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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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年少時，東樓溪便是世家弟子的楷模，在這一輩中唯有西城陵可與他齊肩。
只是在他的心中是羨慕西城陵的，羨慕他的灑脫肆意，也羨慕他的隨心所欲，他知道這是他終其一生也無法做到的。
他是東樓溪，是東樓世子，世人皆說東樓文雅，是文人禮儀的標桿，仿若謫仙，這是世人給予東樓的評價，而每一代的東樓子弟都不曾墮了這個名聲，他想他也不能。
從他懂事起他就知道東樓的含義，也知道自己被寄予了多大的厚望，他不敢行錯一步，每走一步他都要三思一分。
他也很想大笑，也很想很想堅定的站於一人身旁，可是這些終究只是想法。
他能做的只是在無人的地方送上一瓶藥，只是在她自保時說些無關痛癢的話，他永遠無法做到西城陵那樣切實的站在她的身邊。
就連他敢站在北姜昭身邊也是因為西城陵開了個頭，只是這終究不一樣了。
東樓溪無數次的去想四方學府的那些年，他第一次見到北姜昭的時候，他常常想若是在北姜昭第一次受到欺負的時候，他就勇敢的站在她身旁，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只是他不敢，只敢將善意隱藏在無人之處，而西城陵不一樣，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熾熱和肆意。
後來他也學會了堅定的站在她身旁，只是她的眼光終究看向了那個第一個站在她身旁的人。
可是東樓溪知道若是再來一次，他還是不敢，祖父說人生必須要有取舍，想要一樣就必須舍去一樣，等待永遠不可能成真。
可是他好像什麽都不願意舍去，所以只敢等待，那十年他抱著心中的那一絲期待在那等待，卻不敢踏出一步。
“我北姜只會娶。”
東樓溪經常會夢到這句，這句讓他不敢再往前一步的話語。
他蹉跎了十年，本以為自己可以放下，卻在聽到西城陵與北姜昭在一起的時候再次有了波動。
只是他又遲了一步，而這一次就是永遠。
北姜昭變成了他五叔的兒子，是他的堂妹，這一次他與她再無可能。
可是這個借口終究不過只是他挽尊的借口罷了，究其原因是她不愛他。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娶誰，只是覺得不是她，那其他人也無所謂了。
他會做一個好丈夫，只是可能不愛她罷了。
而這是他唯一能證明自己不必西城陵差的地方了。
楊芷昔是一個好妻子，她不僅將後院打理的井井有條，並且在危難時刻還能擔起一方之責，這樣的妻子應該是他做夢都要笑醒的吧，他努力將自己變成愛她的樣子，到了最後所有人都說他愛她，連他自己都信了，只是她為什麽總會露出無意的難過呢？
東樓溪不明白，世間夫妻大多都是相敬如賓，誠然能夠恩愛相伴最為幸福，但是這樣的畢竟是少數，而他們處於二者之間應該也是幸福的啊。
四叔樓昕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麽都沒說，只是把他帶到了那片竹林之中。
“阿溪，有的時候，對方是能感受到的。”
四叔看著他的目光很是悲傷，東樓溪有一瞬的怔然。
可是他是真心的啊，而且他們本來就不是因為愛情結合的啊。
他想反駁，卻在看到四叔眼中的悲傷時沈默了下來。
“四叔，你喜歡過人嗎？”
東樓溪問完就後悔了，卻不想四叔露出了一個清淺的微笑。
“喜歡過啊。”
東樓溪楞住了，畢竟據他所知，四叔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身邊並無接觸過女子啊。
樓昕的表情帶著一股懷念，這是第一次他在旁人前說起那段往事，直到這一刻東樓溪才知道四叔喜歡竹，是因為那個人的名字叫小竹。
小竹是王府的婢女，五歲被人賣到府裏，是府中的燒火丫鬟，只是不想就在四叔十五歲那年病逝了。
王府每年都會收入不少丫鬟同時也會放出不少丫鬟，但是這個小竹東樓溪卻從未聽過，若是四叔真和小竹有關系，那應該也是一個有名的人啊，即使其他人不知道，但是掌管內宅的祖母和伯母以及娘她們也不應該不知道啊。
想到這他的眼神就狐疑起來，心想這不會是四處杜撰出來的吧。
樓昕笑了笑，眼神看著那片竹林，說起了往事。
樓昕第一次見到的小竹的時候，是她剛進府的時候，那一年小竹五歲，整個人很是膽怯，面色枯黃，全身瘦巴巴的，仿佛不知從哪裏逃難過來的，她低著頭抱著一個臟兮兮的包袱，站在廊檐下，等待著裏面的回覆。
“給你吃。”
小竹很害怕，但聽到聲音依然擡起了頭，看著比她高一個頭的小仙君，小竹膽怯的笑了笑，只是看著他手中的糕點，咽了咽口水。
樓昕強勢的將糕點放在她手中，看著她眉頭都皺起來了，小竹害怕的看著她，直到他轉身離去，才敢大口的吃了起來，小竹從沒吃過這麽美味的食物，吃起來的時候眼睛都瞇了起來。
樓昕覺得她太瘦了，不過他想來了這至少不會再餓肚子了。
後來他跟隨父兄進入軍營學習，直到十歲那年的那一天他回來的晚了，肚子餓了，便一人進了廚房，也是在那裏他再次見到了小竹。
此刻的小竹已經長大了許多，原本瘦巴巴的臉蛋如今也變得圓潤了，此刻也有了十歲孩子該有的模樣，頭上的兩個小發髻更是隨著她吃著食物時不斷的晃動。
小竹很愛吃，或許是曾經的生活太苦了，等到如今反而對於吃食格外的執著，尤其是她被分配到了廚房之中，雖然是一個燒火丫頭，但是因為年紀小，格外受大家寵愛，什麽吃的都留給她品嘗，這些年小竹覺得日子簡直就是神仙過的日子了。
甚至整個廚房都快成了她的地盤了，這不就大晚上在這烤紅薯。
樓昕站了出來，小竹害怕的送上了一根紅薯，後來他和小竹熟了，每天夜裏等能分到小竹的一根紅薯，也知道她就是當年那個瘦弱的女孩。
樓昕從沒有想過小竹於他是什麽樣的感情，就如同他們的交集就是深夜裏的那根紅薯，等到吃完後他們又回到各自的天地。
只是他一連吃了那根紅薯五年，明明那根紅薯於他而言根本不足以飽腹，可是他還是去了。
小竹很樂觀，吃飯的時候很是嘰嘰喳喳，喜歡說起外面的事情，也喜歡八卦著府中的事物，每一次他都會靜靜的聽著，然後從她的語句中分辨出哪些是她羨慕的，然後第二天晚上裝作不經意的說自己多買了，然後就看著她歡喜的笑顏，那一刻樓昕覺得其實他還能做更多。
只是一切都停留在了小竹十五歲那年的夏天，她因為幼年的生活，身體的根基早已損壞，能活到十五歲都是上天仁慈。
明明前一天晚上他還在聽著小竹對於未來生活的期盼，可是第二天晚上他卻再也沒有等到那根紅薯。
“嬤嬤說平常人家的女孩子都是十五歲就要攢嫁妝了呢，我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很快就可以嫁出去了呢。”
“你很想嫁人嗎？”
小竹很是懵懂。
“我也不知道，可是嬤嬤說嫁了人，我就有家人了，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小竹說到這忍不住笑了，露出了一絲向往。
“這樣我以後就不是一個人了。”
“那你想過以後嫁給什麽人嗎？”
樓昕看著小竹，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
“嬤嬤說，那人要對我好，而且只對我好，要給我買好吃的，最好能給我做好吃的，然後最好長得好看的，就和你一樣。”
小竹說到最後，眼神很亮，當然最後一句是自己添加的。
“不過嬤嬤說我不能太貪心，就找個，只對我好的，只喜歡我的就好了。”
只對你好嗎，只喜歡你嗎？樓昕覺得他可以做到。
“我想吃糖葫蘆，你明天能不能給我帶一個啊，我給你錢。”
只是當第二天晚上，樓昕拿著糖葫蘆等了一夜也沒有等到小竹，他以為她有什麽事情，只是等了三天都沒有等到。
他忍不住去問了廚房中的人員。
“小竹出嫁了，過好日子去了。”
那一刻他不知道什麽想法，他第一次失態跑了出去，可是茫茫人間他找不到一絲小竹存在的痕跡。
後來他頻繁待在軍營中，慢慢的那個叫小竹的女孩仿佛只是他的一場夢。
只是一年後，他不經意看到了管事媽媽，這才讓他想起了小竹，只是也是這一次他才知道小竹已經不在了。
“小竹的身體早就不好了，只是她舍不得四少爺，所以一直強撐到了最後一刻，小竹說她不希望別人為她難過，就讓所有人都以為她嫁人了吧。”
管事媽媽一聲無兒無女，早已將小竹當做了自己的親生孫女，此刻她早已淚流滿面，樓昕怔怔的，只覺得荒謬。
她怎麽可能死了呢？她不是嫁人了嗎？嫁給一個只喜歡她，只對她好多人了嗎？
可是樓昕想起了以往，明明最後的相處她的臉色已經那麽不好了，為什麽他沒有發現呢。
樓昕說起往事的時候語氣悵然，年少時的悸動與心痛早已平息，他早已學會將思念埋在心中，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少爺，小竹想要吃糖葫蘆，下次你給我帶好不好？”
“少爺，等我以後買一個自己的小院子，我要種一片的竹林，這樣別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我的家。”
“少爺，少爺......”
樓昕的耳邊響起的都是那一聲聲的少爺，明明他們相處的時間那麽短，但是他卻覺得好似已經填滿了一生，等她離去時，他卻發現好像其他人都沒什麽意思了。
他至今還記得自己帶著一串糖葫蘆去小竹的墓前看望她的時候，那一刻他才知道其實他從沒有忘記過她，只是將她埋在了記憶中。
小竹，其實我可以做到這一輩子只對你好、只喜歡你，可是你為什麽走呢？
小竹的東西很少，大部分都和他有關，原來他送過她的東西，她都那麽精心的保護著。
小竹，其實你送我的每一樣東西，我也都保護的很好呢。
他在小竹的墓邊種下了竹林，他想小竹會喜歡的。
樓昕從沒跟人小竹的事情，小竹就如同王府中離去的最普通不過的婢女罷了，可是無人知道那個人卻是樓昕生命中最精彩的存在。
思念早已入骨，他不想忘也不想逃。
“小竹雖已離開很久了，可是我相信她一定能感受到我的思念，那你呢，你就在她身邊，她能感受到嗎？”
東樓溪忍不住倒退一步，他，他不知道。
“阿溪，你知道嗎，有的時候若是一開始就承認不愛或許更容易讓人接受，最怕的就是給了人希望卻又做不到，這才會讓人產生無盡的痛苦，愛不得、放不下。”
樓昕看著遠處的竹林，眼神不由得露出了笑意，東樓溪登基後，他便選擇了一片區域化作他的王府，其中就包含了小竹墓前的那片竹林。
東樓溪幾乎是落荒而逃，這一刻他才知道為何楊芷昔會難過，會痛苦。
是啊，他給了她希望，卻又親手扼殺了她的希望，甚至因為他的表現，世人皆說她幸福，讓她連怨都不敢怨。
東樓溪很是羞愧，他想起了上次三國聚會的事情，北姜昭與西城陵並不用說，二人本就是心靈想通，但是即使是南桑宇卻也是一心愛著自己的皇後的。
而他這邊呢？
楊芷昔偶爾悲傷的眼眸經常浮現在他眼前，只是他卻不知道該做什麽，該說什麽。
他抱著自己的兒子，聽著他的童言童語，眼神卻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楊芷昔，她的面色溫柔，此刻正在努力準備著他們的茶點。
“別準備了。”
東樓溪附上她的手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她的顫抖，他忽然很是愧疚。
“今天我們出去吃吧。”
楊芷昔眨了眨眼，然後瞬間笑靨如花，點了點頭。
今夜的燈光很是燦爛，東樓溪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拉著楊芷昔，他們就像平凡的夫妻一般帶著孩子出來游玩，任誰看到都會覺得那是一對幸福的夫妻。
他又出神了。
楊芷昔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
她該知足的不是嗎？楊芷昔與東樓溪，曾經她以為名字中那一個共同的發音是他們命定的緣分，哪怕他登基了，也沒有讓她避諱這個字，就足以見到他對她的珍視。
只是人終究是不知足的，她想若是東樓溪登基後，廣開後宮，或許她就不會那麽自怨自艾了。
可是看著南帝和南後的恩愛還有女帝和皇夫的相處的畫面，她的心終究忍不住嫉妒。
“芷昔，以後我們經常出來游玩好不好？”
東樓溪忽然看向楊芷昔，此刻他的眼眸中清澈的倒映著她的身影，只有她，這一瞬間楊芷昔有一種感覺，她就是他的世界。
楊芷昔笑了，他在努力不是嗎，直到這一刻她才感受到他在努力，她想她所求的真不多，只要他願意努力，那麽她也願意幫他。
帝後的關系和諧起來，自然瞞不過其他人的眼睛，一時間眾人心中也不由得松了口氣。
至於勸著陛下納妃，沒看其他兩國都是後宮只有一人嘛，若是陛下後宮多了幾人，這不是在告訴世人，他們陛下比不過其他國的嗎？
因為這無形的攀比，也導致了官員的後宅也簡單了不少，上行下效之下，大部分內宅之中都只有一個妻子，哪怕納妾，也絕對不敢太過周章，格外的低調，這也讓那些內宅夫人深深舒了口氣。
只是帝王真的能只守著一個人嗎？大多人覺得不可能，雖然如今無論死東帝還是南帝都是後宮一人，那不過是時間太短罷了，等到以後紅顏衰老，他們還能不動心嗎？
當然女帝和皇夫不在他們討論之列。
所以在這種擔心下，大部分人覺得皇後還是需要多生幾個孩子，不拘男女。
“芷昔，如今陛下身邊只有你一人，你可要加緊給太子再生一個弟弟。”
承恩公夫人看著自家的女兒明顯心事重重。
楊芷昔聽著自家母親的話，眼中的笑意也不由得落了下來。
“我知道你如今和陛下情深，只是如今不是以前了，以前的東樓王府內宅大多只有一人，那時他守著你一輩子或許還有可能，可如今呢？他是九五之尊，自古以來的皇帝身邊就不可能只有一個人，你如今是覺得千好萬好，可是等過幾年呢？女子的容顏最易枯萎，到時他還能守著你嗎？陛下年輕立壯，若到時，後宮有了其他女子，再有了子嗣，你可怎麽辦？太子一人終究太勢單力薄了些。”
承恩公夫人說話幾乎已經很是直白，但看著自家女兒蒼白的臉色還是委婉了些。
“陛下不會的。”
楊芷昔強撐著搖了搖頭，只是語氣中的顫抖明顯又少了幾分自信。
她已經不年輕了，前段日子的賞花宴，她看著那些年輕嬌艷的官家小姐，當時還不覺得有什麽，現在想想對方話中的意思可不都是崇拜帝王嗎？
東樓溪會不喜歡嗎？楊芷昔並沒有什麽自信，可是她卻知道東樓溪很喜歡孩子。
她深愛著東樓溪，不敢想象他的身邊多了另一個女人會是怎麽樣？
楊芷昔知道自家母親是為自己好，只是心中還是願意相信東樓溪的。
因為他在努力愛上她啊，她怎麽可以放棄呢。
只是當她看到月下東樓溪扶住那位官家小姐時，她的心終究止不住的疼，她幾乎沒有勇氣再多看一秒，也錯過了東樓溪扶住她之後的疏離。
今夜東樓溪本來處理完公務後就準備去皇後宮殿的，卻不想在路上遇到了一名女子，他知道她是舅舅家的小女兒，也是他的表妹，看到她因為崴了一腳差點跌倒，他本能的扶住了她，只是很快便又疏離了起來。
等到第二天便讓人將她送出了宮，甚至還為她擇婿，挑選了良人。
東樓溪對於那晚的事情什麽都沒有說，他知道這應該是自家舅舅的意思，只是他並不準備納妃，如今他就覺得很好，只是明顯即使他的態度那麽明顯，還是有人覺得這不是他的真心話。
這一刻東樓溪忽然有點羨慕南桑宇了，倒不是他有兩個兒子，而是對方的魄力。
比起東樓還是暗戳戳的靠近，想著讓他先動心，而南桑則是朝臣直接在朝堂上進言，直言宮中子嗣過少，而南桑宇明顯不慣著他們，凡是讓他納妃的，他直接反手給他賜了幾個妾室，等到幾個月後對方還沒有子嗣，就瘋狂的取笑他們，一時間到了最後幾乎沒人敢過問南帝的後宮，至於北姜昭，她早就是那些文人最終不屑提起的存在。
畢竟她立了太女，況且她也不是個會聽人勸的。
一時間好似就他軟弱了點，倒也不是軟弱，只是覺得並無必要，畢竟他不點頭，誰又能逼他呢？
只是最近他總覺得楊芷昔總是神思不定，他想問她，可是她又明顯不願意回答。
“你最近身體不好嗎？”
東樓溪想到她最近總是喝藥，心中有些擔心忍不住問道。
看著東樓溪臉上止不住的擔心，楊芷昔楞了楞，心中有一股委屈，只是想到什麽，她又硬生生的將委屈咽了下去。
“臣妾沒事，就是最近有點著涼了，喝了幾貼藥就好了很多了。”
“若是不舒服一定要記得告訴我。”
“恩。”
楊芷昔覺得他們此刻一定是一對很恩愛的夫妻，只是她的心中卻又覺得很是荒涼。
東樓溪關心楊芷昔的身體，不免得也多註意了下她喝藥的情況，然後就發現她喝了將近一個月的藥，擔心之下，就詢問了太醫，只是不想那竟然是求子的藥。
這是這藥是民間偏方，據說是承恩公夫人親自為皇後所求，裏面的藥方一看就會傷害人的精血，東樓溪不願她在喝藥，他告訴她，他有了太子就已經夠了，太子文武雙全，一個便可抵百。
楊芷昔看著東樓溪最後忍不住撲在他懷裏哭了，他以為對方釋然了，可是對方前一秒答應的好好的，可是過了幾天她又開始喝藥。
“我就是想再要一個孩子，這樣太子以後也不會孤單啊。”
楊芷昔倔強的看著東樓溪，二人直接不歡而散，只是很快楊芷昔偶然得知自己因為生下太子難產後再無生育可能後就直接崩潰了。
“芷昔，你別哭了，我們還有太子，若是你喜歡孩子，等太子再過幾年大婚，讓他多生幾個不就好了嗎？”
楊芷昔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她笑起來的樣子，東樓溪也忍不住松了口氣。
他是真的不在意只有一個孩子，況且看夠了齊王朝兄弟之間的爭鬥，他還覺得一個孩子挺好的，況且太子自身溫和端方，於他而言本就是最好的繼承人了，至於以後輔助他的人，堂兄的兒子不就很不錯嘛。
東樓溪本以為事情已了，只是很快他就發現錯了，當看到她面帶笑意的拉著一個年輕的女子上前時，他的眼眸終究暗淡了下來。
他眼眸中的失望讓楊芷昔瞬間心降到了冰谷，只是想到什麽仍然強撐著歡笑。
“陛下，這是我的娘家妹妹，為人最是知書達理，她......”
“果然不錯，正好今年的進士中有一人還未娶親，既如此朕就直接為她保媒如何？”
東樓溪面帶笑意，眼神帶著強烈的壓迫性，這讓楊芷昔本來的拒絕之語怎麽也說不出口。
當然東樓溪也沒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轉身離去。
他本以為對方會來解釋，他想只要她解釋，他就相信，只是對方來了，可是卻也終究讓他們走到了終點。
曾經那個端莊帶著嬌俏的姑娘最終還是變成了短裝大度的皇後。
“你從來都不相信我。”
“陛下，我也想相信你，可是多少年了，你做不到啊，你做不到愛我，我不敢等啊，我怕等到最後的是我的一敗塗地，我的一生只能依靠著你，而你卻有無數次選擇的機會，我怕等到過段時間你承認你做不到了，到時你迎娶了新的妹妹，那我怎麽辦？到時有新的孩子出世，那麽我的孩子又能排在哪裏？”
楊芷昔幾乎攤在地上，她淚流滿面的看著前方的人，控訴的看著他。
“不會有其他人。”
“不會有其他人，臣妾也想相信啊，可是陛下，你告訴臣妾，臣妾哪來的底氣相信啊，是愛嗎？可是陛下你愛上臣妾了嗎？你真的能夠努力愛上臣妾嗎？陛下你可以在湖邊涼亭中抱著年輕的美人，而臣妾能做什麽，臣妾能做的就是想要再有一個兒子，可是就連這些臣妾都做不到，臣妾做錯了嗎？臣妾只是希望自己的籌碼可以再多一點，既然你的身邊註定有其他人的存在，為何就不能容下臣妾的人呢？”
楊芷昔說到最後幾乎產生了幻覺，東樓溪看著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那麽失敗。
東樓溪也曾期盼過夫妻和樂，只是終究他還是得不到，或許這就是帝王的代價吧。
四叔說她感受不到他的喜歡，可是這些年他的身邊只有她，他的眼中也只有她，他也習慣了只有她，哪怕一開始是假裝的，到了最後也變成了習慣，他早已分不清什麽是喜歡，什麽是不喜歡，可是自從與她成親後，他在乎的人只有她了，他所思所想的人只有她，他想要餘生歡喜的人也是她。
只是到了如今，他好像再次從夢中驚醒，原來他真的都是裝的啊。
可為什麽不讓他裝下去呢？為什麽要提醒他是在裝呢？
他真的只是裝的嗎？
可是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北姜昭了，哪怕想起她的時候，更多的時候想起的也是她女帝的身份。
巍峨的宮殿中，他坐在龍椅上方，看著下方空無一人的空殿，心中升起了淡淡的寂寥。
他得到了權利，成為了東帝，這是他的得，而這也代表著失去。
只是為何只有他如此呢，南桑宇夫妻和樂，哪怕成為了南帝，日子過的也只比之前更加瀟灑，每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幾乎都控制不住。
而北姜昭與西城陵也是彼此依靠、相互為伴。
為何只有他覺得寂寞呢？東樓溪閉上了眼睛。
東樓溪終於知道其實他的骨子裏終究是追逐權利的，年少時如此，到了如今亦是，他恍然想起在四方學府時，大多人都認為他仿若謫仙，是真正的君子。
他也認為是，可到了如今他才發現其實自己不過是披著君子的皮罷了，得與失權衡在了他的一生。
明明渴望著，卻又因為君子的束縛不敢也不想，到最後只能徒勞的後悔。
北姜昭純粹真誠，西城陵桀驁卻赤誠，南桑宇雖然外表風流內裏城府極深，但是對於身邊的人卻也是赤誠以待，好像只有他最是計較得失，當初看似他人緣最好，與誰都能相處的極為和諧，但彼此都知道他們心中可以托付後背的人永遠不會是他。
就如同那些年他們身為四方之王時，西城陵獨守西城，與其他三方互不幹擾，而北姜也是與南桑最為關系密切，到了如今，若不是東樓與北姜昭的關系，恐怕三國之間的平衡早已隱隱被打破。
往事一幕幕浮現，東樓溪看到了他的每一次猶豫也看到了每一次遲到的抉擇，得與失每一次他看似猶豫卻又好像是必然的選擇，可是每次選擇後他又會後悔。
他想起了祖父看著他時覆雜的眼神，也看到了伯伯叔叔們看著他惋惜的眼神，最終一切都定在了北姜昭看著他時的眼神。
他最終為自己的得失付出了代價，他的心中渴望權利卻又放不下淡薄的名聲，看似一步步都是被逼所致，但是其中何嘗不是自己的一步步推動。
到了如今，哪怕他想真心對待一人卻也無人願意相信了，東樓溪看著這寂靜的宮殿，任心中的荒涼逐漸蔓生。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重來一次他的選擇依然是如此，既想得必然就會有失，而得與失之間他選擇永遠是自己的利益。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了一束光，他看著太子一步步走了進來，那一刻東樓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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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東樓溪便是世家弟子的楷模，在這一輩中唯有西城陵可與他齊肩。
只是在他的心中是羨慕西城陵的，羨慕他的灑脫肆意，也羨慕他的隨心所欲，他知道這是他終其一生也無法做到的。
他是東樓溪，是東樓世子，世人皆說東樓文雅，是文人禮儀的標桿，仿若謫仙，這是世人給予東樓的評價，而每一代的東樓子弟都不曾墮了這個名聲，他想他也不能。
從他懂事起他就知道東樓的含義，也知道自己被寄予了多大的厚望，他不敢行錯一步，每走一步他都要三思一分。
他也很想大笑，也很想很想堅定的站於一人身旁，可是這些終究只是想法。
他能做的只是在無人的地方送上一瓶藥，只是在她自保時說些無關痛癢的話，他永遠無法做到西城陵那樣切實的站在她的身邊。
就連他敢站在北姜昭身邊也是因為西城陵開了個頭，只是這終究不一樣了。
東樓溪無數次的去想四方學府的那些年，他第一次見到北姜昭的時候，他常常想若是在北姜昭第一次受到欺負的時候，他就勇敢的站在她身旁，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只是他不敢，只敢將善意隱藏在無人之處，而西城陵不一樣，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熾熱和肆意。
後來他也學會了堅定的站在她身旁，只是她的眼光終究看向了那個第一個站在她身旁的人。
可是東樓溪知道若是再來一次，他還是不敢，祖父說人生必須要有取舍，想要一樣就必須舍去一樣，等待永遠不可能成真。
可是他好像什麽都不願意舍去，所以只敢等待，那十年他抱著心中的那一絲期待在那等待，卻不敢踏出一步。
“我北姜只會娶。”
東樓溪經常會夢到這句，這句讓他不敢再往前一步的話語。
他蹉跎了十年，本以為自己可以放下，卻在聽到西城陵與北姜昭在一起的時候再次有了波動。
只是他又遲了一步，而這一次就是永遠。
北姜昭變成了他五叔的兒子，是他的堂妹，這一次他與她再無可能。
可是這個借口終究不過只是他挽尊的借口罷了，究其原因是她不愛他。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娶誰，只是覺得不是她，那其他人也無所謂了。
他會做一個好丈夫，只是可能不愛她罷了。
而這是他唯一能證明自己不必西城陵差的地方了。
楊芷昔是一個好妻子，她不僅將後院打理的井井有條，並且在危難時刻還能擔起一方之責，這樣的妻子應該是他做夢都要笑醒的吧，他努力將自己變成愛她的樣子，到了最後所有人都說他愛她，連他自己都信了，只是她為什麽總會露出無意的難過呢？
東樓溪不明白，世間夫妻大多都是相敬如賓，誠然能夠恩愛相伴最為幸福，但是這樣的畢竟是少數，而他們處於二者之間應該也是幸福的啊。
四叔樓昕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麽都沒說，只是把他帶到了那片竹林之中。
“阿溪，有的時候，對方是能感受到的。”
四叔看著他的目光很是悲傷，東樓溪有一瞬的怔然。
可是他是真心的啊，而且他們本來就不是因為愛情結合的啊。
他想反駁，卻在看到四叔眼中的悲傷時沈默了下來。
“四叔，你喜歡過人嗎？”
東樓溪問完就後悔了，卻不想四叔露出了一個清淺的微笑。
“喜歡過啊。”
東樓溪楞住了，畢竟據他所知，四叔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身邊並無接觸過女子啊。
樓昕的表情帶著一股懷念，這是第一次他在旁人前說起那段往事，直到這一刻東樓溪才知道四叔喜歡竹，是因為那個人的名字叫小竹。
小竹是王府的婢女，五歲被人賣到府裏，是府中的燒火丫鬟，只是不想就在四叔十五歲那年病逝了。
王府每年都會收入不少丫鬟同時也會放出不少丫鬟，但是這個小竹東樓溪卻從未聽過，若是四叔真和小竹有關系，那應該也是一個有名的人啊，即使其他人不知道，但是掌管內宅的祖母和伯母以及娘她們也不應該不知道啊。
想到這他的眼神就狐疑起來，心想這不會是四處杜撰出來的吧。
樓昕笑了笑，眼神看著那片竹林，說起了往事。
樓昕第一次見到的小竹的時候，是她剛進府的時候，那一年小竹五歲，整個人很是膽怯，面色枯黃，全身瘦巴巴的，仿佛不知從哪裏逃難過來的，她低著頭抱著一個臟兮兮的包袱，站在廊檐下，等待著裏面的回覆。
“給你吃。”
小竹很害怕，但聽到聲音依然擡起了頭，看著比她高一個頭的小仙君，小竹膽怯的笑了笑，只是看著他手中的糕點，咽了咽口水。
樓昕強勢的將糕點放在她手中，看著她眉頭都皺起來了，小竹害怕的看著她，直到他轉身離去，才敢大口的吃了起來，小竹從沒吃過這麽美味的食物，吃起來的時候眼睛都瞇了起來。
樓昕覺得她太瘦了，不過他想來了這至少不會再餓肚子了。
後來他跟隨父兄進入軍營學習，直到十歲那年的那一天他回來的晚了，肚子餓了，便一人進了廚房，也是在那裏他再次見到了小竹。
此刻的小竹已經長大了許多，原本瘦巴巴的臉蛋如今也變得圓潤了，此刻也有了十歲孩子該有的模樣，頭上的兩個小發髻更是隨著她吃著食物時不斷的晃動。
小竹很愛吃，或許是曾經的生活太苦了，等到如今反而對於吃食格外的執著，尤其是她被分配到了廚房之中，雖然是一個燒火丫頭，但是因為年紀小，格外受大家寵愛，什麽吃的都留給她品嘗，這些年小竹覺得日子簡直就是神仙過的日子了。
甚至整個廚房都快成了她的地盤了，這不就大晚上在這烤紅薯。
樓昕站了出來，小竹害怕的送上了一根紅薯，後來他和小竹熟了，每天夜裏等能分到小竹的一根紅薯，也知道她就是當年那個瘦弱的女孩。
樓昕從沒有想過小竹於他是什麽樣的感情，就如同他們的交集就是深夜裏的那根紅薯，等到吃完後他們又回到各自的天地。
只是他一連吃了那根紅薯五年，明明那根紅薯於他而言根本不足以飽腹，可是他還是去了。
小竹很樂觀，吃飯的時候很是嘰嘰喳喳，喜歡說起外面的事情，也喜歡八卦著府中的事物，每一次他都會靜靜的聽著，然後從她的語句中分辨出哪些是她羨慕的，然後第二天晚上裝作不經意的說自己多買了，然後就看著她歡喜的笑顏，那一刻樓昕覺得其實他還能做更多。
只是一切都停留在了小竹十五歲那年的夏天，她因為幼年的生活，身體的根基早已損壞，能活到十五歲都是上天仁慈。
明明前一天晚上他還在聽著小竹對於未來生活的期盼，可是第二天晚上他卻再也沒有等到那根紅薯。
“嬤嬤說平常人家的女孩子都是十五歲就要攢嫁妝了呢，我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很快就可以嫁出去了呢。”
“你很想嫁人嗎？”
小竹很是懵懂。
“我也不知道，可是嬤嬤說嫁了人，我就有家人了，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小竹說到這忍不住笑了，露出了一絲向往。
“這樣我以後就不是一個人了。”
“那你想過以後嫁給什麽人嗎？”
樓昕看著小竹，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
“嬤嬤說，那人要對我好，而且只對我好，要給我買好吃的，最好能給我做好吃的，然後最好長得好看的，就和你一樣。”
小竹說到最後，眼神很亮，當然最後一句是自己添加的。
“不過嬤嬤說我不能太貪心，就找個，只對我好的，只喜歡我的就好了。”
只對你好嗎，只喜歡你嗎？樓昕覺得他可以做到。
“我想吃糖葫蘆，你明天能不能給我帶一個啊，我給你錢。”
只是當第二天晚上，樓昕拿著糖葫蘆等了一夜也沒有等到小竹，他以為她有什麽事情，只是等了三天都沒有等到。
他忍不住去問了廚房中的人員。
“小竹出嫁了，過好日子去了。”
那一刻他不知道什麽想法，他第一次失態跑了出去，可是茫茫人間他找不到一絲小竹存在的痕跡。
後來他頻繁待在軍營中，慢慢的那個叫小竹的女孩仿佛只是他的一場夢。
只是一年後，他不經意看到了管事媽媽，這才讓他想起了小竹，只是也是這一次他才知道小竹已經不在了。
“小竹的身體早就不好了，只是她舍不得四少爺，所以一直強撐到了最後一刻，小竹說她不希望別人為她難過，就讓所有人都以為她嫁人了吧。”
管事媽媽一聲無兒無女，早已將小竹當做了自己的親生孫女，此刻她早已淚流滿面，樓昕怔怔的，只覺得荒謬。
她怎麽可能死了呢？她不是嫁人了嗎？嫁給一個只喜歡她，只對她好多人了嗎？
可是樓昕想起了以往，明明最後的相處她的臉色已經那麽不好了，為什麽他沒有發現呢。
樓昕說起往事的時候語氣悵然，年少時的悸動與心痛早已平息，他早已學會將思念埋在心中，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少爺，小竹想要吃糖葫蘆，下次你給我帶好不好？”
“少爺，等我以後買一個自己的小院子，我要種一片的竹林，這樣別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我的家。”
“少爺，少爺......”
樓昕的耳邊響起的都是那一聲聲的少爺，明明他們相處的時間那麽短，但是他卻覺得好似已經填滿了一生，等她離去時，他卻發現好像其他人都沒什麽意思了。
他至今還記得自己帶著一串糖葫蘆去小竹的墓前看望她的時候，那一刻他才知道其實他從沒有忘記過她，只是將她埋在了記憶中。
小竹，其實我可以做到這一輩子只對你好、只喜歡你，可是你為什麽走呢？
小竹的東西很少，大部分都和他有關，原來他送過她的東西，她都那麽精心的保護著。
小竹，其實你送我的每一樣東西，我也都保護的很好呢。
他在小竹的墓邊種下了竹林，他想小竹會喜歡的。
樓昕從沒跟人小竹的事情，小竹就如同王府中離去的最普通不過的婢女罷了，可是無人知道那個人卻是樓昕生命中最精彩的存在。
思念早已入骨，他不想忘也不想逃。
“小竹雖已離開很久了，可是我相信她一定能感受到我的思念，那你呢，你就在她身邊，她能感受到嗎？”
東樓溪忍不住倒退一步，他，他不知道。
“阿溪，你知道嗎，有的時候若是一開始就承認不愛或許更容易讓人接受，最怕的就是給了人希望卻又做不到，這才會讓人產生無盡的痛苦，愛不得、放不下。”
樓昕看著遠處的竹林，眼神不由得露出了笑意，東樓溪登基後，他便選擇了一片區域化作他的王府，其中就包含了小竹墓前的那片竹林。
東樓溪幾乎是落荒而逃，這一刻他才知道為何楊芷昔會難過，會痛苦。
是啊，他給了她希望，卻又親手扼殺了她的希望，甚至因為他的表現，世人皆說她幸福，讓她連怨都不敢怨。
東樓溪很是羞愧，他想起了上次三國聚會的事情，北姜昭與西城陵並不用說，二人本就是心靈想通，但是即使是南桑宇卻也是一心愛著自己的皇後的。
而他這邊呢？
楊芷昔偶爾悲傷的眼眸經常浮現在他眼前，只是他卻不知道該做什麽，該說什麽。
他抱著自己的兒子，聽著他的童言童語，眼神卻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楊芷昔，她的面色溫柔，此刻正在努力準備著他們的茶點。
“別準備了。”
東樓溪附上她的手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她的顫抖，他忽然很是愧疚。
“今天我們出去吃吧。”
楊芷昔眨了眨眼，然後瞬間笑靨如花，點了點頭。
今夜的燈光很是燦爛，東樓溪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拉著楊芷昔，他們就像平凡的夫妻一般帶著孩子出來游玩，任誰看到都會覺得那是一對幸福的夫妻。
他又出神了。
楊芷昔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
她該知足的不是嗎？楊芷昔與東樓溪，曾經她以為名字中那一個共同的發音是他們命定的緣分，哪怕他登基了，也沒有讓她避諱這個字，就足以見到他對她的珍視。
只是人終究是不知足的，她想若是東樓溪登基後，廣開後宮，或許她就不會那麽自怨自艾了。
可是看著南帝和南後的恩愛還有女帝和皇夫的相處的畫面，她的心終究忍不住嫉妒。
“芷昔，以後我們經常出來游玩好不好？”
東樓溪忽然看向楊芷昔，此刻他的眼眸中清澈的倒映著她的身影，只有她，這一瞬間楊芷昔有一種感覺，她就是他的世界。
楊芷昔笑了，他在努力不是嗎，直到這一刻她才感受到他在努力，她想她所求的真不多，只要他願意努力，那麽她也願意幫他。
帝後的關系和諧起來，自然瞞不過其他人的眼睛，一時間眾人心中也不由得松了口氣。
至於勸著陛下納妃，沒看其他兩國都是後宮只有一人嘛，若是陛下後宮多了幾人，這不是在告訴世人，他們陛下比不過其他國的嗎？
因為這無形的攀比，也導致了官員的後宅也簡單了不少，上行下效之下，大部分內宅之中都只有一個妻子，哪怕納妾，也絕對不敢太過周章，格外的低調，這也讓那些內宅夫人深深舒了口氣。
只是帝王真的能只守著一個人嗎？大多人覺得不可能，雖然如今無論死東帝還是南帝都是後宮一人，那不過是時間太短罷了，等到以後紅顏衰老，他們還能不動心嗎？
當然女帝和皇夫不在他們討論之列。
所以在這種擔心下，大部分人覺得皇後還是需要多生幾個孩子，不拘男女。
“芷昔，如今陛下身邊只有你一人，你可要加緊給太子再生一個弟弟。”
承恩公夫人看著自家的女兒明顯心事重重。
楊芷昔聽著自家母親的話，眼中的笑意也不由得落了下來。
“我知道你如今和陛下情深，只是如今不是以前了，以前的東樓王府內宅大多只有一人，那時他守著你一輩子或許還有可能，可如今呢？他是九五之尊，自古以來的皇帝身邊就不可能只有一個人，你如今是覺得千好萬好，可是等過幾年呢？女子的容顏最易枯萎，到時他還能守著你嗎？陛下年輕立壯，若到時，後宮有了其他女子，再有了子嗣，你可怎麽辦？太子一人終究太勢單力薄了些。”
承恩公夫人說話幾乎已經很是直白，但看著自家女兒蒼白的臉色還是委婉了些。
“陛下不會的。”
楊芷昔強撐著搖了搖頭，只是語氣中的顫抖明顯又少了幾分自信。
她已經不年輕了，前段日子的賞花宴，她看著那些年輕嬌艷的官家小姐，當時還不覺得有什麽，現在想想對方話中的意思可不都是崇拜帝王嗎？
東樓溪會不喜歡嗎？楊芷昔並沒有什麽自信，可是她卻知道東樓溪很喜歡孩子。
她深愛著東樓溪，不敢想象他的身邊多了另一個女人會是怎麽樣？
楊芷昔知道自家母親是為自己好，只是心中還是願意相信東樓溪的。
因為他在努力愛上她啊，她怎麽可以放棄呢。
只是當她看到月下東樓溪扶住那位官家小姐時，她的心終究止不住的疼，她幾乎沒有勇氣再多看一秒，也錯過了東樓溪扶住她之後的疏離。
今夜東樓溪本來處理完公務後就準備去皇後宮殿的，卻不想在路上遇到了一名女子，他知道她是舅舅家的小女兒，也是他的表妹，看到她因為崴了一腳差點跌倒，他本能的扶住了她，只是很快便又疏離了起來。
等到第二天便讓人將她送出了宮，甚至還為她擇婿，挑選了良人。
東樓溪對於那晚的事情什麽都沒有說，他知道這應該是自家舅舅的意思，只是他並不準備納妃，如今他就覺得很好，只是明顯即使他的態度那麽明顯，還是有人覺得這不是他的真心話。
這一刻東樓溪忽然有點羨慕南桑宇了，倒不是他有兩個兒子，而是對方的魄力。
比起東樓還是暗戳戳的靠近，想著讓他先動心，而南桑則是朝臣直接在朝堂上進言，直言宮中子嗣過少，而南桑宇明顯不慣著他們，凡是讓他納妃的，他直接反手給他賜了幾個妾室，等到幾個月後對方還沒有子嗣，就瘋狂的取笑他們，一時間到了最後幾乎沒人敢過問南帝的後宮，至於北姜昭，她早就是那些文人最終不屑提起的存在。
畢竟她立了太女，況且她也不是個會聽人勸的。
一時間好似就他軟弱了點，倒也不是軟弱，只是覺得並無必要，畢竟他不點頭，誰又能逼他呢？
只是最近他總覺得楊芷昔總是神思不定，他想問她，可是她又明顯不願意回答。
“你最近身體不好嗎？”
東樓溪想到她最近總是喝藥，心中有些擔心忍不住問道。
看著東樓溪臉上止不住的擔心，楊芷昔楞了楞，心中有一股委屈，只是想到什麽，她又硬生生的將委屈咽了下去。
“臣妾沒事，就是最近有點著涼了，喝了幾貼藥就好了很多了。”
“若是不舒服一定要記得告訴我。”
“恩。”
楊芷昔覺得他們此刻一定是一對很恩愛的夫妻，只是她的心中卻又覺得很是荒涼。
東樓溪關心楊芷昔的身體，不免得也多註意了下她喝藥的情況，然後就發現她喝了將近一個月的藥，擔心之下，就詢問了太醫，只是不想那竟然是求子的藥。
這是這藥是民間偏方，據說是承恩公夫人親自為皇後所求，裏面的藥方一看就會傷害人的精血，東樓溪不願她在喝藥，他告訴她，他有了太子就已經夠了，太子文武雙全，一個便可抵百。
楊芷昔看著東樓溪最後忍不住撲在他懷裏哭了，他以為對方釋然了，可是對方前一秒答應的好好的，可是過了幾天她又開始喝藥。
“我就是想再要一個孩子，這樣太子以後也不會孤單啊。”
楊芷昔倔強的看著東樓溪，二人直接不歡而散，只是很快楊芷昔偶然得知自己因為生下太子難產後再無生育可能後就直接崩潰了。
“芷昔，你別哭了，我們還有太子，若是你喜歡孩子，等太子再過幾年大婚，讓他多生幾個不就好了嗎？”
楊芷昔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她笑起來的樣子，東樓溪也忍不住松了口氣。
他是真的不在意只有一個孩子，況且看夠了齊王朝兄弟之間的爭鬥，他還覺得一個孩子挺好的，況且太子自身溫和端方，於他而言本就是最好的繼承人了，至於以後輔助他的人，堂兄的兒子不就很不錯嘛。
東樓溪本以為事情已了，只是很快他就發現錯了，當看到她面帶笑意的拉著一個年輕的女子上前時，他的眼眸終究暗淡了下來。
他眼眸中的失望讓楊芷昔瞬間心降到了冰谷，只是想到什麽仍然強撐著歡笑。
“陛下，這是我的娘家妹妹，為人最是知書達理，她......”
“果然不錯，正好今年的進士中有一人還未娶親，既如此朕就直接為她保媒如何？”
東樓溪面帶笑意，眼神帶著強烈的壓迫性，這讓楊芷昔本來的拒絕之語怎麽也說不出口。
當然東樓溪也沒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轉身離去。
他本以為對方會來解釋，他想只要她解釋，他就相信，只是對方來了，可是卻也終究讓他們走到了終點。
曾經那個端莊帶著嬌俏的姑娘最終還是變成了短裝大度的皇後。
“你從來都不相信我。”
“陛下，我也想相信你，可是多少年了，你做不到啊，你做不到愛我，我不敢等啊，我怕等到最後的是我的一敗塗地，我的一生只能依靠著你，而你卻有無數次選擇的機會，我怕等到過段時間你承認你做不到了，到時你迎娶了新的妹妹，那我怎麽辦？到時有新的孩子出世，那麽我的孩子又能排在哪裏？”
楊芷昔幾乎攤在地上，她淚流滿面的看著前方的人，控訴的看著他。
“不會有其他人。”
“不會有其他人，臣妾也想相信啊，可是陛下，你告訴臣妾，臣妾哪來的底氣相信啊，是愛嗎？可是陛下你愛上臣妾了嗎？你真的能夠努力愛上臣妾嗎？陛下你可以在湖邊涼亭中抱著年輕的美人，而臣妾能做什麽，臣妾能做的就是想要再有一個兒子，可是就連這些臣妾都做不到，臣妾做錯了嗎？臣妾只是希望自己的籌碼可以再多一點，既然你的身邊註定有其他人的存在，為何就不能容下臣妾的人呢？”
楊芷昔說到最後幾乎產生了幻覺，東樓溪看著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那麽失敗。
東樓溪也曾期盼過夫妻和樂，只是終究他還是得不到，或許這就是帝王的代價吧。
四叔說她感受不到他的喜歡，可是這些年他的身邊只有她，他的眼中也只有她，他也習慣了只有她，哪怕一開始是假裝的，到了最後也變成了習慣，他早已分不清什麽是喜歡，什麽是不喜歡，可是自從與她成親後，他在乎的人只有她了，他所思所想的人只有她，他想要餘生歡喜的人也是她。
只是到了如今，他好像再次從夢中驚醒，原來他真的都是裝的啊。
可為什麽不讓他裝下去呢？為什麽要提醒他是在裝呢？
他真的只是裝的嗎？
可是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北姜昭了，哪怕想起她的時候，更多的時候想起的也是她女帝的身份。
巍峨的宮殿中，他坐在龍椅上方，看著下方空無一人的空殿，心中升起了淡淡的寂寥。
他得到了權利，成為了東帝，這是他的得，而這也代表著失去。
只是為何只有他如此呢，南桑宇夫妻和樂，哪怕成為了南帝，日子過的也只比之前更加瀟灑，每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幾乎都控制不住。
而北姜昭與西城陵也是彼此依靠、相互為伴。
為何只有他覺得寂寞呢？東樓溪閉上了眼睛。
東樓溪終於知道其實他的骨子裏終究是追逐權利的，年少時如此，到了如今亦是，他恍然想起在四方學府時，大多人都認為他仿若謫仙，是真正的君子。
他也認為是，可到了如今他才發現其實自己不過是披著君子的皮罷了，得與失權衡在了他的一生。
明明渴望著，卻又因為君子的束縛不敢也不想，到最後只能徒勞的後悔。
北姜昭純粹真誠，西城陵桀驁卻赤誠，南桑宇雖然外表風流內裏城府極深，但是對於身邊的人卻也是赤誠以待，好像只有他最是計較得失，當初看似他人緣最好，與誰都能相處的極為和諧，但彼此都知道他們心中可以托付後背的人永遠不會是他。
就如同那些年他們身為四方之王時，西城陵獨守西城，與其他三方互不幹擾，而北姜也是與南桑最為關系密切，到了如今，若不是東樓與北姜昭的關系，恐怕三國之間的平衡早已隱隱被打破。
往事一幕幕浮現，東樓溪看到了他的每一次猶豫也看到了每一次遲到的抉擇，得與失每一次他看似猶豫卻又好像是必然的選擇，可是每次選擇後他又會後悔。
他想起了祖父看著他時覆雜的眼神，也看到了伯伯叔叔們看著他惋惜的眼神，最終一切都定在了北姜昭看著他時的眼神。
他最終為自己的得失付出了代價，他的心中渴望權利卻又放不下淡薄的名聲，看似一步步都是被逼所致，但是其中何嘗不是自己的一步步推動。
到了如今，哪怕他想真心對待一人卻也無人願意相信了，東樓溪看著這寂靜的宮殿，任心中的荒涼逐漸蔓生。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重來一次他的選擇依然是如此，既想得必然就會有失，而得與失之間他選擇永遠是自己的利益。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了一束光，他看著太子一步步走了進來，那一刻東樓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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