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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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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約定

不同於蘇天壽的冷黑臉,孟氏笑盈盈地擺手,將逢月喚到身前來,一旁的楚媽媽這才端著茶盤過來,眼神示意逢月跪下,給公婆敬茶。

出嫁前,焦氏擔心逢月在蘇家出醜,丟了林家的顏面,特意讓嬤嬤教導過,這個環節對她來說自然不是難事,敬茶時溫文有禮,落落大方。

蘇天壽的面色終於和緩了些,孟氏也笑的合不攏嘴,擡手讓逢月起身,擼下腕上的和田玉鐲子塞給她當做見面禮,逢月推辭不掉,只得收下。

孟氏瞟著身邊仍悶不做聲的蘇天壽,笑著為逢月的姍姍來遲尋了個臺階下。

“逢月,你剛剛進門,不清楚府中的規矩也在所難免,往後我會讓楚媽慢慢教你,你照做便是。”

林逢月躬身,剛要應下,身後傳來蘇景玉略帶涼意的聲音:

“規矩就不必了,本來她也不是能守住規矩的人,夫人無需跟她費神,若是得閑就去佛堂燒燒香也好。”

前廳裏突然靜的滲人。

林逢月眉心一緊,氣惱之餘又不由得替孟氏感到尷尬,她聽得出蘇景玉不只是針對她,更多的是對孟氏的不滿。

他稱呼她做夫人,看來兩人並非親生母子,貌似還有著難以調解的恩怨。不管怎樣,當著長輩的面竟然說出這樣無理的話來,這個登徒子果真德行有虧。

蘇天壽繼續冷著臉,沒有做聲,孟氏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僵硬地笑道:“也好,逢月才嫁過來,規矩的事慢慢再說。”

蘇景玉不置可否,頭也不回地吩咐身後的桃枝,“帶少夫人去用飯。”

桃枝趕忙屈膝應下,四喜也識趣地跟著行禮,順子腳步一錯,準備跟隨主人逃回院子。

逢月擡眸看著蘇天壽和孟氏,不知該不該離開,直到孟氏笑著開口才對著二人屈膝一禮,退出門外。

蘇景玉亦隨之轉身,還沒出門就聽蘇天壽嘶啞沈郁的嗓音響起,“景玉,你等等!”門口外不遠處,林逢月只得也駐足候著。

順子預感不妙,已經錯出二寸的腳步又挪了回去。

蘇天壽屏退了身邊的仆婦丫頭,強令蘇景玉往他身前湊得近些,蘇景玉纖長的眼睫低垂,百般不願地向前蹭了幾步。

蘇天壽捋著胡子,眉頭緊鎖,憋了一早上的話終是不吐不快。

“景玉,平日裏你胡鬧些也罷了,新婚之夜你拋下新婦跑出去喝酒,喝到半夜才回來,成何體統!”

說道此處他停了片刻,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低下頭舒了口氣才道,“堂堂侯府世子,新婚之夜再怎麽也該克制些,你鬧的驚天動地,府中的下人們湊在一起議論紛紛,若是傳揚出去,臉面何在?!”

前廳外,林逢月心頭一顫,臉上登時燙的如同火燒一般。

昨夜他竟然……

難怪今早四喜和桃枝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羞惱地閉著眼睛,緊抿雙唇,在心裏罵了蘇景玉無數遍,埋怨自己為何會睡的那麽死,以至於前廳裏父子二人之後又說了什麽,她一句也沒有聽見,再睜眼時,身邊兩個丫頭和順子都各自向前走遠了些,背對著不敢看她。

身後一陣風撲來,吹得她鬢邊碎發沾在臉上,她擡手去撩,蘇景玉突然從她身旁掠過,沈聲開口,“先回房。”

順子聽見聲音倏地轉回身來,如臨大赦般跟在他身後。

林逢月看見他就來氣,自然不願回到房中面對他,但她此時更不願將自己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他不要臉面她還要呢!

二人一路無話。

進房後,桃枝端了些點心和乳酪過來,四喜泡了滾滾的茶,蘇景玉命兩個丫頭退下,不必伺候,將順子也一並遣走。

房門緊閉,蘇景玉一身輕松,坐在圓桌邊悠哉悠哉地品著茶,托著茶碗的手指纖細修長,整齊的指甲泛著淡淡的粉紅色,氤氳水汽縈繞在他絕美的臉上。

桌上的點心和乳酪他一塊也沒動過,漫不經心的樣子氣的林逢月胸口脹痛,也沒有半點胃口。她板著臉站在桌邊等著他的解釋,等來的只有他戲謔、嗤笑的眼神。

林逢月更加氣惱,腹誹道:也是,他本來就是個登徒子,她如今是他的妻子,他對她做什麽都是天經地義,哪裏會管她的感受,更別提什麽顏面不顏面的!可仍忍不住開口質問他:“昨晚你……”

“別多想,我沒碰過你。”

蘇景玉開口打斷,目光停留在手中的茶碗上,指尖貼著碗壁上的花紋輕輕摩挲。

林逢月不禁一怔,她身上的確沒有半點疼痛不適的感覺,那事帕或許是他為了應付孟氏和嬤嬤偽造的。

她細細打量他的雙手,見他右手食指上確實有一條發紅的細小傷口,賭在胸口的氣稍稍順了些。

可為何他會鬧的驚天動地?

想到適才在前廳門口聽見蘇天壽的責問,她的臉頰又一陣發熱。

“那……那為何父親……”

她把頭垂到胸前,指甲在掌心中刮摩出一道道紅印。

“為何?”蘇景玉放下茶碗,擡眸看向林逢月映著紅霞的臉,語氣無奈地反問:“林逢月,你一個姑娘家,新婚之夜浪.叫成那樣,我聲音稍小些都壓不住,你問我為何?”

“蘇景玉!”林逢月倏地擡眼,眸中似要湧起驚濤駭浪,他竟然如此出言侮辱她,他……

她的目光突然低軟下去,昨晚的夢境無比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她與夫君久別重逢,徹夜纏綿,那種銷魂蕩魄的感覺如同親身經歷過一般,夢中情不自禁的呻喚聲竟然被他聽見。

她無言以對,臉上像著火一般,漲的通紅,羞的恨不能遁地而去。

偏偏蘇景玉還要來火上澆油,玩味地打量著她那張紅的像熟透草莓一樣的臉,身體向前傾了傾,勾著唇角笑道:“你昨晚夢見什麽了?”

“登徒子!不用你管!”林逢月惱羞成怒,擡手一把推向蘇景玉。

他身型頎長,比她高出一頭,即便是坐著也高過她的肩膀。

林逢月這一推,剛好推在他胸口上,隔著單薄的衣料觸及到他胸前輪廓分明的肌肉那一瞬,她仿佛被燙到一般,嗖地縮回手,又羞又氣,忙向一旁站遠了些。

蘇景玉輕哼一聲,不滿地低頭把玩茶碗蓋子,嘲諷道:“幫了你還不領情,小人行徑!”

“對!我就是小人行徑!還請蘇世子離我遠一點!”林逢月別開臉不看他,氣急敗壞地吼道。

她心裏明白蘇景玉是在幫她,否則今日府中下人議論的對象就是她,萬一再傳到衍王府和林府去,她就不只是丟了顏面,簡直生不如死了。

可昨夜的呻喚聲竟然被他聽見,令她羞臊難當,加之那日在泰安堂,她對他的厭惡已經根深蒂固,也是因為他才害得她與姐姐失和,致使她不願向他表達哪怕一絲一毫的感激,甚至看見他就火冒三丈。

林逢月氣哄哄,蠻不講理的樣子逗的蘇景玉差點笑出聲來,手指拈著茶碗蓋子在桌上轉的滴溜溜響,語氣較方才輕柔了不少。

“你放心,我對你沒興趣,更不會碰你。今早我幫你脫了外袍,抱你上床,是不想讓丫頭進房伺候時看見你獨自宿在外間的榻上,傳出些流言蜚語。”

他擡眸看向林逢月,見她的眼神不像適才那麽兇巴巴的,含笑瞟了眼身邊的圓凳,示意她坐過來。

林逢月一時搞不清楚他到底要幹什麽,從他的表情和語氣上看,不像在泰安堂那麽浪蕩,反倒多了幾分儒雅,她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些,腳尖勾著圓凳往遠處挪了挪,坐在離他三尺開外的地方等著他的下文。

蘇景玉放下茶碗蓋子,視線從那把被挪出二尺遠的圓凳向上,落在林逢月仍有三分戒備的臉上,輕笑一聲,側了側身子面對她坐著,一本正經地開口。

“坦白說我並不想娶你,我知道你也不想嫁我,我們各有難處,沒必要針鋒相對。如果你願意的話,一年後我們和離,和離的原因隨你怎麽說都行……”

“我願意!”林逢月欣幸地打斷了蘇景玉的話。

她原以為一輩子都要忍受這位輕浮浪蕩子的侮辱折磨,獨自面對府中成群姬妾的挑釁欺辱,茍延殘喘地活著,沒想到他不但親口承諾不會碰她,還願意放她離開,而且只要一年。

她頓時覺得周身暢快,像是陷入泥潭的人終於擺脫了困境,幸福感不亞於劫後餘生。

蘇景玉面上一滯,定定地看著她那副興奮的表情。

雖然她的反應他早有預料,他也得到了讓他滿意的答案,卻莫名有幾分不快,雙眼極慢地眨著別開臉,沈悶地低哼一聲,心道這京城裏想嫁給我蘇景玉的女子能從定遠侯府排到京郊去,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一時把後面要說什麽給忘了,幹脆不想了,起身理了理水紅色的袍子道:“我出門一趟,很晚回來,困了就自己先睡,別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不回來更好,有什麽好胡思亂想的!

逢月心裏壓抑不住地歡喜,沒料想蘇景玉剛走出兩步又轉回身,正好瞥見她笑的眼睛都快要彎成月牙,一時有些尷尬,好在蘇景玉當即又轉回去,背對著她道:“你晚上睡到榻上去,記得別讓丫頭進來瞧見。別去招惹孟氏,有什麽事去找子溪幫忙。”

蘇景玉走了,林逢月徹底放松下來,才覺得腹中饑餓,拿起一根銀箸紮著乳酪,悠閑地塞進口中,乳香味十足,又紮了塊點心來吃,松松軟軟甜而不膩,自己倒了盞茶喝,清清爽爽。

吃飽喝足,她走到房門口打算叫丫頭進來收拾,剛一推開門,桃枝忙小步上前問道:“少夫人可是要吩咐收拾桌子?”

逢月點頭,桃枝屈膝一禮,從她身邊進房去。

四喜懶懶散散,站在門口負手等著,看她的眼神鄙夷中帶著疏離,與早上蘇景玉在的時候大相徑庭。她是林玉瑤的貼身侍女,逢月也不好拿她怎樣,反正就一年而已,一年之後大家一拍兩散,她也要開始籌備自己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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