家的房子我也瞧過,是去年才蓋的一進三個開間的青磚瓦房,他跟著我這麽些年,他有多少家底我大概也清楚,比不上大伯家富裕,可幾百兩銀子還是有的。這小子踏實肯幹,他是我的屬下,我也了解一些,下了差,他要麽就回家去照顧他老娘,要麽就自己去訓練場上訓練,從不沾花惹草,也沒有吃醉了酒就賭錢的習慣,酒是要吃的,不過他不像阿柏,手裏有兩個錢就要去吃了酒,他都是存起來,否則他也不能入營這幾年,就蓋了新房子,攢下一份家業來。不過,他就一個要求,他只求娘子要同他一起,好好照顧他瞎眼的老娘。二姐是個心善的小娘子,我想如果是二姐的話,他們母子一定都說不出半個不字來。只是先前,江家的條件比起苗山好太多,我也開不了這個口。"

五郎也是見過苗山幾回的,這個皮膚黝黑的方臉漢子,話不算多,但爽朗直率,也從不曾聽說有甚不好的傳聞。

"我還是回去同大伯母她們說上一聲。這個苗山倒是不錯,我瞧著他跟著你,日後只怕還要再升。不過,到底如何,還是大伯,大伯母和二妹自己拿主意才是。"五郎就說道。

他是個急性子,心裏存不住事兒,回去就把這件事跟劉氏夫妻和二娘說了。

"三妹夫也說了,這個苗山呢,很孝順,最重要的的一個要求就是希望娶的娘子不能看不起他那瞎眼的老娘,要和他一塊兒孝敬她。再一個,他家條件的確不怎麽好。吃喝是不愁了,可是家底還是薄一些兒。端看二妹怎麽想的了。"幾個小的從小一塊兒長大。五郎也更希望二妹的親事,能夠選一個她自己喜歡的。

"是那日我同三妹四妹一塊兒去雲居山看桃花時,三妹夫叫來送我們回城的軍官?"二娘想了想,從腦子裏搜索出了這個人。

"是他。"

二娘對他有點印象,是個笑容爽朗的方臉郎君。瞧著不是個油嘴滑舌的,不過,江大郎的事,叫她對自己的婚事慎重了許多。

"我能和他見一面嗎?"她這話一出,劉氏的眼睛都瞪大了:"我的兒啊!這哪有沒定親的小娘子私自會見郎君的?這說出去……"

"難不成我現在克夫的名聲,就好聽了?"二娘反駁道,"我的名聲已然不怎麽好了,就是再小心翼翼的,又能怎的?"

她轉頭跟五郎說:"五哥,請你跟三妹夫說一聲,我想親自見一見苗大人。"

只有親自見過面了,她才知道,這個人到底合不合適。

劉氏到底沒舍得呵斥女兒這出格的想法:江大郎的事,女兒已經受盡了委屈,如今說親,是怎麽慎重也不為過的。叫女兒自己看一看也好,畢竟是女兒自己的夫婿。

都是上過戰場的,崔如松受了重傷,苗山受的傷也不輕,至少也需要一個月時間才能養好。

所以對於上司把自己的姨姐說給自己這件事,即使苗山表示出極大的誠意和重視,他和二娘的會面也只能等他的傷好了,能出門了才行。

苗山早就知道自己的老大娶的小娘子是沈家三娘,沈家女是出了名的好顏色,沈家三房,哪怕是條件最弱的三房,也算是一個小小的富戶。

娶沈二娘,他是做夢都不敢做這麽大的夢。

他很清楚,他就是個有個瞎眼睛老娘的刀口舔血的武官。外頭叫他苗大人,叫著好聽,可他家底薄,如今的家底全靠他不要命的跟著老大拼殺。好一些的小娘子,根本瞧不上他的。要不是江大郎作死,沈二娘倒黴,他是根本娶不到沈家女的。

所以,沈二娘提出見面,他並不覺得她不守規矩。

他要升官,尚且需要拿戰功去換,他想娶沈二娘,沒有一點能叫沈二娘看得上眼的,叫她滿意的,人家憑甚要嫁給他?

他想的很清楚,就當做是軍營裏每年一次的考校好啦,總要叫人家看看,他是不是達標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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