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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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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0

月光似的,灰白色的光籠罩在病房內,對面的護士站空無一人。

白虎靠坐在椅子上,手裏舉著一張報紙,完全擋住了他的臉,大眼護士敲門走進來:“朱先生,探視時間到了,你差不多要走了。”

大眼護士管白虎叫朱先生,也沒問題,因為白虎一直都宣稱自己是朱雀的親哥哥。

“好的,我弟弟就麻煩你們照顧了。”白虎站起身,把報紙疊好,順便看了一眼手表,九點整。

大眼護士走到床邊,朱雀正閉著眼,耳邊戴著無線耳機,她一邊給朱雀量血壓,一邊笑道:“你們兄弟倆感情真是好。”

在醫院裏,很少見到兄弟陪護的,一般都是夫妻或是子女,當然也有不少沒陪護的。而這兩兄弟,只要在允許的探視時間內,都是在一起的,吃飯、聊天、打牌……

最重要的是朱雀一點也不嬌氣,不論做什麽,從來不喊疼,整天都是開開心心的。大眼護士甚至想,如果病人都是朱雀這種狀態,那她也不會天天想著辭職了。

朱雀聽到這句話,得意地睜開眼,沖大眼護士拋了個飛眼。

“親兄弟自然感情好。”白虎扣上西裝扣子,又把禮帽放在胸前,紳士地鞠了一躬:“諸位晚安了。”

大眼護士顯然已經習慣了白虎的紳士習慣,揮了揮手,“你也晚安。”

白虎告別後,沿著走廊離開了,大眼護士忙完出去的時候,朱雀讓她把門帶上,“今天真的好困。”

“吃了頭孢會想睡覺的,直接睡吧,晚安。”

朱雀從被子裏伸出一只小手,搖了搖:“晚安啦,護士姐姐。”

大眼護士張唇一笑,把門輕輕關上,端著托盤去了隔壁病房。

十點鐘,走廊的燈唰地關了一半,護士站也變得昏暗,一個穿著保潔服的老人,推著一輛清潔車,把沿途垃圾箱的垃圾都拿走了。

大眼護士已經忙完了,趴在值班室的桌上準備休息一會,剛趴下,她的眼裏閃過一道身影,穿著灰色的服裝,這是晚上收醫療垃圾的陳叔,怎麽看起來比先前高了。

大眼護士揉了揉眼,一定是自己太困了,眼花了,她也沒想太多,繼續趴下睡了。

關押囚犯的樓棟是不列入醫院導視圖的,現在只有五樓和一樓有燈,一樓的檢驗室通常都有警察值守,但晚上會少一個人。

今天剛好輪到五十歲的老於值夜班,他白天沒睡,現在犯著困,見到老人推著垃圾車走過來,車上只有一個大腿高的垃圾桶。

老於攔住他,“老陳,今天這麽晚。”

“孫女有點事,晚了。”

老陳嘶啞的喉嚨裏發出“呲呲呲”磨砂紙的聲音,看起來很不舒服,他一只手捂著心臟:“哎,心臟不太舒服,搞完這裏,我也要回去休息了,孫女還在家等我呢。”

緊接著是劇烈的喘息聲,跟犯了哮喘似的。

老於看向他,不由得同情起來,這個高高瘦瘦的老頭,臉頰瘦削,眼眶深陷,跟個難民似的,兒子女兒出車禍死了,他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孫女,靠處理醫療垃圾過活。

老於也不想為難他,粗略地檢查了一下垃圾桶,半人高的垃圾桶裏面空無一物,他揮了揮警棍:“進去吧,早完早了事。”

老陳推著垃圾車走進了第一道鐵門,聽到一聲“暧——”

“車子不要推進去,你把桶子拿進去就好。”該有的規矩還是得遵守。

老陳佝僂著背,把垃圾車掉了個頭,把空垃圾桶輕輕一提,放在地上停了一秒,又單手把它提起來,費力地走到臟垃圾桶前。

老於一直在背後看著他。

老陳先把臟垃圾桶移開,再把幹凈垃圾桶放在原先的位置上,他古怪地瞟了一眼檢驗室,半面墻是透明的,可以看到裏面亮著燈,但一個人都沒有,都下班了。

在老於的催促下,老陳收回視線,把臟垃圾桶拉回了垃圾車上,勾著背走到垃圾車頭,推著車往前走。

“老陳,你該退休了。”老於沖著老陳佝僂的背影喊道,但老陳沒回頭,而是擡起一只手,搖了搖。

“嗤~”警察坐在凳子上,嗤笑了一聲,“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第二天,檢驗科的工作人員一上班就尖叫起來:“啊啊啊!”

“怎麽了?!”已經值了一夜班,精神萎靡的老於踉蹌著沖進去。

“——你看!”工作人員喊道。

檢驗室的木門像是被一拳穿心,有一個排球大小的洞。

老於連忙讓工作人員用鑰匙開門,工作人員有些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上去開門。

不開不知道,一開嚇一跳。

房間裏亂七八糟,被咬得稀碎的塑料袋和不知名物品,地上一粒粒黑色老鼠屎,窗戶也開了一道只有老鼠鉆得進來的縫隙。

“這是什麽鬼?鼠疫嗎?!”工作人員喊道,他朝樣本架一看,捂著頭喊:“慘了!樣本被汙染了!”

這些樣品是最近幾起案子的樣品,雖然不多,但也是實打實的證物,要是問責,十個他也賠不起啊!

但木門又是怎麽回事,老於百思不得其解,這老鼠還能選擇性地在門中央咬出個洞?成精了嗎?

付鏡很快趕到了醫院,他捏著其中一顆老鼠屎,放在鼻間聞了聞,又拾起一個塑料袋碎片,目光變得越來越清明:“不,老鼠是真的,但卻不是主謀。丟了什麽?”

他轉向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被他的眼神嚇到了,瑟縮著說:“太亂了,感覺丟了挺多的,我需要還原。”

“還楞著幹什麽,還不快去!”

付鏡這次真的是無語了,他決定就等在現場,想著結果是不是和自己猜測的一樣。

三個小時後,工作人員告訴他,白大褂以及樣品全部丟失,碎屑都沒有。

“我操——”

付鏡站在墻邊徘徊了一陣,選擇了最低成本的玩意來發洩怒氣。

他擡腿用力一踢,直接把門口的垃圾桶踢飛了!

垃圾桶滾了幾圈,“啪嗒”從裏面掉出來一個東西。

付鏡走過去,從口袋裏抽出一雙白色手套,先是勾頭觀察了一下,隨後捏起它吊在空中仔細研究。

這是一塊黃色小板,和垃圾桶底部的顏色一模一樣。

他環顧四周一圈,提著板子,瞪眼問:“這是什麽?”

幾個手下同時搖了搖頭。

“垃圾桶裏還有這個東西?”付鏡皺著眉頭,在他的印象中,垃圾桶裏是沒有底板的。

工作人員走過來,抓了抓頭,“不對啊,平時垃圾桶就是見底的,沒有這種黃色小板子啊。”

付鏡瞇了瞇眼,把板子遞給他,“查一查這上面有沒有老鼠的痕跡……”

雖然黃色小板被工作人員拿走了,但他的手還是僵在空中,食指上下晃了晃,“不,是人的痕跡。”

“什麽?人的痕跡?”工作人員和手下全都驚呆了,什麽意思,難道是有人躲在垃圾桶裏偷溜進來。

這垃圾桶別說躲一個成年人了,就是一個小孩也塞不進去啊。

還有,這個門上的洞也鉆不進去啊,裏面的窗戶都是加了防盜窗的,小孩子都無法鉆出去。

付鏡把躲在門外不敢見他的老於喊進來。

老於堅持自己檢查了垃圾桶,“絕對是空的!隊長,我發誓!”

“你發誓頂個屁用,昨天誰換的垃圾桶?”

“老陳,保潔科的。”老於說完,立刻驚醒,瘋了一樣跑出了門。

十分鐘後,他回來了,臉色煞白:“老陳、老陳昨晚心臟病發,沒了……”

他望著付鏡,一臉驚恐:“老陳昨晚確實跟我說,心臟不太舒服,我當時還說讓他退休來著。”

“沒有任何痕跡。”工作人員的檢測結果很快出來了,“不管是老鼠,還是人。”

正是這句話使得這個案子的線索再次斷了,上頭之前下的軍令狀肯定完不成了,付鏡快瘋了。

如果說前幾晚醫院的謀殺案是他職業生涯的擋道石,那今晚線索的離奇失蹤便成了他的催命符。

這一刻,付鏡絕望地感覺職業生涯到頭了……

“還、還好趙珊珊抽出來的血液數據保存在電腦裏,抓住兇手還是有希望的。”工作人員死命安慰道。

但付鏡完全不為所動。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劈進了他的腦子,一個穿著蝙蝠俠披風,誓要清除壞人的男孩形象蹦了出來。

秦子臻!那個會武術的少年!

少年深不可測的眼眸,看起來也很聰明的樣子。

付鏡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他能提供一些好的建議給自己,可對方會願意嗎?上次自己和下屬那麽對他。

此時的病房裏傳來笑聲,護士站剛上班的護士也都在議論昨晚老陳的死,還有檢驗室的可怕鼠災。

“小朱雀,你這樣一鬧,恐怕付隊長要氣死了。”白虎摩挲著下巴,這個計劃的唯一漏洞在於木門上的洞,警察一眼能夠看出這是人為的,而不是老鼠造的。

但那又怎麽樣?

老陳沒了,死無對證了。

朱雀得意地笑了笑,瞳孔像是投影儀,自動出現了昨晚驚險刺激的那一幕。

老陳自然是白虎裝扮的,而真正的老陳已經被他藏在了保潔休息室旁邊的醫療儲物室,因為驚嚇真的心臟病發,白虎回去的時候,老陳已經斷氣了,他甚至費了一點力氣將老陳運回他的住所。

垃圾車上,留在檢驗科的垃圾桶內,藏著朱雀。

朱雀自幼便練習了縮骨功,原理聽起來比較殘忍,讓身體的所有骨關節錯位,也就是俗稱的“脫臼”。

因為長年累月的練習,朱雀已經可以自如地脫臼,而且完全沒有疼痛感。

白虎事先在垃圾桶內放了一塊跟底部一模一樣的小黃板,朱雀就縮在下面,以至於老於檢查的時候,很容易就看成垃圾桶是空的,何況那時光線不算好。

朱雀將骨關節正位後,在檢驗科的門上穿了一個正常人無法穿越的洞,然後鉆了進去,拉開窗戶。

白虎就在窗外,把在彩雲森林訓練的大老鼠放了進來,和朱雀一起搗亂現場。

逃跑當然也是從窗戶的鐵桿內,造成一個老鼠聚會的場面。

“我終於明白了那句話,功大成者不該四處張揚。”

白虎拍了拍朱雀腿部松動的石膏,“小朱雀,如果人人都知道你會縮骨功,那麽昨晚這事就幹不成了。”

“大哥說得對。”朱雀拍了拍手。

白虎站起身,雙手一攤,做出索要擁抱狀:“那咱們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歐耶,終於可以出院咯!終於可以去找小羿羿玩咯!”朱雀拍著掌,在床上亂跳,而那先前斷掉的骨頭奇跡般地愈合了。

白虎寵溺地看著他,朱雀比羿大了兩歲,兩人的功夫都是他教的,但兩個人截然不同。

朱雀是長著一張單純的臉,卻有一顆狠厲的心。

而羿剛好相反,他是有一張冷漠的臉,卻有一顆滾燙的心。

·

一天後

早晨七點多,氣象臺發布了高溫橙色預警,熱辣的太陽灼烤著整座海灣城市,空氣中沒有一絲風。

江小暖戴著一個卡其色漁夫帽,手裏拿著一個小搖扇,走在上學的路上。

一首小曲從街尾飄蕩過來,“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

這首梁靜茹的《勇氣》,仿佛是在給人大熱天出門的勇氣,它既不是什麽廣場舞,也不是誰的外放音響,而是一輛——灑水車!

江小暖一聽到這個聲音,低頭看了眼校服裙和白襪黑皮鞋,以最快的速度往馬路最邊上閃。

“人潮擁擠我能感覺你”越來越近,江小暖嘟囔著:“人潮擁擠能感覺你的汗水差不多……”

灑水車的水朝花壇灑去,掀起了一陣熱風。

江小暖做最後一次努力,往一家店門口一跳,這不跳不要緊,一跳就直接撞到了別人身上,誇張的是,那人的手伸到另一側,摟住了她的手臂,穩住了她的身體。

她驚慌地轉過身,想看看撞到誰,卻被漁夫帽擋住了視線。

“對不——”

一根手指從帽檐下伸了過來,輕輕擡了擡帽檐,“沒關系,江小暖同學。”

隨著帽檐的上升,那張平靜的臉終於顯示在江小暖的瞳孔裏,他好溫柔,這是江小暖的第一反應。

“……師父!怎麽是你?”

江小暖垂眸一看,自己竟然摔到了他的懷裏,碰到車杠上,而黎煦陽單腿踮在地上,扶住了車子。

黎煦陽笑了笑:“投懷送抱嗎?”

“不是,我躲彩虹車。”

“彩虹車?你說灑水車?”黎煦陽指著正離他們遠去的早已切歌的灑水車,目光也移了過去。

江小暖順著黎煦陽的視線望過去,一道彎彎的五色彩虹架在空中,就在五米遠的正前方。

兩人都看呆了。

“果然是彩虹車……”黎煦陽喃喃道。

聲音在頭頂響起,江小暖才反應過來,他們的姿勢十分暧昧,而店老板正吃吃地看著兩人笑。

江小暖立刻蹦到半米遠,假裝整理襯衣,“今天好熱噢。”

“最後一伏,過了這段就很快涼下來了。”

騎車是有風的,所以黎煦陽覺得還好,他一只手推車,另一只手在江小暖頭頂扇了起來。

江小暖感覺到風,把小扇子伸到他面前,“師父,你的手掌怎麽比我這扇子風還大。”

黎煦陽笑了笑沒說話,如果一掌劈過去,可能風更大。

“中午跳舞嗎?跳舞我就陪你。”

黎煦陽目視前方,聲音也不大,但還是一字不漏地飛入了江小暖的耳朵,她雙頰一紅:“師父這麽想看嗎,想看我跳給你看。”

“想看。”簡單粗暴的回答。

“那中午我就不能吃太飽。”江小暖自顧自地說,黎煦陽頓住身體,望著她的背影發了一會呆。

中午,江小暖如約而至,提著一個粉色的小包,一步一步跟小鴨子一樣,走上藝術樓的階梯。

上次也是在這裏,黎煦陽說“下次還有這種事,記得找我……”

想到這裏,她的步伐愈發歡快。

舞蹈室一的窗戶邊,黎煦陽一只手勾著窗簾,看著“小鴨子”走樓梯,忍不住笑出了聲。

上了二樓,江小暖往舞蹈室一走,沒想到黎煦陽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你沒吃午飯嗎?”她往門內走。

黎煦陽把門輕輕一帶,跟著她走進舞蹈室,“和你一樣,吃得比較少。”

“你為什麽要吃得少?”江小暖笑了笑,也沒等他回答,就提著包進了舞蹈室右上方的更衣室。

“我去換舞蹈服。”

“唔。”

黎煦陽背對著更衣室,坐在休息椅上發呆,腦子一片空白。

“呀!”

更衣室內傳來一聲驚呼,黎煦陽快速起身回頭,但又不敢靠近門,大聲問:“怎麽了?”

門內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忘了帶舞鞋。”

沒帶舞鞋……

“那不如今天——”黎煦陽沖著更衣室的門喊。

“不如今天就不跳了……”這句話被他咽進了肚子裏。

因為江小暖直接穿著一套白色舞蹈服走出來了。

黎煦陽的目光飛速往下移,一雙白皙的腳丫踩在木地板上。

他心疼起來,不管不顧地沖過去,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江小暖被驚呆了,仰頭說:“師父,你——”

“不要打赤腳跳舞,現在秋天,涼。”

涼?今天早上才說很熱的。

江小暖掙紮了一下,從黎煦陽身上跳下來,往舞蹈室中央走,“我們有時候練舞就是打赤腳的。你不知道嗎?當腳板與大地親密接觸時,會產生很多很多靈感。”

黎煦陽剛想說什麽,江小暖又繼續說:“小嬰兒就是這樣的嘛,我媽媽說,嬰兒一歲前不要穿襪子,讓嬰兒的腳丫和地板充分接觸,好處可太多了。”

黎煦陽的血液不斷翻湧,聲音都變得奇怪了:“噢?說來聽聽,有什麽好處。”

江小暖雙腳並立,雙手往上拉伸:“沒聽過赤足教育嗎?現在幼兒園都有‘三浴’活動,也就是孩子們脫掉上衣、外褲和鞋子,沐浴上午九、十點的太陽,既可以補充維生素D,還能促進血液循環,提高抵抗力和耐寒能力。”

黎煦陽當然知道,對於學步孩子來說,打赤腳更不易滑倒,還能增強平衡能力。另外,足底的神經末梢得到刺激後,會通過中樞神經的反饋到大腦,從而提高記憶力和靈敏度。

當然是好處多多。

“你幼兒園就是這樣嗎?”黎煦陽往前走,兩只眼睛盯著那雙踮起的足尖,因為受力變得粉白。

江小暖熱完身,瞟了一眼黎煦陽,“我那個時候太早了,沒有。”

話音剛落,一個連續的飛旋,江小暖用肩和腰部畫一個360度的圓,停在了四五米開外,她靈動的上半身緩緩往後仰,手臂靈活如蛇,在空中彎出一道道光影。

黎煦陽走到窗邊,把窗簾倏地一拉,陽光傾瀉進了舞蹈室。

他轉過身,失魂地按住心口,雖然這不是第一次看江小暖跳舞,但七魂八魄還是被吸走了一大半。

這不是“凝視”,當然不是,黎煦陽告訴自己,而是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融入了江小暖的舞蹈,他覺得自己是江小暖的一片舞衣,也可能是她的一只手,隨著她曼妙的身姿,在這碩大的空間內不斷地旋轉。

他奇怪的是,為什麽沒有音樂,江小暖依然可以跳出一種節奏。

江小暖也有些忘情,她愛舞蹈,她愛這項從3歲便開始學習的藝術運動,因為舞蹈,她的靈魂游離在各式各樣的故事裏,與故事裏的主角共鳴,與欣賞舞蹈的人共鳴。

汗水沿著她的後腦流了下來,她感覺自己要飛起來了。

下一刻,又覺得自己像是在沙漠裏旋轉,身體卷起來的風都是熱的,陽光很刺眼很刺眼。

好熱,她聽到了自己重重的呼吸聲,呼——呼——

“小暖——!”

一聲驚呼後,江小暖摔在一個寬大堅硬的懷抱裏,她睜開濕漉漉的眼睛,剛剛黎煦陽叫她“小暖”。

“師父,我怎麽——”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拉開窗簾。”

黎煦陽抱她坐在地板上,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著她額頭的汗。

江小暖沒有說話,靠在黎煦陽懷裏,閉著眼休息起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江小暖的樣子像是睡著了。

黎煦陽的手臂都麻了,但身體卻紋絲不動,他不想驚擾江小暖的休息,只是垂頭看著那張孩子般的容顏,心臟砰砰砰地跳得飛快。

這一刻,哪怕他有千年修行的定力,也無法阻止自己去想入非非。

忽地,江小暖睜開眼,雙頰變得紅撲撲的。黎煦陽以為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但他瞥了眼手表,不過三分鐘而已。

他靜靜地註視著江小暖深棕色的眼睛,如火山爆發前的熔巖在心裏翻騰起來,他不管不顧地張開唇,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江小暖若不是熟悉這句話,就根本不知道這句只有六個字的話是——

“分一丁目贈我。”

上周日補習的時候,她把耳機塞到黎煦陽的耳朵裏,聽的就是《K歌之王》,“分一丁目給我”恰好是這首歌裏她最喜歡的歌詞。

一丁目指的是一條街、一個位置,翻譯過來就是“心裏的位置”。

江小暖沖他溫柔一笑:“師父在我心裏可不止一丁目。”

“師父”這個詞的意義模糊不清,不是黎煦陽想要的,但後面這句話使得他的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江小暖同學。”

“唔?”明媚的雙眼此時格外亮。

“教我跳華爾茲吧。”

江小暖捂著唇笑出了聲,“師父,你想學跳舞?”

她記得他說小時候唯一學不會的就是舞蹈。

不過,華爾茲還是相對好學的。

“就這個舞種。”

“這個舞種有什麽特殊的?”

黎煦陽說了一個江小暖能接受的理由,它浪漫,優雅,舞姿優美。

其中說不出口的原因是,想和江小暖擁有更多的共同話題,想在未來可能存在的婚禮上跳上一曲。

窗簾依舊沒有被拉上,兩人在帶著彩色光暈的舞蹈室,一步一步,你來我往地,跳著華爾茲的舞步。

這個場景足夠夢幻,至少在江小暖心裏,被他握在手心的手已經不聽使喚地,想要被握得更長時間。

那只搭在肩胛骨上的手掌,已將那一塊皮膚徹底燃燒起來,火焰滋滋滋地沿著那塊皮膚,傳達到身體各處,最後焚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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