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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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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淚目

蘇天壽得到白綢後,迅速命人將李亢三十年前在玄清觀殺父弒君的罪行公之於眾,又讓人到處散布監軍趙奉君的死訊,暗指李亢利用他詆毀彌威將軍,鏟除異己後殺人滅口。

李亢先前承諾讓太子李潛龍重返東宮又出爾反爾,已經惹的朝中幾位重臣頗為不滿,加之蘇天壽在軍中威望甚高,短時間內,東西大營不少將領倒戈相向。

臨近黃昏,蘇天壽兵不血刃便搶占京城南大門,趁機高舉義旗,奔赴皇陵營救太子,恭請他盡快登基,扭轉時局。

臨行前特意派常勝帶著一隊人馬進京,接應蘇景玉出城。

濃雲壓頂,到處灰蒙蒙的。

順子生怕救了蘇景玉又被堵在城內,一路快馬加鞭向南沖。

京郊已呈混亂之勢,遠遠瞧見一隊人馬奔了過來,嚇得他又在心裏念了無數遍天地山川神佛祖宗保佑,正思量著該如何蒙混過關,走近些才瞧見為首那人正是常勝,四目相對時激動的涕淚橫流。

馬車順利出城,趁夜直奔莊子駛去,不同於京中紛亂,這裏尚且平靜祥和。

橙黃的蓮臺燈下,空置的荷塘已然鋪上一層淺水,水光瀲灩,微波漾動,邊沿處結下一層晶瑩剔透的薄冰。

光禿禿的銀杏樹下立著雅致溫馨的房舍,門前鋪好了一條與圖樣上一模一樣的石子路,一閃一閃的光亮從窗子裏透出來。

蘇景玉不讓順子幫忙,親自抱起逢月,踏著石子路走到門口處站定,看著正門上雕刻的與夢中如出一轍的魚形玉佩,低頭笑望著懷中的少女,視線再度模糊。

順子生怕蘇景玉胸前的傷口裂開,向前探頭往他懷裏瞄了眼,變著法地催促道:“世子啊,趕快進屋吧,別給少夫人凍著了。”

房門忽地從裏面拉開,一股熱浪撲湧出來。

巧兒搓著滿是凍瘡的雙手,激動的眼淚汪汪:“世子您回來啦!”又見逢月躺在蘇景玉懷中,急道:“二小姐受傷了嗎?”

蘇景玉搖頭,抱著逢月跨步進房。

這兩日巧兒擔心的坐立難安,冒著冬雨寒風鋪好了門口的石子路,祈盼著逢月和蘇景玉都能平安回來。

沒想到這麽快就成了真,抹掉眼淚正要跟過去,順子一把揪住她,抻著脖子朝屋裏嚷道:“世子啊,我們在耳房候著,您和少夫人有啥吩咐喊我們一聲就行。”

房裏燭光熠熠,半掩的床幔後,兩條被子整整齊齊地堆疊在角落,上面平鋪著拂風那件淡藍色的道袍,蘇景玉目光定了一瞬,把逢月輕放在床上。

他胸前的傷處受了力,再度滲出血來,好在拂風的傷藥藥效卓絕,鮮血沒有浸透袍子。

幾日分離,徹骨的思念,蘇景玉片刻也舍不得離開逢月,倚在床邊看著她熟睡的樣子,微涼的指尖輕撫她的臉頰,流連許久才起身去處理傷口,擦拭過身子,換上一件幹凈的裏衣躺回床上抱著她。

好半晌,懷裏的少女動了動,蘇景玉擡指勾勾她的鼻子,逢月倏地驚醒,難以置信地盯著近在咫尺的俊臉,分不清楚到底是夢還是真,懵懵地抓起他的手指放在嘴裏用力咬了一口。

“疼!”蘇景玉寵溺地嗔她。

逢月徹底清醒,反應過來自己咬的是他手指,笑著笑著便哭了,縮在他懷裏啜泣不止,口中不停地喚著“景玉,景玉……”

這幾日她為他擔驚受怕,是該好好發洩一下,蘇景玉不急著哄她,輕撫著她的脊背,直到她的哭聲停歇才抹去她眼角的殘淚,深情地開口。

“想我了嗎?”

“嗯!”逢月又往他懷裏鉆了鉆,臉頰緊貼在他脖頸上,想起他留下的那封氣死人的休書,心裏一時委屈,反手從枕下翻出來別扭地扔給他,貼靠著他的身體卻半點都舍不得離開。

她知道蘇景玉當時是怕連累了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是貪戀他的溫柔,想讓他好好哄哄她。

蘇景玉接過休書攥在手中,輕聲念著其中的句子,“惟願愛妻逢月再結良緣,與夢定之人終成眷屬。”

他停頓了一瞬,眼裏淚花閃耀:“桑婉,我是江漣。”

逢月驚詫擡眼,一時間呼吸都亂了節律,她只向蘇景玉提起過夢中的夫君稱呼她叫桑婉,卻從未同他提起過江漣這個名字,難怪她總是覺得他像極了夢中人,原來真的是他。

上天早已經註定了這段情緣,哪怕他中毒離京多年,哪怕當初與他有婚約的是林玉瑤,她最終還是嫁給了他,與他再續前世的姻緣。

“夫君……”逢月淚眼婆娑地看著蘇景玉,像是想要把前世看不清的全部都找補回來。

她不想再問他為何沒有魚形玉佩,因為只要是他,別的什麽都不重要。

蘇景玉回想夢境中桑婉替他擋刀慘死,兩人雙雙墜崖的一幕,動容地紅了眼眶,一把抱緊她,壓的胸前傷處鉆心地疼,周身不禁一顫。

逢月急著向後傾身,手掌從他背後小心地向胸前摸過去,止住哭聲問:“你受傷了?”

蘇景玉攥住她的手,“沒事。”

逢月這才看見他手腕上的勒痕,急出了哭腔,“怎麽沒事,疼的都流汗了還嘴硬,快讓我看看還傷哪了?”

胸前的傷口還沒有結痂,蘇景玉不敢讓她看到,攥著她的手向下伸,挑眉道:“你夫君可不只嘴硬。”

逢月羞紅了臉,癱軟地靠在他懷裏嬌笑,蘇景玉低頭含弄她的耳垂,嗓音低啞惑人,“逢月,夫君想你了。”

逢月驀地閉起眼睛,羽睫顫動不止。

幾日不見,她何嘗不想他,只是顧及他身上的傷,不敢與他溫存,纖細的小腿卻不由自主地纏上了他。

“嗯哼!”

窗子敞著一條縫隙,拂風響亮又略顯虛浮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逢月一驚,羞的臉頰紅成熟透的柿子,趕忙收回腿,向後一翻平躺在床上。

順子在路上同蘇景玉說起過拂風親往祁宅搭救他的事,蘇景玉並不意外,又氣又笑地瞟了眼被子上疊放的道袍,理順散亂的衣襟,起身過去推窗。

窗外,拂風周身籠在蓮臺燈的柔光裏,銀發如雪,衣袂飄揚,三尺拂塵斜插在背後,氣宇絕塵,恍若神仙下凡。

只是面色發青,唇無血色,看起來比玄清山上見面那次更虛弱了些。

蘇景玉收斂眼底的思念與不忍,勾唇嘲諷道:“老東西,一把年紀了還聽人墻角,也不嫌臊得慌!”

拂風跳起來一巴掌打在他頭上,“臭小子,我救你一命,你就想著你媳婦!”說罷借著房裏的光線細瞧他的面色,又瞄了眼站在床邊滿臉局促的逢月,笑意不可描述。

蘇景玉知道他在笑什麽,俊臉一熱,低頭看向胸前被他撕扯過的傷處,裝出一副不滿的樣子,“你若是不來救我,興許我還能多活幾天。”

他向房門的方向擺頭,示意拂風進屋來。

隔壁耳房門口,順子悄悄探出頭,只嘻嘻傻笑,不敢上前打擾。

蘇景玉剛一開門衣襟便被拂風扯開,嘴裏誇張地嘶了聲,“輕點!”聽見逢月從身後過來,忙拽著衣襟遮好傷處。

“死不了!”拂風興奮的像個孩子,往屋裏顛了幾步,抽出背上的拂塵攥在手中一甩。

“你身上這傷定要落疤,比我手臂上的疤痕還醜,嘿嘿。”

蘇景玉跟過去攥著拂風的胳膊,目光溫軟下來,順著他的話題用近乎懇求的語氣道:“這回師父比我俊了,京中也不會再有人找師父的麻煩,留下吧,讓徒兒照顧你。”

逢月摸著紅撲撲的臉頰,也跟過來勸道:“是啊道長,景玉他一直很想念您,您就留下吧。”

拂風被兩人圍在中間別扭地咧嘴,推開蘇景玉便往門外溜,“去去去,別拉扯我!多久沒洗澡了?臭烘烘的,也就你媳婦不嫌棄你,門外有個水坑,趕緊洗洗去!”

順子呲溜竄出來堵在門口,笑嘻嘻地擁著拂風往耳房讓,“道長這樣貌,不管天上地下都找不出第二個來,要我說,比我家世子可俊多了!道長道長,床都跟您鋪好了,您早點歇息,睡個好覺明早上起來更俊!”

蘇景玉眼看著拂風被順子哄進了隔壁,哂笑過後又歸於沈默。

朝夕相處十年了,他太了解拂風的脾氣,不管怎樣,他終究是留不住他的。

深夜,蘇景玉哄睡了逢月,披著拂風的道袍站在窗邊向外望,沒過多久,那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預料中一樣,淩空一躍,消失的無影無蹤。

夜幕被淚水沖刷的模糊不清,他用力向上彎了彎唇角,默念了聲:“師父,珍重。”

次日,蘇天壽統領京南軍和倒戈的將士順利攻進皇城,擁護太子回宮主政,沿途安撫百姓,京中局勢還算平穩,皇帝李亢罪證確鑿,暫被軟禁在豐麓園中。

楊艇一早出城,與蘇景玉打個照面便急著回去見李元君,蘇景玉惦記崔榮錦一家,讓順子進京去看看,又吩咐巧兒去周媽家報個平安,免得她和周叔惦念。

至於其他的事,之前也沒同他們說起,自然不必再提。

逢月累了幾日,太陽偏西了才睜眼,周媽送了幾個爽口小菜過來,蘇景玉用過了午膳,坐在桌邊滿臉欣慰地看著她吃,經歷了一番波折後,生活終於又恢覆了往日的安寧。

“景玉,離兒在小郡主家住了好幾日了,一會兒我們去接她回來吧。”逢月邊吃邊道,笑意燦然。

“你確定今日就接她回來?”

蘇景玉勾了勾嘴角,笑得意味深長,“你不是說楊艇和小郡主過了年才圓房嗎,閑暇時幫著看看孩子倒也無妨,不比你我,天黑之後還有正事要辦。”

逢月臉頰倏地紅了,避開蘇景玉的目光,低頭趴了口飯,“那,要不……明日再接回來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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