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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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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第十六章

邢瑛摸著頭發,挺起一股勁兒,喝了一壺水,總算是緩了過來。

白月沈看著她,貌似她也沒有再追問的想法了,就打開窗,“你還記得,書板街嗎?”

“我當然記得,我們是要去找偷羽。”邢瑛瞥了眼他,“然後我就出意外了。就被你扛到了這裏?”

窗外車水馬龍,車鳴聲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人群吸引邢瑛起身張望窗外,她憑借著印象裏的書板街和這裏對比起來,“天吶。這地方是哪裏,和北平城一樣繁華!這裏和書板街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

白月沈也笑起來:“這裏是北湘城,是堪比北平的第二大的城鎮。這裏美食豐盛,百姓樸實熱情,一會兒你收拾一下,我們去吃頓好的。”

邢瑛微不可查的收起眼中的喜悅,這裏的一切,仿佛是個極端,華而不實。

“有什麽想吃的?”白月沈語氣始終溫柔,他盯著邢瑛,看著她在煎餅果子面前猶猶豫豫,看著她吃餛燉被燙的攥緊拳頭。

她的所有表情,動作,盡收入於他眼中。

只是,白月沈擔憂於一件事,“邢瑛,你想知道,我是怎麽帶你來的這裏麽?”

“應該是抱我來的。”邢瑛舀起一顆餛燉,仰著下巴,“噥,這裏推車那麽多,也許你一路推我過來的。不過你這麽財大氣粗,想必自己也是一路坐著過來的。”

白月沈低頭,寡淡的湯水倒映他的臉,嘴角揚起,笑意直達心底,他楞了片刻,又聽到邢瑛在和鋪子大叔聊得火熱,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疑惑。

究竟,怎麽樣白月沈才是真正的白月沈?

一輛黃包車停在他們面前,裏頭下來一個男人,邢瑛感覺到怪異視線,沒在意,繼續吃,男人卻和白月沈對上眼,陰陽怪氣起來:“這不是我的發小邢瑛麽?怎麽吃得毫無禮數可言,一點也不像個大家閨秀。”

這聲音有點耳熟,發小……

邢瑛擡頭,面前男人穿著俗不可耐的中山袍,見邢瑛看著自己,男人翻了個大白眼,打開手扇遮住半張臉,丹鳳眼的眸子裏盡是傲慢。

“還帶個小弟弟過來……邢家不會是家道中落了,派你過來要飯吧?”

吊兒郎當的語調,邢瑛聽得不舒服,突然她發現到桌子上的湯汁和咬了一口還在碗裏漂浮的混沌,她再看看白月沈,不知道是何時吃飯的,但他的碗筷旁邊幹幹凈凈,就連筷子都乖巧的放在碗上。

白月沈反而開始從男人的衣著打扮開始判斷其身份。

旁人看到這麽一個公子哥站在旁邊和她講話,羞得不想見人了,邢瑛嘆了口氣,沒胃口再吃。

“發小,你怎麽不說話?怎麽快就撐腸拄腹了?”男人目視白月沈,笑問,“介紹介紹,這是哪家的少爺,這麽恬不知恥的跟著這個母老虎啊?”

“程尤,這麽多年了,你怎的一點沒變呢?”邢瑛實在忍無可忍了,站起來和他對罵,“一副小屁孩的性子,嘴巴臭的都可以代替糞水了!你才母老虎,你全家都母老虎!”

“噗呲。”

白月沈沒忍住笑出了聲,她罵人一點也不兇,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

邢瑛瞪了白月沈一眼,見他一副看戲的樣子,說不上來什麽感覺。

程尤哼笑一聲:“說說,你是誰家的少爺啊?怎麽就跟著她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既是鳥不拉屎,您又為何會來此呢?”白月沈輕輕眨眼,回道,“言行不一。”

程尤覺得這人還挺有意思,一屁股撞開邢瑛,坐到白月沈面前,“你不認識我?看來你的背景也不錯麽,可有興趣與我去茶樓飲茶對詩?”

“程尤,你什麽時候有這麽文雅的愛好了,還飲茶對詩呢。”

邢瑛不想白月沈與他有過多來往,程尤這人嘴毒,喜歡看人下菜碟,與白月沈搭話心裏不知道打著什麽算盤呢。

“母老虎你閉嘴。”

程尤給白月沈看他的扇子,“你可知,這是誰寫的?”

只是一面燙了金的紙扇,白月沈瞧了眼,指了指:“唐代詩人李白的詩,望天門山。詩意挺美,但這扇面……斬卷了。”

程尤尷尬地摸摸頭,“我自己寫的,沒太註意墨水。”

邢瑛聽不下去了,眼瞅著這二人越聊越開,她幹脆就遠離此處。

又被一股香味吸引過去,邢瑛停在賣糖人的攤前,旁邊一姐弟也在挑選糖人,弟弟選好,姐姐拿出錢袋子付錢。

姐弟倆灰頭土臉,頭發淩亂,身體被寒風吹的瑟瑟發抖,單薄的衣裳滿是補丁,邢瑛看著這一幕,心裏揪的疼。

但姐弟倆卻全然不在意這些,弟弟將糖人一分為二,給姐姐一大塊糖,自己則看著姐姐吃,笑得甜蜜可愛。

“小弟弟,你對你姐姐可真好啊。”

邢瑛覺得這弟弟孝順乖巧,正準備拿出錢袋再買一個糖人,卻被小弟弟的話給嚇到,“她不是我姐姐,是我的童養媳。我寵我的媳婦天經地義。”

邢瑛以為小孩在開玩笑,看了一旁的姐姐,她唯唯諾諾,始終耷拉腦袋。

“大姐姐。”

邢瑛下意識“嗯?”了聲。

“你也當我的童養媳吧,我爹會給你家送去兩對雞公婆,這就算是聘禮了。”邢瑛不敢相信,自己既然從小孩子的眼裏看見一副打量女性的眼神。

“胸大肥臀好養活,你的身材不錯,挺嫩的。”小孩說話愈發肆無忌憚,“姐姐是個雛兒吧?”

“你小子,毛都沒長齊!”

程尤人未到,聲音先達。

邢瑛有點震驚,白月沈過來了,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對小孩,冷冷的一字一句道:“你爹是個人渣,你也想成為人人喊打的人麽?”

“什麽年代了,還童養媳呢。”程尤對這種醜惡習俗最是嗤之以鼻,但也不能當眾欺負小孩,他蹲下來對小弟弟說,“小毛孩,你下次再說這種話,哥哥就在你睡覺的時候把你雞雞剪沒,再把你媳婦搶了!”

-

寒秋走得很快,溫和的秋風在季節的更疊裏變得寒烈凍骨,房間裏的老人望著投映在墻上樹影被風刮得搖搖欲裂,老人擡了擡手。

旁邊守候的仆人走來,老人伸手:“珠子,簪子呢?”

“太夫人,現在外頭風刮得厲害,您若想出去,還得給您弄個手爐。”

仆人是個小女孩,身上穿著晚清婢女獨有的衣袍,褐色的寬袖不利於端茶倒水,這種事是比她還下等的仆人做的。

“走快點!”老人不耐煩的催促,在鏡前端詳著樣貌,有仆人給她梳頭盤發,不一會兒,送手爐的仆人過來了,“你要知道,這是你的恩賜。跟在我身邊的人,凡是女子都得裹腳,不適應也得給我適應了。”

在這個院子,老人是最有地位的,沒人敢與她抗衡,她說一,沒人敢說二。

即使有滿腹的委屈,身為仆人,也得嚼碎了吞肚裏。

老人坐在亭子裏,耳邊盡是枯燥無味的風聲,老人煩躁地抿抿嘴,閉眼隨便指了個仆人,“就你了,唱歌去。”

“太夫人,我,我不會唱歌。”

身後兩個仆人將她胳膊擡起,扛走壓在一張長板凳上,她被脫去下身的衣物。

很快,一聲聲慘叫與木板的拍打聲一同響起,縈繞於院中,落入老人的耳朵裏,老人下跨的嘴角立即揚起,滿有滋味的慌起小腳。

老人睜眼,視線落在挨打的仆人身上,仆人隱忍的表情不能令老人滿足,又吩咐:“再用點力,喊得不夠大!”

沒人敢求情,生怕下一個在寒風裏被杖打的就是自己了。

老人聽得享受極了,原先看得沒胃口的兔肉糕此刻都吃得有滋有味的。

“太夫人。”前院的仆人跑了過來。

老人瞥了眼,心情大好,“我孫兒找到地方了?”

“不是。是林家,最近盯上了醫院。”

老人腳不晃了,端坐起來:“那個林峯還?他做了什麽?”

“沒什麽,只是有念頭查醫院。好在被少爺發現了。”

“不愧是我的孫孫。”老人又重新躺回搖椅上,“這林峯還不是省油的燈。這樣,先看看他是否有合作的想法,要是沒有,就繼續按那個計劃執行下去。”

“但……這樣下去,會令少爺為難的。”

老人毫不擔心:“我孫兒什麽樣,我是最清楚的。他再恨,也不會對家人動手。”她什麽都不擔心,什麽都不用怕,反正有的是人給她收拾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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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程尤把小孩給說哭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邢瑛適時的調侃道:“哼,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居然還值得你來伸張正義呢。”

白月沈盯著那小孩,小姑娘看著他,求助似的,一步一回頭,白月沈不打算幫這個忙,人都有各自的命運,既是命運,就得依靠自己。

“白月沈,你一會兒有什麽打算?”邢瑛繞開程尤。

程尤回過神,替人回答,“那必然是和我去茶樓啊!這裏的白茶可是上等佳品,還有,這裏的姑娘也是極品佳人。”

邢瑛當然不相信白月沈會同一個人剛認識的人去那種地方,要知道,北平的美女數不勝數,身為名伶的白月沈早就看膩了。

雖說算不上十分了解,但也是十拿六穩了,她略帶可惜地告訴程尤:“你是不懂啊,哪怕是天上的仙女落入凡間,他照樣沒興致,更別提什麽極品佳人了。”

白月沈對上邢瑛得意的表情,微微挑眉,淡淡一笑說:“程兄,您來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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