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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精日記·下
蘑菇歷一千二百八十三年
我終於消化完了全天庭的八卦，多年不曾戰亂，熱鬧得緊。
如今身份合法了，又有本體傳來的實時監控，我在天界逛逛也不妨事。
蘑菇歷一千二百八十八年
路過蓮池。
龍鯉就是顯眼，比其他鯉魚好看多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努力奮鬥不一定會讓你升職加薪，但一定會讓你與眾不同。
蘑菇歷一千二百八十九年
路過大殿。
這可不是我一蘑菇該來的地方，但誰讓今日蓮池盛筵，有頭有臉的全去了呢。
趁著沒人，我裏外逛了兩圈，不好玩。
不過天庭安保真心不錯，要不是有地脈掩護我都進不去。
蘑菇歷一千二百九十年
路過軍營。
這也不是我一蘑菇該來的地方，所以我就遠遠看了一眼。
親眼所見和單靠感應天差地別，遠看旌旗獵獵，鼓角相聞，任誰都會從心底裏升起滿腔豪情。
蘑菇歷一千二百九十一年
我覺得這樣不好。
一定是在人間呆久了的緣故，我竟然習慣性出去打卡景點了。
這種壞習慣要扼殺在萌芽裏。
蘑菇歷一千三百三十六年
道士路過月老祠，看到我目瞪口呆。
他說狐貍全家都很想我，聽聞菇姑姑也上了天庭，卻從沒見過。
我裝死。
蘑菇歷一千三百三十七年
狐貍奔走相告，全家都要跑來看我。
我帶上本體提前跑路，狐貍撲了個空。
蘑菇歷一千三百三十八年
路過不知道什麽園。
仙女和星君的美少年崽長成了小青年，攜著明麗的少女尋花嬉笑。
不遠處，帝君和星君又動起了手。
帝君怒發沖冠，星君嬉皮笑臉。
當年趁火打劫拐人家心上人，如今兒子拐人家還不到兩百歲的女兒，打死不冤。
蘑菇歷一千三百八十九年
迷路了。
路過大廚房，不小心碰見了狐貍娘子。
狐貍娘子說我面善。
嗯，他們沒見過我的人形。
蘑菇歷一千三百九十年
為了辨別方向，我隨便找個地方往土裏一埋，就聽見有人罵街。
得，不用辨別了。
藥園童子已經出來要揍我了。
他大概是這麽多年唯二還認得出我的。
另一個是月老的道童。
月老不算，他間歇性老年癡呆。
蘑菇歷一千三百九十一年
童子把我扔回月老祠。
我又變成個棕色小蘑菇縮在了姻緣樹下。
雖然遠不如本體舒服，好在清凈，狐貍們認不出來。
姻緣樹還是老樣子，就吊著一口氣。
蘑菇歷一千四百二十六年
狐貍們不死心，三天兩頭來月老祠找蘑菇。
還有只純白的，妄圖勾搭月老的道童以獲得內部資料。
可那道童看多了世間情愛悲歡離合，哪有那麽好勾搭。
純白又一次過來，只見正對姻緣樹的大門上貼了張紙，上書智者不入愛河。
我藏在樹根底下，旁觀純白對著大門撒潑。
蘑菇歷一千四百二十七年
道童還是有點能耐的，那紙上施了法，撕不爛扯不破。
大門是公家的，更結實。純白怎麽撓都沒用，幾次下來也就死了心。
我趁人不備在門上又寫了一道，冤種重蹈覆轍。
月老看完氣得踹樹。
蘑菇歷一千五百年
我不知何時又睡著了，一覺醒來物是人非。
夢裏有失落的國度，比上古更古的文明。
世人皆有通天徹地之能，海上日月為人所創，天下萬物由人所造。
而後不甘，而後不願，而後推翻了那天。
世界傾覆，歸於沈寂。
然夢醒，皆成空。
蘑菇歷一千五百零五年
消化了亂七八糟的夢境，我又是一朵好蘑菇。
睡個覺而已，天庭依舊熱鬧。
小青年下界歷劫，少女不放心執意陪同，她爹帝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一旁的星君嘚嘚瑟瑟。
將軍帶天帝數度蜜月不思朝政，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將軍。
天將狐貍仇人三角戀，此瓜經久不衰。
純白勾搭不到道童又盯上了藥園童子，一番折騰童子和道童結緣了。
喜聞樂見。
蘑菇歷一千五百零八年。
不對啊，小青年他爹跟少女的娘可是兄妹，這對不就是表兄妹嗎。
雖然這個世界不太科學，可萬一生崽出問題了怎麽破？
蘑菇歷一千五百一十三年
經過多年盯梢，我發現星君原形是兔子，他妹是烏龜。
沒事了。
蘑菇歷一千五百二十年
很紅和獐子精生了崽。
有些道行的生崽都是天生道體，看不出原形。
有點失望，畢竟我一直好奇狐貍和獐子能生出什麽東西，比如大尾巴獐、長角狐貍之類的新鮮物種。
話說回來，很紅和獐子精效率不行啊。一千多年了才生崽，別人家的崽都快能生崽了。
蘑菇歷一千五百二十七年
又一個企圖薅我的崽，蘑了個菇。
蘑菇歷一千五百二十八年
倒黴孩子薅不到我回去告狀，說姻緣樹長蘑菇了。
狐貍們一聽有蘑菇，拖家帶口來看我，嚇得我連夜潛逃。
蘑菇歷一千五百二十九年
晃悠到了煉丹房。
看清匾額我掉頭就跑，生怕被煉丹的看到說我道行夠了可以下鍋。
蘑菇歷一千五百三十年
估摸著狐貍應該都走了，我回月老祠接著宅。
姻緣樹下擺了供奉，還有小狐崽子輪流燒香，念叨著菇姑奶奶保佑。
蘑了個菇，太吵了。
蘑菇歷一千五百三十六年
純白最終還是嫁了別族的青狐貍，生下一只雜毛小狐。
青狐年方二八，剛修成人形就被老阿姨拐了。是以道行尚淺，生不出道體，只能生狐貍。
所以說純白是真心喜歡正太美少年。
蘑菇歷一千五百四十一年
很紅和獐子精的崽一見小雜毛就喜歡上了，偷偷跑來我這磕頭，求菇姑奶奶保佑她嫁給小雜毛。
這個真不行。
你娘很紅和雜毛娘純白是親姐妹，你得為了下一代考慮。
蘑菇歷一千五百四十四年
還得說我老家的狐貍天賦高，小雜毛比它爹可強多了，八歲就掌握了化形之術。
小雜毛很帥，不過有個問題。
嗯，小女孩。
換言之，母的。
勵志嫁她的崽哭得昏天黑地。
這門親事姑奶奶我倒是同意了，畢竟她倆也沒有下一代。
蘑菇歷一千五百四十七年
道童嫌狐貍們太吵，把供桌扔了，還掛上牌子，狐貍與其親屬禁止入內。
狐貍表示這鍋該有獐子一半，天天跑來哭訴的僅此一崽。
蘑菇歷一千五百五十年
這個世界終於安靜了。
混血崽沒地方哭了很郁悶，四處拆家。
小雜毛非常喜歡混血小姐姐，成天追著她屁股後面跑。
混血崽每每被帥得一臉血，然後回去默念一百遍性別不合適。
蘑菇歷一千五百五十二年
天帝和將軍又雙叒叕叕叕叕叕度蜜月去了，順路把差點死外面的小青年和少女撿了回來。
帝君星君自然萬分感激。
星君表示以前的賬一筆勾銷，咱以後就是兄弟了哈哈哈哈。
帝君說滾你丫的誰特麽跟你是兄弟。
星君一聲親家出口，大殿又差點成危房。
蘑菇歷一千五百五十五年
小雜毛天賦異稟又勤加修煉，把混血小姐姐照顧得無微不至，男……啊不是，女友力十足。
混血崽默默無言，怨恨老天不公。
老天一個響雷劈下來，混血崽五體投地再也不敢了。
蘑菇歷一千五百六十三年
生無可戀的混血見到回家省親的不太紅和道士，豁然開朗。
所以說找對象的時候性別不要卡太死。
蘑菇歷一千五百六十八年
雜毛努力上進法力出眾，順理成章做了個小官，出差回來嫁給了太子。
嗯，英雄救美。
嗯，太子是被救那個。
嗯，天帝是個大姐姐。
雖然早年間全天庭都以為她是條漢子，我也不例外。
每每去逮她的將軍第一個發現端倪，趁著這還是個秘密，威逼利誘近水樓臺。
直到太子出生，震驚了三界六道。
第一反應都是將軍女扮男裝。
蘑菇歷一千五百七十年
混血借酒澆愁，趁沒人溜進月老祠，求菇姑奶奶給她個痛快。
巧了，這事你姥爺以前也幹過。
蘑菇歷一千五百八十二年
姻緣樹長出一點新綠，堪稱醫學史上的奇跡。
蘑菇歷一千六百零三年
事實證明，姻緣樹確實有逢春的傾向。
它又開始擠占我的地盤了，那些樹根幾乎是貼著我長的，嚴絲合縫。
沒想到一棵樹領地意識這麽強，我決定搬家到院子另一邊，離它遠遠的。
蘑菇歷一千六百零四年
我把自己變成灰白色，縮在墻角也不顯眼。
姻緣樹顯然是不打算放過我，根須盡可能往這邊伸，奈何力有未逮。
月老路過踹了它一腳，罵它都禿了還不長記性。
看來這樹有前科。
蘑菇歷一千六百一十三年
遠近聞名的模範夫妻狐貍精和狐貍妻子吵架了。
都是快有重孫子的狐了，吵架還是無情無恥無理取鬧。
起因是狐貍精路過蓮池，一條龍鯉跟他打招呼，他笑了一下。
呵，陳年往事。
蘑菇歷一千六百一十四年
狐貍家裏越吵越兇。
當年狐貍精為了前妻尋死覓活這事總是個坎，何況如今龍鯉單身且漂亮。
狐貍精沈冤莫白。
天界這麽大，他根本不知道前妻鯉魚精上了天庭，更不知道人家化了龍。
總的來說，他臉盲，根本沒認出來。
蘑菇歷一千六百一十五年
鬧劇最終以狐貍精跪了一宿搓衣板結束。
狐貍娘子心疼他，偷偷給他袍子繡了內襯，跪著軟乎點。
蘑菇歷一千六百一十六年
風波止息。
龍鯉從頭到尾根本沒聽說，她兩耳不聞岸上事，一心勾搭小文鰩。
千年前的恩怨情仇早付之一笑，不過見面互道珍重而已。
蘑菇歷一千六百二十九年
姻緣樹恢覆生機。
雖然樹葉還有點稀，看著病怏怏的，總比以前枯樹一般的模樣好多了。
蘑菇歷一千六百三十四年
太子和雜毛生了崽，又是天生道體，沒意思。
混血又來借酒消愁，嘆七情六欲不值得。
可她不知道我搬了家，還對著姻緣樹哭。
蘑菇歷一千六百四十三年
怎麽總有崽想薅我！
太子和雜毛的崽眼尖，一眼看見墻角的我。
還是姻緣樹下好。
……好藏。
我化作人形，進屋鎖門。
蘑菇歷一千六百四十七年
眼尖崽總想找我玩，見天在月老祠附近徘徊。有一次還爬上了姻緣樹，被樹扔了出去。
幹得漂亮。
蘑菇歷一千六百五十年
月老不勝其煩。
不是煩崽，主要是煩我。
可崽不走我就不出門，月老只得通知太子把他兒子領走。
蘑菇歷一千六百五十二年
我又住到墻根底下。
道童不知為何總來找我聊天。
他說聽聞那狐貍精跟你拜了把子。
我說我怎麽不知道。
他說人家曾孫子都有了。
我說對啊，他們全家都招桃花，純白當年不還追你來著。
陪同在側的藥園童子一個斜眼，道童僵著臉走了。
蘑菇歷一千六百五十三年
道童把門上的兩幅字摘了，估計是童子打翻了醋壇子。
可他把字貼我頭上，因為蘑菇太矮還拖了地。
我摘下來一看，智者不入愛河。
再一擡頭，冤種重蹈覆轍貼姻緣樹上了。
妥妥的報覆。
蘑菇歷一千六百六十五年
逝者如斯夫。
我在天庭居然已有一千多年了。
時間過得太快，天庭也沒個什麽入職周年慶，一千年整的時候就這麽滑過去了。
蘑菇歷一千六百六十九年
又打仗了。
凡間的因果牽涉到天界，我也不知是什麽原理。
蘑菇歷一千六百七十三年
稍微能打的都下界了，上到天帝下到狐貍。
我問月老我能幹什麽，月老說少添亂。
不過這老頭看起來有點欣慰。
蘑菇歷一千六百九十六年
戰亂終焉。
天界也沒什麽馬革裹屍一說，修為高的只剩一點真靈都能重塑仙體，再不濟輪回幾次也能溫養魂魄。
軍營空了三成。
跟腳不高實力不濟運道不佳，也沒辦法。
蘑菇歷一千六百九十七年
哀悼亡者，鐘鳴三界。
蘑菇歷一千七百二十年
戰爭的陰影逐漸遠離，也有隕落的大能陸續歸位。
萬物覆蘇，唯願生者長樂。
蘑菇歷一千七百二十五年
姻緣樹總算恢覆了原貌，郁郁蔥蔥。
除了肉眼可見地試圖往我這邊長，完全沒毛病。
我都溜邊了，還讓我躲哪去。
蘑菇歷一千七百三十二年
太子和雜毛生二胎。
混血又跑來對樹哭訴，為什麽連菇姑奶奶都不願意見她，也不理她。
當然是因為你們麻煩啊。
月老道童童子他們三個一看就省事，哪像狐貍擾我清靜。
蘑菇歷一千七百三十六年
狐貍精一家大小帶著二胎來省親。
對，省我。
事出突然，又有那道士同行不方便跑路。
我跟姻緣樹商量，讓我躲一陣。
姻緣樹沒反應，我就當它同意了，又縮回它根部。
二胎奶聲奶氣地問祖爺爺，為什麽是菇祖奶奶不是菇祖爺爺呢。
狐貍精摸鼻子，乖孫愛怎麽叫就怎麽叫，蘑菇哪分公母。
嗯，最早是因為菇姑姑比菇叔叔聽起來好玩。
蘑菇歷一千七百三十七年
蘑菇當然是沒有性別的，我們孢子繁殖，省事。
姻緣樹有點打蔫，我擔心月老又要降罪於我。
時隔多年，我才想起來我是應該看姻緣樹的。
蘑菇歷一千七百三十八年
蘑菇畢竟沒有手，做什麽都不方便。
我化作人形，一桶水澆下去，姻緣樹生機勃發。
澆水真管用，我決定天天給它澆水。
蘑菇歷一千七百四十五年
姻緣樹喝飽了水越發茂盛，月老卻越發嫌棄，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由此可證，工作做得不好一定會挨罰，但是做好了不一定能得到嘉獎。
蘑菇歷一千七百八十年
天天澆水，我困得不行。
於是我跟姻緣樹商量，先睡一覺再說。
姻緣樹沒說話，我當它同意了。
畢竟之前上千年都沒澆過幾次水，它也活得很好的。
蘑菇歷一千七百八十一年
我擔心睡外面有崽趁機薅我，還是睡樹下保險。
反正姻緣樹不會說話，它反對不了。
蘑菇歷一千八百八十八年
睡得很安穩。
沒有顛沛流離，沒有家國天下，沒有奮起反抗。
有的只是平安喜樂，一世安好。
那些波瀾壯闊的人生也沒有那樣讓人心馳神往。
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
蘑菇歷一千八百八十九年
這次回神很快，美好的夢再長也不會耗費半點心神。
只有些意猶未盡罷了。
蘑菇歷一千八百九十一年
又賴床兩年。
我從樹根間的間隙鉆出來，就被一只手擒住了。
睡得太安穩，事先沒探查一下，失策。
司竹握著我摩擦了一下，說還不現身相見嗎。
夭壽，這廝居然登仙了。
蘑菇歷一千八百九十二年
月老不救我，扭頭就走。
道童也不救我，關門上鎖。
狐貍倒是來了一大幫，好奇地問這位仙君眼生，來月老祠有何貴幹。
我縮在司竹懷裏瑟瑟發抖。
這麽多狐貍全是話癆，被他們逮到能煩死我。
蘑菇歷一千八百九十五年
仿佛又回到了在人間的日子，司竹揣著我四處游歷。
很少碰到路人，畢竟天界十個仙神九個宅，剩下一個死宅。
像天帝這種愛浪的鳳毛麟角。
蘑菇歷一千八百九十六年
司竹帶我看雲海星河，打卡景點。
我之前去的都是事故高發地，哪發生過熱鬧去哪。
司竹去的都是人跡罕至的美景，哪沒人去哪。
雖然天界哪都沒什麽人。
我大概知道他什麽意思，可總覺得在司竹面前現了人形會是件很危險的事。
蘑菇歷一千九百年
司竹終於玩夠了，帶我回了月老祠。
照理說我該給姻緣樹澆水，可我有點慫。
司竹就揣著我坐在樹下，時不時摸摸我的傘蓋。
有人來了就換到樹上，用茂密的樹冠遮住身形。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主要是這人話不多，很安靜。
蘑菇歷一千九百零三年
司竹把我揣在左心口的位置。
我懷疑這廝是知道我本體硬得很，拿我當護心鏡使了。
這裏能聽到心跳聲，很慢卻很沈，一下一下仿佛打到靈魂上。
歲月靜好。
蘑菇歷一千九百零五年
果園的桃子熟了，滿園飄香。
司竹問我想不想嘗嘗。
我一蘑菇，嘴都沒有，吃什麽桃子。
可我想起那年亂世，略顯蕭條的街頭。他啞了嗓子說栗子很香，你嘗一個好不好。
我說不想。
蘑菇歷一千九百零六年
我不吃桃子，司竹卻很高興。
自從一時腦抽理了他，他就總問我這個要不要、那個好不好。
我不說話，他也不介意。
若是理他，就能高興一整天。
雖然不太懂原理，但看著有點難受。
至於嗎。
蘑菇歷一千九百一十年
月老不喜歡司竹，總不給他好臉。
尤其每次司竹喜形於色，月老就恨不得抽他。
司竹也不躲，就知道捧著我傻樂。
蘑菇歷一千九百一十四年
小混血看上司竹。
司竹跟我說他想結親了。
我說真不容易，混血快四百年才走出初戀的陰影。
司竹黑了臉，撒狠似的擼我。
幸虧我本體結實，不然一晚上就能讓他擼掉一層皮。
蘑菇歷一千九百一十五年
小混血雙失戀了。
司竹說他不喜歡小屁孩，混血應該管他叫姑爺爺。
終於有個知道不能老牛吃嫩草的了，值得表揚。
我問司竹多大年紀，他閉嘴默默擼我。
蘑菇歷一千九百二十一年
司竹不安於現狀了。
他摸著傘蓋問我是不是隨便換誰都能擼。
我說哪能啊，他們逮不到我。
司竹嘴角揚到一半，我又補充道，也沒見過其他愛擼蘑菇的變態。
蘑菇歷一千九百二十三年
事實證明，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理他。
甚至更早，當年我就不應該去下界，直接讓煉丹的把我燒了算了。
司竹像是撕掉了遮羞布破罐破摔，幾乎隨時隨地都要擼我兩把，沒人的時候還咬上幾口。
得虧是咬不動，不然他早涼了。
可如今我觸覺完善，不再像過去無知無覺，被他弄得又疼又癢。
還是得跑路。
蘑菇歷一千九百二十四年
企圖遁地被當場抓獲。
姻緣樹用樹根把我卷了回來，倒黴玩意吃裏扒外。
我給它澆了這麽多水，也沒見司竹給它澆啊。
居然不向著我。
蘑菇歷一千九百二十五年
我跟司竹談判。
只要他不擼我也不咬我，我就不跑。
司竹說你化形就不咬了。
我又不傻，化形了能咬的面積就更大了，他不當場吃了我就算好的。
我問他怎麽賄賂的姻緣樹，為何幫他不幫我。
司竹讓我自己想。
蘑菇歷一千九百三十二年
狐貍全家找上司竹。
小混血回家茶飯不思，毛都塌了。
狐貍們苦勸無果，希望司竹能再考慮考慮，至少幫忙勸勸。
司竹問我意見，我說我讚同，他說我沒有良心。
蘑菇歷一千九百四十七年
司竹揣著我跑了，一走就是十五年。
這事怎麽就這樣了呢？
我說咱倆真不合適，我是蘑菇。
司竹說他也是草木，合適的。
可我不是啊，我是真菌。
其實植物和動物才更接近一點，畢竟他們都是兩性繁殖，只有我是孢子。
蘑菇歷一千九百四十九年
聽聞混血嫁了人，司竹終於把我帶回月老祠。
我好奇小混血最終花落誰家，奈何多年沒接觸到地脈，信息滯後太多。
蘑菇歷一千九百五十八年
最近司竹的狀態不太穩定，月老都不想見他。
道童勸他這樣下去不行，再來一次就真回不來了。
我不清楚緣由，只知道司竹情況不對勁，可能要死，屢教不改，自己作的。
其實還是有點擔心的，畢竟就這麽一個熟人，除了他也沒人可擔心。
蘑菇歷一千九百六十年
姻緣樹帶著幾分血氣，風一吹枝椏搖動，像極了群魔亂舞。
我覺得月老可能又要讓我背鍋了。
雖然我本來就是看樹的。
蘑菇歷一千九百六十三年
司竹和姻緣樹都不怎麽好，這就有點巧了。
司竹說這次他真的要走了。
他問我難道就沒有一丁點好感嗎？不然怎麽會這樣對他。
他說你總得給我個機會，別這麽殘忍好不好？
我仔細想想，樹其實也能扡插繁殖，勉強算半個同類了。
要不試試也行。
蘑菇歷一千九百六十四年
姻緣樹好了，司竹樂得像個傻子。
我也沒幹什麽，就是化成人形摸摸他的頭。
另外也不排斥他抱著我哭。
月老每次路過就踹樹，道童把冤種重蹈覆轍圍著樹貼了十多張。
蘑菇歷一千九百九十九年
明年我就兩千歲了。
司竹問我打算怎麽過，正趕上狐貍一家又來省親。
混血旁邊跟著的居然是龍鯉。
前妻變外孫女婿，震驚蘑菇又一年。
龍鯉前些年不是還勾搭文鰩魚嗎？發生什麽了？
這麽說來當年混血喜歡司竹完全是錯覺，她心儀的其實還是妹子。
……還是說司竹本身就像個妹子？
面對我的打量，司竹一臉困惑。
沒關系，反正我們蘑菇也不分公母。
蘑菇歷兩千年
跟司竹出門游歷，不過這次是人形。
與我有交集的很多，親近的只有司竹一個。
所以若非要擇一人終老，只能是他。
我擡頭看他覺得還挺順眼，於是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司竹整棵樹都呆住了，緩過來之後結結巴巴地說要對我負責。
你從前對我又摸又啃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呢。
結親對象有點傻，但沒辦法，我自己挑的，寵著唄。
蘑菇歷兩千零一年
傳聞月老祠的姻緣樹跟蘑菇精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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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歷一千二百八十三年
我終於消化完了全天庭的八卦，多年不曾戰亂，熱鬧得緊。
如今身份合法了，又有本體傳來的實時監控，我在天界逛逛也不妨事。
蘑菇歷一千二百八十八年
路過蓮池。
龍鯉就是顯眼，比其他鯉魚好看多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努力奮鬥不一定會讓你升職加薪，但一定會讓你與眾不同。
蘑菇歷一千二百八十九年
路過大殿。
這可不是我一蘑菇該來的地方，但誰讓今日蓮池盛筵，有頭有臉的全去了呢。
趁著沒人，我裏外逛了兩圈，不好玩。
不過天庭安保真心不錯，要不是有地脈掩護我都進不去。
蘑菇歷一千二百九十年
路過軍營。
這也不是我一蘑菇該來的地方，所以我就遠遠看了一眼。
親眼所見和單靠感應天差地別，遠看旌旗獵獵，鼓角相聞，任誰都會從心底裏升起滿腔豪情。
蘑菇歷一千二百九十一年
我覺得這樣不好。
一定是在人間呆久了的緣故，我竟然習慣性出去打卡景點了。
這種壞習慣要扼殺在萌芽裏。
蘑菇歷一千三百三十六年
道士路過月老祠，看到我目瞪口呆。
他說狐貍全家都很想我，聽聞菇姑姑也上了天庭，卻從沒見過。
我裝死。
蘑菇歷一千三百三十七年
狐貍奔走相告，全家都要跑來看我。
我帶上本體提前跑路，狐貍撲了個空。
蘑菇歷一千三百三十八年
路過不知道什麽園。
仙女和星君的美少年崽長成了小青年，攜著明麗的少女尋花嬉笑。
不遠處，帝君和星君又動起了手。
帝君怒發沖冠，星君嬉皮笑臉。
當年趁火打劫拐人家心上人，如今兒子拐人家還不到兩百歲的女兒，打死不冤。
蘑菇歷一千三百八十九年
迷路了。
路過大廚房，不小心碰見了狐貍娘子。
狐貍娘子說我面善。
嗯，他們沒見過我的人形。
蘑菇歷一千三百九十年
為了辨別方向，我隨便找個地方往土裏一埋，就聽見有人罵街。
得，不用辨別了。
藥園童子已經出來要揍我了。
他大概是這麽多年唯二還認得出我的。
另一個是月老的道童。
月老不算，他間歇性老年癡呆。
蘑菇歷一千三百九十一年
童子把我扔回月老祠。
我又變成個棕色小蘑菇縮在了姻緣樹下。
雖然遠不如本體舒服，好在清凈，狐貍們認不出來。
姻緣樹還是老樣子，就吊著一口氣。
蘑菇歷一千四百二十六年
狐貍們不死心，三天兩頭來月老祠找蘑菇。
還有只純白的，妄圖勾搭月老的道童以獲得內部資料。
可那道童看多了世間情愛悲歡離合，哪有那麽好勾搭。
純白又一次過來，只見正對姻緣樹的大門上貼了張紙，上書智者不入愛河。
我藏在樹根底下，旁觀純白對著大門撒潑。
蘑菇歷一千四百二十七年
道童還是有點能耐的，那紙上施了法，撕不爛扯不破。
大門是公家的，更結實。純白怎麽撓都沒用，幾次下來也就死了心。
我趁人不備在門上又寫了一道，冤種重蹈覆轍。
月老看完氣得踹樹。
蘑菇歷一千五百年
我不知何時又睡著了，一覺醒來物是人非。
夢裏有失落的國度，比上古更古的文明。
世人皆有通天徹地之能，海上日月為人所創，天下萬物由人所造。
而後不甘，而後不願，而後推翻了那天。
世界傾覆，歸於沈寂。
然夢醒，皆成空。
蘑菇歷一千五百零五年
消化了亂七八糟的夢境，我又是一朵好蘑菇。
睡個覺而已，天庭依舊熱鬧。
小青年下界歷劫，少女不放心執意陪同，她爹帝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一旁的星君嘚嘚瑟瑟。
將軍帶天帝數度蜜月不思朝政，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將軍。
天將狐貍仇人三角戀，此瓜經久不衰。
純白勾搭不到道童又盯上了藥園童子，一番折騰童子和道童結緣了。
喜聞樂見。
蘑菇歷一千五百零八年。
不對啊，小青年他爹跟少女的娘可是兄妹，這對不就是表兄妹嗎。
雖然這個世界不太科學，可萬一生崽出問題了怎麽破？
蘑菇歷一千五百一十三年
經過多年盯梢，我發現星君原形是兔子，他妹是烏龜。
沒事了。
蘑菇歷一千五百二十年
很紅和獐子精生了崽。
有些道行的生崽都是天生道體，看不出原形。
有點失望，畢竟我一直好奇狐貍和獐子能生出什麽東西，比如大尾巴獐、長角狐貍之類的新鮮物種。
話說回來，很紅和獐子精效率不行啊。一千多年了才生崽，別人家的崽都快能生崽了。
蘑菇歷一千五百二十七年
又一個企圖薅我的崽，蘑了個菇。
蘑菇歷一千五百二十八年
倒黴孩子薅不到我回去告狀，說姻緣樹長蘑菇了。
狐貍們一聽有蘑菇，拖家帶口來看我，嚇得我連夜潛逃。
蘑菇歷一千五百二十九年
晃悠到了煉丹房。
看清匾額我掉頭就跑，生怕被煉丹的看到說我道行夠了可以下鍋。
蘑菇歷一千五百三十年
估摸著狐貍應該都走了，我回月老祠接著宅。
姻緣樹下擺了供奉，還有小狐崽子輪流燒香，念叨著菇姑奶奶保佑。
蘑了個菇，太吵了。
蘑菇歷一千五百三十六年
純白最終還是嫁了別族的青狐貍，生下一只雜毛小狐。
青狐年方二八，剛修成人形就被老阿姨拐了。是以道行尚淺，生不出道體，只能生狐貍。
所以說純白是真心喜歡正太美少年。
蘑菇歷一千五百四十一年
很紅和獐子精的崽一見小雜毛就喜歡上了，偷偷跑來我這磕頭，求菇姑奶奶保佑她嫁給小雜毛。
這個真不行。
你娘很紅和雜毛娘純白是親姐妹，你得為了下一代考慮。
蘑菇歷一千五百四十四年
還得說我老家的狐貍天賦高，小雜毛比它爹可強多了，八歲就掌握了化形之術。
小雜毛很帥，不過有個問題。
嗯，小女孩。
換言之，母的。
勵志嫁她的崽哭得昏天黑地。
這門親事姑奶奶我倒是同意了，畢竟她倆也沒有下一代。
蘑菇歷一千五百四十七年
道童嫌狐貍們太吵，把供桌扔了，還掛上牌子，狐貍與其親屬禁止入內。
狐貍表示這鍋該有獐子一半，天天跑來哭訴的僅此一崽。
蘑菇歷一千五百五十年
這個世界終於安靜了。
混血崽沒地方哭了很郁悶，四處拆家。
小雜毛非常喜歡混血小姐姐，成天追著她屁股後面跑。
混血崽每每被帥得一臉血，然後回去默念一百遍性別不合適。
蘑菇歷一千五百五十二年
天帝和將軍又雙叒叕叕叕叕叕度蜜月去了，順路把差點死外面的小青年和少女撿了回來。
帝君星君自然萬分感激。
星君表示以前的賬一筆勾銷，咱以後就是兄弟了哈哈哈哈。
帝君說滾你丫的誰特麽跟你是兄弟。
星君一聲親家出口，大殿又差點成危房。
蘑菇歷一千五百五十五年
小雜毛天賦異稟又勤加修煉，把混血小姐姐照顧得無微不至，男……啊不是，女友力十足。
混血崽默默無言，怨恨老天不公。
老天一個響雷劈下來，混血崽五體投地再也不敢了。
蘑菇歷一千五百六十三年
生無可戀的混血見到回家省親的不太紅和道士，豁然開朗。
所以說找對象的時候性別不要卡太死。
蘑菇歷一千五百六十八年
雜毛努力上進法力出眾，順理成章做了個小官，出差回來嫁給了太子。
嗯，英雄救美。
嗯，太子是被救那個。
嗯，天帝是個大姐姐。
雖然早年間全天庭都以為她是條漢子，我也不例外。
每每去逮她的將軍第一個發現端倪，趁著這還是個秘密，威逼利誘近水樓臺。
直到太子出生，震驚了三界六道。
第一反應都是將軍女扮男裝。
蘑菇歷一千五百七十年
混血借酒澆愁，趁沒人溜進月老祠，求菇姑奶奶給她個痛快。
巧了，這事你姥爺以前也幹過。
蘑菇歷一千五百八十二年
姻緣樹長出一點新綠，堪稱醫學史上的奇跡。
蘑菇歷一千六百零三年
事實證明，姻緣樹確實有逢春的傾向。
它又開始擠占我的地盤了，那些樹根幾乎是貼著我長的，嚴絲合縫。
沒想到一棵樹領地意識這麽強，我決定搬家到院子另一邊，離它遠遠的。
蘑菇歷一千六百零四年
我把自己變成灰白色，縮在墻角也不顯眼。
姻緣樹顯然是不打算放過我，根須盡可能往這邊伸，奈何力有未逮。
月老路過踹了它一腳，罵它都禿了還不長記性。
看來這樹有前科。
蘑菇歷一千六百一十三年
遠近聞名的模範夫妻狐貍精和狐貍妻子吵架了。
都是快有重孫子的狐了，吵架還是無情無恥無理取鬧。
起因是狐貍精路過蓮池，一條龍鯉跟他打招呼，他笑了一下。
呵，陳年往事。
蘑菇歷一千六百一十四年
狐貍家裏越吵越兇。
當年狐貍精為了前妻尋死覓活這事總是個坎，何況如今龍鯉單身且漂亮。
狐貍精沈冤莫白。
天界這麽大，他根本不知道前妻鯉魚精上了天庭，更不知道人家化了龍。
總的來說，他臉盲，根本沒認出來。
蘑菇歷一千六百一十五年
鬧劇最終以狐貍精跪了一宿搓衣板結束。
狐貍娘子心疼他，偷偷給他袍子繡了內襯，跪著軟乎點。
蘑菇歷一千六百一十六年
風波止息。
龍鯉從頭到尾根本沒聽說，她兩耳不聞岸上事，一心勾搭小文鰩。
千年前的恩怨情仇早付之一笑，不過見面互道珍重而已。
蘑菇歷一千六百二十九年
姻緣樹恢覆生機。
雖然樹葉還有點稀，看著病怏怏的，總比以前枯樹一般的模樣好多了。
蘑菇歷一千六百三十四年
太子和雜毛生了崽，又是天生道體，沒意思。
混血又來借酒消愁，嘆七情六欲不值得。
可她不知道我搬了家，還對著姻緣樹哭。
蘑菇歷一千六百四十三年
怎麽總有崽想薅我！
太子和雜毛的崽眼尖，一眼看見墻角的我。
還是姻緣樹下好。
……好藏。
我化作人形，進屋鎖門。
蘑菇歷一千六百四十七年
眼尖崽總想找我玩，見天在月老祠附近徘徊。有一次還爬上了姻緣樹，被樹扔了出去。
幹得漂亮。
蘑菇歷一千六百五十年
月老不勝其煩。
不是煩崽，主要是煩我。
可崽不走我就不出門，月老只得通知太子把他兒子領走。
蘑菇歷一千六百五十二年
我又住到墻根底下。
道童不知為何總來找我聊天。
他說聽聞那狐貍精跟你拜了把子。
我說我怎麽不知道。
他說人家曾孫子都有了。
我說對啊，他們全家都招桃花，純白當年不還追你來著。
陪同在側的藥園童子一個斜眼，道童僵著臉走了。
蘑菇歷一千六百五十三年
道童把門上的兩幅字摘了，估計是童子打翻了醋壇子。
可他把字貼我頭上，因為蘑菇太矮還拖了地。
我摘下來一看，智者不入愛河。
再一擡頭，冤種重蹈覆轍貼姻緣樹上了。
妥妥的報覆。
蘑菇歷一千六百六十五年
逝者如斯夫。
我在天庭居然已有一千多年了。
時間過得太快，天庭也沒個什麽入職周年慶，一千年整的時候就這麽滑過去了。
蘑菇歷一千六百六十九年
又打仗了。
凡間的因果牽涉到天界，我也不知是什麽原理。
蘑菇歷一千六百七十三年
稍微能打的都下界了，上到天帝下到狐貍。
我問月老我能幹什麽，月老說少添亂。
不過這老頭看起來有點欣慰。
蘑菇歷一千六百九十六年
戰亂終焉。
天界也沒什麽馬革裹屍一說，修為高的只剩一點真靈都能重塑仙體，再不濟輪回幾次也能溫養魂魄。
軍營空了三成。
跟腳不高實力不濟運道不佳，也沒辦法。
蘑菇歷一千六百九十七年
哀悼亡者，鐘鳴三界。
蘑菇歷一千七百二十年
戰爭的陰影逐漸遠離，也有隕落的大能陸續歸位。
萬物覆蘇，唯願生者長樂。
蘑菇歷一千七百二十五年
姻緣樹總算恢覆了原貌，郁郁蔥蔥。
除了肉眼可見地試圖往我這邊長，完全沒毛病。
我都溜邊了，還讓我躲哪去。
蘑菇歷一千七百三十二年
太子和雜毛生二胎。
混血又跑來對樹哭訴，為什麽連菇姑奶奶都不願意見她，也不理她。
當然是因為你們麻煩啊。
月老道童童子他們三個一看就省事，哪像狐貍擾我清靜。
蘑菇歷一千七百三十六年
狐貍精一家大小帶著二胎來省親。
對，省我。
事出突然，又有那道士同行不方便跑路。
我跟姻緣樹商量，讓我躲一陣。
姻緣樹沒反應，我就當它同意了，又縮回它根部。
二胎奶聲奶氣地問祖爺爺，為什麽是菇祖奶奶不是菇祖爺爺呢。
狐貍精摸鼻子，乖孫愛怎麽叫就怎麽叫，蘑菇哪分公母。
嗯，最早是因為菇姑姑比菇叔叔聽起來好玩。
蘑菇歷一千七百三十七年
蘑菇當然是沒有性別的，我們孢子繁殖，省事。
姻緣樹有點打蔫，我擔心月老又要降罪於我。
時隔多年，我才想起來我是應該看姻緣樹的。
蘑菇歷一千七百三十八年
蘑菇畢竟沒有手，做什麽都不方便。
我化作人形，一桶水澆下去，姻緣樹生機勃發。
澆水真管用，我決定天天給它澆水。
蘑菇歷一千七百四十五年
姻緣樹喝飽了水越發茂盛，月老卻越發嫌棄，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由此可證，工作做得不好一定會挨罰，但是做好了不一定能得到嘉獎。
蘑菇歷一千七百八十年
天天澆水，我困得不行。
於是我跟姻緣樹商量，先睡一覺再說。
姻緣樹沒說話，我當它同意了。
畢竟之前上千年都沒澆過幾次水，它也活得很好的。
蘑菇歷一千七百八十一年
我擔心睡外面有崽趁機薅我，還是睡樹下保險。
反正姻緣樹不會說話，它反對不了。
蘑菇歷一千八百八十八年
睡得很安穩。
沒有顛沛流離，沒有家國天下，沒有奮起反抗。
有的只是平安喜樂，一世安好。
那些波瀾壯闊的人生也沒有那樣讓人心馳神往。
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
蘑菇歷一千八百八十九年
這次回神很快，美好的夢再長也不會耗費半點心神。
只有些意猶未盡罷了。
蘑菇歷一千八百九十一年
又賴床兩年。
我從樹根間的間隙鉆出來，就被一只手擒住了。
睡得太安穩，事先沒探查一下，失策。
司竹握著我摩擦了一下，說還不現身相見嗎。
夭壽，這廝居然登仙了。
蘑菇歷一千八百九十二年
月老不救我，扭頭就走。
道童也不救我，關門上鎖。
狐貍倒是來了一大幫，好奇地問這位仙君眼生，來月老祠有何貴幹。
我縮在司竹懷裏瑟瑟發抖。
這麽多狐貍全是話癆，被他們逮到能煩死我。
蘑菇歷一千八百九十五年
仿佛又回到了在人間的日子，司竹揣著我四處游歷。
很少碰到路人，畢竟天界十個仙神九個宅，剩下一個死宅。
像天帝這種愛浪的鳳毛麟角。
蘑菇歷一千八百九十六年
司竹帶我看雲海星河，打卡景點。
我之前去的都是事故高發地，哪發生過熱鬧去哪。
司竹去的都是人跡罕至的美景，哪沒人去哪。
雖然天界哪都沒什麽人。
我大概知道他什麽意思，可總覺得在司竹面前現了人形會是件很危險的事。
蘑菇歷一千九百年
司竹終於玩夠了，帶我回了月老祠。
照理說我該給姻緣樹澆水，可我有點慫。
司竹就揣著我坐在樹下，時不時摸摸我的傘蓋。
有人來了就換到樹上，用茂密的樹冠遮住身形。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主要是這人話不多，很安靜。
蘑菇歷一千九百零三年
司竹把我揣在左心口的位置。
我懷疑這廝是知道我本體硬得很，拿我當護心鏡使了。
這裏能聽到心跳聲，很慢卻很沈，一下一下仿佛打到靈魂上。
歲月靜好。
蘑菇歷一千九百零五年
果園的桃子熟了，滿園飄香。
司竹問我想不想嘗嘗。
我一蘑菇，嘴都沒有，吃什麽桃子。
可我想起那年亂世，略顯蕭條的街頭。他啞了嗓子說栗子很香，你嘗一個好不好。
我說不想。
蘑菇歷一千九百零六年
我不吃桃子，司竹卻很高興。
自從一時腦抽理了他，他就總問我這個要不要、那個好不好。
我不說話，他也不介意。
若是理他，就能高興一整天。
雖然不太懂原理，但看著有點難受。
至於嗎。
蘑菇歷一千九百一十年
月老不喜歡司竹，總不給他好臉。
尤其每次司竹喜形於色，月老就恨不得抽他。
司竹也不躲，就知道捧著我傻樂。
蘑菇歷一千九百一十四年
小混血看上司竹。
司竹跟我說他想結親了。
我說真不容易，混血快四百年才走出初戀的陰影。
司竹黑了臉，撒狠似的擼我。
幸虧我本體結實，不然一晚上就能讓他擼掉一層皮。
蘑菇歷一千九百一十五年
小混血雙失戀了。
司竹說他不喜歡小屁孩，混血應該管他叫姑爺爺。
終於有個知道不能老牛吃嫩草的了，值得表揚。
我問司竹多大年紀，他閉嘴默默擼我。
蘑菇歷一千九百二十一年
司竹不安於現狀了。
他摸著傘蓋問我是不是隨便換誰都能擼。
我說哪能啊，他們逮不到我。
司竹嘴角揚到一半，我又補充道，也沒見過其他愛擼蘑菇的變態。
蘑菇歷一千九百二十三年
事實證明，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理他。
甚至更早，當年我就不應該去下界，直接讓煉丹的把我燒了算了。
司竹像是撕掉了遮羞布破罐破摔，幾乎隨時隨地都要擼我兩把，沒人的時候還咬上幾口。
得虧是咬不動，不然他早涼了。
可如今我觸覺完善，不再像過去無知無覺，被他弄得又疼又癢。
還是得跑路。
蘑菇歷一千九百二十四年
企圖遁地被當場抓獲。
姻緣樹用樹根把我卷了回來，倒黴玩意吃裏扒外。
我給它澆了這麽多水，也沒見司竹給它澆啊。
居然不向著我。
蘑菇歷一千九百二十五年
我跟司竹談判。
只要他不擼我也不咬我，我就不跑。
司竹說你化形就不咬了。
我又不傻，化形了能咬的面積就更大了，他不當場吃了我就算好的。
我問他怎麽賄賂的姻緣樹，為何幫他不幫我。
司竹讓我自己想。
蘑菇歷一千九百三十二年
狐貍全家找上司竹。
小混血回家茶飯不思，毛都塌了。
狐貍們苦勸無果，希望司竹能再考慮考慮，至少幫忙勸勸。
司竹問我意見，我說我讚同，他說我沒有良心。
蘑菇歷一千九百四十七年
司竹揣著我跑了，一走就是十五年。
這事怎麽就這樣了呢？
我說咱倆真不合適，我是蘑菇。
司竹說他也是草木，合適的。
可我不是啊，我是真菌。
其實植物和動物才更接近一點，畢竟他們都是兩性繁殖，只有我是孢子。
蘑菇歷一千九百四十九年
聽聞混血嫁了人，司竹終於把我帶回月老祠。
我好奇小混血最終花落誰家，奈何多年沒接觸到地脈，信息滯後太多。
蘑菇歷一千九百五十八年
最近司竹的狀態不太穩定，月老都不想見他。
道童勸他這樣下去不行，再來一次就真回不來了。
我不清楚緣由，只知道司竹情況不對勁，可能要死，屢教不改，自己作的。
其實還是有點擔心的，畢竟就這麽一個熟人，除了他也沒人可擔心。
蘑菇歷一千九百六十年
姻緣樹帶著幾分血氣，風一吹枝椏搖動，像極了群魔亂舞。
我覺得月老可能又要讓我背鍋了。
雖然我本來就是看樹的。
蘑菇歷一千九百六十三年
司竹和姻緣樹都不怎麽好，這就有點巧了。
司竹說這次他真的要走了。
他問我難道就沒有一丁點好感嗎？不然怎麽會這樣對他。
他說你總得給我個機會，別這麽殘忍好不好？
我仔細想想，樹其實也能扡插繁殖，勉強算半個同類了。
要不試試也行。
蘑菇歷一千九百六十四年
姻緣樹好了，司竹樂得像個傻子。
我也沒幹什麽，就是化成人形摸摸他的頭。
另外也不排斥他抱著我哭。
月老每次路過就踹樹，道童把冤種重蹈覆轍圍著樹貼了十多張。
蘑菇歷一千九百九十九年
明年我就兩千歲了。
司竹問我打算怎麽過，正趕上狐貍一家又來省親。
混血旁邊跟著的居然是龍鯉。
前妻變外孫女婿，震驚蘑菇又一年。
龍鯉前些年不是還勾搭文鰩魚嗎？發生什麽了？
這麽說來當年混血喜歡司竹完全是錯覺，她心儀的其實還是妹子。
……還是說司竹本身就像個妹子？
面對我的打量，司竹一臉困惑。
沒關系，反正我們蘑菇也不分公母。
蘑菇歷兩千年
跟司竹出門游歷，不過這次是人形。
與我有交集的很多，親近的只有司竹一個。
所以若非要擇一人終老，只能是他。
我擡頭看他覺得還挺順眼，於是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司竹整棵樹都呆住了，緩過來之後結結巴巴地說要對我負責。
你從前對我又摸又啃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呢。
結親對象有點傻，但沒辦法，我自己挑的，寵著唄。
蘑菇歷兩千零一年
傳聞月老祠的姻緣樹跟蘑菇精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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