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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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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剛剛泛起魚肚白,蜀州城寧遠府就熱鬧了起來。大祁是個民風開放的朝廷,對於民眾擺些小攤點,做些小買賣不僅不收重稅,反而很是鼓勵。因而早市的寧遠府總是很熱鬧,年壯的郎君娘子們拿著家夥事兒,動作麻利的支起了小攤,賣早食的攤點也開始支起鍋兒碗竈來做早食,寧遠府的一天便從這煙霧繚繞中開始。

沈家元娘輕車熟路的從床上爬起來,給還在熟睡的妹妹三娘掖好被子,自己個兒則梳洗完畢,到廚下去做早飯。

沈家如今是三房人,沈家元娘的父母是行二的。上頭一個兄長,下面一個弟弟。

沈二郎與兄弟們早五年就分了家。沈家老太爺原是寧遠府天香樓的大廚,手藝頂頂好,奈何三個兒子一個也沒學到他的手藝,大兒子接了他的人脈,如今是做著從鄉裏收菜,再販賣到幾個大酒樓的生意,這生意雖說是利薄,但耐不住量大,一日一日算下來,竟很可觀。

沈二郎則是在西市六枝街上開了一個小小的布店,專做平民百姓們的買賣,倒也可供一家子糊口,渾家蘇氏,是阿娘大蘇氏娘家堂哥的女兒,自小學的一手織綢的技術,每每在家裏帶著大女兒元娘織綢,放在鋪子裏賣,倒是他家的一門好買賣。百姓們日常自然是穿布衣,但總有一些喜事要買些好綢緞,量雖然不算大,但沒有一家不想少花幾個錢,因此沈記布莊的綢緞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好的選擇。

沈三郎與兩位兄長皆不同,他生的五大三粗,十二歲時拜了東市裏徐屠夫做師傅,踏踏實實學了五年手藝,由爹爹阿娘出錢,在西市替他典了一間小鋪子,做殺豬賣肉的行當。

沈家老丈去的早,如今獨留下老婆子大蘇氏。五年前分家時大蘇氏就說:"如今你們哥仨都有家有業的,老婆子也不費心,大郎三郎老婆子我是再不擔心,獨二郎家孩子多,二郎每日裏都在鋪子上,二郎媳婦也是我娘家侄女,老婆子就托個大,跟著二郎家裏養老,也是方便看著些孩子,好教二郎媳婦騰出手來織綢。大郎媳婦三郎媳婦若是有個不湊手的時候,也只管把孩子帶來,我老婆子也給瞧著。"

沈家三兄弟自然是滿口答應。又議定:既老娘跟著二郎家過活,他們做哥哥做弟弟的一年把與老娘十貫錢做養老之資。沈二郎就道:"哥哥弟弟說的這是甚話!原是我弱些,阿娘跟著便是幫襯我,我哪有還給不起阿娘吃喝,反倒要你們出錢的道理!”

沈大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我是做兄長的,贍養老娘的擔子已然是教你替我挑了去,阿娘養我們弟兄這般大,怎能教你一人贍養母親,我卻縮了頭?"

沈三郎生的粗壯,嗓門也大,他哈哈一笑,倒像是打雷一般,粗聲粗氣地道:"大哥說的很是!如今咱們哪一家也不缺這十幾二十貫錢,可都是咱們待娘的心意,二哥就不要再推了!"

如此就定下大蘇氏在二郎家養老,大郎三郎每年孝敬十貫錢的例子。

沈二郎與娘子蘇氏育有四個兒女。元娘沈夏至,今年十一歲,三郎沈華宗,今年十歲,平日裏跟著爹爹在布莊裏打雜,五郎沈華宇,今年方才七歲,與他小妹,年方五歲的三娘沈霜降一塊兒在家由阿奶大蘇氏領著。

如今沈家三房,是小郎君一個排行,小娘子們一個排行,小郎君們從華字,以沈大郎家的大郎沈華林居長,他如今是十九歲,已經娶妻王氏,生有一子沈富財,年方一歲。二郎沈華樹,年十三,跟著他爹爹哥哥一塊兒做賣菜的營生,沈大郎的三女兒則是族裏排行第二,二娘沈谷雨,年六歲。

三郎家裏則是四郎沈華河,六郎沈華江以及四娘沈白露。

二娘和四娘年紀尚小,大蘇氏一視同仁,都是由她們阿娘早上送來,她一道給領著,待到晚間,她們阿娘阿爹忙完了,再來這裏接回去。

三家人都住在西市桂花巷子裏倒也便宜。

元娘到廚房時,就見她阿娘已然在淘米了,她趕緊挽了袖子去燒火。

蘇氏是個姿容秀美的婦人,如今三十出頭,幹活兒也很麻利,她幾下就淘好米,從壇子裏掏出七個鹹鴨蛋,煮粥上面放個籠屜,把鴨蛋放進去煮,這頭又去壇子裏夾出一些蘿蔔切成丁,拌了秋油,滴上一口香油,又轉身去揉饅頭來。

母女兩人動作麻利,不到一刻鐘就備好了早飯。元娘端上桌去,再去房裏叫小妹妹三娘起身。

三娘眼睛迷瞪瞪的,元娘看著好笑,柔聲囑咐妹妹:"阿姐去給你打水來洗臉,你趕緊穿了衣裳褲子起身,可不能叫爹爹阿娘做長輩的等咱們。啊。"

話一說完,元娘就匆匆的又出去,作為長女,她已經很能替母親當半個家了。

三娘沈霜降自然也不是真的小孩子,要等著姐姐來替自己穿衣裳。她甩了甩腦袋,自己去拿了衣裳褲子穿起來。市井人家再沒有小女孩兒也穿裙衫的道理,小孩兒淘氣,穿裙衫兒不僅容易弄臟,而且也不適合小孩兒活動,因此市井人家的女孩兒,不滿八歲都是穿褲子的,但如果家裏拮據,到了定親時才穿的也不是沒有。

沈霜降穿好衣服就著大姐打來的溫水洗了臉,又去廊下刷了牙,元娘這才有空來替她梳頭。

元娘動作麻利,很快就給妹妹梳好了兩個包包頭,替她一邊紮上一朵紅絨花。梳完頭,元娘就牽著妹妹的手去了堂屋。

堂屋桌子已經擺好,沈華宗沈華宇兄弟也已經起身洗漱完畢。大蘇氏一看見三娘就笑:"三娘昨兒睡得可好?"

所有孫輩裏頭她最喜歡沈霜降,蓋因沈霜降與她年輕時長得最像,大蘇氏年輕時可是十裏八鄉一枝花,既是像她,霜降自然是姊妹四個中長相最出色的那個。當然,沈家姐妹們沒有一個醜人。

"阿奶,我昨兒睡得可好了,今兒大姐來叫我,我還有些不想起呢。"霜降笑瞇瞇的跑去抱著大蘇氏的胳膊。

蘇氏嗔她一眼:"像什麽樣子!翻了年就是六歲的女兒家了,針線女紅都該學起來,你瞧瞧你大伯母家的二娘,比你不過大一歲,就很像個樣子,你還整日裏淘氣。"

大蘇氏護著孫女:"二郎媳婦說她做甚麽呢,咱們三娘這樣乖。"轉頭又對孫女道,"你阿娘說的也對,趕明兒起,阿奶教你和二娘做針線,早些學有好處。"

三娘乖乖的點頭。桌上擺了一大盆紅薯白米粥,一碗鹹鴨蛋,兩盤子饅頭,一盤紅糖的一盤白面的,還有兩盤子秋油拌的蘿蔔丁,這就是沈家人早上的一餐了。

當爹的沈二郎呼哧呼哧像一陣風似的吃完,又催兒子:"三郎快些吃,咱們早些去開了鋪門,今日是趕集日,鄉裏鎮裏來的人多,早些開門把生意做起來才是。"

沈華宗點點頭,三口並作兩口,吃完了拿上阿娘和阿姐才織好的三匹天青色綢緞,和爹爹一起出了門。

他們出了門,元娘就把碗筷收拾了,大伯母劉氏和三嬸娘周氏就把二娘和四娘送了來。

二娘三娘四娘自小就在一塊兒長大,感情自然很好,一見面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大蘇氏也慈愛的邊做針線活兒邊看顧著四個小的。

大蘇氏年輕時拜了一個州府來的顧繡娘為師,很學了很多刺繡本事,顧繡娘回州府時,大蘇氏不過才是十五歲,繡的圖已然是能賣上幾十上百兩銀子。

她原也是教過元娘的,但元娘天資有限,學一些縫補裁剪,繡一些普通花樣子已經是不錯,往深了學就不行,不過好在蘇氏會織綢,便叫沈二郎再買了一架織機來,教元娘織織綢。

今日蘇氏的話她聽進了肚裏,她做阿奶的,自然希望每個孫女都有一門立身的本事,女人家要自己能掙錢,在男人面前底氣才足,她當年學也是足足學了八年,才學會師父八成本事,如今也很該把三娘姐妹幾個教起來才是。若是有天分,能吃繡娘這碗飯,她就多教些,若是天分不成,也好教幾個兒媳婦們心裏有數,早為女兒們做打算。

好在二娘三娘四娘雖說也差著些兒,但年歲差距並不算大。二娘比著三娘大一歲,三娘與四娘卻是差著不過一兩個月。便是一起教,也沒甚麽不便的。

這樣想著,劉氏與周氏來接女兒時,她便開了口:"大郎媳婦,三郎媳婦,你們且住住腳,我有話說。"

劉氏與周氏便立住,等婆母說話。

"如今二娘已經是六歲,三娘四娘也有五歲了,我想著,也是該學起針線來了。若是有天分,多學幾年,繡上一幅圖能賣些銀子,也算是立身的本事,若是沒有天分,趁早學些普通的縫補裁剪也是該當的。你們做娘的可有甚麽想法?"

劉氏與周氏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喜色。婆母的刺繡本事,就算是在整個寧遠府,那也是數得著的,能跟著她學本事,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她們做娘的都是為了女孩兒好,哪有反倒擋路的道理?自然是一千個一百個願意。

劉氏是做長嫂的,便由她開口:"阿娘說的很是,她們幾個小的也很該學些本事了,媳婦們沒有意見。"

大蘇氏點頭:"既是這樣,自明日始,你們就買個針線笸籮,放些針線,我便叫她們開始學女紅。"

劉氏周氏諾諾連聲。

既是分了家,就該一家算一家,她們兩個的女兒在二郎家裏由阿娘帶著,每日還蹭了一頓午食吃,已然是占了大便宜,劉氏周氏也經常往這邊送東西來,就是不教女兒白吃叔伯家的糧食,學本事的針線也自然自備,俗話說了,親兄弟明算賬,教女兒白占便宜,反壞了三家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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