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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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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

一次倒鬥,讓一把古劍出了土,那劍色澤質地都屬上成,美中不足的是是把斷劍。

斷劍被送到手中的時候,沈青正在埋頭打磨一把軟劍。對,你看的沒錯,她是個女鑄劍師。

鑄劍本就是個辛苦活,女子鑄劍更是少見。

沈青雖是個女兒身卻不影響這鑄劍山莊源源不斷的生意。

“這是一半定金,待修覆好這把斷劍,另一半自會奉上。”

兩鬢發絲被臉上的汗珠沾濕,耷拉著垂落下來,粗糙的雙手停止手下的動作,沈青眼簾微動,擡眸打量說話之人。

眼前這男人約莫四十來歲,一襲褐色錦袍,右手大拇指上戴了個白玉扳指很是吸睛。

他的身側站了一隨從,彎腰舉盤,只瞧得五個明晃晃的金錠子被置於盤中。

沈清看得出了神,眼珠子上下打轉,閃著亮晶晶的光,心下思索著,這人出手這麽闊綽,不知是何來頭?

嗜劍如命的她,可以為了鑄劍通宵達旦廢寢忘食,但也從不做虧本買賣,顯然這次是個大單。

金錠是收了,可這幾天卻讓她犯起了愁。

這劍是個燙手山芋,沈青花了好些氣力鍛接,可劍總會在新連接的交合處自我斷開,真是奇怪至極。

斷劍現僅留有半尺,劍刃殘缺失了鋒利,劍柄上的成簇雅菊倒頗有韻味,這劍在白天並無特殊,需待到入夜綠色劍身才會明光爍亮,似有執念一般照得滿屋通明。

聽修劍之人說,此劍名為青衡劍,原劍主是個女子。

女子名喚何青卿,河東人氏。何青卿生得好看負有才情,本是商賈之女後家道中落被人賣於煙柳之地。

青卿性子倔,茗宴樓裏的媽媽拿她當搖錢樹平素對其多有忍讓。

最近有件大事卻讓倆人爭執不斷。

“一夜難求”的何青卿居然已不是完璧之身,還計劃著和一個劍客遠走天涯。

那劍客叫衛子衡,有次被仇家滋事傷了右手後便再也無法使劍,至此消沈買醉,日日頹廢。

她是他黑暗無波的日子裏唯一的光亮。

她是茗宴樓出了名的美人,柳腰蓮臉,發髻不飾而麗,臉不抹而艷;她也是樓裏的舞妓,一舞翩若驚鴻得千兩賞金;她還是這樓裏最擅彈曲之人,一曲聽罷滿堂喝彩。

這樣美好的她卻從不輕易展眉,吝嗇地不曾一笑。

衛子衡是這樓裏吃酒的常客。別人是來這花樓消遣尋歡的,但他不是。

他只是愛上了這樓裏倚欄愁神的女子。

衛子衡回憶起那晚——

洵陽街上,一個身形娉婷輕紗遮面的女子被幾個酩酊的老男人拉拽著。

那會的他貪飲了幾杯,走路踉蹌,撞見這情形,卻是不假遲疑地牽起那女子的手,運了運內力大步流星起來,將那些滿身酒氣的男人甩開老遠。

皎潔的月光灑下來鋪了一地銀白,月下她淡定從容的眸子,像未曾經歷過剛才之事。

而後一陣夜風徐來,倏然吹起那粉色刺繡面紗,紗下被遮蓋的半張臉驟然呈現,只見得她皓齒明眸巧笑倩兮,遂後一句謝謝緩緩從丹唇裏溢出。

原來那些迂腐詩人的詞不是騙人的,世間真有這樣美麗的女子存在。

那晚入睡之前,衛子衡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女子的餘溫早已不在,心中卻有一股熱流湧動。他將手附在胸膛,聽得撲通的心跳聲蹦跶如擂鼓。

衛子衡想起最後那抹沒入黑夜的身影,她並沒有告訴自己她的芳名。

後來的幾日,他會有意無意地經過那條遇見她的街巷,逢人便打聽,才知她是住在那茗宴樓裏的何青卿。

再後來他把平時喝酒的地方換到了那花樓。

樓裏識得他的人都只覺得他是個癡人。

茗宴樓裏眾人日常os:

何青卿貼身婢女:這人都快把我家主子看穿了。

護院甲乙丙丁:得好好盯緊這小子,保不齊哪天這樓中的姑娘就被他擄了去。

廚房大娘:這小夥子身板這麽削瘦,咱追姑娘夥食也得跟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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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輪替不止,花開自有敗落,而人亦免不了分離。

昔日倆人相互依偎,互訴愛慕。

何青卿:“子衡,我本想自己會在那鶯歌燕舞的奢靡裏度過餘生,可我遇見了你。”

衛子衡:“卿兒,我這輩子無欲無求,而你卻是我唯一想要擁有之人。”

可現在一墓一劍,舊人不在。

故事落幕,結局悲涼,男的死了,女的亦殉情。

這劍怕是因這悲情,而久久不能讓自己重新鍛造。沈青托著腮幫子,沈思了片刻,後又擡手擦拭起了劍身。

“劍兒乖,咱別鬧好不好?”她掐了掐自己的鵝臉,驚訝自己怎會哄起這斷劍。

“你要是聽話,我就,我就給你配個紫檀劍鞘。”咬咬牙,一毛不拔的沈青向劍做著承諾,好似這青衡劍能識人性一樣。

剛是看錯了嗎?

沈青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疲倦的雙眼,方才這斷劍綠光更甚了。

那夜她向斷劍拋了好多誘人的條件,嘀咕了一晚上,不知不覺困得闔上了倆天倆夜未睡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當山莊裏的丫環來叫起身時,只見軟床之上,一把殘劍靜靜地躺在睡得正香的沈青身邊,畫面柔美和諧。

睡醒了的她決定再重新熔鋼鍛劍。

這次,居然成功了!

看著手中完整的青衡劍,沈青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拿著劍在院子裏比劃起來。

重新鑄造的寶劍鋒芒逼人,揮舞起來輕巧靈氣,像是劍本身有思想一般而不是由人控制著。

是的,這劍確實有自己的想法,劍身完整重塑之時就是劍中之靈蘇醒時分。

此劍靈乃當年的衛子衡所化。

那時子衡意欲與青卿私奔,怎料茗宴樓內早有設伏,後身負重傷而亡,死後亡魂留戀塵世,附於定情信物青衡劍中成為劍靈。

一次重見天日之際此劍莫名自斷成為殘劍,衛子衡也陷入沈睡。

這百年來的孤寂遂等到了今日,那個在耳鬢響起的嚶嚶女聲,那個持劍揮舞的女子,就是當年那個一笑入他心的人。

只有她才能喚醒他。

他在心裏重重發誓:這一世定保她無病無痛快樂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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