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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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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這日晚間,霜降洗漱了,拆了頭發,抹了謝家鋪子裏賣的護膚滋潤的珍珠玉容膏準備睡覺,杏花輕手輕腳地替她放下帷幔,吹了燈,退了出去。

杏花如今也算是能夠獨當一面了,故而她也跟桃花兩個換著值夜。倒也不是要跟大家婢子似的,要整晚睡在床邊的腳踏上,時時睜著一只眼睛怕主子有甚吩咐。沈家沒那樣的規矩,所以她們所謂的值夜,也就是吃完夕食,不值夜的那個就可以回房歇著,值夜的那個就去伺候霜降,直到霜降睡下,值夜的那個才能拿著油燈回房休息。

今日就是杏花值夜。她回去時,大姐桃花正在納鞋底子。

如今桃花已經放心妹妹一個人伺候三娘子,也不像之前似的,妹妹回來拉著她左問右問,生怕妹妹有甚錯漏。見著杏花進門,她瞧瞧燈油,已經要燒盡了。沈家買的是好燈油,添一次幾乎能燒一個時辰左右。桃花就收了針線笸籮,活動活動筋骨,道:"竟已然這個時辰了。"

杏花邊拿了帕子來洗臉邊道:"可不是?大姐可別再添燈油了,熬壞了眼睛可了不得,咱們洗漱了就睡罷。明兒可要早起當差呢。"

桃花也笑道:"是了。我就先睡了,你洗漱了也趕緊睡罷。明兒要早起呢。"

杏花點頭,迅速洗漱完,吹了油燈,各自躺倒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知怎的,到了夜裏子時,忽的一道銀白的閃電略過,而後就帶著雷電雨水蜂擁而至,淅淅瀝瀝劈啪作響。

只聽得一聲悶響,隨著便是小兒哭泣,婦人驚慌。霜降仔細一聽,倒像是侄兒祿哥兒和冬雨的聲音。

三哥今夜不在家中,去了州府進貨,東廂房只有懷孕三個月的嫂嫂朱氏,三歲不到的侄兒祿哥兒,和女使冬雨。

聽著響動,怕是祿哥兒出了甚事。霜降立時就披衣起身打算去看看。嫂嫂雙身子的人,可別一時忙亂傷著了。

霜降頭發也沒梳,略略穿好衣裳,拿了油紙傘舉著油燈就出門。果然,越是靠近東廂房,越是聲音大。

祿哥兒哭的撕心裂肺,冬雨忙著哄他:"哥兒不怕啊,冬雨姑姑在呢,不怕不怕啊。"又是嫂嫂的聲音:"這是怎。。。。啊!"又是一聲悶響,只怕是嫂嫂也磕著碰著了。

霜降也急,顧不得敲門了,立時就闖進去:"嫂嫂!"

原是朱氏孕婦精神不濟,睡得沈了些。她過了一會兒才聽見兒子哭泣。兒子一哭,做母親的哪有不著急的?她鞋子也沒穿好,胡亂披了一件衣裳,著急忙慌的就準備去看兒子,哪裏知道沒點燈,被桌角絆了一跤,她生怕肚子裏孩子有事,死死護著肚子,額頭磕到櫃腳,竟磕出了血。

霜降進來便是朱氏護著肚子,額頭血呼刺啦的倒在地上。

她連忙放下油燈和傘,把朱氏扶起來,這頭蘇氏也聞聲而至:"三娘,你嫂嫂這是怎的了?"

蘇氏也沒梳頭發,穿了衣裳鞋子舉著油燈拿著傘匆匆的來了。

"嫂嫂怕是磕著了。娘,您把嫂嫂扶到床上去,我去瞧瞧祿哥兒。"霜降見她娘來了,松了一口氣。

"好,你去罷。"蘇氏小心的扶著朱氏。朱氏磕破了額頭,看著嚇人,好在只是皮肉傷,她腦袋磕暈了,但人卻還清醒。

"是媳婦的不是,三更半夜的,攪擾的大家都不得安歇。"朱氏歉意的捂著額頭看向蘇氏。

"唉,說這些作甚!也是我思慮不周了,你還懷著孩子,三郎不在,我應該來陪著你睡的。你和冬雨兩個都年輕,祿哥兒又實在太小了,難免有些手忙腳亂的。"蘇氏拿了火折子把床前桌上的油燈點亮,屋裏頓時亮堂了不少。

李媽媽是默認的內管事的,家裏出了大事,她豈有不到的道理?她到底是妥帖的,瞧著架勢怕是小郎君或是三奶奶磕著碰著了,才驚動了太太和三娘子。她就急匆匆的拿了幾瓶跌打藥,又拿了烈酒和棉布,故而晚到了一會子。此時她趕到正巧瞧見三奶奶額頭血呼刺啦的,她的心就跳了一跳。待到上前看了,發現只是皮肉傷,她心裏就念了一聲佛:佛祖保佑,三奶奶這傷的不重,否則這雙身子的,三奶奶可得吃大苦頭!她放下東西跟蘇氏朱氏行禮,此時蘇氏卻顧不得聽她行完禮,她直接打斷道:"好啦,這會子也就不講究甚虛禮了。你想的周到,帶了烈酒棉布來,快給你三奶奶拿酒擦了包一包傷口。——三郎媳婦,你懷著孩子,有些藥咱們也不好給你用,怕用了對孩子不好,你且忍一忍,明兒天一亮,我就叫人去請大夫,啊!"

朱氏也知道,有些藥孕婦是最好不用的,可是她們畢竟不懂藥理,為求穩妥,只拿烈酒消毒也是正常的。她自然沒有甚意見。

這頭霜降也抱著祿哥兒過來了,小家夥磕著腿了,腿上青了一大塊。原是打雷把小家夥嚇醒了,偏偏往日陪他一起睡的冬雨上茅廁去了,身邊沒有熟悉的人,祿哥兒怕極了,就哭著從床上下來要去找爹爹,找阿娘,找冬雨姑姑。可沒點燈,他又腿短,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楚,一時踩空,他就把小腿腳踝處磕到。小孩子家家的,哪裏能忍得疼痛?這下好似那開了水閘,祿哥兒嚎啕大哭。冬雨也慌慌忙忙提起裙子來抱他。祿哥兒見到冬雨姑姑,更是委屈了,抱著冬雨的脖子就哭的撕心裂肺的。這才驚醒了朱氏,導致朱氏也磕了腦袋。

祿哥兒此時哭累了,見著姑姑也只是抽噎著要姑姑抱。霜降一臉心疼的從冬雨懷裏接過祿哥兒,抱著哄了哄,祿哥兒嗚咽著說:"姑姑,我,我腿疼。"

霜降心疼極了:"好,咱們祿哥兒可受委屈了,姑姑帶你去找李媽媽上藥啊,上了藥咱們就不疼了啊乖乖。"

祿哥兒帶著氣音嗯了一聲,仍舊摟著霜降的脖子抽噎。

冬雨一臉的自責:"三娘子,都是小人的不是,小人不該把哥兒一個人放在屋裏。要不是小人不在,哥兒也不會受傷。都是小人的不是。"

自朱氏懷了孕,祿哥兒就是冬雨在帶,雖說不是乳娘,可除了不餵奶,幹的活兒也跟乳娘不差甚了。冬雨知道自己這輩子也許就沒這福氣成婚生子了——誰會要一個毀了容還被破了身子的女使呢?祿哥兒胖乎乎軟嘟嘟的,又聽話又乖巧,冬雨照顧了他一個月不到就很喜歡他,幾乎把他當了半個兒子。如今他因為自己的疏忽受傷,冬雨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早不去茅廁晚不去茅廁,明明就該想到哥兒年紀小怕打雷,怎麽就這時候去茅廁呢?要是她在,哥兒就不會受傷了。

霜降自然知道這不能怪冬雨,人有三急,何況她怎麽會料到睡熟了的祿哥兒會忽然驚醒呢?可是她不能說不怪冬雨這話來。

家裏的主母是她娘,一應的賞罰都由她娘來裁決,她也做不了主。再一個,祿哥兒這回確實受了苦,嫂嫂也受了傷,哪怕冬雨是無意的,可到底她也占一部分因素,如果不責罰她,這家裏的規矩豈不是擺設?不管有意無意,這件事情上面她有責任,就不能不罰,否則其他仆役看了,豈不是會心裏想:哦,原來只要不是故意的,犯了錯也沒事。這個口子不能開。

蘇氏心知這不能怪冬雨,事情就是這樣巧,可是冬雨卻不能不罰:"冬雨玩忽職守,導致小郎君和三奶奶受傷,念在你是無意,又是初犯,就只罰你三個月月錢,二十個竹板子,明日由李媽媽責罰,若是再有下次,可就不是罰月錢打手板子了事了。"

冬雨跪下磕頭道:"太太教訓的是,多謝太太寬容,小人日後定然時刻不敢松懈,再不會,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朱氏上了藥,柔聲哄了哄兒子,見他因為上藥疼痛要哭,霜降忙拿了玩具點心來哄著他轉移註意力。果然還是小孩子,一見著點心玩具,淚珠子還掛著呢,就笑了起來。

朱氏看著兒子笑了,她也笑起來。

"行了,折騰了這許久,三娘回去歇著罷,李媽媽替我去拿了我的衣裳來,我就睡在三郎媳婦這兒了。祿哥兒上了藥,冬雨也把他抱回去哄著睡。瞧這天色,怕是只有不到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蘇氏道。

折騰了快一個時辰,霜降也困得很了,這會子沒甚事了,她也就點點頭,打著傘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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