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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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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霜降被崔如松看了一眼,嚇得心裏一個咯噔,摔下簾子縮回車廂裏去。可是剛縮回去,她又忍不住唾棄自己:我可真是沒出息,不過是被那人看了一眼罷了,怎麽還嚇得縮回來。我又沒做虧心事,幹嘛要怕他?

剛做完心裏建設,就見那頭跑來一個穿著什長軍服的郎君跑來,對著葉三說了幾句話,幫她們控制住了騾子,客客氣氣的給她們指了路。

霜降心裏想:雖說冷肅了一些兒,倒也不是個壞人。

四娘就問道:"方才那位軍爺,怎麽忽的幫我們了?"

二娘曉得一些兒,揶揄的看著霜降不說話。

霜降笑道:"那是我五哥的朋友,故此命人幫了我們一把。"

二娘吃吃的笑道:"或許日後緣分不止於此呢?"

霜降微紅了臉頰:"那還不一定呢!實話跟你們說罷,我娘更看好原家。"

忽的外頭葉三就插話道:"是開酒樓的原家?"

霜降道:"你知道他家?"

葉三有些欲言又止,還是說了:"我弟弟葉老四在他家做跑堂的。也知道一些兒事情。三娘子,您家若是跟他家結親,還需慎重考慮才好。"

四娘一聽就急起來,替姐姐追問:"他家郎君可是有甚不妥當的?"

葉三就有些吞吞吐吐:"這話我卻是不好說與娘子們聽。等回去了我去尋少東家說了,三位娘子就知道了。"

實在不是甚麽光彩的事情。葉三再是年輕也知道,這樣的事情不能說與未嫁的東家小娘子們去聽。

這位原家大郎君,單名一個辰字。看著倒是好花好葉的,十三歲就接了他爹原大官人的班,開始插手酒樓內務。葉老四是個機靈的會奉承的小跑堂,原辰倒也帶他去跑了幾回腿。葉老四也就知道這件事。

原來這位原大郎君,背著爹媽,在鳴鶯巷子裏包了一個花娘。

按理說這世道偏向男子,若是只是愛去勾欄瓦肆,那原也不值當甚麽。最多落一個風流的名號。可是壞就壞在,原辰不僅包了花娘,這個花娘還懷了孕。他到底不舍得自己的骨肉,也舍不得這個名叫柔柔的花娘,就典買了一個小院子,買了一個女使給柔柔使喚。

逛花樓不算大事,可是未娶妻就花娘做養外室,還有了孩子。這就是大不是了。

但凡養外室都不好聽,尤其是未娶妻就養外室。這就不是一個風流能說的過去的。若是叫文人們說那就是內德不修。當然,市井小民不知道甚叫做內德不修,但沒成親就養外室,很少會有人家願意把小娘子許給他——誰願意女兒沒進門就先做了嫡母?

尤其還是花娘生的庶長子。凡是妾生子,都有不同。最高的是貴妾,這是跟著良家女做的妾。第二等是婢女做的妾,叫做良妾,第三等,也就是最低的就是花娘做妾。是為賤妾。有些古板的嫡妻,甚至寧願丈夫納一百個妾,也不願意丈夫納一個花娘。

花娘是做迎來送往的皮肉生意,雖說郎君們也喜歡花錢鈔去花樓。可是要說嫌棄花娘卑賤骯臟,還是男人數第一。他們甚至把輕慢蔑視擺在了臺面上。花娘歌姬舞姬所出之子,為賤妾子,不得父蔭,析產亦不與大頭也。這就是說,賤妾子,不能得到父親官位帶來的蔭職,只能自己努力做官。等到父親死亡之後,分財產,也只能比其他庶子更低一等。同時,他們還大力貶低與花娘共侍一夫的娘子們。認為她們即使良家女,大家婢出身,亦與花娘同侍也。因此,只要不是娘家卑微的不能再婆家說一句話的,丈夫睡花娘,逛花樓,妻子不會說甚,可是要納她們進門,沒有一個妻子沒有一個岳家是不鬧翻了天的反對的。就是因為花娘低賤,與花娘共侍一夫的娘子們受不了與花娘相提並論的侮辱,長久的被這樣的思想洗腦。使娘子們避花娘舞姬歌姬如蛇蠍。

其實如果不是男人們為了自己的私欲,花樓這樣的產業,又怎麽會有存在的價值呢?得了好處,卻反過來宣揚花娘低賤,這也並不全是花娘們自甘下賤的緣故。

但不管怎麽說,原辰自己也知道,他置外室,有庶子,這件事就是大大的理虧。故此就瞞的嚴嚴實實的,一點不叫人知道,想著不管怎麽樣,至少先把老婆娶進門,到時候木已成舟,妻子就必得咽下這個啞巴虧。

葉三是個有良心的小夥計。先頭並不知道東家的女兒要跟原家議親,故此也就不言語。如今既然知道了,就斷沒有瞞著這件事,叫東家吃這個啞巴虧的道理。

回了鋪子就找了少東家三郎說了這件事情。三郎氣的一拳打在櫃子上,櫃子生生打爛了一塊。

"原家欺人太甚!這豈不是唬著我妹妹騙婚不成!"三郎氣的很了。他是長兄,同元娘這個長姐一樣,從小就把兩個小的當做自己的責任,雖說他話少,可是疼愛弟弟妹妹的心不會少。原以為原家是門好親事,哪裏知道居然是這樣混賬!

三郎越想越忍不住,叫李大壯看著鋪子,他拿起褡褳就去了五郎鋪子裏。說了這話,果然五郎也氣得很,嚷嚷著要去打原辰一頓解氣。

"你給我回來!都定親的人了,還這樣冒冒失失的。是,你現在去打了他,你是不生氣了,那咱們妹子的名聲還要不要了?本咱娘就還沒答應,只是說先看一看,你這樣一去,那可就坐實了咱們答應這門親事了!你可別跟大嫂子似的,辦糊塗事!"三郎厲聲喝住五郎。

五郎知道哥哥說的有道理,只好不甘的跺了跺腳。又坐了回來:"就這麽算了?"

三郎道:"如今之計,是盡快回去告訴阿娘,拒了原家這門親事。拒了親,咱們再想法子,把這事兒給原辰捅出來。他不是想騙婚?咱們就叫他這如意算盤打不成!"

五郎是個急性子,立時就忍不住:"三哥說的是,那咱們就快回去找阿娘。可別晚了,阿娘答應了人家了。"

三郎這回倒沒駁他。五郎反正這鋪子也不靠這一時半會賣的紙錢香燭賺錢,索性就提前一個時辰關了鋪子。兄弟兩個急匆匆就回去。

可把蘇氏嚇了一跳,看看天色,還不到關鋪子時候,這兩個行色匆匆的,倒把蘇氏婆媳兩個驚了一驚。

不等蘇氏開口,急性子的五郎就把這話一五一十說了。

蘇氏朱氏婆媳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實在是沒想到,這原辰還這樣大膽。婚前養外室就算了,居然還是個花娘,還有了孩子。這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這事兒屬實?"蘇氏問了一句。

"應是真的。葉三老實可靠,從不說假話,他弟弟葉老四也的確是在原家香滿樓做活計,也常去外頭跑腿兒。這就八九不離十了。"三郎沈靜地說,"原先說崔大郎瞧著不如意,而今我瞧著竟然很不錯。至少和五弟好些年的朋友,也沒聽說有甚個不妥當的。"

朱氏也關心霜降,可她懷孕到底精神短了些,想事情不如從前那樣周全,見蘇氏不說話,就急道:"他家都這樣了,難不成娘還要答應?那可是害了妹子一輩子啊!"

她是為霜降好,蘇氏也不怪她,嗔道:"我何時說了要答應?既是如此,還是明兒就叫媒人推了他家去。——三郎說的是,如今就剩下一個崔家,原先瞧著樣樣都不是最出挑的,可如今竟也是個好人選。"實在是原辰給了沈家一個大大的打擊。三郎與五郎也去探過,除了原家郎君去年時不時要去逛逛花樓,如今倒是不去了,旁的也打聽不出甚不是。結果居然差的栽了個大坑。沈家人的天平漸漸就往崔如松那頭傾斜。是,他是武官要打打殺殺,可是他有能為,家境不說富足,也是溫飽以上,又和五郎好些年的朋友,也算是知根知底,再沒聽說他有甚不妥當的。

霜降在門外聽著,也不由得思考起來。

黃家郎君不太合適,原家則是心眼太多,去了就是一個爛攤子。要想知根知底,還要人有能為,數來數去竟然還是崔如松合適。

想到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霜降嘆了口氣。本來在這樣的時代她也不奢求甚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了。至少崔如松十二歲起就做百夫長,雖說人冷肅,可是他腦筋清楚,為人不錯,能與她做到相敬如賓,那也就夠了。——反正都沒有感情,嫁誰不是嫁呢?

她於是就默默的回去了。在蘇氏來問她的意見時。她就點了頭。

第二天蘇氏就回了話,說願意跟崔家結親。

崔如松原以為他是沒戲的,哪知道這門親事還能落到他頭上。他不由眉毛一挑:是昨兒跟她見了面的緣故?

想到他一看過去,跟受驚的兔子一樣縮回去的小女郎。崔如松嘴角上揚。既如此,倒也是門不錯的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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