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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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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崔如松笑道:"霜降自然是好的。"他又拿了幾盒面霜來給崔如月,"京都裏都說這個面膏子好,我瞧著好些太太奶奶小娘子們都買了來。我也給你和你大嫂嫂帶了些兒回來。你來瞧瞧,喜歡不喜歡?"

京都一個叫做顏如玉的胭脂水粉鋪子推出來的新品,就叫做玉顏霜。主打一個養顏美白的,是如今京都女眷們的心頭寶。

她們買的那麽歡實,住在顏如玉鋪子對面客棧的崔如松兄弟見了,就想著也給自家娘子和妹妹帶一些兒回去。

交割了李夔一幹人等,兩個就直奔鋪子。到底是京都,若是寧遠府,瞧見配著長刀甲胄的軍官,莫說客人,就是老板也有些小心,實在西山營能有了品佚的武官,哪一個不是踩著敵人的人頭升上去的?難免有些煞氣在身上,再者寧遠府軍政分離,府君就是要用人,也得跟將軍們借,還得簽了調用文書,借調他們過去,文官管不住他們,還得靠他們巡邏城池,守衛邊境,自然就客客氣氣的。

但京都不一樣,他們就這麽著進去,老板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實在是京城,一塊瓦砸死十個人,就有一半是官家子弟或者豪富子弟。幾個小小的武官,老板真是不稀奇。

這回沒小舅子跟著來,崔如松既不知道霜降愛用甚顏色的口脂,也不知道她喜歡甚味道的香粉。只好就買這個他口中的面膏子。一共四個味道,茉莉的,玫瑰的,梔子的,梅花的。

他也分不清妹妹和娘子會喜歡哪個,索性一樣買了兩盒,她們姑嫂四個味道的都有。

不過,既能受京都的女眷們熱捧的當季熱賣產品,自然不會多麽便宜,不過崔如松半個拳頭大小的罐子,就是三兩銀子。但崔如松舍得給家裏人花錢,二十幾兩銀子眼睛不眨一下就掏了出去。

倒是崔如柏,他自覺哥哥都買了,他不出點血,仿佛也過意不去,叫鳳仙聽了大嫂嫂都有,她卻沒有,總是不好的。就咬了咬牙買了四盒,妹妹兩盒,鳳仙兩盒。再多的,這趟活兒的賞錢還沒拿,他也拿不出來了。

崔如松就嘲笑弟弟:"我就說,平日裏叫你別大手大腳的拿去吃酒,總要攢一些兒,如今你瞧瞧,這就是不攢錢了!"

崔如柏憤憤的說:"大哥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是個八品都頭,我才是個沒品級的百夫長,我的俸祿翻兩番也比不上你,更別說出去當差的賞錢了,哪回不是你一個人的就好比我跟苗山他幾個加起來的?"

"哈哈哈哈哈哈。"崔如松聽了這話,也沒說甚,留下一串嘲笑弟弟的聲音就走了。

老實說,崔如柏雖然沒有崔如松富裕,可是他真的也不窮。楊勝一個只拿死俸祿的千夫長,每個月就比崔如柏多六兩銀子,就能養活一大家子,何況崔如柏跟著他大哥,總是出去當差,那額外的賞錢能少嗎?他之所以覺得自己拮據,一個就是他花錢沒數,有了錢,總想著跟著三朋四友的吃酒,要麽就是買吃買穿,不像崔如松,營裏發的軍服和他老丈人鋪子裏賣的綢緞衣服,對他來說真的區別不大,傷藥也是去營裏薅羊毛,只是給家裏人買東西,尤其是他的娘子霜降,才會大方起來。第二個呢,就是崔如松每每給霜降買東西出手大方,一家子兄弟,他總覺得是大嫂子有了,鳳仙卻沒有,難免心裏不舒服,所以就跟著崔如松買,那自然就教他覺得肉疼了。

實則就是崔如松心裏想著,老丈人家裏有錢鈔,瞧他娘子出門,穿的錦,戴的金,呼奴喚婢的,就是嬌養大的小娘子,他比霜降大了四歲,能娶到她本就是他運氣好了,他怎麽可能叫霜降嫁了他,日子過得反倒不如在娘家的日子了?大丈夫理應封妻蔭子,叫妻兒老小的日子越過越好,霜降自小過得就是好日子,他沒條件也就罷了,既有條件,他也沒那個臉皮把荊釵布裙拿到她面前去。

崔如月高高興興的拿了兩個哥哥給自己買的面霜,開了一盒,挑出一點了抹了抹,聞著香味清淡雅致,膏體細潤,實在是寧遠府買不著的上好的東西。

"謝謝大哥哥,二哥哥!"小姑娘開開心心的道了謝,教阿魚把她的妝奩盒子打開,她要都收在她的妝奩盒子裏去。

"這有甚好謝的?你是我們妹妹,給你買本是應當的。"崔如松好笑的瞧著妹妹跟小松鼠似的抱著盒子。

崔守仁就問兒子:"如今差事辦的可順當?"

"是順當的。李國公是個疼愛兒子的厲害人物,不僅這幾個死士本事不錯,就連我們路上也遇著三波來試圖劫走李夔的。不過,咱們西山大營出來的都不是孬貨,也都順順當當的移交給了大理寺。後頭的事兒可就跟咱們沒關系了。"崔如松的傷本就傷在脊背,刀口不算深,但後頭他也受了些刀傷。好在他雖說節儉,那也知道甚時候該省,甚時候該花錢,他早料到京都裏水深,不是他們蜀州寧遠府,邊境要塞,誰也不敢在這地界搞甚政治鬥爭,端的是怕國門不穩。這趟差事比平日裏接到剿匪也好,抓逃犯也好,都要危險,他就拿了霜降之前給他的濟世堂大夫的好藥去。幸好是拿了這止血快,好愈合的好藥,否則他們這幾個重要的戰鬥力受了傷,自然戰鬥力就要大打折扣,能不能活著回來都不一定。

不過,崔如松的傷畢竟沒好,雖說都是外傷,但是為了穩妥起見,還是叫崔平架了車去營裏請了軍醫來瞧一瞧。

軍醫來了,仔細也瞧了:"幸好崔大人是及時拿了好的金瘡藥止血,如今傷口並未感染,反倒緩緩再愈合,不過,如今崔大人還是在府上休息一段日子才好。我開幾副藥方子,崔大人和小崔大人外敷內服,好得快些。"

"那就多謝軍醫了。"崔如松又不貪功冒進的,此番受傷得重,自然要在屋裏好好養著,等養好了再去當差才是。崔如柏傷不如哥哥重,雖說他功夫不如崔如松,但崔如松是頭兒,又是兄長,他一個人替他們分擔了很多的壓力,故而崔如松這個官位最高的,反倒成了受傷最重的一個。

軍醫堂裏只有五名主治軍醫,其他的都是學徒,這位龐軍醫是主治軍醫,也就是崔如松是八品都頭,才有這個面子請到家裏來看。否則都得去軍醫堂裏排隊。

龐軍醫不敢離開太久,怕其他人忙不過來,匆匆開了方子就要回去。

崔如松就叫崔平駕車送一送,車裏拿了兩包點心,四匹細棉布,算是勞動他走這一趟的禮物。西山營的軍士們看病吃藥是不花錢的,軍醫們的俸祿由朝廷出資。但把人請到家裏來看,都是默認要給些禮物的。或是點心,或是果子酒品,或是布匹雞鴨。都不是甚貴重的禮物。

自和沈家定了親,崔如松家的布匹都是去老丈人鋪子買的。畢竟是自己家的女婿,崔如松家的人去買布匹,沈家布莊都知道這是東家小娘子的女婿,也都知道東家吩咐的,一匹布要便宜多少銀錢。

故而崔家送禮也都要添上一些布匹料子。龐軍醫見是四匹細棉布,不由得高興地摸了摸胡須。一匹細棉布好賴也要花好幾兩銀子,只不過跑了一趟,就得了四匹,這可算得上他十天的月錢了。崔家有了崔都頭這個能幹的家主,果真是起來了!

軍營裏忙碌,怕是不要三四個時辰拿不到藥,崔守仁擔心兒子們的傷,就拿了銀子叫崔安去藥鋪裏抓藥來熬。

崔安跑的快,去了半個時辰就回來了,手裏還提著一個包袱。

"小的去林氏藥鋪抓藥,遇著大奶奶家的杏花姐姐,替羅大奶奶買補藥。見了小的抓藥,就問了怎麽回事。小的說是郎主和二郎君的藥,杏花姐姐當時甚都沒說。到小的走時,杏花姐姐就提著這個包袱來了。說是大奶奶叫給郎主和二郎君的,有丹參,有枸杞,有黃芪,還有半斤冬蟲夏草。說是大奶奶的話,這些藥材燉藥膳是最滋補的,燉雞也好,燉鴨子也好,請郎主好好將養身子,身子骨才是最要緊的。"崔安把包袱擺在桌子上頭,崔如松拆開,都是一包一包分好的滋補藥材,另有一個小包,打開來是一套衣服,是霜降給他做的。

崔如松心裏跟吃了蜜一樣的甜,嘴上卻道:"她真是,就愛操這個心,我們行伍出身的,哪個身子骨不壯實?偏她操心我,巴巴兒的拿了這許多藥材來。"

崔如柏白了他一眼:"大哥,如果你說話的時候,笑的不要那麽高興,我或許還能信了你的話。"明明就很高興大嫂嫂關心他,還非得說這話。

他也想,總是杏花回去報給了大嫂子知道。他哥從前受傷,從不到外頭拿藥的,這回去了,大嫂子那般聰慧過人的,就猜到大哥此時受傷不輕,就拿了銀錢去準備了這些滋補品,教杏花趕著給崔安拿回去。

他又有些酸,大嫂子對大哥可真好,大哥受了傷,這又是藥材又是衣服的。不過,他想了想,鳳仙就是知道了他受傷,只怕手裏也沒有錢給他買這買那,只能自己瞎著急。這樣一想,他又覺得,鳳仙還是不知道的好,他老丈人管得嚴,鳳仙手裏沒有錢,連出門都不容易,要是知道了,也是只好自己瞎著急的。

大嫂嫂是家裏有錢,自己一手繡藝又能掙錢,有女使幫著跑腿,不比鳳仙。

可他哪裏知道,鳳仙到底是知道了,這事兒是楊勝說的。他作為千夫長,又是崔如柏老丈人,自然知曉這回崔家兄弟受了重傷。他想著,日後兒孫到底是要仰仗崔家兄弟的。他就吩咐老妻,買一只雞,一對豬腳,他和老妻兩個帶上三個兒子去看一看崔家兄弟。

鳳仙聽了,咬了咬下嘴唇,她沒有幾個錢,可是爹爹都說二郎傷的重,要備禮去看望,只怕不是以往受的輕傷,她也想去看看二郎到底如何了,傷口還怎麽樣了,可想也知道,爹爹不會帶她去的。

未婚夫妻可以一道出去玩兒,可是沒結親之前,最好是不要上婆家門的,這是風俗,她爹肯定不可能為了她破例。可二郎待她這般好。

她開了錢匣子,數了數錢,數來數去也就不到五兩銀子,若是真的傷的重了,怕是連一副藥也不夠的。

她瞞了嫂子,出去在西山大營家屬區的街道上買了一副龍骨,又買了一錢半的枸杞黃芪。她就花了足足一兩銀子。

拿了爐子到屋裏燉了半晚上,拿食盒裝了,托了母親替她給二郎。

"我實在沒甚麽能給他買的,可是他待我那般好,我不能甚也不為他做的。娘,您幫我帶給他罷,不要說是我買的,就說是家裏燉的,這樣,爹爹不會懷疑的。求您了。"鳳仙一求她,楊太太就答應了。她是個十足懦弱的女人,可她也十足的疼愛孩子們。這是女兒的一片心意,自然她要替女兒辦到。

果然楊勝瞧見這個食盒,就問:"這是?"

楊太太手心冒汗,但她還是笑著說:"是我買的龍骨,女婿傷了骨頭,總要吃些湯補一補才好,叫鳳仙燉了三個時辰的,也算是鳳仙一片心意。"她深知丈夫多疑又剛愎自用,要叫他相信,只好真假摻半的說。

果然她這樣一說,楊勝就點了頭,是他叫老妻準備的禮物,準備了湯叫鳳仙熬,也做的妥當。

"是你想的周到,鳳仙不好去,但有她熬的湯,親家也念一念鳳仙的情面。"楊勝此次去,也不僅僅只是關心女婿,更重要的是想走一走親家大哥的路子,瞧著能不能把兒子們至少調一個調到他那兒去,他那兒差使多,賞錢豐厚,又能得到鍛煉。不過,他和崔大郎沒甚麽交情,只好借著去看女婿的份兒上,緩緩的提起來。

果然他猜的不錯,他一提起這個話茬子,崔如松就不接話。實在是楊家三個郎君,本事不大,卻十足的糊塗,他這麾下瞧著賞錢多,可是也危險得很,年年他手下的兵都有不少的死傷,這是自家親戚,要是真的死了,他可是貓兒抓糍粑——脫不了爪子!

他雖不接話,但態度是溫和的,這叫楊勝看見了一絲希望。本來他也沒想著,崔如松一次就答應了——他連崔家本家的崔如林幾個都沒拉拔進去呢,不過是弟弟的舅兄,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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