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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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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維護

李潛龍自倚枕下取出一支信封遞到孫秋允面前,“城外的玄清觀裏靠北有一間春暉堂,太醫在四月初二之前,將此信壓在春暉堂的供盤下即可。”

孫秋允躬身接過信,聽見“玄清觀”三個字時雙手微不可識地一顫,好在李潛龍並未察覺。

他垂目看著手上的信封,上面沒有半個字,看不出是寫給誰的。

自從先帝在玄清觀崩逝,那裏幾十年來冷冷清清,鮮少有香客光顧,把信悄悄放在道觀內並不難做到。

幫過太子這一次,孫家欠他的人情算是還清了。

孫秋允將信貼身收好,開了個疏肝解郁的方子給李潛龍,跪地叩拜後起身離去。

李潛龍負手走到窗邊望向孫秋允遠去的背影,棱角分明的臉被晨光染上金色的輪廓,一身明黃色的裏衣泛著潤澤的柔光,襯的這位天潢貴胄器宇不凡。

近侍彭祖公公端著茶奉上,小聲問道:“殿下,這孫太醫是皇上身邊伺候的人,能靠的住嗎?容小人說句不知深淺的話,到不如讓咱們的人親自把信送出去穩妥些。”

李潛龍接過茶來小啜,隨即淡然一笑,目光篤定而堅決,“孫太醫年紀大了,過不了多久就會告老還鄉,對他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靠得住,而我們的人被父皇緊盯著,反倒容易出了紕漏。孤已經將信托付給孫太醫,自然信得過他,所謂用人不疑,若是過多猜忌,難免叫人寒了心。”

逢月在腳踏上睡得迷迷糊糊,覺得身體仿佛被什麽東西束縛著,越睡越累。

羽睫顫了顫,瞇著眼睛向身上看,脖頸以下被被子纏裹的嚴嚴實實,兩手向兩旁掙了掙,被子紋絲不動,雙腿用力一蹬牽動了腰下的傷,疼的斯哈一聲,徹底清醒過來,小心地欠起身子,把壓在身下的被子抽開,扶著床邊坐起。

窗外陽光正好,太陽至少有三竿高了,房裏靜悄悄的,齊肩高的床上被子隨意堆疊著,逢月揉了揉睡的僵硬的脖頸和肩膀,懶懶地打個哈欠,眸中盈著一層朦朦朧朧的水霧,亮閃閃的。

掀起被子正要起身,拂起的微風吹的圓桌邊沿垂下的字條輕輕擺動。

“早晚塗傷處,靜養,別出門。”

逢月不願讓府中的人知道她受傷的事,自己對著菱花鏡塗了藥,歪在床上靜養了一整日。

當晚蘇景玉徹夜未歸,逢月樂得自在,不必睡在硬邦邦的腳踏上,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早起時腰上的傷明顯好些了,只要不久站或久坐,不磕到碰到便不會覺得疼痛。

逢月心情大好,差桃枝去請子溪過來聊聊天,桃枝回來說子溪正陪在孟氏身邊哄蘇離玩呢,問逢月要不要過去,逢月含笑婉拒。

蘇景玉曾告誡過她離孟氏遠一點,她不清楚他們之間有何仇怨,還有不到一年她就要離開蘇府了,還是少惹些麻煩的好。

她獨自一人在房待著無事可做,想起好久沒有吃過五芳齋的桂花糕,順子從昨日便候在院子裏等著她的差遣,正好讓他出門去買三盒回來。

小小的桂花糕圓溜溜的,還不及牛眼大,表面印著花朵圖案,黃白分明,松軟細膩,吃起來香甜可口,整間房都彌散著桂花的甜香。

逢月坐在圓桌邊接連吃了兩塊,拍了拍手上黃橙橙的桂花屑,正打算喚桃枝進來把另外兩盒桂花糕送到子溪和離兒那去,房門被推開了。

蘇景玉先走進盥室凈手,而後慢悠悠朝內室走來,眉頭一皺,“什麽味?”

此時晌午剛過,逢月還從未見他回來這麽早過,懵懵地望了望窗外,太陽的確才偏西一點點,問道:“我讓順子去五芳齋買的桂花糕,你吃嗎?”

蘇景玉腳尖一勾,從圓桌底下勾出個凳子坐下,幽黑的眸子漾著三分醉意,慵懶地擺了擺寬大的袍袖,一襲紅衣上沾染著馥郁的酒香,“不吃,臭死了!”

逢月嘴一撅:“哪裏臭了?比你身上的酒氣好聞多了!”

蘇景玉拈起一塊桂花糕看了看,纖長的手指如同白玉雕琢的一般,勾起唇角嘲笑道:“如今都還沒入夏,哪來的桂花?這些都是陳年的桂花做的,一點兒都不新鮮,虧你吃得下。”

他厭惡地隨手一扔,小小的桂花糕倒跌在盒子裏,摔散了半邊。

逢月氣的一把將盒子攏到身前,“不吃拉倒,誰請你吃了!”雙手拄在桌沿上緩緩起身,又慢慢坐下,喚桃枝進來把兩個整盒的桂花糕給子溪和離兒送去。

“傷還疼嗎?”蘇景玉酒後朦朧的目光瞟向逢月的腰身。

“好多了,只是坐久了還會疼些。”逢月的傷是蘇景玉為她醫治的,又把順子留在府中供她差遣,她心裏不免有幾分感激,聲音輕緩了些。

蘇景玉點頭,視線從腰身向上,停留在逢月的臉上,“趴床上去我看看。”

他語氣淡然,聽不出一絲欲望與邪念,只是酒後的語速慢了些,嗓音更醇厚溫柔,尤其是迷離的目光,似能勾魂攝魄,看的逢月臉頰頓生嫣紅,低下頭道:“不必麻煩了,我自己塗點藥就行了。”

蘇景玉拎起茶壺自顧倒了盞茶,細潤清香的茶湯將桂花的甜香沖淡,“你確定沒事?那明早早些起身,隨我出門一趟。”

“去哪?”逢月擡眼。

蘇景玉端起茶來品著,“去城外的玄清觀祭拜我娘,單程兩個時辰的馬車,你行嗎?”

“兩個時辰?”逢月蹙了蹙眉,手掌不自覺地背到身後揉著傷處。

她是蘇景玉名義上的妻子,的確應該陪他一道去的,只是兩個時辰的車程,往返就要四個時辰,她怕是真的挺不住。

這兩日頂多坐上兩刻鐘,傷處就已經開始疼了,若是中途停車休息一會兒再趕路應該是無礙的。

晌午時陽光耀眼,不似夜裏燈火柔和,逢月一想到要在蘇景玉面前寬衣解帶便羞的臉頰緋紅,倔強地點頭,“我行的!你明早記得早點叫我。”

蘇景玉擡眼看向她揉著腰下的手,勾了勾唇角,沒有再開口。

入夜,逢月進盥室摸索著給傷處塗了藥,就早早地躺在腳踏上睡下,生怕明早又起遲了,誤了祭拜的吉時。

次日卯時將至,逢月睡的正熟,蘇景玉已經穿好了一身素白的窄袖收腰袍子出了房門。

天還沒有大亮,幾顆星星點綴在淡藍色的蒼穹之上,一閃一閃的。

丫頭小廝們忙著吹熄夜燈,灑掃庭院,內院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車夫提著雞毛撣子撣落車壁上的浮灰,順子閉著眼睛坐在車轅上,張著大嘴哈欠連連。

前廳裏,定遠侯蘇天壽端坐著喝茶,穿著一身暗紫色的蟒袍,準備一會兒進宮去,孟氏一身家常打扮,見到蘇景玉走來滿臉堆笑,由楚媽扶著起身向前迎了幾步。

蘇景玉神色淡淡,撩起雪白的衣袍前擺跨進門檻,緊貼著門邊站定,“爹,夫人。”

蘇天壽擡眼,瞥見兒子一身素衣略微一怔,才想起今日是白氏的忌日,溫聲道:“山上不比京裏,早晚天涼,多披件衣裳再走。”

“是。”蘇景玉應下。

蘇天壽朝門外望了望,沒見到逢月跟來,放下茶盞,面色一沈。

打從逢月進門至今滿一個月了,除了成親次日敬茶時姍姍來遲,便再也沒來請過安,更別說像尋常兒媳一般孝敬公婆,照顧幼妹了。

兒子與她成親以來,回府的頻次的確多了不少,只是不該對她太過寵溺了。

不悅道:“景玉,你與林氏新婚,可也不能縱得她目無尊長,壞了規矩,我聽人議論,說你在衍王府大庭廣眾之下與她牽手而行,男兒就該有男兒的樣子,怎可將心思浪費在女人身上!”

蘇景玉當即一聲冷哼,擡眸反問,“爹當初就是這樣對待我娘的吧?不管不問,任由她自生自滅?”

蘇天壽被他嗆得說不出話來,一時間又愧又惱。

提起嫡妻白氏,蘇天壽多少有些愧疚。

二十多年的越州一役,蘇天壽吃了此生唯一一場敗仗,統帥的兵馬傷亡殆盡,他自己也身負重傷,幸得手下的步軍校尉白舉掩護著向北逃亡。

不料途中又遇上敵軍阻截,蘇天壽為了激發白舉的鬥志,當即撕碎裏衣寫下血書,承諾只要白舉護他拼殺出去,便取他的獨女為妻,將來生下的兒子立為世子,承襲定遠侯的爵位。

而此時蘇天壽已經與孟氏定下婚約。

白舉深受鼓舞,拼死殺出一條血路才保住了蘇天壽的性命,他因此負傷過重,回去沒幾日便撒手人寰。

白姑娘無依無靠,只得拿著血書千裏迢迢找上定遠侯府。

蘇天壽嫌棄白氏的出身,百般不願娶一個區區校尉的孤女為妻,後悔當初不該立下如此誓言,只是白姑娘有他的親筆血書在手,容不得他反悔。

初見白姑娘時,她怯弱嬌柔,淚光點點,是位難得一見的玉美人,蘇天壽那一刻的確是動了心的,便答應娶她為妻,推了與孟氏的婚約。

短暫的激情只持續幾個月,蘇天壽開始對白氏不聞不問,白氏懷胎體弱,他也從未盡過一個丈夫該盡的責任去體貼、照顧她。

在蘇天壽眼裏,女人依附於男人而活,為男人誕育子嗣本就天經地義,男人寵著女人,同女人親密是失了體統。

白氏生下蘇景玉後更是難得見丈夫一面,又孤苦無依,在蘇府受盡欺淩,身體每況愈下。

孟氏心悅蘇天壽英雄蓋世,聽說白氏纏綿病榻,堅決不肯另嫁他人,哭著求父親去蘇府說和,就等著做蘇天壽的續弦。

此時孟氏的父親在朝中權勢正盛,蘇天壽自然答應。

白氏得知後萬念俱灰,沒過多久就扔下年僅六歲的蘇景玉撒手人寰。

蘇天壽自知虧欠白氏,可越是覺得虧欠,便越是不願提及有關她的一切,被兒子質問的惱羞成怒,氣的臉都變了色。

孟氏趕忙笑著上前勸道:“侯爺勿惱,逢月才嫁進府中不久,跟世子小兩口如膠似漆也是有的,往後我再慢慢約束她……”

“不必了!”蘇景玉冷聲打斷,“我內宅的事我自會做主,不需要旁人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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